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天朋的伪装能够骗过江不群,自然伪装得极像,完全是一付伤重欲死的样子,不但葛天朋如此,与他同卧一榻,“负伤”浴血,狼狈不堪的另外六名属下,同样的也像到了极点。
江不群不是容易上当的人,但毕竟还是上了葛天朋的大当。
在他丝毫无备,去扶持葛天朋,以替他拉出压在身下的右手之时,葛天朋却以又奇又快,狠毒无比的一记擒拿手法,扣住了江不群的右腕脉穴。
江不群右腕被制,索性不做抵抗,身子一侧,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一枝梅发觉有变,娇躯疾弹,飞掠而至,但看到眼前的变化,却震了一震,呆了起来。
葛天朋目光锐利的瞧了一枝梅一眼,却转向江不群淡淡一笑道:“你的定力很够。”
伪装猎户的杨子仁已经大步闯进房来,躺在床上的另外六名“负伤”之人也纷纷而起,各自拉出刀剑,环扫四周,一个个变成了生龙活虎的汉子。
江不群目光四转,冷冷笑道:“葛天朋,你胜了!”
葛天朋呵呵大笑道:“能够使你承认失败,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毕竟还是使你承认了。”
江不群冷冷地道:“你虽胜了,但却是藉你的无耻狡计而胜,这是件值得惭愧的事情。”
葛天朋笑道:“为目的不择手段,对付你这种强大的敌人,更非如此不可……”
声调一沉,又道:“江不群,这是老夫最快乐的时刻,看着你这样的人物在老夫掌下觳觫(柴子注:音胡束,恐惧得发抖),实在是一大乐事!”
江不群淡淡的摇头道:“这形容太不妥当。”
葛天朋哼道:“如何不妥当?”
江不群道:“江某并未觳觫,这正像一个滴酒不曾沾唇的人被指为醉鬼一样。”
葛天朋笑道:“至少,你的生死已经控制在我的掌心之中……”
目光向一枝梅转动了一下,又道:“至于你,老夫将把你交到你的母后手上,大约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一枝梅面色铁青,咬牙冷冷一哼,没有开口。
江不群目光转动,坦然笑笑道:“在下已经被制,失去了抗拒之能,也许当真会命丧你手……”
葛天朋接口道:“只要老夫愿意,你立刻就是死数!”
江不群淡然一笑,继续说下去道:“幸好在下还不把生死的事放在心上,倒可在要死之前,问你几件事!”
葛天朋笑道:“你怕死得不明不白?”
江不群道:“这是我的好奇的个性,如不弄个清楚,当真是有些死不瞑目。”
葛天朋笑笑道:“你问吧!”
江不群道:“尊夫人来了没有?”
“可能没来,也可能来了!”
江不群冷笑道:“这是你不能确定。”
葛天朋道:“不错。”
江不群忖思了一下道:“其次,我想认识认识使用‘霹雳催雨针’的那位高人!”
葛天朋一笑道:“你的兴趣真大,他不过是老夫的一名属下而已,你临死之前还有这番心情?”
江不群面色一正道:“当坎离散人驱使九鹤齐攻之时,如不是那一把霹雳催雨针,江某也许早已死去,对救过一命之人,在下深愿一见!”
葛天朋摇摇头道:“这件事老夫只怕无法使你满意,因为他已替老夫去办另外一件事去了,不在此处!”
江不群目光一转道:“这是信得过去……”
声调一沉,又道:“他替你去办什么事,是谋刺常瑶芳,还是谋刺毕瑶青?”
葛天朋阴阴地道:“这也随你去猜想,老夫不愿多加说明,只怕你们要缘悭一面了!”
江不群笑笑道:“好吧,至少他的大名,尊驾总可相告吧I”
葛天朋略一忖思道:“告诉你自也无妨,此人名为首萍津,在投效老夫之前,江湖道上并没有创下万儿。”
江不群大笑道:“就说你葛天朋,在此之前又何曾创出过万儿,但自今而后,却可说是鼎鼎有名的人了!”
葛天朋笑道:“过誉了。”
江不群忽然哼了一声道:“葛天朋,你当真是葛天朋么?”
葛天朋大笑道:“这话问得怪,老夫不是葛天朋是谁?”
江不群哼道:“这正是要你回答的问题,你究竟是谁?”
葛天朋扣住江不群的五指突然一紧,沉声道:“如果你定要再问,那么,老夫就是老夫,名字似乎无关紧要,对么?”
由于葛天朋五指加力,江不群前额上不由冒出了几颗汗珠,但他仍然从容地一笑:“不错,这话回答的也妙……”
话锋微微一顿,目光利箭般注着他道:“不论你是谁,在下已可料定一事,你既不是上官仇的弟子,更不是他的女婿!”
葛天朋突然一震,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江不群目光仍然凌厉的逼射着他,冷冷地道:“这是根据西门龙、西门虎和谷瑶环的事使我触发的灵感。”
葛天朋哼道:“老夫不知你说些什么?”
江不群笑道:“也许你是真的不知道,江某可以告诉你,坎离散人就是西门龙,谷瑶环真正的夫婿应该说是西门龙,西门虎是西门龙的义弟,但他却害了他,取代了他的一切……对这事你觉得意外?”
