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一咬牙,道:“那山洞看来极深,说不定另有通道,我们向里面去,或则可以逃得脱,也未可料!”
金昂霄想了一想,觉得除了这个办法以外,实是毫无他法可想!而且,行动还非要快疾不可,丙为洞口的大石,阻得住猛虎,却是阻不住勾魂帮主和范吼这两个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因此他忙道:“好!”两人身形一矮,向那个山洞里面,疾驰而出!
他们两人的武功,和范吼、勾魂帮主这一类绝顶高手相比,自然有天淋之别。但他们究竟是名家子弟,武功的根基,扎得很好,提气向内直驰,铁疾无比,转眼之间已奔出了里许。
那个山洞,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奔出了里许,反倒更加宽敞,但是转了几个弯后,却又渐渐地窄了下来,到后来,两人已不能并肩而驰,只得一先一后。
这时候,他们已身在山腹之中,虎吼之声,也渐渐地听不见了。
祁云在后面,拉了拉金昂霄的衣角,道:“昂霄哥哥,我们停下来看看,身在何处。”
金昂霄点了点头,又取出了火折子晃着,只见身在一道,宽不过两尺的石缝之中,那石缝的两面,石壁尽皆十分平滑,也亏得如此,要不然,他们刚才急驰向前,只怕要被石角擦得遍体鳞伤!
他们向前看去,只见前面似乎又显得宽敞许多,金昂霄并不将火折子媳去,一直向前走去,果然,走不十丈,前面便宽敞了起来。
而向前看去,仍像是不知道有多少深一样。
两人心中,一则以惊,一则以喜。
他们惊的是,不但勾魂帮主和范吼两人随时可以追到,而且,在这样的山腹之中,也是随时随地,可以生出意外之变,但他们却也充满了希望,因为山洞曲折,如此之长,说不定当真可以另有出路,逃脱范吼和勾魂帮主两人的追踪。
两人只是不顾一切地向前驰出’又驰出了里许,金昂霄手中的火折子,然燃尽熄灭。
祁云想要晃着她身边的火折子时,却为金昂霄所阻,因为如今,一路上并无变故发生,若是再用去了那火折子,要紧时候要用,便没有了。
他们两人一直向前走去,山洞时宽时窄,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两人陡地定住,祁云紧紧地靠住了金昂霄,身子微微发抖!
金昂霄也觉得头皮发麻,连安慰一句的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在突然之间,他们的眼前,出现了许多,黄豆大小,暗红色的光华。
那些光华都是-对一地,而且,还在缓缓地移动!
两人在黑暗中呆久了,那比暗红色的光华,虽然不足以令得他们看清东西,但是也令得他们看到,在每一对光华后面,还拖着扁扁宽宽的一条黑影,那些光华,分明不知是什么毒物的眼睛!
如果那些毒物,只是一条两条,两人也未必放在心上,但是眼前,却是触目皆是,不知有多少条,两人一想到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心中实是骇然!他们呆了片刻,金昂霄才低声道:“云妹妹,勾魂帮主,未必立时追来,我们且后退一步,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祁云的胆子虽大,但是她生性最怕蠕蠕而动的毒虫,连一条毛虫,也可以令得她失声惊呼,此际,早已没有了主意,道:“昂霄哥哥,你说……怎样……便怎样吧!”
金昂霄道:“那你快将火折子取出来。”
祁云双手发抖,道:“你……取吧!”
金昂霄也不及多考虑,连忙将手伸人祁云的怀中,他才一伸入,便觉得不对。
这些自子来,金昂霄和祁云在一起,生死与共,但是金昂霄却从来也未曾觉得祁云是异性。
此际,金昂霄面上发热,暗忖祁云乃是少女,自己岂可如此唐突?
他一想及此,连忙待缩回手来。但是已听得祁云道:“昂霄哥哥,你……作什么?”
金昂霄道:“我……我……”
祁云叹了一口气,道:“昂霄哥哥,你……不喜欢我吗?”
金昂霄绝未想到,在这种时候,这样的情形之下,祁云会提出如此的问题来!
需知祁云和金昂霄在一起,也一直未想到金昂霄是异性,她年纪还轻,更是情窦未开。但这时候,她心中突然起了一阵极其异样的感觉不期而然,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来!
金昂霄呆了一呆,道:“云妹妹,我和你同生共死,怎会不欢喜你?”
两人在交谈之际,心中倶都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怅惘,是惊惧,还是欣然,都觉得心头枰枰乱跳,眼前危机四伏的环境,竟全然不放在心上了。
好一会儿,金昂霄才一缩手,取出了火折子来,晃着了向前照去。一照之下,祁云靠得金昂霄更紧,眼神之中,也流露出惊惧之极的神色来。只见前面乃是一个山洞,约有两丈来宽,已经没有出路。
在这个山洞之中,爬满了大得出奇的蜈蚣,最大的,竟有尺许来长,三寸来阔!
那些蜈蚣本来只是伏在石上,缓缓移动,一见有亮光,每一条都昂起了上半身来,口中毒液滴滴,似欲一齐扑过来,将两人饱毒吻一样,狞恶丑陋之极!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身不由主地向后退出了两丈。
他们才一退出,便听得身后传来虎魔范吼的怪叫之声,那声音听来,虽还极远,但证明范吼和勾魂帮主两人已追了前来!
金昂霄苦笑了一声,道:“云妹妹,即使我们不怕蜈蚣,前面也没有了去路!”
祁云幽幽地道:“昂霄哥哥,那样说来,我们是死定了?”
金昂霄心头,一阵剧痛,并不出声,只娃默默地点了点头,在他们说话之际,只见前面山洞中的蜈蚣,迅速地爬动起来。两人还只当蜈蚣,待向前爬来咬人,吓得向后退出。
千百条大蜈蚣的行动,虽然迅速,却没有一条,向洞外爬来。动了片刻,所有的蜈蚣都已到了地上,竟排成了笔直的两行!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心中不禁大是奇怪。
他们定睛向前看去时,只见那两行蜈蚣,每一行,足有三尺来宽,虽办都伏在地上不动,但是万足划动,悉索有声,一样令人作呕!
