金昂霄只是一见那人向自己行礼,便立即向外避了开去,不受他那一礼,道:“你……这是干什么?”
那人一笑,道:“小哥,这一礼,你非受不可!”
他一面说,一面身子转了过来。只见他身形才一转过,便倏地伸指,向金昂霄虚点了一点!也就在他手指虚点之际,金昂霄突然感到有一股大力向自己腰眼中冲了过来!金昂霄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他连忙待闪身外避,但是却已经慢了一步!只见那人面带笑容,望定了他。而金昂霄则只觉得腰际发麻,全身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来,只得呆立在那里。
虽然金昂霄腰际发麻,木然而立,只是极短的时间,但在那极短的时间中,那人已向金昂霄行了一礼,而令得金昂霄无法避开!
金昂霄完全弄不明白那人的路数,他身子一能活动,便立即向外又飘开了两丈,闪出了屋子!
那人忙道:“你别走,我对你绝无恶意。”
那人的声音,十分柔和,令人一听得那声音,便不由自主,相信了他的话。而且,金昂霄想起刚才被他定住,他向自己行礼之际,自己竟一动也不能动的那一刹那,可知那人如果要害自己,实是易如反掌,想逃也逃不脱的!金昂霄一想及此,便姑且停了下来。
他才一停下,便觉出眼前人影一花,那人已到了自己的面前。
金昂霄会过的高手,不知多少,但是身形之快,行动之间了无声息,宛然幽灵一样,却还是以此人为第一。
那人一到了他的面前,便道:“你可知我刚才向你行礼之故吗?”
金昂霄道:“不知道。”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伸手向那几间屋子指了一指,道:“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四十年了,四十年来,我未能出门口一步,如今因为你,我竟能得庆重生,你说,我是不是要多丨射你?”
金昂霄一听得那人如此说法,心中更是大吃了一惊!
他直到如今为止,仍不知道那人究竞是何方神圣,而那人的武功如是之高,却又说是因为自己之故,他才能够出来。那么,如果他在武林中作起乱来,岂不是自己一时误撞,便闯下了弥天大祸?
因之,他面上变色,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那人却伸手,在他的肩头上轻轻地拍了两下,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是大恶人,所以才被锁在这屋中的吗?那你想错了!”
金昂霄见自己心中所想,被那人料中,也觉得不好意思,面上一红,道:“我……不知你的来历,这样想也是难免的。”
那人听了,面上现出了一个十分惊讶的神气。因为,几乎任何人,在刚才那样的情形,都不肯坦率承认自己心中,在想些什么的,而金昂齐却承认他心中,的确以为那人是大恶人,可知他性情率直,绝不肯说半句谎言!
那人呆了一呆,一连讲了七八个“好”字,才道:“我的来历,说来话长,本来么,你我已成相识,理应请你到屋中坐坐,但是这几间屋子,我已住了四十年,曾经发过誓,只要能出那几间屋子一步,便永不两进,所以,我们还是到寺外谈谈如何?”
金昂霄本来就是为了要闯出千佛寺去,所以误打误撞,来到那人的居所的。
这时,他听说那人要带他出去,心中却反而不禁踌躇起来。因为那人如果是坏人的话,在千佛寺中,高手如云,或许还可以将他制服。但如果让他一出千佛寺,那便如龙归大海了!所以,金昂霄想了一想,道:“就在这里讲一讲吧!”
那人背负双手,踱了两步,道:“好,我问你,如今千佛寺主持方丈是谁?”金昂霄瞪大眼睛,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那人是住在千佛寺中的,却居然还要向自己询问谁是千佛寺的方丈,天下还有比这个更滑稽的事情么?
他心中正在疑惑,已听得那人道:“你不必感到奇怪,这四十年来,寺中人除了按时将粮食抛进院来之外,我未曾见过一个生人,寺中的变化,我一概不知,只是猜想,原来的主持方丈,三缘禅师必已物化,是以才有此一问的。”
金昂霄一听,不禁失声道:“三缘禅师死已多年了!”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这罕在我意料之中,那么,如今的方丈是什么人?”金昂霄道:“是百丈禅师!”
那人双眉紧蹙,来回踱着。
他口中不断地道:“百丈,百丈,百丈
讲了七八遍,他才哑然失笑,道:“原来是这个长身材的年轻人,我早就看出他大异于常人,果然出人头地了。”
金昂霄望着那人,心中不知该如何吃惊才好,因为那人想了半晌,才想起“百丈”这个名字来,而在他的印象之中,百丈却是一个“年轻人!”
由此可知,这人在这里居住了四十年事,也绝非讹言了!
那人又笑了一笑,道:“算起来,百丈该是我的师侄。”
金昂霄心中猛地一动,他立即想起天幻神丐对他所说的那儿句话来。天幻神丐曾对他说,千佛寺中,还有一个辈分极尊的人物在,其人的辈分,还在百丈禅师之上。而天幻神丐之所以不肯在勾魂帮大举来犯之际,出手相助,便是因为百丈禅师以及千佛寺,对这个前辈的行藏,隐瞒得十分严密的缘故。而眼前此人,称自'丈禅师是他的师侄。那么,莫非他便是天幻神丐口中的那个高人?但是,他却又是个俗家人,并不是僧人!
金昂霄心中一片混乱,难以料定自己所想是不是对。
那人又叹了一口气,道:“但是,他却不会认我是他师叔的,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才会来到这里的,不妨对我说说。”
金昂霄听出那人突然转变了话题,反而向自己询问起来了,那是因为他不愿再谈论他自己之故。
由此可知,他心中可能还有一段不愿为人所知的隐忧在内!