葛天朋一笑道:“谈不到意外与否……”
“你想根据他们的事来推翻老夫的身份地位!”
江不群瑶头道:“除了这一点之外,还有另外的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葛天朋急道:“什么原因?”
江不群慢悠悠地道:“据我所知,那上官仇似乎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不像他的父亲上官悌,定要血洗武林,他似乎有一种冤家宜解不宜结的气度,故而表面上他仍是安排为上官家族复仇,实际上他却是在防止悲剧重演……”
葛天朋哼道:“何以见得?”
江不群道:“因为他要收做的徒儿女婿都是富有正义感的有识之士!”
葛天朋道:“难道老夫不是?”
江不群笑道:“根据种种迹象,尊驾好像不是。”
葛天朋怒道:“老夫不愿与你谈论这些无谓的问题……”
五指再度加力,喝道:“现在该老夫问问你了吧?”
江不群坦然道;“自然应该。”
葛天朋道:“滴血令牌何在?”
江不群大笑道:“毁了,再也休想问这事了。”
葛天朋哼道:“那是唯一可以救你性命的东西,毁了它等于毁了你自己……它是如何毁的?”
江不群淡淡地道:“那本是上官家人的东西,还毁之于上官家人之手,是十分公平合理的事,是江某交给了谷瑶环,谷瑶环已将它搓成了粉碎。”
葛天朋怒道:“老夫再也容不得你了……”
江不群不在意地道:“谷瑶环……不,该叫她上官瑶环,既然她搓毁了‘滴血令牌’,可知金牌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尊驾又何必扼腕叹息?”
江不群咬牙道:“滴血令牌在上官瑶环手中没有用处,难道在你手中就有用处?……”
微微一顿,又笑道:“对了,至少上官家族中还有上官瑶芳与上官瑶青,也许你想以这令牌挟制她们两人!”
葛天朋哼道:“这是老夫的事,就算那滴血令牌失去了作用,至少还有它的价值存在!”
江不群一笑道:“用它来巩固你在上官家族中的地位。”
葛天朋叹口气道:“上官家族注定了要没落的,但老夫将是一代武林之主……”
江不群紧盯着道:“这是你承认你不是上官家族中的人了?”
葛天朋哼道:“老夫不曾说过这话,虽然愚夫妇同床异梦,各怀鬼胎,但我们毕竟还是夫妻!”
江不群淡然一笑道:“在下不再追究你的身份,想再问你一件另外的事……”
微微一顿,方道:“华山掌门吕青岚呢?”
葛天朋哼道:“死了!”
江不群点点头道:“你使他失去本性,体蕴剧毒,而我一指点下,使他毒发而死……大约也化为一滩黑水了!”
葛天朋咬牙道:“老夫本是要使你死的!”
江不群道:“我知道,偏是我钻错了地道,遇到上官瑶环,吞下了她的七巧灵丹……”
哈哈一笑,又道:“那是我的运气,大约我还没走霉运的时候!”
葛天朋笑道:“现在到了,江不群,老夫已经没有再留着你的理由了……”
江不群笑道:“你不想利用我去与上官瑶青一拼了?你不是也曾倡言过彼此合作之议的么?”
葛天朋哼道:“那是以前,但现在,你已使我完全失望……”
声调一沉,又道:“江不群,你才是我最大的敌人,若不是你,老夫早已使各大门派屈膝,使天下豪雄顺之者生,逆之者死。上官瑶青虽然与老夫形同路人,但在使武林浴血,共霸江湖这一点上,却是志同道合的良伴……”
江不群道:“是我破坏了你的好事?”
葛天朋咬牙道:“事实确是如此,最初老夫想利用你,最后想除去你,但结果却因你之故,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老夫吃你的亏太大了,否则老夫早已在一片血腥中登上了武林霸主之位!”
江不群道:“这事使你觉得遗憾,是么?”
葛天朋哼道:“但这遗憾立刻就可以弥补了……”
声调一沉,又道:“老夫正在想如何整你,方才能够快意,自然,除了死路之外,你已别无选择。”
江不群傲然笑道:“既然结果仍是一死,则不论如何死法,对在下并无不同。”
葛天朋咬牙道:“你当真不怕死?”
江不群哼道:“既是注定必死,怕有何用?”
葛天朋振声大喝道:“江不群,你可以跪下求饶,我仍然不一定要杀你,也可以像你说的,废去武功,放你一命!”
江不群冷笑道:“如果在下怕死,也许会那样做,但在下既不怕死,自然是不会那样做的!”
葛天朋厉声道:“你倒真的不愧为一条汉子,既然如此,老夫可以成全你,虽然这死法不会使你满意,但却已是最好的了……”
转头喝道:“来!”
但见一名持剑的汉子应声而至,躬声道:“请主上吩咐!”
葛天朋道:“取化骨散来!”
那汉子朗应一声,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双手递了上去。
葛天朋接到手中,左手轻轻摇着头道:“动手!”