金昂霄看了片刻,失声道:“咦,云妹妹,你看,同是蜈蚣,但却不同!”祁云向前一看,果然,左面的一排,千百条蜈蚣,背上有着三道金线。而右面的一排,背上皆有三道银线,左右分明,绝无一条混在其他的中间。
两人看了一会,抬起头来。一抬起头来,却又不禁呆了一呆!
原来,刚才洞壁之上,爬满了蜈蚣,看来绝无通途,但这时候,所有#蜈蚣,都集中在地上,排成了两行,四面洞壁卜,一条蜈蚣也没有,火光砂处,可以看到两行蜈蚣的尽头处,隐约似各有着一扇石门。而上面,还各亥着八个字。
这样看来,那两排蜈蚣,竟像是在为人指路一样!
两人--起去看那十六个字时,只见左面那扇石门上刻的是“此是生路,旁是死路”八字。而另外一扇石门上,刻的也是同样的八个字!
金昂霄苦笑道:“这算是什么玩意儿,竟然都有走江湖卖膏药的味道。”祁云道:“昂霄哥哥,不论是死路是生路,我们总在一起。”
这时,范吼的怪叫声,夹着勾魂帮主的尖叫声,已经越来越近,不要说后退,便是停立不动,两人一到,也是绝无生路。
金昂霄和祁云实是毫无选择的余地,前面千百条蜈蚣,虽然可怖,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动作,两人互望了一眼,向前走去,来到了洞口,金昂霄道:“我们向左面的那扇门,去碰碰运气!”
祁云道:“反正听天由命,左右皆是一样!”
两人忍住了恶心,离左面那排蜈蚣尺许,向前小心翼翼地走出,怎知,才走出了两步,便听得怪声大作,只见右面的那排蜈蚣,纷纷爬动,暗红色的眼睛,对住了两人,阔嘴移动,像是要择人而噬一样!
两人大吃了一惊,连忙停了下来。
金昂霄只觉得事情怪异之极。因为那两排蜈蚣不但排成了极其整齐的两行,而且,每一行的尽头,都指向一扇石门,看来像为欢迎来宾一样。
石门上所刻的字,又都说自己是“生路”,旁边的那扇是“死路”,如今,自己向左面的那扇门走去,左面的那排蜈蚣,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右面的那排,却大起骚动。
这情形,如果说是蜈蚣的天性,实是令人难以相信,分明是那两种不同的蜈蚣,曾受过两个不同的人训练,而那两个不同的人,又各希望外来的人,到他们自己那里去。
这样推断卜去,那石门之中,一定是有人居住的了!
金昂霄将自己的想法和祁云说了一遍。
祁云道:“我们改走右面那扇石门试试。”
金昂霄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向右边的那扇门走去,只见右面的那排蜈蚣,立即贴伏不动,但是左面的那排,却又骚动起来。
两人连忙又停了下来。
范吼的呼叫声已经离得更近,金昂霄手中的火折子,也快燃尽了!
金昂霄急道:“云妹妹,看来无论我们走哪一边,另一边的毒蜈蚣,定然不肯干休,我们也寸步难移,不如一人一边,看看如何?”
祁云抬起头来,眼中泪花乱转,道:“昂霄哥哥,我们就此分手了吗?”金昂霄道:“云妹妹,事出无奈,总比被蜈蚣咬死,或者落在范吼和勾魂帮主的手中好些!”
祁云叹了一口气,道:“也好。”
两人分开了几步,各沿着一排蜈蚣,向前走去,果然那两排蜈蚣,都一动也不动,片刻之际,便已来到了石门之前。
两人站在石门之前,互望了一眼,心头尽皆感到无限地怅茫。
那石门之内,是什么地方,有什么人在,他们尽皆一无所知。
他们所可以知道的是,这一分开,一定是各有遭遇,不论是祸是福,从此以后,再谋会面,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之事了!
两人心头茫然,只是相互望着,一言不发。
只听得范吼的怪叫声,越来越近,两人实在没有法子,再挨下去,只得各自用力一推面前的那扇石门,石门居然应手而幵,两人又望了一眼,各自硬起心肠,走了进去,立即将门关上!
却说金昂霄将门关上之后,火折子也已燃尽,眼前漆黑一团,他背靠着门,呆呆地站着,片刻间,便听得范吼和勾魂帮主两人各自发出了一下惊呼之声!
勾魂帮主“桀桀”怪笑,道:“这是世间罕见的金线蜈蚣和银线蜈蚣,天助本帮!”
范吼道:“敌人如何不见?”
勾魂帮主道:“自然已裹了蜈蚣之腹。”
金昂霄听得范吼和勾魂帮主两人已经追到,心中大惊,暗忖自己可以推门而进,他们两人自然也可以,为何还呆着不走?
他一想及此,也不顾向前去,会遇上些什么事,身形一晃,便向前疾驰而出,驰出了十来丈,突然听得,石门之外,传来了勾魂帮主的一声惊呼,道:“退!快退!以后再来设法!”
紧接着,便是范吼的惊呼声,两人的声音,越传越远。
金昂霄知道两人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已经退了出去,略定了定神,一直向前驰去,约莫过了半个来时辰,只见前面,已有亮光。
金昂霄心中大喜,加快脚步,向前奔去,不一会儿,眼前越来越亮,片刻间,已经奔出了山洞。
只见正是天色微明时分,晨曦之中,看得出乃是一个老大的山谷,四面峭壁耸天!
