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衣明白了,原来是由孙七先一腿扫翻他的座椅,让他摔一个七荤八素,然后两人再拳脚并施,将他按在地上揍个痛快,揍够了则着人抬去偏僻处一扔,死活但凭造化。
丁衣没有料错。孙七一腿横扫,目标果然是他的座椅而不是他的人。这位万花楼的护院师父,一向以腿力自豪,据说曾有过一腿扫断三根桑木扁担的惊人记录。
昨晚,丁衣酒醉不防,被他连人带椅,一腿扫飞七八尺,直到撞上一根柱子,才稀里哗啦的摔落下来。昨晚那精彩的一腿,曾为这位孙大师父带来不少惊羡的赞美之声。所以,今天他驾轻就熟,一腿扫出,虎虎风生,较之昨晚那一腿尤见劲疾凌厉。
但是,怪事发生了。弹腿孙七两天踢的虽不是同一张椅子,但样式和木料则完全相同。昨天一腿扫出,人椅应声横飞。今天一腿扫出,人椅纹风不动。“啪!”
一声脆响。昨天断的是椅子,今天断的是人腿!孙七身躯一晃,当场栽坐下去,龇牙咧嘴,脸色铁青,黄豆大的冷汗珠,一颗接一颗的沿着脸颊滚落下来。
金虾蟆蔡世雄一时没看出孙七一条右腿已经折断,竟然破口大骂道:“奶奶的!色字头上一把刀,练武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叫你他妈的少往张寡妇那里跑,你他妈的偏偏不听,奶奶的,你瞧瞧,一夜荒唐下来,浑身没劲了吧?!”
他没等骂完,人已向丁衣冲了过去。孙七没劲,现在就看他的了。丁衣就像昨晚一样,似乎已经喝醉了。金虾蟆蔡世雄宛如一只大灰熊般的朝他扑过去,他竟然坐在那里动也没动一下。
金虾蟆不肯错过机会,疾跨一步,一拳当头捅落!这位万花楼的当家师父,身材本来就很高大,如今居高临下,落拳如锤,其力道之沉实,盖可想象。像这样沉重的一拳,别说一个人的头盖骨承受不了,就是碰上了砖块石头,无疑也会四分五裂。
就在金虾蟆一拳已快触及丁衣发梢之际,丁衣的一颗脑袋忽然离开了原来的位置;金虾蟆招式用老,收煞不及,一拳结结实实的捅在椅把手上!
今天这张看来并不如何坚实的椅子也真犯怪;方才孙七一腿未能扫断椅腿,如今金虾蟆一拳竟然也未能将椅把手击断。拳椅相交,卜的一声脆响,金虾蟆一声惨嚎,突然曲背抱拳,像夷人举行祭典似的打着圈子跳了起来。
鲜血从他完好的左手指缝中不断涌出,顷刻洒满一地。如果这位金虾蟆平时仗以混饭吃的就是一对拳头,看样子他老哥今后恐怕得重新改练一项不以双拳为主的武功了。
丁衣先后遭受两次攻击,均未离开座椅,这时缓缓起身,望着狼狈不堪的金虾蟆蔡世雄微微一笑道:“来这里花银子的客人,就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你们这种对待客人的方式,可是你们彭大老板交代下来的?”
金虾蟆搂着那只破碎冒血的右手,一边弓腰后退,一边兀自发狠道:“你小子有种就别走!”
丁衣微笑道:“走?嘿嘿。本公子花了大把银子,酒没喝一杯,也没见着老相好,你想本公子会走?”
金虾蟆又退了一步道:“好,算你小子够种!”
他转头朝厅门瞄了一眼,相好出路,然后朝那个跑堂的汉子吆喝道:“着人去找彭大爷!快。”
那个跑堂的汉子应了一声是,正待转身出厅之际,大厅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道:“不必找,姓彭的就在这里!”
黑霸天彭伟的人如其名,身材粗壮高大,肤色黝黑如炭,两眼炯炯发光,一脸横肉,布满杀气。据说这位黑霸天在关洛道上能有今天的地位,他那一身开碑裂石的功夫,只是原因之一。
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他的这副长相。关洛道上商旅络绎不绝,酒楼妓院林立,是黑道人物心目中有名的黄金地盘。不时想插一腿分分肥的黑道人物不绝如缕,但大家只要一见到黑霸天这副钟馗似的相貌,便都不禁寒生心底,自动偃旗息鼓,知难而退。丁衣以前并没有跟这位黑霸天碰过面。
不过,他对这位黑霸天在关洛道上的种种作为,却听人不止一次提到过。如果他早知道这家万花楼也是黑霸天的产业之一,他昨晚也许就不会喝那么多酒了。
黑霸天身后,紧跟着四名黑色劲装汉子。这四名汉子,显然都是黑霸天的心腹人物,从眼神步伐上看来,这四人的武功,无疑要比金虾蟆蔡世雄和弹腿孙七高出甚多。黑霸天进入大厅后,大踏步走过来,以一股慑人的气势,逼视着丁衣道:“是不是本酒楼酒菜不合丁公子的胃口?”
丁衣道:“贵楼酒菜很好。”
黑霸天道:“下人们招待不周到?”
丁衣道:“招待周到之至。”
黑霸天道:“既然如此,丁公子为什么还要发脾气?”
丁衣道:“如果彭大老板早来一步,就该知道,发脾气的人并不是本公子,而是贵楼的两位护院师父。”
他指指玉芳姑娘和那跑堂的汉子,又接着道:“这两位也真是贵楼的人,他们可以作证。你可以问问他们先动手的人是谁?本公子有没有还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