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翠楼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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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误会冰释

江不群瞧着绿林盟主娄剑雄,淡淡的笑道:“怎么样,老娄难道像你这等粗豪的人物,也会吞吞吐吐,不肯说出实话来!”

娄剑雄沉重的叹口气道:“但你为什么要找秘道,为什么说人手越少越好!”

江不群道:“你应该想得出来的,找秘道自然是要弃此而去,人手越少,行动才越加方便,不是么?”

娄剑雄叫道:“但这是逃走,我娄剑雄如果临阵而逃,还有什么面目再在江湖道上立足,还有什么资格再做绿林盟主!”

江不群笑笑道:“如果你想得通,也许就没有这种想法!”

娄剑雄叫道:“我早就想通了,大丈夫立身于世,就要无畏无惧,不屈不挠,生死不过一条命,算不了什么!”

江不群摇头道:“这是暴虎冯河之勇……”

微微一顿,道:“须知我等与少林、峨嵋派,是友非敌,其所以弄成眼下的僵局,不过是由于妖人的奸计,与彼此的误会所致……”

娄剑雄咬牙道:“那两个老和尚凶横到了极点,就算使他们两派同遭覆亡,也用不着为他们惋惜什么?”

江不群道:“那正是妖人所希望的事,要我们自相残杀,使他们坐收渔人之利……”

目光微转,又道:“只要他日解开误会,任何人都会说你老娄是顾全武林大局的忠勇之士,没有人会笑你遇敌而逃,你的属下也将因而对你更加尊敬!”

娄剑雄皱眉瞪眼地道:“但这是自毁基业,让他们两派秃贼把我的总寨踏平,使我于心何甘?”

江不群淡然笑道:“一座大寨能值几何,他日你可以重建,……”

目光瞧着娄剑雄笑道:“他日魔患平息之时,我江不群要少林、峨嵋两派来共同为你修建大寨,能不能争回你的面子?”

娄剑雄抓着满脸的络腮胡子道:“老江,你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他们与我成了死敌,如何会来替我修建大寨?”

江不群认真地道:“那是因为误会不曾解开,一旦误会释然,他们自会负荆请罪……要不然这样可好,他们不来修,由我江不群一人来修如何?”

娄剑雄忖思了一下,欣然道:“好,……老江,你说了话可要算数,无为公子江不群的声誉不在少林峨嵋以下,如今你陪我逃走,他日你替我修建大寨……”

一语未完,忽听一阵扰嚷呼喝之声远远传来。

娄剑雄皱皱眉头道:“看情形只怕来不及了!”

江不群笑道:“来得及,我料定了他们要藉助阵式的威力,那至少将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你尽可从容的召集部属,一齐弃此而去!”

娄剑雄咬咬牙关,双拳一擂,拔步而去。

王者食与申刚一直默无一言,江不群瞧瞧他们两人,笑道:“你们两人都睡了!”

王者食笑笑道:“跟你在一起,与跟猴儿在一起不同,可以少操些心!”

申刚瞪了他一眼,道:“你好像专门触我的霉头,须知我并不愿意跟你一块!”

王者食不在意的一笑,把头转了开去。

江不群感喟的一叹道:“认真说来,我并没有什么值得自傲的特长,以眼下的事而论,几乎都是糟到我一个人的手上!”

申刚接口道:“小玉马,不是我说你,放开葛天朋是你一大失策!”

江不群点头道:“这话也许对,但当时除了放开他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申刚哼道:“为什么?”

江不群道:“你不妨想想看,葛天朋与葛毕氏貌合神离,积仇甚深,他深入云梦,能够没有一些布署!”

申刚怔了一怔道:“你是说暗中有高手护随着他?”

江不群道:“这是最简单的一着,那葛天朋不用脑子也能想到。”

申刚抓抓耳朵,道:“现在我也同意胖娃儿的话,跟你在一走果然可以少操些心,随你怎么样去做,都用不着我伤脑筋……”

微微一顿,又道:“就以现在而论,咱们由秘道离去,来一个空城计,让他们费上半天力气,打开一座空空的大寨,然后再罚他们来修,倒也满有意思!”