在那个山谷的正中,有一道宽可两丈,清澈见底的溪水,将那个山谷划成了两半。
左一半,也就是他所在的那一半,绿草如茵,近山脚处,还生着丛丛翠竹。但右一边,却生满了各种各色的野花,嫩黄艳红,姹紫洁白,好看已极,在山脚下,是一大丛盘虬曲折的老梅。
金昂霄在经过了近一个月的奔波之后,忽然来到了这样一个如同世外桃源的所在,不由得看得呆了!同时,他心中却也不免难过。
原来,他想及自己来到了这样一个好所在,祁云从右边门走进去,不知道怎样了?他正在想着,忽然听得一阵极其哀切的哭声,传了过来。
金昂霄听得那哭声极熟,连忙循声看去,一看之卜,他高兴得儿乎跳了起来!
原来他刚才一进山谷,只顾看风景,却未曾发现,对面溪岸,正坐着一人,那人背对着自己,正在痛哭,不是祁云是谁?
他忙叫道:“云妹妹!云妹妹,你怎么哭了?”
祁云猛地--震,转过身来,望着金昂霄,也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好一会儿,才破涕为笑,道:“昂霄哥哥,我从来不哭的,但是想起你,我就哭起来了,你怎么也来了?”
金昂霄也不暇多说,身形一晃,足尖点处,真气一提,已向对岸掠去。可是,他才一掠起,突然听得背后,响起了“呼”的一声,金昂霄尚未及回头去看,便觉得双肩一阵剧痛!
那一阵剧痛,像是他肩头,已被什么东西抓住一样,紧接着,一股大力,将他扯了回去,金昂霄尚未明白发生广什么事情,已被那股大力,硬生生地扯落了地上,紧接着,只觉眼前掌影一晃,“叭叭”两声,左右双颊,已各被掴了一掌!
那两掌的力道极大,金昂霄不但痛彻心肺,而且,还被打得眼前金星乱迸,简直什么也看不清,耳际也是嗡嗡直响!身不由主,坐倒在地!
等到他神智略为清醒之际,只听得祁云叫道:“昂霄哥哥!昂霄哥哥!”金昂霄摇了摇头,令得自己的精神集中些,冋过头去一看,只见祁云也已经坐在对岸,两边面颊,一样肿起老高!
看这情形,逋然也挨了打!
金昂霄不禁愕然,忙又四面看去,却又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如果不是面上热辣辣地疼痛,简直要以为刚才的事只是一场恶梦!
金昂霄忙站了起来,道:“云妹妹,打你的是什么人?”
祁云道:“我不知道,我只见两条长链,搭在你的背上一”他才讲到此处,金昂霄突然看到,两条银光闪闪的长链,从七八丈开外处,那座梅林处,如同两条怪蛇似的疾窜时出,向祁云的肩头抓来!
金昂霄忙道:“云……”
可是他一幵口间,只觉得自己身后,也是“呼”的一声,紧接着,和刚才一样,肩头上又是一阵剧痛,一股大力扯到,“砰”的一声,身子倒地,被那股大力,扯得向后退去,他挣扎着去看祁云时,也是一样,两股银链,迅速向梅林中缩去。而祁云的身子也被横拖倒曳,拖到了梅林之中。
当祁云的身形隐没之际,金昂齐只觉竹叶拂面,原来他自己也被拖到了竹林之中!
金昂霄心中骇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了竹林中,伸手在肩上一摸,已是鲜血淋漓,只听得耳际,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道:“起来!跪下!”金昂霄一听得那人的叱喝,既令自己“起来”,又令自己“跪下”,实是令得自己无所适从,因此索性既不站起,也不跪下,就在地上,以肘支地,昂起头来,循声看去。
一眼看去,只见面前一片竹林,正中有一个径可两尺的大竹根,竹根之上,盘腿坐着一个人。
金昂霄定睛细看,不由自主,失声而呼!
他失声而呼,倒并不是因为盘坐在竹根上的那人容颜可怖。那人是一个矮老头儿,满头白发,只有寸许来长短,根根直竖,模样十分惹人发笑,面泛红光,神定气足,一望而知,不是庸手,虽然板起了面孔,但是看来,依然和蔼得很。最令得金昂霄吃惊的,乃是老人的膝上,竟然伏着一条大蜈蚣!那一条蜈蚣,大得实是惊人,足有三尺来长,半尺来宽,蜈蚣背上,共有三道金线,第一道,都有小手指粗细,金光闪闪,可怖到了极点!但是,那老者却还不断伸手,在大蜈蚣背上,轻轻地抚摸着,像是那根本不是什么毒物,而是波斯猫儿,哈叭狗儿一样!
金昂霄双睛定在那条大蜈蚣上丨,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那老者又道:“叫你起来跪卩,你如何不听?”
金昂霄手在地上一按,一跃而起,道:“我为什么要向你下跪?”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你才进我千竹谷,便又想到万梅谷去,实是犯了我的大忌,若不跪下,我一发怒,令大蜈蚣将你吃了!”
老者话一出口,那条伏在他膝上的大蜈蚣,竟像听得懂他的话一样,老大的一颗怪头,昂了起来,两团红光闪闪的怪睛,也向金昂霄望来,看得金昂霄毛发直竖,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同时,金昂霄心中,却也不免大是奇怪。因为他进人了这个山谷之后,根本没有再发现第二个山谷,这个山谷,如果叫作“千竹谷”的话,那么连“万梅谷”在什么地方,自己都不知道!
他略定了定神,道:“老丈,你一定弄错了,我为仇人所逼,误进你隐居之地,确是不该,但万梅谷在何处,我却是不知。”
老者“哼”的一声,道:“刚才若不是我将你拖了回来,你早已跃到万梅谷去了,还要强辩吗?”
金昂霄又呆了一呆,心中已有一点儿明白,道:“老丈,难道这个山谷,竟有两个名称吗?”
老者一笑,道:“好聪明的娃儿,这个山谷,由当中的小溪,划而为二,这里叫作千竹谷,对面叫着万梅谷,对面万梅谷中,所住的乃是一个不通情理,行同禽兽的老怪物,你绝不能过去!”