那汉子早已拔出了一柄匕首,将江不群左腿上的衣裤划开了一条裂缝,同时匕首过处,一缕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
原来他腿上已被划破了一寸左右的一条血口。
那汉子收起匕首,躬身而退。
葛天朋拿着小瓶阴阴一笑道:“江不群,老夫只要将瓶中的药撒在你的伤口之上,就会使你全身骨肉由伤口开始,慢慢的化为一滩黑水皮骨无存,衣履尽消,这死法如何?”
江不群仍是不在意地道:“听起来似乎不错。”
葛天朋勃然叫道:“江不群,你从来不知道怕么?”
江不群淡淡地道:“尊驾说对了,在下的确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怕!死则死矣,任何人早晚难脱一死,对么?”
葛天朋激动地叫道:“老夫虽然杀了你,也解不了心头之恨……”
左手颤抖着去旋转瓶塞。
由于他右手扣着江不群,左手既要拿着瓶子,又要去转瓶塞,做起来有些不便,环在四周的虽有七人,但由于葛天朋不曾吩咐,没有人敢于上来帮忙。
江不群笑道:“看样子你虽达到杀死在下的目的,但却无法一快心头之意。”
葛天朋咬牙道:“能够杀死你,已经是不容易了!”
瓶塞旋了开来,但瓶塞却与小瓶撞碰声,显示出他内心中气愤激动,以致有些颤抖。
江不群一颗心也提到了喉咙之中,因为这是生死关头。
忽然——
一枝梅一个箭步窜了上来,一式游鱼出水,双手前伸,向那小瓶扫去。
这是一着意外。
葛天朋似乎疏忽了一枝梅,又似乎未把她放在心上,以致她一直站在一旁未受任何束缚!
葛天朋对江不群的不屈觉得气恼,激动之余,动作已失常态,故而一枝梅一击之下,将那玉瓶震到了一丈开外,摔得粉碎。
葛天朋怒吼道:“贱婢……”
但就在这一刹那间,江不群陡运内力,震开了葛天朋的右手五指,同时左掌疾挥而出,削里带砍,向葛天朋砸去。
葛天朋又惊又怒,但此刻却已存了拼命之想,双掌齐出,硬拼硬打。
但听蓬的一声大震,两人身形倏分。
江不群双肩一摇,在众人发怔之际,拉起一枝梅,向房外跃去。
葛天朋大叫一声,随之而出。
江不群跃入院中,双腿一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几乎摔了下去。
一枝梅惊叫道:“公子……公……子……”
江不群平静地一笑,强打精神,卓立当地。
葛天朋唇角间也流出了血迹,但他双目怒睁,咬牙切齿。
江不群冷冷地瞧了他一眼,微微笑道:“又是相平之局。”
葛天朋大叫道:“你们都是死人,还不给我抓下那女的来?”
原来房中的七名属下,包括杨子仁在内,果然像是死人,没有一人动手。
其实,这是葛天朋平日的规律太严,七人未奉谕示,不敢妄动。
当下只见七人疾掠而出,刀剑齐举,就要向一枝梅动手。
江不群忽然厉喝道:“住手!”
这一喝声震动天地,震得院中树木簌簌而抖,连葛天朋都为之一震。
杨子仁等七人果然应声收住了脚步。
江不群喝声一落,冷冷而笑道:“葛天朋不论你是英雄,是奸雄,毕竟你也算个人物,又何必急急向一个女子下手!”
葛天朋哼道:“她本是老夫府中逃奴!”
江不群道:“不论她是什么身份,眼下至少是我的同伴……”
声调一沉,接下去道:“眼下的关键似乎仍在于你我之搏,如果江某仍然死于你的手下不可,则她自然也逃不脱你的掌握,如果你不是江某对手,对她也似乎也难伤毫发!”
葛天朋瞧着他道:“你还有再战之能?”
江不群冷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下似乎还不至于如此无用!”
葛天朋咬牙道:“好,老夫要叫你死得心服口服!”
江不群淡淡的笑道:“这才是英雄本色,若像方才你所施展的诡计,未免令人齿冷!”
葛天朋猛吸一口真气,左手微曲,右手却一掌劈了过来。
江不群不敢大意,因为葛天朋所用的招式,实在怪诡得很,右掌一击,本没有什么稀奇,但那微曲的左手,却似乎隐有无穷的杀机。
当下身形一侧,向右跨出一步,反手拨切,去截他的右掌。
殊料葛天朋忽然施出了一招使他大为意外的招式,原来他整个身子忽然像倒下的泥胎一般,向右倒来,微曲的左掌正好一推而至。
江不群还不曾见过这等怪招,无法闪避,只好也平出左手,硬接一招!
一声大响之中,两人同时滚到了地上,但两人却又同时坐了起来。
同时,只见两人俱皆张口一喷,各自喷出了一股血箭。
两人相距三丈,瞪视不语。
终于,葛天朋咬牙喘吁着道:“江不群,你还有再战之能!”
江不群虽已满身浴血,但却仍然露出了一个不在意的笑容道:“也许……”
双腿用力,又站了起来。
葛天朋吃了一惊,索性双手撑住地面,猛一挺身,也站了起来。
经过刹那间的喘息,两人似乎都已恢复了一些,葛天朋长吁一声,道:“江不群,我不能不承认你是我的劲敌!”