正在谈话之间,只见娄剑雄大步跑了进来,道:“完全好了,各堂以下的人已经开始向外撤了……”

江不群欣然道:“很好,我们可以走在最后……那秘道通到何处?”

娄剑雄道:“两里之外,一片松林之中,秘道出口只是一座坟墓,但如果那两个老和尚在山外布桩,却仍在他们的包围之内。”

江不群笑道:“桩卡上人力单薄,自然挡不住我们,不足为虑,倒是离此之后……”

一时陷入沉思之中。

娄剑雄皱眉道:“是啊,……那两个老秃头打开空寨,一定不肯甘心……”

江不群道:“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娄剑雄忙道:“什么办法?”

江不群道:“一离大洪山,立刻化整为零,密取联系,同时,你也要急以飞羽传书,简略的述明眼前形势,通知各地分舵,采取同样步骤,避免与少林峨嵋等门派之人发生任何冲突,以待局势的变易!”

娄剑雄老大不情愿地道:“好吧!这是冲你老江的面子,换上任何人,我也不会答应!”

江不群笑笑道:“就算为我,我承你的情也就是了!”

只见一名中年汉子急步而至,俯身叫道:“禀盟主,大寨已空,只等盟主启驾!”

娄剑雄留恋的望望四面,喟然叫道:“老江,咱们也该走了!”

身子一转,当先大步走去。

绿林盟大寨之外,正在紧张热闹之处,罗汉大阵与金刚大阵俱已发动,一拨拨的僧人,有的五人一排,有的七人一伙,俱以排山倒海的掌力,分由四面八方向绿林盟大寨进击!

不出江不群所料,金刚与罗汉两阵端的威力强大,但却动作迟缓,足足半个时辰之后,大寨四面的围墙,方才相继倒了下来。

两座大阵继续向前推逼,但见屋瓦纷飞,木屑四散,看来这座的绿林盟大寨将在一个时辰之中变为平土。

法元、悲风大师等人俱皆遥立阵外,袖手而观。

忽然——

只见一簇人直奔而至,那些人是由山外而来,竟是几名绿林道上的人物。

法元、悲风等人俱皆为之一怔。

那簇人眨眼已到面前,在场眼见之人不由更加同时一愕!

原来那是六名绿林好汉,他们却抬着一位受伤垂死的老年僧人。

那僧人背部有一处箭伤,血液已经凝固,全身都沾满了紫黑的血块,面部有如白纸,只剩了一丝游气。

但首先受到震动的却是悲风大师,只见他急步俯身下去,嘶声叫道:“师兄……师兄……”

原来那老僧竟是悲云大师。

悲云大师双目睁了一睁,却没说出话来。

悲风大师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金丝葫芦,颤抖着手指,取出一颗黄色药丸,撬开悲云大师的牙关,替他服了下去。

由于那颗药丸之助,悲云大师精神振奋了一些,喘了一口气道:“这是什么地方?”

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已经能够听得清楚。

悲风大师忙道:“是大洪山……”

微微一顿,道:“师兄且请宽怀养伤,此外的事师弟再徐徐向师兄禀报。”

悲云大师挣扎着道:“有一件事……师弟必须……知道,那江不……群……”

他实在衰弱到了极点,竟再也说不出来。

悲风大师忙道:“不劳师兄费心,下座已经知道了……”

目光温慰地瞧着悲云大师又道:“江不群与绿林盗魁娄剑雄串通为恶,荼毒江湖,小弟已经联结峨嵋等派,尽起精锐为加诛除!一定可为罹难的掌门报仇,为师兄解恨。”

悲云大师面部有痛苦的表情,挣扎着叫道:“错……了……”

声音虽然极度微弱,但悲风大师还是听清楚了。

他抬头扫了围在四周的法元大师等人一眼,但众人投给他的却都是困惑不解的目光。

悲风大师忖思了一下,连忙又把那金丝葫芦取了出来,低声叫道:“师兄,师兄……”

悲云大师没有应声,人已陷于虚脱状态。

法元大师接口道:“大师手中的想是疗伤补元圣品,何不给悲云大师多服一粒?”