那老者的声音,极是平和。但当他讲到“不通情理,行同禽笤的老怪物”一语之际,却陡地将声音提高,语音高脆清越之极,响遏行云!
金昂霄一听得他如此说法,心中不禁吃了一惊,因为祁云正在对面,如果对面竟住着这样的一个老怪物时,祁云岂不是㈧多吉少?
他正在发急,突然听得“嘿嘿”两下怪笑,自万梅谷方面传了过来。接着,便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十分铿锵刺耳,道:“小女娃,这里乃是万梅谷,对面千竹谷中,所住的乃是一个畜牲不如的老东西,你若是一过小溪,便是犯了我的大戒!”
那老者一听,怪叫一声,喝道:“老怪物,你骂谁畜牲不如?”
那老妇人的声音,立即又传了过来,道:“老东西,你又骂谁行同禽兽?”老者“哼”的一声,满面皆是愤然之色,沉声道:“你听到了没有,这老怪物可是不通情理之极?”
金昂霄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转过头去,结果仍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那老者向己骂人在先,人家冋骂,他便说人不通情理,还满面愤然,实是可笑之极!
金昂霄一笑,那老者怒道:“你笑什么?”
金昂霄不知那老者究竟是何来历,看他能将连听也未曾听说过,那么大的毒蜈蚣,玩弄于掌股之上,可知他定非常人,也是不敢太以得罪,忙道:“没有什么,一时失礼,老丈莫怪!”
老者“嗯”的一声,道:“你在洞外,能够听我的话,不上那老怪物的当,可知你为人聪明,那小女娃上了老怪物的当,到了她那边,只怕一生受苦!”
金昂霄乍一听老者的话,心中着实焦急。可是他继而一想经过情形,已看出这老者,和对面万谷中的老妇人,可是冤家对头,两人自然互相诋毁,不但如此,连有人到对方的所在,也不喜欢,只怕对面的老妇人,也正在对祁云说自己愚蠢,来到了“千竹谷”中!
他一想及此,心中便自放心,唯唯以应,又道:“老丈,那小姑娘乃是我生死之交,我们一齐为敌人所逼才逃进来的。”
老者点头道:“你放心,既已来到了我千竹谷中,什么人还敢来找你?”金昂霄听得老者如此说法,心中才更加放心。
他和祁云,本来是要到青城闲云峰去找野魂单独鹤的,但他们听得勾魂帮主说起,新帮众人帮典礼,竟在闲云峰举行,已经对野魂单独鹤起了疑心,本就在忧愁天下虽大,却没有藏身之地,如今那老者如此说法,分明是愿意收留他了。
金昂霄想了片刻,暗忖那老者不知武功如何,自己何不将敌人的名字提卜。一提,看看他的反应如何,便可知他的武功,究竟怎样了。
他主意打定,便道:“老丈,追赶我们的仇人,武功极是厉害!”
老者一翻眼,道:“是什么人?”
金昂霄道:“其中一个,乃是虎魔范吼。”
他故意不说勾魂帮主,乃是因为近年来,勾魂帮三字,实是令人,闻名丧胆,他唯恐一说出自己的仇人是勾魂帮主,那老者便不敢收留自己。
老者眉头一皱,道:“什么人?”
金昂霄重复了一遍,道:“虎魔范吼。”
老者又想了半晌,才摇了摇头,道:“武林中还有这样的一号人物?我没有听说过。”
金昂霄心中不禁大奇,道:“老丈,武林盛传,三佛四真,五侠孤鬼,二魔一魂,你难道也不知吗?范吼便是二魔中的虎魔!”
老者挥手道:“得了得了,仆么孤鬼野魂,全没听过。”
金昂霄试问道:“老丈,那么你听到过的武林人物,又是哪些?”
老者伸手,一指胸口,道:“我算一个,对面万梅符的老怪物也算一个,硬要找第三个的话,那么,峨嵋空空老和尚,也可以算上。”
金昂霄一听,不禁呆了半晌。
老者口中的“蛾嵋派空空老和尚”,金昂霄却是知道的,那一定是指蛾嵋第十九代掌门,空空大师而言。
空空大师,早在二十年前圆寂,空空大师的首徒,便是如今蛾嵋第二十代掌门,身高九尺,有佛门第一高手之称,也是“三佛”之中的“氏佛”百丈禅师。
那老者什么人都看不上眼,独推空空禅师,可见他定是武林前辈!金昂霄心中又是一阵高兴,道:“除了三人之外,难道再也没有了吗?”老人的面上,忽然一红,道:“有倒还有…个,只是他的武功太高了,我不愿意提他,你一定要问,莫非想令我难堪吗?”
金昂霄忙道:“不敢,前辈在此隐居,谅必多年了?”
老者道:“谷中不知岁月,但每年下一次雪,我便在竹根上划下一道痕迹,你数数,已有多少道了?”
金昂霄低头,向他所坐的竹根上看去,只见上面,少说也有三数十道痕迹!
可知他在此隐居,已有三数十年,难怪得他不知虎魔范吼之名了!
金昂霄见自己在最危急之际,得遇异人,心中实是高兴之极,道:“前辈既在此隐居厂数十年,那么‘勾魂帮’之名,前辈自然也不知道的了?”
老者道:“未曾听说过,我在此隐居,原是为了和对面的老怪物斗气,寂寞得很,你且拣你所知武林上事,说些来听听!”金昂霄道:“那我便向前辈说说勾魂帮的事。”
老者道:“好,说得详细些。”
金昂霄吸了一口气,将近数年来,勾魂帮的所作所为,神秘莫测之处,一一说出,又将自己和祁云两人的遭遇也一齐说了一遍。
那老者听得“哇呀”大叫,道:“难道竟没有人知道这勾魂帮主是什么人吗?”
