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用完早膳,俞人杰在客厅慢步徘徊之际,金花魔戚本禹忽然气冲冲地走进来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俞人杰对老魔何事如此气冲斗牛,心中已然有数,当下故意露出吃惊之状,迎上去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金花魔瞪眼问道:“欧阳老儿昨天喊你去,跟你究竟说了些什么?”
俞人杰哦了一声道:“这个么?正如戚老所说:他问本座,那个天道教的组织,可能落脚在什么地方?以及教主会是什么人?经本座告诉他:这种事无法出诸臆测,最好能派人出去,多收集一点消息,以便加以综合研判,才不致误人歧途。”
金花魔连忙接着道:“老儿怎么说?”
俞人杰摇摇头道:“他听了本座的意见,一点表示也没有,也看不出究竟是赞成还是反对,有人说我们这位欧阳堂主行事高深莫测,看来真是一点不假。”
金花魔嘿了一声道:“什么高深莫测,阴险罢了!”
俞人杰故意一怔道:“怎么呢?”
金花魔咻咻说道:“你看气人不气人?老夫正打算烦你老弟再跑一趟四方堡,不意这老鬼竟然拦在前头,向上面请准将你暂时调去金笔堂!”
俞人杰抢着说道:“这有什么关系?跑一趟四方堡,不过个把月光景,待本座从四方堡回来再去金笔堂不就得了!”
金花魔道:“要能这样,还有什么话说?这老鬼我劝他最好少跟老夫处处作对,他老鬼要是以为老夫好欺侮,嘿嘿那咱们就走着瞧好了!”
说完像进来时一样,衣袖一摔,气冲冲地返身出厅而去。
金花魔离去没有多久,金笔堂那位值日黄旗护法,夺魂金镖钱仲吾接着出现。
他向俞人杰毕恭毕敬地抱拳道:“欧阳堂主有请!”
俞人杰去到那座金笔堂,只见那位金笔堂主已经等在大厅门口。
在大厅中,黑压压的,到处是人,金笔堂的精英,显已全部集中。俞人杰看见天厌叟端木刚也在里面,心中不禁暗暗冷笑。他想:你这独臂老鬼,这次碰在小爷手里,你老鬼大概算是完定了!
那位金笔堂主将他让进厅后那间小客室中,含笑说道:“老朽想跟护座打个商量……”
俞人杰点头拦着说道:“本座已经知道了!”
那位金笔堂主微微一怔道:“这事尚无他人知道,护座是从哪里听来的?”
俞人杰苦笑了一下道:“还不是我们那位戚老?他刚才跑去本座那里,大大地发了一顿脾气,说是本座明知道他要请我前去四方堡,就不该答应你欧阳堂主的请求……”
那位金笔堂主不禁咦了一声道:“你可以告诉他,这件事你事先完全不知道啊!”
俞人杰耸了耸肩胛道:“他抵死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那位金笔堂主微带怒意道:“他们这对父子,真也太不像话了!本堂争取你过来,完全是为了公事。他们父子呢?哼哼,丢人!”
俞人杰叹了口气道:“事情过去就算了,我们还是来谈谈正经的吧。欧阳堂主对这次大千山庄之行,准备如何行动?”
那位金笔堂主连忙换了一付脸色,赔笑道:“老朽没有主见,全凭护座吩咐!”
俞人杰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根据教章,贵堂只须查出那天道教之来历,以及该教的出入之处,便可移交血掌堂处理,但假如在查访之际,就便加以从事清除,不知道这在教章方面来说,是否近于越权?”
那位金笔堂主失声道:“越权?唉唉,我的老弟,你可真会说笑话!要真能做到这一步,简直就是奇功一件,怎能说是越权呢?”
俞人杰点点头,说道:“那么,在人手方面……”
那位金笔堂主连忙接着道:“人手问题,护座尽请放心。你不看外面老朽已将本堂部属全部召在一起了么?”
俞人杰注目道:“外面现有多少人?”
那位金笔堂主稍微计算了一下道:“约摸一二百人。本堂的编制是:黄旗护法三十名,白旗护法和黑旗护法各五十名。三旗护坛,均为一百名。因为本堂主管各地分坛人员之奖惩升迁事宜,故须经常有人巡视在外,“现时留在总坛者,约占总数之半。护座这次前去,准备要带多少人?”