金昂霄本来想追问厂去的,但是他继时一想,却没有问,只是道:“我是什么人,慢慢再说不迟,只是有一件事,我心中难明。”
那人道:“什么事?”
金昂霄道:“我刚才看你双臂一振,锁在你手腕的铁箍,便白断裂,你实是随时随地能够出寺而去的,为什么直到见了我才走?”
那人道:“你说得不错,早在二十五年之前,我便已能运气将铁箍绷断了,但是我被囚此间之际,三缘师兄曾逼我罚下誓言,若不是有不是寺中的香客,也不是进寺来求削发为僧的俗家人,闯入我的囚禁之所,我便不能够离去!”
他讲到此处,又叹了一口气!
呆了片刻,才续道:“你想想,千佛寺是什么样的地方,焉能有这样的一个人进到我囚禁之所来?我等了四十年,只当已非老死在此不可了,怎知还会有你,闯入进来,使我能以离开此处!”
金昂霄吸了一口气,道:“那你怎么!”
他话没有讲完,那人便道:“你不必多问,我已经知道了。你必然想问我,我何以会被闪禁在此的是不是?”
金昂霄忙道:“是。”
那人道:“这自然是我犯了寺中的戒律,事情早已过去,我也不准备向任何人再提起了,你也不必追问,我只可以告诉你,本来我也是个僧人,但自犯戒之后,我已还俗了!”
金昂霄苦笑道:“我自然不会追问尊驾犯戒的经过,但是尊驾因我而能离寺,如果……如果……”
他本来是想说,如果那人离寺之后,有恶行的话,那便是自己闯的大祸了。徂是他却感到这一句话,十分难以出口。
所以,他犹豫半晌,不知怎么说才好。
那人一声长笑,道:“你不必向下说了!”
金昂霄听了,不禁一怔,因为自己每逢话说到一半,略顿一顿,没有立即向下讲去之际,那人总能立即接匕来,猜中自己的心意。由此可知,此人胸罗玄机,实是过人之才!
只听得那人又道:“你是怕我出寺之后,到处为恶,你心中不安么?”
金昂霄脸上一红,道:“是。”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这你只管放心,我离此之后,只要去找一个人!”他讲到此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黯淡!
只听他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人不论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她,并且,从此不再离开她一步!”
金昂霄也是十分聪明之人,已经从那人的语气神情之中,听出他要找的,乃是一个女子。
金昂霄也知道了他昔年犯戒,一定是情关难过,而不是为了其它的恶行!他一想及此,心中便放心了许多。
只听得那人长叹数声,默然不语。
金昂霄这才将自己人千佛寺的经过,大略地向那人讲了几句,他讲得十分简单,只说自己知道有邪派中人来犯,前来通知,却与百丈禅师生了误会,如今急于出寺,连天幻神丐的事,也未曾与那人讲起。
那人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道:“那我们可以出去了。”
金昂霄点了点头,道:“好。”
金昂霄一个“好”字才出",只觉得身子一轻,已被那人带着,向上疾掠了起来!
那一掠,掠得极高,金昂霄不禁吃了一惊。而就在他一惊之间,只觉得身形一凝间,定睛看时,只见自己和那人,已站在屋顶之上。
那人身形,只不过略一停顿,便又向前掠去,一路之上,金昂霄只觉得房屋不断地向后退去,两耳风声呼呼,至于经过了一些什么地方,他根本看不清楚。
这时候,金昂霄更相信那人原来乃是寺中的僧人了,因为他自己在千佛寺中转来转去,足足转了半天,也还未曾找到出路。而那人身形如此之快,分明是他胸有成竹!
如果他不是这个寺的僧人,本来就对寺中的道路十分熟悉的话,如何能够如此?
金昂霄心中想着,一路上一声不出,前后只不过三四盏茶时,只见眼前已出现了一堵围墙那人身形毫不相停,带着金昂霄在围墙之上,一跃而出,又直掠出了两丈许,才松开了金昂霄的手。
金昂霄因为一直给他带着向前急驰,那人一松手,金昂霄仍不由自主,向前冲跌了几步,方始站住。
他站定身形之后,转过身来看时,只见那人正对着千佛寺的围墙,怔怔地站着。
金昂霄心中奇怪,走过几步,只见那人的面上,现出极度黯然的神情,而且,眼角十分润湿,看他的情形,竟像是想放声大哭一样!
金昂霄心中更是大异!
因为那人的年纪,少说也在八十上下!
而且,他武功之高,金昂霄也是见所未见!
这样的一个人物,居然还会哭泣,那实是令人难以想像的事情。
金昂霄也不敢惊动他,只是在一旁站着。
好一会儿,才听得那人叹了一"丨气,转过身来,握了金昂霄的手,缓缓向前走去。
金昂霄看出,自己如今,正是在千佛寺的后面,由后面也一样可以下千佛峰去的。
那人带着金昂霄,来到了一个石坪之上。
那石坪的旁边,有着五株盘虬曲折的松树,那人望着这五株松树,道:“由左数起第四株松树,是我所栽的,至今已七十余年了!”
金昂霄心知他心中十分感慨,一定会将他自己的身世慢慢讲出来的。所以,金昂霄并不出声搭腔,只是由得他说。
只听得他又叹了一口气,道:“我自小便没有父母,由一个僧人将我带上下佛峰,我也就在寺中长大,我们师兄弟五人,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了,算来,我在千佛寺中,渡过了七八十年之久,如今却要永远离开千佛寺了,实是难免……”
他讲到了此处,苦笑了一下,仰首望天,半晌不语,这才道:“我是因为你闯进了禁地,才能够离寺的,我也无物可以为赠,你如果冇什么要求,不妨向我提出,只要我能做得到,便一定会答应你的!”