金昂霄道:“确是无人能知,我只知道,他的暗器上,铸有极其精致的一个凤凰图形。”
金昂霄本是随意说出这件事来的。
因为老者,在谷中隐居了那么多年,连勾魂帮都未曾听说过,当然更不可能知道,勾魂帮主,是何等样的人物。怎知他这句话才一出口,老者突然震了一震,道:“你说什么?”
金昂霄仍未曾在意,道:“那勾魂帮主的暗器之上,有风形图己。”
那老者一欠身,手臂一长,在地上以指甲迅速地划了几下,道:“那风形图记,可是这样的?”
金昂霄本就将那印在石棺上的图记牢牢记在心中,闻言低头一看,心头不禁怦评乱跳!
原来那老者,三两下手势所划出来的图形,虽然不卜分相像,但是却一看便可以知道,和石棺上印下的那个阉记,正属一类!
金昂霄忙道:“正是,前辈,你可知他是谁吗?”
他一面说,一面留意老者的面色。
只见那老者,满面皆是喜悦之色,将那条大蜈蚣向肩上一搭,身形站起,也未见他有什么动作,“刷”的一声,已掠出了丈许开外!
金昂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忙叫道:“前辈哪里去?”
老者却恍若未闻,身形再拧,已疾如飘风,出了竹林。
金昂霄连忙跟在后面。
金昂霄一掠出了竹林,只见那老者,已站在溪边。
溪对岸,也站着两个人,一个乃是祁云,另一个则是一个白发老婆婆。那老婆婆满面皱纹,也不知她有多大年岁,在她的肩头上也搭着一条三尺来长的蜈蚣,背上三道银线闪闪生光!
金昂霄赶到了溪边,只见老者和老婆婆各自光灼灼,望定了对方。
好一会儿,老者才道:“老怪物,你知道”?”
那老婆婆道:“老东西,你也知道了?”
两人讲了一句,又点了点头。
金昂霄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前辈,你们知道了什么?”老者嘻嘻一笑,道:“小娃子,你所说的那个勾魂帮主,也就是我刚才不愿提起,武功在我之上的那人,他是我和老怪物的主人,我们既知他的讯息,焉能不喜,这还要多谢你来报信!”
金昂霄一听得那老者讲出了这样的话来,面上不禁失色!
呆了半晌,他才道:“那么,你们……又是什么人?”
老者道:“我们的名头,只怕你不知道了,早几十年人家叫我们‘星宿双怪,金昂霄依稀记得,像是听得人讲起过”星宿双怪"四字,可是印象却是十分模糊。
他正待再问时,老妇人已道:“老东西,主人既有了消息,咱们还在这里斗什么气?还不去找他?”
老者道:“呸,几十年来,都是你和我斗气,如今还好说?”
老妇人一声长笑,道:“主人有了下落,乃是大喜之事,我心境甚好,且不与你计较!”
老者也是“呵呵”大笑。
看他们两人的情形,当真是高兴之极!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隔溪相望,心中尽皆大是愕然,他们当真未曾想到,刚有了一点儿希望,那希望却又幻灭了!而且,他们也不知老者和老妇人要如何处置自己,心中惊急之极!
只听得老者和老妇人,各自—声欢啸,啸声未毕,身形已疾拔而起,斜斜向上,足足拔起了三丈高下,身在半空,各自一伸手,“拍”的一声,双掌互击,十只手指,又立即紧紧地抓在一起,接着,又各自手臂向后,用力一缩!
看他们的情形,像是各自想将对方拉过小溪的一边来。但是一拉之下,两人却谁也不曾拉动了谁,身形向下直堕,“扑通”一声,水花四溅,一齐跌入了溪中。两人又是“哈哈”大笑,齐声道:“你们两人报讯有功,这千竹谷和万梅谷,就让给你们居住吧!”
两人一面说,一面便涉水向前走去,所过之处,水花溅起老高,两人通身皆湿,但是却像是两个小孩子戏水一样,还感到十分高兴,一路嘻哈不绝,直向那扇石门处走去。
到了石门之旁,又争执了儿句,才又听得他们一阵大笑,老妇人走过千竹谷这一边,老者走过万梅谷的那一边,一推石门,走了出去,“砰”的一声,石门关上,谷中重又恢复寂静!
金昂霄连忙足尖一点,跃过了对岸,道:“云妹妹,你对那老妇人说了些什么?”
祁云道:“我说起那勾魂帮主的暗器上,有团凤凰图形,她便在地上划出了一条凤来,问我是不是,我说是,她便来到了溪边!”
金昂霄听得祁云的遭遇和自己一样,忙又道:“云妹妹,难怪勾魂帮主,武功之高,无人能敌,这两位老人家,武功如何,我们不知道,但是看他们竟能豢养那么罕见的大蜈蚣,可见定非常人,勾魂帮主,居然会是他们的主人,则勾魂帮主的武功之高,实是可想而知了!”
祁云道:“他们这一去,找到了勾魂帮主,一定会回来找我们,我们快逃吧!”
金昂霄也知此处绝不是可以久留之地,连忙四面一看,只见四面,尽皆是峭壁连天,绝无通途,看了除了循来路出去之外,只有被困谷中。可是,他们又知道,若是循来路出去,可能便遇上了勾魂帮主,比身在谷中更其危险!
两人闭团转了半晌,金昂霄道:“如今没有办法,我们‘只能从峭壁之上,攀出山谷去了!”
祁云点头道:“只好这样来试一试。”
两人身形疾展,穿过了梅林,来到峭壁之下,昂首向上望去。只见那峭壁,陡上陡下,除了有一些石角,和山藤、松树可供攀缓存身之外,实是没有立足之处,一不小心,跌了下来,尸骨无存。
金昂霄望了片刻,低声道:“云妹妹,你怕吗?”
祁云紧紧地咬着嘴唇,道:“怕也得爬!”