俞人杰想了想说道:“能有三五十人,也就尽够了!”
那位金笔堂主如释重负道:“那还不简单?如果只须三五十人,尽可就三旗护法中加以挑选,其余的三旗护坛,大可以一个不用……”
俞人杰头一摇,缓缓说道:“本座的想法,并不如此。其余的人,在这次行动中,非但不能闲着,为了安全着想,最好还能再向血掌堂,或是蛾眉刀堂暂调百把人!”
那位金笔堂主为之一呆道:“护座不是说……”
俞人杰望去对方脸上道:“这座九宫山中,伏有敌人奸细一节,堂主想必早就有所耳闻吧?”
那位金笔堂主怔怔然道:“这跟护座带人前去大千山庄,又有什么关连?”
俞人杰轻轻咳了一声道:“堂主愿不愿意,我们这里刚出发,消息就已传去敌人那边?”
那位金笔堂主眨着眼皮道:“护座意思……”
俞人杰正容郑重地道:“本座的意思是:在本座带人出发之前,总坛中最少得先派出十路以上之人手,这些用以分散敌人耳目之疑兵,每一路均不得少于三十人!只有这样做,才能保证本座带人出去时不被跟踪!”
那位金笔堂主大为叹服,连连颔首道:“公孙护教心思之缜密,果非常人能及!”
俞人杰心想:你这个老狐狸,少要滑头;你我之间,彼此心知肚明。你老狐狸没有顾虑到这一点,今天干什么要找这么多人来?
他知道对付这种老奸巨猾,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计就计,让对方以为他幼稚可欺,而从中逐步遂行己意!
策略一经决定,那位有“笑脸弥陀?之称的“金笔堂主”,立即请准三位教主,分向“血掌”和“蛾眉”两堂借来五十名三旗护法;从近午时分开始,每隔个把时辰,即有一组三十余人的行列,自总坛中向九宫山外浩荡涌出。
这批奉令出发,却不知目的何在的三堂护法们,每一组均由一名护教领队,出山之方向,有南有北,有东有西,即连那些领队的三旗护教们,他们所获得之命令,也仅仅是:
“出山之后,直向前行,不许张望瞻顾,行满百里,立即折回!”
俞人杰之所以如此安排,除了想以这种神秘气氛,为所有魔教中的护教与护法之间,制造一些猜疑和不安的情绪外,其主要之目的,还是想想此机会,暗中观察一下这座天魔总坛究竟拥有多大实力!
这样,直到第二天午后,疑兵行列,方始过完,共分一十二路,数约四百人左右。
黄昏时分,俞人杰开始带着他的那一队人马出发。他这一队,连他自己,共计三十二人。
计为黄旗护法七人、白旗护法和黑旗护法各一十二人。
他在挑选时的条件,只有两个:一是加入魔教已满三年,且曾参与天龙府役者;二是与教主护教或三堂堂主,有着深厚渊源者。
他向那位金笔堂主的解释是:“可靠第一!”
那位笑脸弥陀竟然连竖拇指不已,认为他这种做法,完全符合教方的任人之旨!
俞人杰这次出发的路线,是循九宫山西行,由蒲圻入洪湖,从水路溯汉水而上。
他所以选择水路,是因为共乘一船,可以对这批金笔护法们观察得更为详细。在七名黄旗护法中,一如他之预期,包括了天厌叟端木刚,以及那位夺魂金镖钱仲吾!
同时,俞人杰知道,在船上这三十一名三旗护法之中,必然杂有那位金笔堂主之亲信,在暗中监视着他出发以后的一举一动!
所以,他现在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得将这名危险人物,先行设法辨认出来!
半个月后,船抵老河口。
俞人杰开始召集第一次会议,他宣布此行之目的地,为商南之大千山庄;因为那座大千山庄很可能即为天道教之总坛所在。
接着他问座中可有谁人熟悉这座大千山庄之形势,结果人人摇头,都说以前没有来过。
于是,俞人杰吩咐二十四名黑白两旗护法退去后舱,只留下七名黄旗护法,继续商讨进行之步骤。
七名黄旗护法中,以天厌叟之资格最老,夺魂金镖钱仲吾在七人中仅居第四位。次于天厌叟的两名黄旗护法,一个叫“双锤雷公”秦熊飞,一个叫“花脸人屠”吕公健。另外三人,是两男一女,两个男的,一姓吴,一姓丘,那个女的,姓杨名花丽,外号“毒针三娘”!