金昂霄一听,心中不禁猛地一动!
他心中暗忖,那人的武功如是之高,如果他和天幻神丐联手的话,那么勾魂帮的高手再多,只怕也要趁兴而来,败兴而归。
就算天幻神丐不肯和他共同迎敌,那么,他一个人出手,也是一样可以令得勾魂帮主凶谋难逞的!
金昂霄想了一想,忙道:“我自己倒没有什么要求,但是千佛寺如今已在危急关头,前辈既然和千佛寺有那样深厚的感情,似乎不应袖手!”
那人的面上,现出了极其奇异的神色来,道:“什么,千佛寺有危急,你怎么早不说?”
金昂霄道:“我已经说过了,千佛寺将有邪派中的高手来犯!”
那人“哈哈”笑了起来,道:“那何足为患?”
金昂霄道:“这次情形不同,前辈或许还不知道勾魂帮的厉害!”
那人摇头道:“我自然不知。”
金昂霄便将近年来,勾魂帮崛起江湖,横行不法的事,极其简略地讲厂一遍。
那人听罢,仍是呵呵大笑,道:“好得很,这干畜牲敢上千佛峰来生事,那是自取灭亡之道了。”
金昂霄忙道:“前辈莫太乐观了!”
那人摇头道:“这许多年来,我虽未与否丈相见,但我在那小院落中,每听得有人作‘狮子吼’,这乃是佛门的绝顶功夫,想必是百丈无疑了,他功力既如此之深,何惧宵小?”
金昂摴忙道:“前辈,勾魂帮绝非普通邪派,你可知道勾魂帮主是什么人?”
那人道:“你知道吗?”
金昂霄道:“是。”
他讲了一个“是”字之后,顿了一顿,才又道:“她是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的女……”
金昂霄下面一个“儿”字,尚未出口,便陡地停住了不再讲下去。
那并不是有什么人阻止他继续讲下去,而是在那瞬间,他见到那人的面上,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令得他心中骇异莫名,不由自主停口不言!
那人的面上,本来就满是皱纹,但是却还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的时候,相貌一定十分英俊。他的面色,也是十分红润。
可是,就在金昂霄讲出了那几句话之际,那人不但面色变成了死灰色,而且,面上的肌肉,也都在颤动不已,以致令得他面上所有的皱纹,看来都像是颤动不定的水纹一样,怪异到了极点!
金昂霄不知道自己言语之间,有什么得罪了那人的地方,他呆了半晌,也不敢再向下讲去。
好一会儿,那人的面色,才渐渐地恢复正常。
只见他吸了一口气,竭力使他的声音变得镇静,但是语音之间,却仍然不免激动之极,道:“你刚才说哪两个人?”
金昂霄道:“是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
那人慢慢地转过身来,道:“他们两人,也和勾魂帮一齐来了吗?”
金昂霄道:“那倒没有。九鬼恶婆托我做一件事,我未曾替她完成!”那人倏地转过身来,道:“如此说来,你见过她了?”
金昂霄道:“是。”
那人紧盯着道:“你是在何处见她的?”
金昂霄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这样追问九鬼恶婆的事,他只是照实道:“她和飞龙书生两人,都在青城闲云峰的山腹之中。”
那人听了,竟向金昂霄一揖到地!
金昂霄吃了一惊,连忙避了开去。
那人已然揖毕,道:“我本来只当离开千佛寺后,不知还要花费多少年,才能以得到我要找的人的卜落,却不料又在你口中得知,实是不能不谢!”
金昂霄一听得那人如此说法,不禁吓得连面都黄了!
他听了那人的话,自然知道那人要找的,便是有天下第一恶人之称的九鬼恶婆了!而且,金昂霄早又知道,他要找的人,是一个女子,而他对那个女子,又十分深情,早年因她犯了情戒,四十年来,余情未灭,要找到她之后,生死与共!
金昂霄想及刚才自己还要那人留在寺中,与勾魂帮为敌,不禁啼笑皆非!如今,看那人的情形,那人一定是要去找九鬼恶婆的了,如果九鬼恶婆要他相助勾魂帮,那还当了得?金昂霄心头抨枰乱跳,一句话也讲不出,而那人话一讲完,身形展动,已向外疾掠而出。
金昂霄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形,越来越小,向千佛峰下而去。
转眼之间,那人的身形,便已隐没不见!
金昂霄呆了半晌,心知事态严重之极!
他心中暗忖,这件事,只有赶快寻天幻神丐去商量,或许天幻神丐会有主意!
他一想及此,立即向寺前绕去。
他明知千佛寺的围墙之内,到处有高手守卫,但是他在绕寺而过之际,寺内却又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那自然是守卫各人,已接到百丈禅师的严命了。
金昂霄来到了寺前,掠过了石坪,下峰而去。
转眼之间,他便到了初见天幻神丐之处。
只见天幻神丐,早已懒洋洋地睡在原地了。
金昂霄叫道:“天幻前辈,天幻前辈!”
天幻神丐扬起头来,金昂霄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天幻前辈,原来你……”他才讲到此处,便听得天幻神丐厉声喝道:“叫你在这里等我,你到何处去了?”
金昂宵一怔,这才看到天幻神丐面罩严霜,像是正在盛怒之中!
金昂霄心知是句己的不是,只得道:“天幻前辈,本来我是不会离开的,但你走后,勾魂帮有一十八名高手,上千佛峰而去!”
天幻神丐冷冷地道:“那又怎么样?”
金昂霄的性子,本来十分强悍,绝对忍不住别人的呼喝的,但是天幻神丐在武林中的辈分实在太高,是以他便陪笑道:“我等了许多时候,既不见前辈回来,又听得山上有何动静,是以才卜。山去看个究竟!”