悲风大师长吁一声道:“不,补元疗伤之药,哪有这样快的功效,老衲所持乃是提神醒脑之药,少服可以加强血液周流,多服虽可使神志清醒于一时,但却是伤经损元之物,是以老衲觉得踌躇!”

法元大师皱眉道:“悲云大师神色痛苦,似有重大之事要说,而且方才……”

其话锋一倾,住口不语。

悲风大师终于咬咬牙道:“好吧,为功为罪,老衲已不能多所顾忌了!”

打开葫芦,取出了二颗黄色丹丸,给悲云大师一齐服了下去。

大约半盏热茶之后,悲云大师再度睁开双眼,这次他的精神更加好了一些,悲风大师忙道:“师兄可是说小弟处事不当么?”

悲云大师喘吁了一下道:“你们……不要中了……妖人的……离……间……之计……”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讶然。

悲风大师投注了峨嵋右尊者法元大师一眼,两人悄悄返身下令,首先停止了罗汉金刚两座大阵的攻势。

但他们的令谕毕竟下得晚了一些,一座绿林大寨已经捣毁了十成中的八成,只剩了一些断壁残垣。

然而,大寨却未遇抵抗,真切一点说来,是都已全部走光,只剩了一座空的躯壳。

悲风大师顾不得理会这些,连忙又向悲云大师道:“师兄是说那江不群不是恶徒一流?”

悲云大师低弱的诵声佛号道:“江施主……是中流……砥柱……他……的……任何……话……都是……信得……过……的……”

悲风大师不禁面色通红,又愧又悔。

悲云大师挣扎着又道:“老衲……一切……遭遇……江施……主……都……能说明,师……弟……一定……要听……他的……,我少林……才有……重兴之……望……”

他伸出了枯皱失血的右手,牢牢地握住了悲风大师的左手,双目中有晶莹的泪珠,也有沉重的表情。

悲风大师忍不住流泪道:“师兄,我误会了江不群,但这件事是可以弥补的,师兄放心,我会立刻找到江不群和他说明。”

悲云大师面部的肌肉松弛了一些,但随之他的心神也微驰了下来,药力一消,顿时脸色苍白,气息渐微。

悲风大师悲呼道:“师兄,师兄……”

但悲云大师仅是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笑容,就已然而逝。

悲风大师哀哭失声,但他仅是哭了几声,就挺身而起,叫道:“快些传与江不群施主,就说……”

但他话未说完,却突然呆住了。

原来另一名中年僧人对他摇摇头道:“绿林大寨中没有人,他们都从秘道中走了!”

悲风大师瞧瞧已经被金刚、罗汉大阵差不多完全摧毁了的绿林盛大寨,暗暗叹口气道:“看情形这不是容易解得开的过节了。”

忽然,他发觉了仍然呆立在一旁的六名绿林人物,当下连忙合什诵佛道:“六位施主……”

那六名绿林好汉中走出一人,道:“在下等告辞了!”

语调冰冷,瞧着被摧毁了的大寨,有一抹忿怒之情。

悲风大师忙道:“诸位且慢……”

沉吟了一阵,方道:“这是无可弥补的误会,但老衲情非得已……有劳施主向娄盟主与江公子解说一二!”

那汉子点点头道:“在下当据实禀报!”

悲风大师欣然道:“不错,只要施主把方才所见的一切禀与贵盟主以及江公子,相信他们会给予宽宥。”

那汉子道:“在下等不是绿林总盟大寨之人,乃是大洪南支分舵,何时能见到敝盟主,尚难断言。”

悲风大师连连点头道:“除了拜托施主之外,老衲当另外设法与娄盟主联络。”

那汉子点点头道:“大师还有什么吩咐?”

悲风大师道:“施主是在何处发现敝师兄的?”

那汉子道:“就在大洪山南舵,离敝舵不远之处,在下等发现他时,已经神志不清,不知在那山涧中躺了几时,只因他模模糊糊反覆着少林之字,在下等闻得少林峨嵋两派围山之讯,方才抬他前来。”

悲风大师连连俯首合什道:“不拘如何,老衲等永感大德!”