江不群一笑道:“江某也承认你是个厉害的对头!”
葛天朋咬牙道:“但你已注定了失败。”
江不群道:“你有这样的把握?”
葛天朋阴阴笑道:“看情形你我是势均力敌,但老夫却有七名属下,就算老夫不幸而死,也有他们可以收拾了你!”
江不群目光一转,道:“江某却不担心这些!”
葛天朋哼道:“你瞧不起他们?”
江不群摇头笑道:“以你的奸阴毒辣来说,大约不会顾及什么江湖道义,为什么你不使他们同时出手助你!”
葛天朋一怔道:“老夫不能使你死得太快,因为老夫要看你慢慢而死!”
江不群道:“对这一点,也许我应该感谢你……”
微微一顿道:“在下很想领教你的高招,那一记‘悲鸿折翼’,为什么尊驾还不施展?”
葛天朋目光灼灼,瞪着他道:“为什么?”
江不群笑道:“据在下所知,‘悲鸿折翼’该是上官家族遗学中的精绝之招,用那一招也许才能使你立获全胜,是不是……”
葛天朋咬牙道:“你为什么要催我使用?”
江不群道:“早定胜负,难道不好么?”
葛天朋瞧了他一会,哼道:“江不群,你接触过上官瑶环,也接触过那什么西门龙,大约你……”
声调一沉,道:“他们教了你什么?”
江不群淡淡的笑道:“他们能教我什么,我不懂你这意思?”
葛天朋哼道:“老夫不会比你愚鲁,你……一定是已知道那一招的破解之法!”
江不群笑道:“既然你不愿显露精绝之招,在下可以免去这一层顾虑!”
葛天朋忖思了一会,突然飞身而起,在一声大喝中拍来一掌!
然而这不是悲鸿折翼。
江不群身形微昂,双掌同接!
又是一声大响,双方各退数尺,鲜血狂喷!
葛天朋踉踉跄跄,又复逼了过来,江不群同样迎了上去。
葛天朋咬牙闭口,一言不发,但双掌却交替而出,一掌掌劈了过来。
江不群并不示弱,同样的双掌交替,展开了一连串的对搏。
两人从一开始,所用的打法就是以内力掌法硬拼硬打。
这种打法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全在实力的强弱而定胜负,自然,两人俱已重伤,很可能战至最后而双双同归于尽。
江不群衣服上沾满了他自己的鲜血,那是由口鼻之中喷洒出来的,葛天朋本就穿着一袭血衣,此刻更是鲜血四溅,有如一个血人。
一枝梅及葛天朋的七名爪牙,此刻却像呆住了的一般,俱皆目光呆直,凝望着两人的忘死拼搏,几乎忘记了己身的存在。
因为两人的打法实在太凌厉,太骇人,几乎两人每对一掌,都会有大口的鲜血喷了出来。
然而,这种打法毕竟没有维持多久,大约十余掌后,两人分别躺在五尺之外,不再移动了。
虽然两人停下了搏斗,但仍然没有人敢于上前,从两人急剧起伏的胸部看来,可知两人没有死去,只不过伤势过重,不能移动而已。
时间一点一滴的逝去,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两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最后,过去了一顿饭的时光。
终于——
只见葛天朋困难地微侧了一下,叫道:“江……不群……”
江不群仰天躺着,应道:“嗯!”
葛天朋喘息着道:“你……不能……动了么?”
声音却像垂死之人所发,似是已经用尽了每一分力气。
江不群面部上却挤出了一丝笑容道:“你呢?”
声音同样的低微难辨。
葛天朋道:“我……暂时算是完了,但你……却死期……已至……我那七……”
江不群突然以手撑地,猛然坐了起来。
“啊……”
葛天朋惊叫一声,闭起了双目,喃喃地道:“你还能再……战……”
江不群道:“那要……以你而定……”
右手平平的伸了出去。
那伸手的招式疲弱无力,但对葛天朋来说却仍然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只听他嘶声叫道:“没……有用,你也……完了……”
江不群面部仍然挂着笑容,道:“你愿意……试试看,这一抓虽然不见得有多大分量,但却足以可以使你致死……”
葛天朋没有应声,双目闭了起来,侧转的身子也倏然翻开,无力的平躺了下去。
江不群身子一伏,右掌却压在了他的胸头之上。
葛天朋静躺一会,方才睁开眼来道:“江不群,老夫……想不到你……会……有……这样大的潜力!”
江不群淡笑道:“也许这是因为我……比你年轻,功力虽不见得比你高出多少,但恢复的却比你为快!”
葛天朋嘶声道:“江不群,你想怎……样?”
江不群笑道:“不想怎样,只想把你击败,现在你承认失败了么?”
葛天朋悠悠的长叹一声,良久没有开口。
江不群冷冷的笑道:“葛天朋,你现在就要死了!”
葛天朋叹息一声,终于睁开眼来,定定地瞧着江不群道:“你年纪虽轻,却是个最可怕的人……”
微微一顿,又道:“老夫一生要强,也一生没有栽过跟斗,自谓天下武林,唯我独尊,料不到……”
江不群笑道:“你是说在我手中栽了跟斗?”