天幻神丐一声冷笑,道:“你上山去,便能解千佛寺之围了吗?”
金昂霄苦笑道:“说也奇怪,我亲眼看到,勾魂帮连帮主在内,共是一十八名高手,上千佛峰去的,伹是直到如今,却仍然未见他们到千佛寺之前,不知他们有什么阴谋!”
金昂霄正在讲着,可是他却发现天幻神丐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在听他的话!
他顿了一顿,又道:“天幻前辈,百丈禅师以为我误报急情,和我生了误会,我一个人闯出千佛寺来!”
天幻神丐这才冷冷地道:“你闯不出来的。”
金昂锊道:“是,但是我却在寺内的禁区之屮,碰到了一个怪人。”
天幻神丐转头向金昂霄望来,道:“寺内的禁区?这是什么意思?我却未曾听到千佛寺内,有什么禁区!”
金昂霄道:“一点不错,是寺内的禁区,我闯了进去,便遇见一个怪人。”天幻神丐听得大有兴趣,道:“是什么人?”
金昂霄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他说,百丈禅师是他的师侄,他在四十年前,犯戒被禁,要有生人闯人,方能脱囚,他带我出寺之后,一听得我提起九鬼恶婆,便立即去找她了!”
天幻神丐一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发出了“啊”的一声,道:“原来他是犯戒被囚禁在寺中,并非在寺内坐关,难怪我以前几次问起,千佛寺中的僧人,总是闪烁其词,不肯明言!”
金昂霄急忙道:“天幻前辈,那么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天幻神丐道:“多年之前,武林中人,并称下佛五僧,他便是其中之一,法名铁镜。在千佛五僧之中,他排行第四,但是武功却仅次于大师兄,我相信这四卜年囚禁,他武功一定更已臻出神人化的境地了,我本来就预料这次事,会将六个老不死一齐引出来,看来没有料错,已有四个了。”
金昂霄顿了一顿,又道:“那么,他为什么要去找九鬼恶婆呢?”
天幻神丐叹了一口气,道:“情关难过,他!”
天幻神丐才讲到这里,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长笑,道:“背后莫说人是非!”
天幻神丐倏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人沿着峭壁,在一条只有三尺来宽,看来万万不能存足的石道上,衣袂飘飘,迅速掠来!
那人一到了天幻神丐的面前,双自神光炯炯,便望定了天幻神丐。
天幻神丐也一样望定了他。
当那人的声音传来之际,金昂霄便已经听出,正是千佛寺中的异人,如今他见那人和天幻神丐两人如此目光灼灼,相互凝视,心中不禁紧张起来,只当两人要动手相斗!但是,两人望了片刻,却忽然同时叹了一口气!
天幻神丐先道:“铁镜,是你吗?”
那人也道:“天幻,是你吗?”
两人又同叹了一口气,异口同声,道:“岁月不饶人,我们都老了!”天幻神丐道:“铁镜,我早就劝你不要作劳什子和尚,那时你又不肯听。”那人道:“罪过罪过,你怎可这样说?”
天幻神丐道:“如今你还了俗,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我木来无父无母,也不知姓什么,不如以铁为姓,以镜为名。”天幻神丐道:“这倒也干脆,你至今未忘九鬼恶婆,可知她早已嫁了飞龙书生了吗?”
铁镜神色黯然,道:“我知道了,我正想去看她天幻神丐摇头道:“你不必去看她,我刚才去了来,只见到飞龙书生,便已为之所阻。”
铁镜道:“打不过他吗?咱们两人一起去?”
天幻神丐道:“不是,你去也没有用,飞龙书生根本不和你动手,你总不能打他,他说,他们夫妇两人不出山腹,便不与老朋友交手。”
铁镜道:“他们为什么不出山腹?”
天幻神丐道:“飞龙书生说,九鬼恶婆已派一人,到苗疆野人岭地狱洞,去取一件物事,只要那件物事一到,他们便会离开山腹,他还叫我打听那个人的信息,告诉他们哩!”
金昂霄一听到此处,失声道:“我就是那人!”
天幻神丐和铁镜两人异口同声道:“你?”
金昂霄道:“不错,是我!”
天幻神丐道:“那么,九鬼恶婆要的是什么?”
金昂霄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取到了之后,遵约未曾看过,只知是一只木盒。”
铁镜忙道:“那么,这木盒呢?在什么地方?”
金昂霄叹了一口气,道:“被人抢去了。”
天幻神丐讶道:“被人抢去了?你武功已有如此造诣,谁能抢得了你的东西?”
金昂霄的眼前,立即又浮起了崔玉环美丽已极的面庞来,他对于崔玉环,实是难以抗拒,只怕他就算武功在崔玉环之上,那只木盒,也是一样保不牢的!
当下,他叹了一口气,道:“一言难尽,总之,这只木盒,既在我手中失去,自然要在我的手中寻回。”
天幻神丐道:“那你却需向九鬼恶婆说一说。”
铁镜忙道:“我与你一起去。”
天幻神丐道:“不必了,九鬼恶婆绝不见人,你我两人,还是看在他们老夫妇的面上,到千佛寺去,规劝一下他们的女儿,叫她不要再胡作非为,那也尽了老朋友的一番心意了!”
铁镜想了片刻,道:“你言虽有理,何我却急于见她一面。”
天幻神丐道:“也行,但你得找到那木盒。”
铁镜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天幻神丐“呸”的一声,铁镜骂道:“老化了,你在放什么屁?”
天幻神丐大摇其头,道:“难怪你当不了和尚,年纪一大把了,还要出。骂人!”
天幻神丐的话才一出口,只见铁镜的面上,陡地现出了怒容!