六名绿林好汉同时告别而去,残破的绿林大寨之前陷入了沉静之中。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

残破的大寨前虽然有两百多人,但静得没有一丝声息。

法元、悲风两位大师、昆仑一派的左右二护法、洞庭帮主、三位红衣喇嘛,俱皆围坐一起。

悲云大师的遗骸,则已经暂厝于大寨一侧,准备与悲天大师头骨一并移往少林,本元大师的头骨亦将移往峨嵋!

法元大师终于打破沉默,低声向悲风大师道:“眼下之局,大师有何高见?”

悲风大师长叹一声道:“老衲老迈昏庸,就以对江不群之事说来,已经铸下了大错,老衲如何还敢再妄做主张。”

话虽如此,但在场的昆仑左右二护法、洞庭帮主,以及三位红衣喇嘛,俱属客卿地位,不便参加意见,更不便代少林峨嵋做主。

法元大师皱皱眉头道:“老衲的错误更多,看来这事大师仍是责无旁贷。”

悲风大师目光四外转了一转道:“局势险恶,一着之疏,一步之差,都足以影响大局!”

法元大师响应着道:“大师的话对,我们必须慎重行事。”

悲风大师忖思着道:“由敝师兄遗言之中,可知江不群的话是可以信任的……”

法元大师道:“自然,当江不群自辩之时,老衲也觉得颇有道理,但因事实对他不利,所以老衲没有开口。”

悲风大师道:“江不群既是慷慨豪士,自会体谅大师与老衲的苦衷,娄剑雄是粗浑之人,只要江不群一言可解……”

目光缓缓一转,又道:“目前成问题的着手之事还是江不群所说的那葛天朋夫妇……”

法元大师点头道:“大师说得是,只怕已有不少妖徒围在了大洪山四外!”

悲风大师皱眉道:“我等的举措行止,是一件事关重大的事,老衲……”

话锋一顿,住口不语。

法元大师沉凝地道:“少林一脉,一向是各大门派的领袖门派,大师目前虽未正位,但已是少林代理掌门,该无异议……”

悲风大师双手连摇道:“这个……老衲如何敢当?”

法元大师道:“大师不必过谦,荡魔之计还请下令应付!”

悲风大师苦笑道:“虽蒙大师等器重,但老衲却愧不敢当,且好仍是共议共决……”

微微一顿,道:“眼下我等所处的是个危局,以江不群之能,尚且两次败于那一招‘悲鸿折翼’之下,可知妖徒武功俱臻化境……”

法元大师颔首不语。

洞庭帮主韩子羽接口道:“看大师之言,似乎已有成竹在胸。”

悲风大师忙道:“老衲想到的,谅必诸位也已想到,俗云:一动不如一静,当此之时,如果大举直捣魔窟,只怕尚是力有未逮。”

法元大师点头道:“大师说的是。”

洞庭帮主接口道:“大师之意难道是守在此处?”

悲风大师沉凝地道,“以眼下而论,唯一可恃的是金刚、罗汉两座大阵,阵式布就之后,不惧强敌力攻,也不惧妖邪之术,但如在行走途中遭遇强敌,布阵不及,必遭毒手!”

法元大师欣然道:“就在此处布阵而守,果是善策!”

悲风大师道:“此外,一面向各大门派飞书求援,一面将妖邪祸乱江湖之事,公布天下,另外再与江不群取得联系谅解,则当毕集武林精英之后,再图大举,必可克奏奇功,一鼓而歼!”

众人皆无异言。

昆仑左右二护法与洞庭帮主俱皆各修羽书飞檄本门,征调高手驰援,悲风、法元大师则忙于重行易地布阵,一干人等俱皆避入了阵中。

江不群与娄剑雄等由秘道撤出之后,心情俱不甚佳,娄剑雄钢牙咬得格格作响,江不群则面色沉寂,不发一言。

那出口之处果是一座空空的坟洞,有如在坟穴,实际上却是娄剑雄派人所修的假坟秘道。

八十余名绿林盟总舵的属下人等,散处在松林之中,等候娄剑雄下令。

娄剑雄瞧瞧江不群,忽然一笑道:“老江,我想起了一句话来!”

江不群一怔道:“是什么话?”

娄剑雄咬咬牙道:“天下女子皆祸水也!”