葛天朋也恢复了一些,说话的声音也比以前大了一些,恨恨地道:“襄阳城彩楼招亲,是第一次,云梦大泽是第二次,白云小筑后的山洞中是第三次……”
咬咬牙关又道:“现在,是第四次……老夫已经四度栽在你手,老夫恨不得食汝之肉,饮汝之血……”
江不群更加振作,淡淡一笑道:“葛天朋,你的缺点太多,但最大的缺点还是料事不精……”
目光缓缓一转,又道:“否则你早已将我置于死地了!”
葛天朋咬牙道:“老夫也后悔错过了许多机会!”
江不群笑道:“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葛天朋你还是面对现实吧!”
葛天朋双目深闭,道:“你我是同归于尽之局,纵然你尚有余力要了我的性命,你也脱不过我的属下之人的杀戮!”
江不群笑道:“我既然能够不止一次的在你手中转危为安,这一次也会平安度过。”
葛天朋哼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会刀剑齐下,将你斩成一排肉泥!”
江不群点点头道:“在下相信这一点,你可以做得到,但在下料定了你不敢!”
葛天朋双目大睁道:“老夫为什么不敢?”
江不群道:“因为你有顾虑。”
葛天朋哼道:“事到如今,老夫顾虑什么?”
江不群道:“自然是顾虑到你的性命,因为你还不能确定在下是否要杀死你!”
葛天朋怔了一怔,呐呐地道:“你……你……”
但你了半天,却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江不群平静地道:“我并不是不忍杀你,也没有想以不杀你来维护我的安全……”
葛天朋道:“那么你……目的何在?”
江不群道:“因为我不能杀你,死得这样默默无闻,而要使你死得轰轰烈烈……”
哈哈一笑,又道:“葛天朋,你懂得我的意思?”
葛天朋咬牙道:“老夫不懂!”
江不群淡淡地道:“你是应该懂的,我虽然要杀你,但却要教你死在天下群雄之前,其次……”
声调一沉,又道:“还有少林、华山、峨嵋等派的传派之宝,我也要使你亲手在群雄之前交了上来。”
葛天朋咬牙道:“你很狂妄,但你可曾知道一事?”
江不群哼道:“什么事?”
葛天朋道:“纵然你能逃过今日之剑,不致死在我属下之手,也不致死于重伤之下,但你也是一个废人了,因为你的伤势太重,再也不可能恢复了!”
江不群淡淡一笑道:“人是很难料的,未来的事也是很难预测的,葛天朋,我们还是谈谈现在好么?”
葛天朋咬牙道:“老夫没有什么可谈。”
江不群哼道:“至少你仍然十分怕死,是么?……”
说着就在他身上的右手开始在他的穴道上游走了起来。
葛天朋嘶声道:“老夫已经重伤,你……你不能再点我的穴道?”
面色苍白如纸,语音也颤抖了起来。
江不群住手一笑道:“我知道你是很怕死的,这就是你的最大的缺点,葛天朋,你今天是当真栽了!”
葛天朋叹口气道:“老夫并非怕死,只是……如果就此死到你的手中未免于心不甘!”
江不群道:“在下可以保证你不会就死,但现在你却要奉行在下之命。”
葛天朋咬牙不语。
江不群笑道:“葛天朋,江某虽然要留待在天下群雄之前使你付出生命,但现在若是弄残了你,却并无大碍!”
葛天朋连忙开口道:“你……”
江不群道:“如果你认为在下不是恫吓之言,最好还是乖乖从命。”
葛天朋又叹息一声,道:“你说吧!”
江不群目光转动,道:“叫你的属下退开一些!”
“你们退开去吧!退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让我看到……”
杨子仁等七名爪牙连忙同声应道:“是,属下遵命!”
但江不群却大喝道:“站住!”
七名爪牙闻声一震,果然又都乖乖地站于当地,不敢妄动。
葛天朋皱眉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不群一笑道:“因为我只是吩咐你使他们退开一些,并没有吩咐你使他们退得见不到我们!”
葛天朋咬牙道:“这是老夫的意思……”
慨叹一声道:“老夫这等被人所制的狼狈模样,实在不愿意使他们看到!”
江不群淡淡一笑道:“以你葛天朋的身份地位而言,败到江某手中,也不算是什么丢脸之事……”
葛天朋咬牙道:“老夫叫他们退远一些,又有什么不好?”
江不群摇摇头道:“若是对别人,江某必能不会放在心上,但对你而言,在下却不能不起疑心。”
葛天朋道:“什么疑心?”
江不群笑道:“他们在我视界之内,我可以看到他们的一行一动,如果脱出视界,谁知他们会捣什么鬼,以你而言,不是对他们也有暗示么?”
葛天朋双目一闭,道:“随你吧!”
江不群目光转动,喝道:“你们完全退到那边壁角之下,不得有人妄动,否则……”
冷冷一笑,接下去道:“你们的‘主上’将要首先遭殃!”