天幻神丐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也吃了一惊!
需知铁镜的武功极卨,天幻神丐纵使未必怕他,多年老友,却也不想因而闹翻。
原来天幻神丐只知道铁镜的为人,十分诙谐,言笑无忌,却不知道铁镜当不成和尚这件事,痛心疾首,是他生平第一恨事,天幻神丐以之取笑,他心中自然十分不快。
实在来说,铁镜的心情,也十分矛盾。因为,他一离开千佛寺,便想和九鬼恶婆见面,可知他对于九鬼恶婆余情犹在,对于当年自己以佛门高人的身份,却去追求一个武林中为人所不齿的女魔头一事,一点儿也不后悔。但同吋,他想起因此而毁弃了数七年生命,寂寞庭院,只有孤雁落叶,与之相伴,却又禁不住一想起就感到痛心!
天幻神丐一见铁镜的神色不对,也知道自己的话,讲得太过分了些,连忙道:“我的确是不知原委,那原是飞龙书生说的。”
铁镜的面色,这才渐渐地缓和下来。
只听得他道:“他说什么?”
天幻神丐知铁镜也不愿意和自己翻脸,因之才不再提起刚才的那句话,他自然也当作是根本未曾说过那句话一样,道:“飞龙书生说,九鬼恶婆在未得到那只木盒之前,非但不出那山腹半步,而目。绝不见人,若是有什么人要硬闯的,他能逐,则逐之,不能逐,则拼着一死,也要阻拦!”
铁镜道:“奇啊,那木盒中是什么?”
金昂霄这时,心中也是十分奇怪。
他因为遵守诺言,所以未曾将那只木盒打开来,看看盒中是什么东西。是那木盒拿在手中并不重,而且,从外观来看,也毫不贵重,即使弃于路边,也不见得会惹人注目,却何以九鬼恶婆非它不可?而崔玉环又抢了它走?
他心中充满了疑惑,暗忖如果自己将取那木盒的经过讲一讲,那么,以天幻神丐和铁镜两人的见识之广,或者可以知道一些来龙去脉的。
因此他忙道:“那只木盒,据九鬼恶婆说,是为一个单腿独臂、缺耳少目的人所有,我要取的话,也必需自断肢体!”
他才讲到这里,两人已耸然动容!
只见这两大绝顶高手互望了一眼,天幻神丐道:“是老残废么?”
铁镜道:“自然是他了!”
天幻神丐道:“不对,老残废怎能活得到今天?”
金昂霄插口道:“结果,那人早已死了,只剩下了骸骨,所以我轻而易举,得了那木盒。”
铁镜“啊”的一声,道:“除了木盒,你没有取其它的东西吗?”
金昂霄道:“没有啊!”
铁镜道:“可惜可惜,那老怪物,自号天废上人,乃是青海派开派之祖!”铁镜才讲到此处,金昂霄便吃了一大惊!
他在未到地狱洞之际,便已料到在洞中的那个残废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但是他却也未曾料到,那人会是在武林中有过惊天动地之举的一代异人,天废上人!
天废七人震动武林的时候,可能金昂霄的祖父,还在襁褓之中。但是天废上人的名头事迹,只怕直到金昂霄的孙子,也还娓娓可道!
天废上人以残废之身,练成了绝顶的武功,在青海-地,独力驱逐了原来盘据在青海的六十一派妖人,开创青海一派,声威大溪。怛是,青海派却只有他一代,未曾传到第二代,他便发现自己门下七个弟子,有密谋害他之意,而一招之中,将他七个弟子一齐震死。
青海派自开派到完结,只不过三年光景,当真如同慧星划空一样,从此之后,武林中人,便未曾再见过天废上人的踪迹!
当金昂霄想起自己所见的骸骨,竟是这一代异人之际,心屮自是难免感慨。
只听得铁镜续道:“他一生所学,远在我和老化子之上,他又没有了传人,所学一定留在他死时的附近,你未曾找一找,确是可惜了!”
金昂霄将自己在地狱洞中的经过,略想了一想,心知铁镜所说,未必正确。因为当时,他看得十分清楚,在那副骸骨附近,空无一物。
而天废上人昔年,既然将他七个弟子一齐击毙,心中自然痛心之极,不会再将武功传与世人的了。而且,金昂霄苗疆之行,得到了一组巨灵神掌的秘奥,在他来说,已然心满意足,也不感到什么可惜了。当下,他只是淡然一笑,并不出声。
天幻神丐道:“奇啊,照想,天废上人和九鬼恶婆之间,又有什么纠葛?莫非他也见到九鬼恶婆!”天幻神丐最喜在言语间取笑人,他本来想说,莫非他也见到九鬼恶婆美丽过人,因此动了心么?但是转念一想,这句话出了口,又犯了铁镜的大忌,两人非立时翻脸不可,因此才硬在半途,住口不言。
其实,铁镜乃是何等样人物,心中焉有不知他想说什么之理?
只不过天幻神丐既然没有讲出来,铁镜也就不为已甚,不加追究了。只听得铁镜淡然道:“那就只有九鬼恶婆自己知道了。”
天幻神丐道:“废话少说,咱们上山去吧!”
铁镜向上一望,想到自己,要以外人的身份,踏进千佛寺,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苦笑了一下,道:“好,走吧。”
金昂霄道:“两位前辈,不知怎地,我眼见勾魂帮众上山去的,但是却未见有人。”
天幻神丐道:“那我们也先到了寺中再说。”
金昂霄道:“是!”
他的心中,实在非常犹豫不决。
他回到了中原,那木盒得而复失,应该立即向九鬼恶婆说知才是。然而,天幻神丐和铁镜两大高手,到千佛寺去会见勾魂帮主,这其间一定是武林之中,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而金昂霄却又实在不愿失去了这个机会!