这本是句很平常的话,但由娄剑雄这等粗豪的人物口中说了出来,却未免有些使人觉得好笑。

江不群果真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江,你笑什么,是我说的不对……”

不待江不群答话,又自顾说下去道:“如不是胡飞花那臭娘们,大洪山不会请来少林、峨嵋的两个掌门老秃,自然他们也不会死在大洪山,那么少林、峨嵋两派也不会麻烦找到我的头上,这岂不都是胡飞花那臭娘们害惨了我……”

江不群微微一笑,没有开口。

娄剑雄长吁一声,又道:“料不到最后她却偷条棉被跑了,老子前思后想,足足想了一天一夜,也是没想出一个头绪来。”

江不群笑道:“想是那天很冷,所以才只好偷条棉被。”

娄剑雄顿顿脚道:“这些事提它做什么,先说眼前的事吧!”

江不群笑笑道:“现在再说,的确是太晚了些,还是处理眼前的事要紧!”

娄剑雄沉声道:“罗总堂主!”

但见一个五旬以上的老者应声赶了过来,俯首低声道:“属下侍候盟主!”

娄剑雄皱皱眉道:“绿林盟南七北六一十三省中的大事,一向都是你替我经手的,现在你看怎么样,就依照江公子的意思办吧!”

罗总堂主连声应是,而后又向江不群等深深拱手道:‘江公子与盟主的意思,属下已经略知一二,第一,属下即刻飞檄各地分舵,要他们各视情形的需要,不妨化整为零,隐匿一时,另候总盟指示……”

娄剑雄点点头道:“这话很对!”

罗总堂主俯首又道:“第二,述明日前大局形势,要他们各自珍重,并且不要与少林峨嵋任何一派有所冲突。”

娄剑雄又轻轻点了点头。

罗总堂主忖思了一下,道:“眼下成问题的是总盟化整为零,应该疏迁何处?”

娄剑雄道:“是啊!既分散了就不易联络,不分散又容易受到妖徒与那些秃头的欺负,这倒难了!”

罗总堂主忖思了一阵,忽然微微一笑道:“属下倒想起了一个十分理想的地方,请江公子与盟主斟酌示下!”

娄剑雄叫道:“既然想到了,就快说吧,哆嗦什么!”

罗总堂主忙道:“绿林总盟在这大洪山定基有年,纵然大寨被毁,也是不应远离……”

娄剑雄皱眉哼道:“这话等于是白费,不离开就只有跟那些秃头一拚,偏偏我们的江大爷要出这馊主意叫咱们逃走。”

罗总堂主轻轻笑道:“属下的话还没说完呢!大洪山地域辽阔,西北山麓一带,多属原始丛林,有的广达千亩,有的绵延数座山峰,在其中就算隐上千军万马,也是难以寻觅,少林峨嵋两派之中虽然不乏高手,但要他们冒险入林,大约他们不能不有所顾虑。”

娄剑雄欣然道:“本座在大洪山住了十几年,为什么不知道有这样好的地方?”

罗总堂主忙道:“那是因为盟主日理万机,无暇到四面林区走走……”

娄剑雄一拍脑袋,笑道:“不错,说忙我也真够忙的,天天都忙昏了头,竟不知大洪山还有这等好的去处,走……就到西北山区里去!”

江不群一笑道:“老娄,过去我常常奇怪,像你娄剑雄这样粗豪的人物,如何能当得了绿林盟主,统率得了手下的数万弟兄,但现在,我却不奇怪了!”

娄剑雄怔了怔道:“为什么?”

江不群道:“因为你毕竟有些长处,至少是知人善用,正是有这么一位总堂主,就可使你的盟主宝座坐得牢了!”

罗总堂主连忙向江不群深深一礼道:“公子过奖了!”

娄剑雄呵呵大笑道:“如不是你提醒我,我倒忘了奖赏他了……罗总堂主,本座赏你纹银一千两,用它去讨一房小老婆吧……”

但他立刻又叫道:“不行,最好是别讨小老婆,因为……天下女子皆祸水也!”

罗总堂主连忙躬身道:“谢盟主重赏,但属下不敢领受。”

娄剑雄奇道:“为什么?”