葛天朋急忙喘吁着道:“你们都听他的话做吧……”
声调凄切,悲怒之中含有一缕无可奈何之情。
杨子仁等七名爪牙默无一言,相率向江不群指定的壁角退去。
一枝梅早已走了过来,偎在江不群身边,将一颗药丸递了过去。
江不群并没问那是什么药物,轻声道:“多谢姑娘。”
就着她的手上吞了下去。
葛天朋仍然仰卧在地,胸部不停起伏,口鼻之中仍然不时有鲜血溢出。
江不群吞下药丸,运息了一下,道:“葛天朋,现在是你说实话的时候了!”
葛天朋叹道:“老夫说的都是实话……”
黯然投注了江不群一眼,又道:“事到如今,老夫还有什么可以隐讳之事,你说对么?”
江不群道:“那么,你所害的是什么人?”
葛天朋困惑地问:“害的什么人,你是说……”
江不群道:“我是指你本不是上官仇的弟子,那真正上官仇的弟子是谁?”
葛天朋呐呐地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怀疑这件事?”
江不群道:“因为我有怀疑的理由,方才不是已经对你说过了么?”
葛天朋忖思了半天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我果然不是上官仇弟子,他……”
江不群急急催道:“他是谁?”
葛天朋踌躇了半晌,道:“是……丁令威。”
“啊……”
江不群叹息一声道:“是他?”
一时不由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是很有可能的事,丁令威在武林中不但鼎鼎有名,而且他的侠名也如他的武名一样,为世人敬仰,为世人折服。
上官仇自然会看上丁令威,而葛天朋伪充丁令威,自然也是很好的说明,是他害死了丁令威,而取代了丁令威的一切!
葛天朋静默良久,道:“你满意了么?”
江不群点点头道:“还算满意。……”
微微一顿,又道:“你的真正身份又是什么人?”
葛天朋怔了一怔道:“老夫葛天朋,已是你所熟知的人,还要再追问什么?”
江不群道:“因为其中疑问重重,我还是没法想出完整一点的答案,……”
声调一沉,道:“既然你现在如此顺服,自然还需要你进一步的加以说明。”
葛天朋喘吁着道:“还需要我说明什么?”
江不群一笑道:“你之与丁令威,绝不至于像西门龙与西门虎一样吧!丁令威早已是成名的人物,你如何害了他,他在那里,是死了还是活着?”
葛天朋咬牙一笑道:“要害人最是容易不过,只要我安了心,有的是机会,丁令威虽然武功高强,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我……”
江不群打断他说话道:“你的话中总像有一层朦胧的雾气,使我觉得迷惘!”
葛天朋摇摇头道:“这就难了!”
江不群略一忖思道:“在下在襄阳丁府之时,丁吟雪曾把我引入地牢去见丁令威,你知道么?”
葛天朋终于点点头道:“知道。”
江不群道:“你为什么知道?”
葛天朋道:“因为那丁令威就是我,是我授意丁吟雪如此做的……”
微微一顿,又道:“当时老夫的目的是想使你去与上官瑶青一拼,才想出的主意,谁知却也是弄巧成拙。”
江不群点点头道:“这话已够坦白!”
葛天朋道:“老夫已经没有撒谎的必要,自然不会再隐藏什么了……”
微微一顿,道:“老夫倒有一个提议!”
江不群道;“什么提议?”
葛天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由于老夫连番栽了跟斗,这争霸天下的野心早已损失净尽……”
江不群道:“这是可喜的现象。”
葛天朋继续道:“老夫此刻又已重伤,更是豪气全消,所以……”
话锋一顿,住口不语。
江不群道:“不论你的主意好不好,你不妨把它说明。”
葛天朋道:“我们雇车同去襄阳,老夫仍用丁令威之名,与你联合具柬邀请天下群雄……”
江不群点点头道:“好主意。”
葛天朋道:“老夫并将放出被囚的丁令威,当众向天下群雄述明经过,交还各派失宝……”
长长地叹息一声,又道:“老夫但求留得一命,觅地归隐!”
江不群静静的瞧着他道:“你这主意很好,其实在下的终极目的,也不过如此……”
葛天朋道:“既然尊驾同意,现在就去襄阳如何?”
江不群摇摇头道:“但我觉得奇怪!”
葛天朋道:“奇怪什么?”
江不群道:“第一,为何你突然间有这样大的转变,这与你以往的作为是大相径庭的!”
葛天朋叹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许是老夫大限将到,才有这种转变。”
江不群一笑又道:“第二,此去襄阳舟车劳顿,迢迢千里,你的属下爪牙仍然均在暗中,在下自身也是重伤之人,如何能担保不出变故?”
葛天朋道:“那么依你之见,又将如何?”
江不群道:“在下将先把你带到一个隐秘之处,然后召来能够召到的武林豪雄,同赴襄阳。”
葛天朋毫不迟疑地道:“老夫完全同意!”
江不群倒不由又是一怔。
因为葛天朋答覆得太干脆了,显然他对自己的安排是满意的。
他为什么如此满意。
当大批武林豪雄到来之后,葛天朋纵然仍有狡计,也已不易施展,一到襄阳,将是他身破名裂之时,自己纵然有意留他一条活命,只怕也是办不到的。
因为单凭了他杀死少林、峨嵋两派掌门之事,就是万死不赦之罪。
葛天朋不是傻瓜,这情形他应该判断得十分清楚,为什么他会欣然同意。
他宁愿在天下群雄之前出尽洋相之后再被歼杀么,这其中……
一时之间,他倒不由为之怔了起来。
葛天朋一笑道:“江小子,你我的伤势都需要急急调理,我们还在这里耗下去么?”