他面上的犹豫之色,也给天幻神丐看了出来,道:“小娃子,你不跟我们去看热闹,以后可要后悔莫及!”
金昂霄道:“是,但九鬼恶婆那边!”
天幻神丐“呸”的一声,道:“我就不信什么勾魂帮主见了我和铁老四两人,还敢动手,我们上山,只不过片刻间的事,何争在这片刻?”
金昂霄一想,天幻神丐的话,大有道理,忙道:“好,那我就一起去。”天幻神丐拉住了他的手,道:“铁老四,咱们走吧!”他有心和铁镜比一比轻功,看分别数十年来,究竞是谁在武功上的进境高些。所以,他一个“吧”才出门,真气一提,拉着金昂霄,已在峭壁之上,向上疾拔了起来!
那一拔起,足足有三丈五六尺高下!然而,他足尖在一个凸出不过两寸的石角之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又陡地向上,拔起了两三丈,一路不停,向上飞攀而出,简直就如同一股黑烟,在迅速上升一样!
转眼之际,他已经来到了千佛寺前的石坪之上。
他一站定,便立即转过身来,冋头向下看去。
在他的想象之中,铁镜可能是立即赶到。
可是他一看之间,不禁呆了一呆。
原来,在上山的路上,静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
天幻神丐不禁“咦”的一声。然而,也就在此际,只听得背后,“哈哈”一笑,道:“咦什么,莫非你带了一个人,我还赶不上你吗?”
天幻神丐转过身来,发现铁镜早已站在身前。他这才知道,原来一路之匕,铁镜一直跟在自己的后面,当自己一个转身之际,他也转到了自己的身后,所以望下去,上山的路上,才静无一人!
金昂霄被天幻神丐握着,带上山来,直到再度站定了脚跟,方始定过神来,这才发觉,原来自己到了千佛寺前的石坪之上!
他心中对于天幻神丐的武功之高,实是敬佩到了极点!
三人抬头,向千佛寺看去,只见千佛寺门口,仍然是静悄悄地。
金昂霄道:“勾魂帮的人,还没有出现。”
天幻神丐“哼”的一声,道:“他们既然有意来犯,总不成一世不出的。”铁镜的面色,则显得十分沉重,道:“如果寺内,也有了勾魂帮中的人,那么!”他们一面说,一面在向前掠出。
而铁镜的话未曾讲完,他们三人已将到寺门之前,只见一条人影,自墙上飞掠而下,在三人的面前站定,不是别人,正是恶侠王守真!
王守真向天幻神丐和铁镜两人望了一眼,面现疑惑之色。
他是当代武林中,极负盛名的人物,而铁镜和天幻神丐,则是上一代武林人物中的高手,双方并未曾见过面。但是王守真究竟是见识非凡,一看便看出眼前,一个老丐,--个老者,乃是武功极高,非同小可的人物!
他呆了一呆,道:“两位是……”
天幻神丐道:“化子自号天幻。”
铁镜道:“老朽姓铁,单名一个镜字。”
王守真一听得“天幻”两字,心中便已一凛,他自然是知道“天幻神丐”的名头。可是,他听到“姓铁名镜”四字之际,却不禁一愣。因为他只知道,在早年,千佛寺五僧之中,有一个铁镜禅师,而不知武林高手之中,有“姓铁名镜”之人。是以他向天幻神丐行了一礼,道:“原来是神丐到了!”向铁镜则只是含糊地招呼了一句。
铁镜自然不会在乎这些的,只听得王守真道:“为防勾魂帮来袭,千佛寺大门,已然封起,请三位由围墙上去!”他一面说,一面便发出了三下尖啸。他那三下尖啸声,才一发出,只听得寺内响起了“当当当”三下钟声。千佛寺顶上,本来沉静到了极点而那三下钟声,又是洪亮到了极点,蓦地冲破了寂静,令得人耳鼓,也被震得嗡嗡作声,刹时之间,气氛庄肃之极!
天幻神丐向铁镜望去,只见铁镜在听到了钟声之后,眼角润湿,竟大有泪意。
天幻神丐以手肘碰了碰铁镜,道:“铁老四,那三下钟声,是什么意思?”铁镜的声音,十分黯淡,道:“那钟是寺内最古的一口钟,铸于五代,若不是冇贵客来临,要通知寺中职位高的僧人出来迎接,绝不轻易击鸣的!”
天幻神丐“噢”的一声,道:“如此说来,总算还看得起咱们!”
铁镜长叹一声,并不言语。
这时候,王守真的心中,不禁疑惑不已。因为千佛寺中鸣钟的规矩如何,外人是不得而知的,这次,各门各派高手,集于千佛寺,百丈禅师才拣其重要的儿条,和众人说了一说。何以这个自称“铁镜”的老人,竟能明白其中底细?
他自然不知,铁镜自小便在千佛寺中长大,那口五代占钟,他不知摩挲了多少遍,钟上有多少凹痕,他都可以一一说得出来的!
当下,王守真道:“三位请!”
天幻神丐、铁镜、金昂霄三人齐声道:“请!”和恶侠王守真四人,身形一齐拔起,已越过了围墙,落在天井之中。
他们四人才一落地,便听得一阵脚步声。只见人影幢幢,约有十来人,向前走来。为首一个,身高八尺,长身玉立,大耳垂肩,手白如玉,宛若佛祖再世,不是别人,正是百丈禅师!在百丈禅师身后的,则是在千佛寺中的一干高手。
百丈禅师一出来,见到了天幻神丐、铁镜和金昂霄三人,面上绝无讶疑之色,首先向铁镜合十为礼,道:“铁镜先生,可喜可贺!”