罗总堂主道:“本盟大寨被毁,江湖劫难未已,正当多灾多难之时,属下尽责守分,本是应该之事,又怎敢受盟主重赏!”

江不群喟然道:“难得……”

娄剑雄得意地道:“好吧,你不接受,本座也不勉强于你,这事本座记在心上也就是了!”

江不群站起身来,道:“事不宜迟,走吧……”

娄剑雄目光四外一转,道:“如果碰上那两派的秃头属下,要不要和他们干一次呢?”

江不群道:“依我看来,最多不过遇上一些布桩设卡之人,大约他们还不敢公然挑战,只需闯过去也就是了!”

于是江不群与王者食、申刚当先领路,向前走去。

果然,众人一路行来,只遇到了两处布桩设卡的僧人,江不群当先引路,那些僧人俱皆远远回避,但是却俱皆发出了讯号。

剑雄赶到江不群身边,道:“这些秃头倒也刁恶,他们不敢动手,却拚命地发射讯号,岂不给那两个老秃头知道了消息?”

江不群笑笑道:“贵属下罗总堂主说得不错,纵然他们知道了你率众进入了那些原始丛林地区,大约也不敢追去搜查,一来他们的罗汉金刚大阵在树林中无法发挥威力,二来,还有更棘手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

说话之间,却停了下来。

娄剑雄一怔道:“走呀!”

江不群笑笑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咱们该分手了!”

娄剑雄皱眉半晌,道:“你要走也好,老江,你该记住,我们是共过患难之人,今后不管有什么事,别忘了打个招呼!”

江不群笑笑道:“我知道。”

娄剑雄又依依不舍的向王者食与申刚道别,于是,众人分道扬镳。

江不群与王者食申刚三人,并没有即时走开,却攀上了一处山峰,静悄悄的注视着娄剑雄等人远去。

大约半盏热茶之后,申刚抓抓耳朵道:“他们都走远了!”

王者食叹口气道:“小玉马,情势越来越糟,最初只是飞龙帮的事,以后加上了襄阳丁家,再以后是云梦女魔,现在更好,连少林峨嵋两派也成了咱们的死敌了!”

江不群不在意的答道:“做人处事,只要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也就够了,误会的事总有解开的时候,又何必放在心上!”

申刚摇摇头道:“你倒说得轻松,就以眼前而论,咱们处处都是敌人,当真已是走投无路了!”

江不群笑道:“莫非你是真的灰心了!”

申刚震了一震,猛然一拍前额道:“小玉马,这倒让你见笑了,我申刚还不是那种人,刀头舔血,死里来,活里去,算不了什么!”

江不群笑道:“那么,咱们也该走了!”

申刚抓抓耳朵道:“走到那里去,也该有个计划吧!”

江不群仰首向天,悠悠地道:“要办的事情可多了……”

伸手遥遥一指道:“看见那座高峰了么?首先我要去会晤一个人,另外,则是去掀那葛天朋的底,依我看来,这葛天朋必是一个出过大名的人……”

王者食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难道你无法形容一下?”

江不群道:“除了脸上有一条刀疤之外,再没有什么可形容的,也许是因为那张脸太平凡了,平凡得找不出一点特征来……”

微微一顿,又道:“至于身材,与丁令威一模一样,因为他本来是冒充丁令威的!”

王者食与申刚俱皆皱眉苦思了一阵,但两人却同样的俱都想不出所以然来。

江不群一笑道:“现在凭空臆断,是没有用处的,必须等再见了他本人之后……”

申刚叫道:“这样说来,你还想再去襄阳?”

江不群摇头道:“去他的家中找他,那是最笨的办法,一来,他随时都可以做有利的掩蔽;二来,丁府中机关密布,防不胜防……”

申刚道:“这就难了……”

江不群道:“也许我可以布署一个陷阱,等他出来上钩!”

申刚大感兴趣地道:“小玉马,你是世上最聪明的人,只不过你不肯用计谋而已,现在,你究竟要用什么高着了?”

江不群笑笑道:“老实说,我脑子里现在还是一片空白,只好随机应变,到什么时候再想什么时候的办法!”

申刚有些失望地道:“你不是有意卖关子吧!”