江不群点点头道:“我会即刻设法召来武林同道,把你我安全的送往襄阳……”
葛天朋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道:“很好,江小子快些设法吧!”
江不群望着他,不由暗暗奇怪,葛天朋究竟还有什么高招,倒使他无法想得出来。
忖思了一下,道:“丁令威还活着么?”
葛天朋点点头道:“如果这几日中他没有发生意外,是应该好好的活着的!”
江不群道:“他在哪里?”
葛天朋道:“自然是在丁府的地牢之中。”
江不群道:“是什么人在看守着他?”
葛天朋道:“是老夫的两名最亲信的人,除开他们两人之外,是没有另外的人知道了!”
江不群道:“这事有一个使在下困惑了许久的疑问,得不到合理的解释……”
声调一沉道;“那丁令威对你而言,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为什么你不把他杀掉,难道你不知道他活在世上,可能成为你的一条祸根……”
葛天朋喃喃地道:“这……这……”
但他眼珠一转,道:“但我要反问一句,那西门虎对付其敌人也是失去了利用价值之人,为什么他不杀他?”
江不群无可奈何的一笑道:“你很会狡辩!”
葛天朋叹口气道:“凡事不必如此追根究底,须知世上的事有时是没有什么情理可言的。”
江不群淡然一笑道:“好吧!这件事我不追究,那么你与丁令威又是什么关系?”
葛天朋摇摇头道:“这事恕我不能明言。”
江不群沉声哼道:“为什么?”
葛天朋叹道:“如果老夫说了出来,只怕你也是不会相信,所以老夫……”
微微一顿,又道:“反正这事一到襄阳,不说自明。”
江不群哼道:“这样看来,你仍然有保守秘密的必要。”
葛天朋答笑道:“其实这也算不得保留秘密,只可以算是……保留颜面……”
微微一顿,又道:“一回丁府,老夫会与你一同去放出丁令威,这事何不由他直接说了出来?”
江不群忖思了一下,笑道:“这是一个十分难猜的谜,也许你与丁令威之间,当真有些不可告人之事。”
葛天朋黯然苦笑道:“老夫不愿预言,自然有不得已的原因。”
江不群点头一笑道:“在下不是太为已甚之人,既然你不愿明说,在下可以暂时不去追究,但……”
微微一顿,又道:“尊驾的面具,可以取下来了!”
葛天朋嘶声叫道:“不……不……不”
江不群停手道:“为什么?”
葛天朋叫道:“除你而外,老夫不愿再有第二个人见到老夫的真实面目。”
江不群摇头道:“在下不能事事依你,至少,不能容你再辱及丁老前辈的令名!”
哧的一声,将他的面具撕了下来。
里面的脸孔,江不群在云梦大泽中时是曾经见过了的,那张有着刀疤的脸,立刻清晰入目。
葛天朋立刻用双手去掩他的脸孔,仿佛他的面孔当真羞于见人。
江不群微微一笑道:“如果你当真是这般羞于见人,不妨戴上一幅面具。……”
忽然一一
江不群像触电般的震了一震。
他从没有这样的惊愕过,两眼定定地瞧着葛天朋,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葛天朋仍是双手掩面,狼狈万状。
江不群盯视良久,长叹一声,把目光投注到了一枝梅的脸上。
一枝梅同样的错愕不已,因为他们两人的感觉相同,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的事。
江不群拍拍前额,暗道:“江不群啊,江不群,你自觉聪明,为什么却笨得连这一点都没想到?”
他啼笑皆非,沉声叫道:“葛天朋,你为什么要戴两付面具?”
原来在那丁令威的面具之下,并不是葛天朋的本相,那也是一付面具。
那面具是够得上精巧的,不是由于一场恶战的震动与江不群方才拆下第一付面具时过于粗鲁,大约绝不会看得出里面仍是一付面具。
但现在,由于葛天朋脸颈之间已有裂隙,故而才看了出来。
葛天朋震声叫道:“江公子,别再扯下这付面具!”
江不群心中也自十分激动,望着葛天朋的第二付面具,一时不敢下手。
他想不出在这层面具之下是那一付脸孔。
他颓然喝道:“你如何解释?”
葛天朋嘶声道:“我……我没有解释,我只是求你,不要看我的本相,……”
他的声音哽咽了起来,继续喃喃道:“江公子,我什么都答应了你,我已身败名裂,你该答应我的请求!”
江不群没有回答。
这是太离奇的事,没有人会戴两付面具,他为什么要如此?
他为什么那样不敢露出本相。
葛天朋见江不群怔视不语,忍不住又叫道:“江公子,你已经答应了,是么……我知道你是会答应的!”