金昂霄道:“我先上去,你紧跟在我的后面。”
祁云点了点头,金昂霄身子一耸,跃起了七八尺,双手用力,抓住了石角,又是一耸身,慢慢地向上爬去,祁云紧跟在他的后面。
两人足足攀了大半个时辰,才攀上了三五十丈。
冋头向下望去,整个山谷,已尽收眼底,看来头昏目眩,可是抬头向:望去,整座峭壁,黑压压地像是要迎头坍了下来一样,更是令人心悸。
两人喘了一口气,金昂霄道:“云妹妹,咱们得快些,如果勾魂帮主来了,一定可以发现我们在峭壁之上,那时,再想脱身便难了!”
祁云咬紧了牙关,只是“嗯”的一声。
两人又勉力向上爬去,这时候,他们身上的衣服,又全被石角划破,实是狼狈之极,好不容易,才爬到了一半高,有一道三尺来高的石缝,可供他们钻了迸去,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他们两人刚一坐下,便听得山谷中,传来了“砰砰”两声响。
两人心中一凛,一齐伏身,向下看去。只见那两扇门已被打开,四个人分从两扇石门之中疾掠而入。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虽然在五六十丈高处,向下望去,但是也可以看得出,那四人正是老者、老妇人、虎魔范吼和勾魂帮主!
两人心头乱跳,连忙伏了下来,金昂霄道:“幸而我们爬到了这里,要不然,他们一进山谷,我们俩无所遁形了!”
祁云叹了一口气,道:“昂霄哥哥,我们这样,拼命逃避,到何时为止?”金昂霄道:“云妹妹,你绝望了吗?”
祁云“哼”的一声,道:“我绝望?笑话,我是只怕自己打不过他们,被他们逼得我不得不逃,但总有一天,就算我打不过他们,也要与他们拼命!”金昂霄心知祁云的性格,十分强项,说得出做得到。
他唯恐祁云真的会这样做,忙道:“云妹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祁云恨得眦眼裂嘴,一张丑脸,更是盘得难看之极。只见勾魂帮主等四人,进来之后,沿着山谷,团闭地转了一转。
他们四人所过之处,竹枝梅干,四下飞溅,两人躲在高处,也隐隐可以听得轰轰发发之声传了上来。
老大的一片竹林,老大的一片梅林,尽皆夷为平地。
连老者和老妇人所住的房屋,也一齐被他们四人推倒。
四人满谷搜寻了小半个时辰,才又紧集在一起,看他们的情形,像是正在商量些什么,金昂霄和祁云两人自然听不到他们的说话。
只听得那老者和老妇人,忽然发出了一声长啸,肩头一摇,伏在他们肩上的两条大蜈蚣,陡地如箭离弦向外激射而出。
日光之下看来,宛若是一道金虹,一道银虹,向前伸展了出去。
那两条大蜈蚣,落地之后,又向前疾游而出,来到了两扇石门之前,片刻之间,只见一扇石门中,金光大盛,另一扇门中,则银光大炽。从两扇石门中,涌出了不知多少蜈蚣来!
金昂霄和祁云,虽在极高之处,可是看到了这样的情形,也不免心惊肉跳。两人互望了一眼,不知对方是何用意。
正在此际,只听得那老者一声长晡,啸声入耳,仿佛他就在对面一样。紧接着,便听得他的声音,传了上来,道:“小娃子,小女娃,你们两人就算躲得再好,也必难逃脱千百条蜈蚣的搜索,不如乖乖现身,我和老怪物两人可保你们不死!”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听了,哪里肯信。同时,他们觉出自己藏身之处,为岩石挡住,对方绝想不到,绝无必要现身。
那老者一连讲了三遍,两人一声不出。只听得老者一声厉啸,老妇人紧接着也是一声长吟,一堆金线蜈蚣,一堆银丝蜈蚣,突然分了幵来,行动快疾无比,四下乱窜!
自高而下望去,只见满山谷金光掣动,银星乱闪,蔚为奇观。转眼之间,突然看到,所有的蜈蚣,竟纷纷向峭壁之上,爬了上来!那些蜈蚣的行动,极之快疾,在峭壁上爬行,更如同金线乱窜,眨眼之间,便已窜上了十来丈。
祁云和金昂霄看得非常真切,那两条最大的蜈蚣,正沿着向己攀缘而上的峭壁句上窜到。
在这两条蜈蚣后面,又跟着无数大小蜈蚣,不到一盏茶时,已可以听得百十条蜈蚣,利爪划石的“索索”之声!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两人的吃惊程度,实是难以形容!
金昂霄回头一看,只见石缝甚深,里面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清。
金昂霄忙道:“我们快向里面爬去!”
祁云咬牙切齿,道:“不,那两条大蜈蚣,分明已仗着嗅觉,知道我们藏身此处,我们岂能有它们爬得快疾?逃也无用!”
金昂霄急道:“那总不成,朿手待毙,快爬呀!”
祁云道:“我有办法了,你只管你向内爬去,我在洞口抵挡。”
金昂霄道:“云妹妹,你胡说些什么?”
祁云道:“你不答应,我便跳了下去!”
金昂霄一伸手,拉住了祁云的手臂,道:“快走!”
祁云却用力一挣,她那一挣的力道极大,金昂霄一个抓不住,竟被她挣脱!
而祁云才一挣脱金昂霄的掌握,反手一掌,便向金昂霄当头拍下。
金昂霄身子向后一缩,避开了她这一掌,祁云急道:“昂霄哥哥,你不可轻生,要为我们报仇!”她一的[说,一面身子已经站了起来。
她一站起来,金昂霄心中,惊骇莫名,也连忙跟着站起。
可是急切之间,他却忘了刚才,曾因为避开祁云的一掌,而身子后退,已在石缝之中,那石缝不过三尺来高,身子一挺之间,“冬”的一声,头撞在岩石之上,那一撞,因为他急于起身之故,力道极大,而且又恰好有一块凸出的石角,撞中在他后脑的“后顶穴”上。那“后顶穴”,隶属督脉,在“百汇穴”之下两寸,乃是人身七大晕穴之一,一撞了上去,金昂霄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昏了过去。
祁云在身形站起之际,便已打定了牺牲自己,保全金昂霄的主意,因此才站起来,便指着对面大叫道:“昂霄哥哥,快逃!”