俞人杰先向天厌叟问道:“端木护法可有什么高见?”
这位当年新野一役的漏网之鱼,原是俞人杰这次进入魔教的荐引人,俞人杰由黑旗护坛,一下升为黑旗护教,别人在讶异之余,均已逐渐习惯,惟有这位天厌叟,始终不甚尊敬俞人杰的护教地位。
这时他听俞人杰向他发问,老气横秋地答道:“这种事根本无须商讨,小小一座大千山庄,纵然蓄有几名高手,玩艺儿也必有限,打进去就是了。我就不信这个姓蔡的会比金笔令狐玄更难惹!”
俞人杰点点头,又转向那位双锤雷公问道:“秦护法有何意见?”
双锤雷公洪声回答道:“本座完全同意端本老护法的主张,正面打进去,见一个,宰一个,见两个,宰一双,宰得精光,自然天下太平!”
俞人杰又向花脸人屠问道:“吕护法意见如何?”
花脸人屠轻轻咳了一声道:“本应认为秦护法说得很爽快,当年的天龙,便是一个例子,只要不留下一个活口……”
俞人杰再转向夺魂金镖问道:“钱护法有无意见?”
夺魂金镖皱了皱眉头,说道:“本座觉得端木、秦、吕三公之意见,听起来固无不可,但事实上显然并非解决问题之道……”
天厌叟两眼一瞪道:“那么,你阁下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夺魂金镖从容接着道:“以本教现有之实力,要消灭一座大千山庄,诚然算不了一回事。不过,我们大家都知道,我们这次出来,目的是在证实这座大千山庄是否与天道教有关,而并非以消灭该庄为主要任务;设若该庄为我们杀光烧尽之后,天道教仍然照常存在不误,试问到时候我们将如何向上面交代?”
俞人杰暗暗点头,说来说去,还是这位夺魂金镖有点头脑!
他接着又问吴、丘两人有无意见,两人全说没有意见,愿凭护教之决断行事。俞人杰见两人并非忠厚之相,却表现得如此随和,不禁对两人暗暗提高警惕之心!
最后他向那位毒针三娘问道:“杨护法意见怎样?”
毒针三娘朝夺魂金镖望了一眼道:“本座以为钱护法所虑甚是,本堂与血掌堂不同,在真象未经判明之前,并无任意树敌的必要……”
天厌叟的火气又升上来了,他转过脸去,拦着责问道:“三娘打算如何判明真象?”
毒针三娘轻轻哼了一声道:“本座希望大家别忘了今天座上尚有着一位黑旗护教,老娘是吃奶长大的,可不是给唬大的!”
天厌叟勃然大怒道:“好个混账婆娘!”
毒针三娘霍地转过身去道:“敢再喊一声,就算你独臂老鬼有种!”
天厌叟眼皮一翻道:“再喊一声又怎样?”
俞人杰连忙加以喝阻道:“端本护法不许再开口!”
这位天厌叟虽然狂妄,但他毕竟是教中老人,深知犯上之罪名不轻,这时见俞人杰声色俱厉,不由得登时接下半截,绷着面孔,未再出声。
俞人杰接着转向双锤雷公吩咐道:“秦兄陪端本老护法去后舱喝杯茶,休息休息!”
双锤雷公将天厌叟拉开之后,俞人杰向那位毒针三娘好言安慰了几句,然后再向夺魂金镖继续问道:“依钱护法看来,我们这次前去,怎样做才算妥当?”
夺魂金镖思索了片刻,答道:“本座以为,来日抵达之后,最好能先派人过去,设法试探一下那厮之虚实反应,不妨托称本教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以黄旗护教一席相聘,那厮如果心怀鬼胎,十九必然不敢接受,只要那厮如此表示,底下就依刚才他们三位的主张,大概也就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俞人杰连连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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