江不群仍然没有开口。
葛天朋再度嘶声道:“江公子,你该完全相信我,我再也没有什么诡计可以施展,一到襄阳,我愿解散徒众,释出丁令威,听凭发落……”
江不群终于开口道:“我所怀疑的就是这一点,既然到襄阳之后,你会听凭发落,为什么现在却不敢露出本相?”
葛天朋呐呐地道:“不要问我为什么,就算这是我的条件吧!”
江不群冷笑道:“但这是关键所在……”
微微一顿,道:“也许我可以猜到为什么了!”
葛天朋呐呐的吃惊道:“江公子……猜到了什么?”
江不群道:“以你的身份地位来说,在遭遇到这种打击之后,是不会再怕死的,……”
葛天朋急道:“老夫也不是完全怕死,而是……”
目光凄然一转,道:“而是想以有生之年,忏悔过去。”
江不群摇摇头道:“在下却不如此想法……”
葛天朋呐呐地道:“那么公子……”
江不群仰首吐了一口长气道:“除非一到襄阳,仍能恢复你的声望地位,使你从失败之中,走到另一个成功的境界!”
葛天朋急道:“老夫可以对天发誓,再也不会对江公子施展手段,……”
目光一转,又道:“何况在江公子的安排下,老夫也已没有手段可以施展!”
江不群冷笑道:“只有一点是可能的……”
声调一沉,喝道:“那就是仰赖你的神秘身份,对么?”
葛天朋震了一震,呐呐地道:“江公子,你已经大获全胜了,何必还要追根究底……”
江不群摇摇头道:“我已经说过了,这是关键之所在,别的事我可以由你,但这件事却不行。”
葛天朋咬牙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你不要逼人过甚!”
江不群沉声喝道:“是你自己扯了下来,还是要我动手?”
葛天朋嘶声狂叫道:“江不群如果你如此做,老夫只有一条死路,使你不能将整个事故大白于群雄之前,……”
微微一顿,又道:“那么你将一无所得!”
江不群目光微转,向一枝梅投注了一眼。
一枝梅会意,突然五指疾拂,一连闭了葛天朋八处大穴,包括哑穴在内。
葛天朋喉间咯咯了两声,当真变成了一具僵尸一般,不言不动,只有两只眼珠仍然滚动不已。
江不群五指微扬,欲放又收。
一枝梅微微轻轻叫道:“江公子!”
江不群瞧着她道:“姑娘要说什么?”
一枝梅道:“公子想必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了?”
江不群点点头道:“姑娘想必也是知道的了!”
一枝梅也点点头道:“这真是想不到的事为什么……唉……”
长叹一声,住口不语。
江不群道:“虽是想不到的事,但也是应该想到的事,只怪世间的浮名往往传闻失实!”
一枝梅眸光一转,把声音放得低低地道:“江公子……我倒有一点意见!”
江不群低应道:“是不揭开他的面具!”
一枝梅点头道:“至少,他的爪牙仍在,说不定一路之上仍然处处皆有伏兵,……”
江不群笑笑道:“在下又在重伤之中,不能使他完全断绝了希望……”
一枝梅一笑道:“正是如此,如此他存了必死之心,也许……”
江不群忙道:“姑娘所见极是,所以在下正在迟疑。”
说话之间,又触开了葛天朋的穴道。
葛天朋喘了一口长气道:“你……你们……”
江不群道:“在下完全依了你的要求,但你要一路乖乖的同去襄阳!”
葛天朋点点头道:“老夫已经重伤,不乖乖地去襄阳又能如何……”
但他却又闭上双目,微微一笑道:“江不群,你也遇上了一个难题,你将如何把我弄去襄阳?”
江不群目光转动,一时也不禁忧心如焚。
以他的伤势而论,他必须即刻养息,否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因为重伤之后,气血两亏,纵然他内功基础深厚,不至于伤势恶化而死,但也将因伤后失调,而变成终身残废。
一枝梅皱皱眉头道:“江公子,我……我去弄车!”
江不群苦笑道:“这不是一件容易事,要弄车也该他们去!”
说着指了指壁角的杨子仁等人。
一枝梅皱眉道:“如果他们邀来其他爪牙,又将如何!”
这是一个必然的危险,但除此而外,江不群却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娄剑雄等人必然仍在白云小筑,至于金松子等人,更是极好的臂助,但此刻无法把他们找来,也是毫无办法的事。
葛天朋又复双耳一瞑道:“老夫可否向你提出保证,早去襄阳!”
江不群沉声道:“早到襄阳,对你似乎并无多大好处,至少要在你伤势好转之后,否则你的另一重身份,并不是负伤之人,岂非自露马脚。”
葛天朋道:“我有丹药,虽不能使伤势立刻大好,但也可以使伤势稳住……”
眼珠一转,又道:“这药共有两颗,正好可供你我服用,但你敢用么……”
江不群一笑道:“这又有什么不敢,那丹药可有名字?”
葛天朋道:“反露回春丹。”
江不群欣然道:“丹药在于何处?”
葛天朋道:“衣襟之内,你替我取出来吧!”
江不群探手他的怀中,果见有一个小瓶,其中装了两颗丹药,是红色,扭开瓶塞,有淡淡的清香,当下毫不迟疑,将两颗丹药取了出来,一颗送到葛天朋口中,一颗却自己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