她这-叫,果然引得下面四人,一齐向对崖望去。
祁云目的已达,正待一涌身,自数十丈高下处,跳了去之际,但是身形未动,那两条大蜈蚣,已经沿峭壁,疾爬了上来,身子直竖,向祁云身上扑到,凶睛毒牙,样子的可怖,实是无以复加!
祁云被那两条大蜈蚣的模样,吓得全身发软,呆了一呆。
就在那一呆之际,两条大蜈蚣,已经将她的双腿缠定,紧接着,百十条蜈蚣,一齐叫她身上爬来,同时,只听得老者和老妇人的连声急啸之声,传了上来。本来,已有十来条蜈蚣,向金昂霄爬去,一听得急啸之声,才又纷纷后退。
而那些爬上祁云身上的蜈蚣,却也没有一条,向祁云咬来。
只是紧紧地抓住了祁云的衣服,祁云只觉得身子被百十条蜈蚣搬得移动,向峭壁之下落去,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全身起满了粟米似的大小肉疙瘩,只觉得身子下降极速。
她实是不敢想象,即使自己,不免蜈蚣所噬,落下山谷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她心中又惊、又急、又怒,气血上涌,直冲脑穴,未及下地,竟也昏了过去^
如今却说金昂霄,因为“后顶穴”撞在石角之上,撞昏了过去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地醒了过来。他睁开眼来一看,只见眼前一片漆黑。
他勉力定了定神,抬头向外望去。只见天上,繁星点点,明月如钩,已是黑夜。
借着星月微光,向下看去,只见山谷之中,竹梅狼藉,静悄悄地,却一个人也没有。
金昂霄不知道在自己昏了过去之后,曾经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情,他想了一想自己昏过去之前的情形,已经料到,祁云绝无幸理!
他想到自己和祁云两人在这几个月来一起亡命奔波,相依为命,实是亲如骨肉。到最后,祁云仍是奋不顾身,维护自己。如今,自己侥幸得以偷生,又不知何年何月,方能为她报仇!
金昂霄想到伤心之处,不禁泪如雨下!
他哭了好一会儿,不敢沿峭壁而下,又不知勾魂帮主等人,是否还在谷中,也不敢再现身向上攀去,想了片刻,将心一横,转过身来,向石缝之内爬去。
爬行了一个来时辰,只觉得石缝越来越高,已是一个石洞。
金昂霄站了起来,四面一片漆黑,什么东两都看不见。
他在地上,坐了下来,呆呆地坐着,思念着祁云,不断地流着眼泪:他自己都不知道呆坐多久,突然,有一道灰蒙蒙的光华,自头顶七照射了下来。
金昂霄抬头一看,只见自己,处身在一个大山洞中,那山洞的顶上,有一条寸许来宽的石缝,敢情天色已是大明,所有的阳光,透了进来。
金昂霄连忙站了起来,四面一看,只见那山洞之中,有一只奇大无比,足有两丈来高,丈许来宽的,用石头凿出的手掌。
那手掌中指、小指,向上直竖,大拇指微屈,食指却打横地指着前面。
凿成那只手掌的石头,质地洁白如玉,手掌虽大,但看来姿势极其自然。金昂霄呆了一呆,心想什么人在这黾凿成了那么大的一只石手掌?那么大的一块石头,又是怎样搬进来的?
他呆了片刻,向大手掌食指所指之处看去,只见乃是一条由下而上,斜斜的通道。
金昂霄身形展动,向那条通道掠了出去,石壁粗糙,因此那条通道,虽是斜斜向上,爬行起来,却也并不十分困难。
金昂霄在那条通道之上,足足爬了大半个时辰,才又隐隐地见了一些亮光。
金昂霄手足并用,更快地向那亮光爬了过去。
没有多久,他已出了那个通道,眼前一亮,定睛看去,只见自己已在峭壁的顶匕。
那峭壁顶上,乃是十来亩方圆的一块平地。
在平地之上,长满了比人还高的野草,显得荒凉到了极点。
在野草丛中,有着四株大树。那四株大树,虽然高可两丈,但是树身之上,生满了寄生的蔓萝等属,地面上又是浓密的野草,以致看来,四棵树也像是四堆乱草一样。
金昂霄看了一回,正待转身,在峭壁之上,觅路下山之际,忽然看到,在那四棵大树之中,似乎有着一堵断墙!
金昂霄心中一动。他立即又想起,刚才在半山壁的石洞中,见到老大的一个石手掌,手指所指,正是出路,造物虽奇,但断然不能有天然生成的这样大的手掌,那一定是人工筑成的无疑。那么,照这样的情形看来,在这山顶之上,有人居住,或是曾有人居住,也不是十分出奇之事,何不前去,看:一看?
他主意打定,便在野草丛中,向前走去,一路分开拂面的野草,草丛之中,惊起广不少野兔狡狐,可见此处,久已无人来到。
金昂霄来到了四株大树之前,用力拨开了缠在树上的藤萝,向前看去。
只见那四株树,每一株,都相距三丈左右,形成一个正方形。而在那正方形之中,乃是四堵高墙!
那墙约有两丈许高,就是四堵墙,并没有屋顶,金昂霄绕着墙,转了一转,竟是既无门,也无窗,看来并不像是屋子。
那四堵围成一个正方形的高墙,全是老大的石块所砌成的。
那些石块,虽然形状极不规则,但是一块挨着一块,却是砌得严丝密缝,当真可以说得上“巧夺天工”四字,看来自有一股,极其雄浑的气魄。
而这时,石上生满了青苔,也有不少野藤从墙头挂了下来,可知这地方,当真已有不知多少年未有人来到了!