他只说了八个字,那便表示他心中已经完全明白了铁镜的身份,所谓“可喜可贺”,是祝贺他终于有机会脱离了被闪禁的生涯!
铁镜本来对于千佛寺的方丈,心中还存着卑视之念,因为他的辈分,在百丈禅师之上。但是他一见百丈禅师生相如此威严,远非当日记忆中的小沙弥,心中也不禁大是叹服,也还了一礼,道:“大师好说。”
他们两人的对话,除了他们自己之外,便只有金昂霄和天幻神丐两人得知究里,其余人尽皆莫名其妙,不知他们在讲些什么!
百丈禅师这才又向天幻神丐行了一礼,道:“神丐大驾降临,未免杀鸡而用牛刀了!”
天幻神丐“哈”的一声,道:“你可别再高兴了,你可知勾魂帮主是飞龙书生的女儿吗?”
百丈禅师道:“小僧早已得知了!”
百丈禅师乃是方今武林之中第一号人物,平时他对人自称贫僧,或是自称老衲,那已是客气之极,伹是对天幻神丐,他却自称“小僧”,那自然是十分尊敬之意。
天幻神丐道:“这就是了,若是你不出手惩戒勾魂帮主,则于理不合,但如果出手重了,在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的面上,却又不好看了。”
百丈禅师双掌合十,高宣佛号道:“不知神丐有何高见。”
天幻神丐道:“待我们见了那勾魂帮主,说她几句,若是她肯听,便由得她改过自新,罚她戴罪立功,若是不听,便将她押到她父母面前,由她的父母处置!”
百丈禅师喜道:“有劳神丐了!”
百丈禅师始终只和天幻神弓讲话,而故意避开铁镜。那是因为他和铁镜的关系,十分尴尬之故。铁镜虽是他的师伯,然而,铁镜一出了千佛寺,这师辈的关系,便已不复存在了。
然而在称呼言语方面,总是卜分难以措词,所以他才故意如此的。
当下,只听得铁镜道:“大师,据说勾魂帮无孔不入,若是寺僧之中,已有人为之所惑的话!”铁镜才讲到此处,众人便耸然动容,而百丈禅师也面现不悦之色。
铁镜却依然讲了下去。
只听得他道:“那么,勾魂帮便可以由人寺的秘道之中,潜入寺来了!”百丈禅师道:“敝寺寺规极严,大约无此可能。”
铁镜道:“寺僧众多,难免良莠不齐。”
百丈禅师勉强一笑,道:“铁镜先生硬说寺中有人,已为勾魂帮收买,不知为了何故?”
铁镜道:“据金昂霄言,已见勾魂帮众上山来,但是却至今未曾现身,岂不是可以证明,勾魂帮众,已入了秘道?”
白'丈禅师自然不信铁镜之言,“哈哈”一笑。然而,他笑声未毕,忽然听得铁镜一声断喝!只见铁镜一面发出了断喝之声,一面伸手指住了站在百丈禅师身后的一个老僧。
那老僧乃是千佛寺中首座维那,不伹职位极尊,而且武功也十分高强。
铁镜手指直指着他,喝道:“刚才我提及寺内僧人,可能良莠不齐之际,你何以面色大变?”
百丈禅师心中,不禁有了怒意,道:“铁镜先生,你已离寺而去,若是要无理取闹的话!”他只讲到了一半,已听得铁镜怪叫一声,身形展动,突然向首座维那疾扑而出!
百丈禅师一见这等情形,也是忍无可忍!
他衣袖疾展,一股劲风,向铁镜疾扫了出去,铁镜身形不停,反手一掌,拍了出来。
他那一掌的掌风,和百丈禅师衣袖拂起的那一股劲风,尽皆轰轰发发,强劲之极,电光石火之间,又听得“轰”的一声响,两股力道,已然相交!而在两股力道相交之际,&丈禅师竟然后退了一步!
在场众人一见这等情形,不由得尽皆大惊失色!
众人本就不知铁镜的来历,只觉得百丈禅师对他的态度,看来像是十分恭敬,但是却又有敬鬼神时远之的态度在内。而铁镜又一开口,便硬说寺中有人,受了勾魂帮之惑,有几个人,对他不免起了反感,一直到他的掌力和百丈禅师的袖劲相交,百丈禅师竟然被严退了一步,众人才大惊失色!
众人之中,不乏高手,全都看出,百丈禅师和铁镜皆未转全力以赴。
在大家都未使全力的情形之下,铁镜能将百丈禅师震退,由此可知,他的功力,在百丈禅师之上!
就在众人惊愕不已之际,铁镜早已踏前两步,五指如钩,抓住了首座维那的胸口!
需知首座维那,在千佛寺中的地位,仅次于方丈。如果百丈禅师一曰。圆寂,那么,首座维那便是千佛寺的主持了。他的武功,自然也有极高的造诣。但是,铁镜的武功,却是如同疾风骤雨一样,呼啸排荡而来,令得他一点抗拒的能力都使不出来,电光石火之间,胸前一紧,一阵剧痛,已被铁镜当胸抓住!
众人一见铁镜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出手便制住了千佛寺的首座维那,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一齐大哗起来,白丈禅师,更是发出了一声怒吼。
他那一下怒吼,已是“狮子吼”功夫了。但是,他那一下惊天动地的吼声才一发出,铁镜也发出了一声尖锐已极的啸声来。
那一下啸声,将所有的声音一齐压了下去!接着,便听得铁镜一声断喝,道:“谁都不要出声!”他那一句话中,当真具有无上的威严,以致连丈禅师,也窒了一窒,一时之间,不敢出声。
铁镜仍是紧紧地抓住了首座维那的胸口,喝道:“扬起你左手来!”