金昂霄呆了一会儿,抬头向上望去。
那石墙虽然陡上陡下,但是却只有两丈来高,并难不住金昂霄。
金昂霄略略后退一步,足尖一点,身形向前一冲,紧接着,疾拔而起,拔起了丈许高下,一伸手,抓住了一股藤,就势子一晃,又拔起了丈许,身形一凝,已停在墙头之上。
他在墙头上站定,向下看去,一看之下,不禁呆了半晌。
峭壁顶上,整个山头,全是荒草古木,葛藤蔓萝,一片荒凉的景象,怛是,在那四堵高墙之中,却是整洁无比!
只见那三丈方圆的地方,全是漆黑的石地,寸草不生,而在石地之上,东一个,西-个,共放着九个石头刻出的手掌。
每一个手掌,都是比人还高,五指有的屈起,有的伸直,形状不一。
那些石刻的手掌,石头的质地,洁白如玉,和地面上的石头相映,黑白分明,更显得了刺目之极!
金昂霄在石墙之上,呆了半晌,暗忖这是什么玩意儿?什么人巴巴地用那么大的石块,刻了九个手掌,来放在这样的山顶之上?
他想了一想,却并不想跃了下去,看个究竟。因为他心中,对于祁云的不知下落,自己命运之悲惨,可以说得上是心乱如麻,刚才他以为可能有人隐居在此,是以才来探索一下。
如今,既然见到只是九只石掌,他哪里还有兴致追究下去?
他在墙头上,转过身来,刚待一跃而下,双腿才微微一曲,陡地,似平觉得刚才转过身来时,眼角扫过,好像曾看到一个人一样。
金昂霄身形一凝,在墙头上,轻轻地向前走出了几步。
走出几步之后,再定睛向前看去,心头不禁评评乱跳!只见,在只五指互迸,一齐微微弯曲的石手掌之前,站着一个人,那人全身贯注地望着那个石掌,一动也不动,以至令得他看来,竟也像是一尊石像一样,绝未发觉墙头上,已有人在看她!
金昂雷心头枰评乱跳的原因,乃是因为在阳光之下,那个少女看来更是美丽之极。只见她肌肤赛雪,青丝如缎,两条细眉,配着乌漆漆的眼珠,这时,她正凝神在看那石手掌,在无比的美丽之中,更透着端庄之气,实是每一个年轻男子见了都不免心跳!
金昂霄本来想要出声叫她。但不知怎地,他心中却绝不愿惊扰那位少女。
他根本不知那少女是什么人,在这串丨做什么,但是,他也根本用不着知道,心中便已经对这位少女,生出了极其浓烈的仰慕之感,他怕那少女一注意到了他,他便不敢正视那少女的脸面,因此才趁少女未曾注意之际,身子向下矮去。
他身形向下一矮,整个身子,便隐没在墙头上的野草之中。
他双睛一眨不眨,只是向前望着。
那少女也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站着。
金昂霄和那少女两人像都是着了迷一样,一声不出,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日头渐渐偏西,他们两人仍是一个站在石手掌面前,一个躲在墙头之上!
日头渐渐西斜,天上也飘起了一片一片的晚霞,映得那些石头的手掌,都成了红色,也映得那少女的脸庞,更其美丽。
山顶之上,本来是寂静到了极点。此际,却传来“哌哌哌”地一阵归鸦啼声。
金昂霄猛地为鸦啼声所惊起,心中暗道:“我这是怎么啦?”
他心中一面想,一面抬头看去,只见天色,已近黄昏,心内更是吃惊,不自由主,失声“啊呀”叫了一声,因为他绝未想到,自己在墙头上竟伏了那么多的时间!
他叫了一声之后,立即又向那位少女望去。只见那少女也正抬起头,向他望来。
金昂霄只觉得面上热辣辣地,心中也起了一阵从所未有的异样感觉,可是那少女,却是十分大方,向他微笑了一下,妙目流波,又向他招了招手,竟像是早已认识他的一样!
金昂霄一见少女向自己招手,不自由主,身形一晃,向下跃去,两丈来高下,要一跃而下,也不是容易之事,金昂霄先在一只手掌之上,停了一停,然后,身子才落下地来。
他身形才一落地,那少女轻移莲步,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金昂霄在那一时之间,更是变得拘泥无比,连两只手都不知往哪里放才好,那少女像是觉得他的模样可笑,抿嘴一笑,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那少女一开丨,金昂霄又不禁大吃了一惊!
那少女的声音,婉转清脆,动听之极,金昂霄实在没有吃惊的理由。怛是,也就在这一句话中,金昂霄已经听到,那少女的声音,熟悉到了极点,正是屡次救他和祁云两人,最后,又将他们两人引进山洞的那个女子之声!
在那一时之间,金昂霄张口结舌,却又不敢相认。因为,他虽然未曾和那个救命恩人见过面,只是听过她的声音。可是,救命恩人的武功之高,他却是亲眼见到过的,而眼前的少女,却只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无论如何,难以想象会有那么高的武功!
那少女见金昂霄不出声,又是嫣然一笑,道:“你怎么啦?”
金昂霄勉力定了定神,道:“姑娘,你……就是屡次救了我们……性命的恩人?”
少女笑得极其甜蜜,道:“那算不了什么,我本来没有打算和你们见面,却不料在这里,对着石掌发呆,连你来了我都不知道。”
那少女不但容颜美丽高贵之极,而且,言谈之间也淡雅谦和,令人如沐春风,感到说不出来的舒服,心中也对她产生出无比的敬意。
金昂霄听得她如此说法,忙道:“多谢姑娘,屡次相救之恩!”
他一面说,一面便行下礼去。
那少女吃了一惊,“格格”一笑,身形一闪,便向外避去,道:“快起来,快起来,这算是什么?难看死了!”
金昂霄听了,又不禁一呆!本来,他已经要跪下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