众人这时,更是莫名其妙!因为铁镜制住了首座维那,却又叫他扬起左手来,那究竟是什么用意?可是接下来的事,却是更令人不解!只见首座维那竟不敢扬起左手来,将左手藏到了身后!
铁镜“哈哈”大笑起来,道:“果然是你!”而这四个字才一出口,只见首座维那面色发灰,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百丈禅师虽然不满铁镜的行为,但是他却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一见首座维那的情形,也知道这其中,一定另有蹊跷,便忙喝道:“师兄,为什么害怕?”
首座维那牙齿格格打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铁镜伸手一弹,弹在他的左肘之上,首座维那的左手,立即不由自主,向上扬了起来,僵举在空中,铁镜缓缓地道:“我离寺后,心屮对寺内的一切,仍然留恋不已,想从秘道之中,回到寺中,徘徊一番,再而离去,怎知在秘道口上,见到两个黑衣人,正在鬼鬼祟祟交谈,头戴青铜面罩,正如传说中勾魂帮中人的装束,其中一人!”
他讲到此处,凌厉无比的自光,向首座维那射来!
首座维那身子一软,几平跌倒在地。
铁镜道:“其中一人,手背上有一道疤痕!”
他话一出口,人人皆向首座维那那僵举在半空之中的手背看去,只见手背之上,正有一道疤痕!
首座维那更是面如死灰,道:“那……那不是我!”
铁镜一声冷笑,道:“是你也好,不是你也好,我管不着!”
他一面说,一面手一松,身形后退,同时,中指再次弹出,解开了他手臂上的穴道。
只见首座维那一声长哺,陡地身形如飞,越众而出,向外飞掠而出!百丈禅师连声喝道:“站住!站住!”
但是首座维那却仿若未闻!
百丈禅师身形一晃,追了上去,但铁镜却道:“大师不必了!”
百丈禅师回过身来,道:“真想 到,寺中竞出了叛徒!”
铁镜道:“这也是难免之事,我想勾魂帮在寺中,必然另有图谋,我们还是快到秘道的出口处,去等他们来到吧!”
铁镜的话,刚一讲完,只听得西北方句,传来了首座维那的一下凄厉之极的呼叫声。
那一下呼叫声,传人耳中,简直令人遍体生寒!
铁镜道:“我们不必去:,勾魂帮的人,已经现身了!”
天幻神丐道:“何以见得?”
铁镜道:“首座维那,因为暴露了身份,已为勾魂帮所诛。”
天幻神丐道:“各位请散开些!”
本来,众人是围成了一团而立的,一听得天幻神丐的吩咐,众人便散了开来,成为一个扇形,面向大雄宝殿,站在正中的三人,是铁镜、百丈禅师和天幻神丐三人。
众人才一站定,只听得自大雄宝殿之中,传来了一阵尖锐之极的怪笑声!金昂霄一听得那阵怪笑声,便自血气上涌!
他失声道:“这是勾魂帮主!”
天幻神丐道:“别出声,看她怎样。”
就这两句话功夫,只听得笑声,已自远而近。紧接着,大雄宝殿的大门口,人影连闪,共有十五个身穿黑衣、头戴青铜面具的人,向里面走了出来,在石阶之上,一字排开,却不见祁云三人。
其中一人,越众一步,尖笑之声,正是自她口中发出的,众人自然知道,那便是勾魂帮主了!只听得她笑了片刻,笑声便戛然而止!
刹时之间,四周围静到了极点!
这才又听得勾魂帮主极其尖锐的声音道:“百丈禅师,闲云峰上一别,别来无恙否?”
百丈禅师高宣佛号,算是冋答。
他们两人,一个声音尖锐刺耳,听了令人感到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怛是另一个却是宏亮豁达,令人如沐五月薰风,身心舒泰。
勾魂帮主又“桀桀”怪笑两声,道:“今円,我们已深人千佛寺中,你还有何话可说?”
百丈禅师道:“阁下稍安毋躁,有两位武林前辈,有话向阁下说。”
百丈禅师一面说,一面便向铁镜、天幻神丐两人指了指。
勾魂帮主一听得百丈禅师如此说法,心中不禁一凛!因为,方今武林之中,名头最响的,莫过于百丈禅师,他在武林中的地位,自然也尊崇到了极点,而在他口中讲出来的“武林前辈”,那当然更是非同小可的厉害人物了!
勾魂帮主心念电转之间,还曾想及那可能是&丈禅师在故弄玄虚,吓唬白己。可是,她一眼望向天幻神丐时,心中便自一凛。
在闲云峰的山腹之中,她母亲九鬼恶婆,曾经叫她提防四个人,其中一个,便是跛脚断臂的化子,而眼前那个老丐,正是跛脚断臂的!
勾魂帮主本身的武功极高,她自然看得出,那老化子虽然是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但是却是渊淳岳峙,气吞山河,非同小可!
她又向另一人看去,一看之下,心中又是一凛!因为那人看来,武功之高,竟较老化子尤甚!
勾魂帮主心中暗叫不妙,心想百丈禅师这秃贱,不知从哪里引来了这样两个老不死,看来今日之局,似乎难以讨好了!
她一面心念电转,一面冷冷地笑道:“两位何人?”
天幻神丐道:“老化子自号天幻。”
勾魂帮主虽然竭力镇定心神,仍不免身子一震。
铁镜则道:“老朽姓铁名镜。”
勾魂帮主对于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各派主要人物的来历,本来就在她父母遗下的册籍之中,了解得极其清楚,但这时,听得“姓铁名镜”四字,心中却也不禁为之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