江不群笑道:“我没有什么关子好卖,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抓住一个有利的条件,此外,还有云梦的葛毕氏,那也是一个心腹之患!”

申刚笑笑道:“这一点我和你的看法倒有些不同!”

江不群道:“你有什么看法?”

申刚道:“葛毕氏大不了只是死守云梦大泽,葛天朋才是为祸江湖的罪魁祸首!”

江不群没有再说什么,忖度了一下地势,立刻放步就走。

大洪山中恢复了应有的平静,除了风声虫声之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息。

现在,江不群等三人已经到了那座高峰之前。

申刚仰望了一下,道:“小玉马,你没有神经失常吧?”

江不群笑笑道:“你看我像失常了么?”

申刚摇摇头道:“不像,但是……你说要到这峰上会晤一个人,是真的么?”

江不群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申刚两眼瞪得滚圆地道:“住在这上面的,除了神之外,就只有鬼了,大约没有人能够住在上面,至少,上上下下,实在太麻烦了!”

王者食接口道:“岂止麻烦,老实说,像我……就根本别想上去。”

江不群一笑道:“那么,你们两位就在峰下等我……”

略一忖度,就要向上攀爬。

申刚横身一拦,哼道:“慢着,如果你不先说出谁在峰上,你就休想上去。”

江不群笑笑道:“玉娇娇!”

申刚投注了王者食一眼,怔怔地道:“玉娇娇……玉娇娇怎会在这峰上?”

但江不群却早已如一条壁虎一般,笔直地向峰上爬升了上去。

江不群一口气攀上峰顶,微觉有些心跳气促,这使他惊觉到自己的内伤并未完全愈合,但他此刻无暇多顾,急急向那玉娇娇存身之处扑去。

只见那条棉被仍在,一条纤巧的躯体蜷缩其中。

江不群怔了一怔,笑道:“真想不到,你居然仍在,我认为你应该早已离开了才对……”

但见那人影一翻身坐了起来,笑道:“只怕还有你想不到的事,我并不是玉娇娇。”

江不群这次认清了,果然大出他意料之外,那人竟是一枝梅。

虽说意外,但他也大为欣喜,当下忙道:“姑娘是怎么来的?”

一枝梅笑道:“你是问我怎么逃出魔掌,还是问我怎么知道到这峰上来等你?”

江不群过:“就算两样都问吧!”

一枝梅道:“好在我是那‘母后’的人,‘主上’虽然要把我置于死地,但他顾虑到‘母后’,方才使我留下了一命。”

江不群道:“如今你是否已算叛徒?”

一枝梅笑道:“可以算,可以不算……”

幽幽一叹,又道:“玉娇娇对我虽然很严酷,但大体上说来,还算是很好的,加上‘母后’的虚伪宽大,我仍然可以大大方方回去……”

江不群道:“那么姑娘为何不再回到那母后或是大公主的身边?”

一枝梅神秘地一笑道:“就因为我知道了玉娇娇在这峰上等你的事,所以我才改变了主意。”

江不群笑道:“想是你早知道了玉娇娇假胡飞花之名,具柬邀请少林峨嵋两位掌门的事,才潜入了大洪山……”

一枝梅平平淡淡地道:“玉娇娇以往所做的事,有几桩有我的份儿,自然我知道得十分清楚!”

江不群大喜道:“看来我们是可以好好谈上一谈了!”

一枝梅笑道:“谈是可以谈,但怕你仍会失望。”

江不群道:“不论失望与否,都是一大收获……”

但他瞧着一枝梅笑道:“过去我曾把姑娘看成一个神秘人物,但现在……”

一枝梅道:“现在怎样?失去神秘性了?”

江不群像欣赏一件名贵的艺术品般的欣赏着她,笑道:“老实说,你的耳目口鼻,你的一颦一笑,都具有无限的神秘,像深邃的大海,使人无法一眼看穿,不像玉桥娇那么浅薄,把她全部的美都毫无保留的表现在她的脸上,也不像胡飞花那样天真,没有一点深度……”

一枝梅娇笑道:“你这样恭维,我可有些消受不了!”

江不群自顾说下去道:“老实说,你倒有些像那位‘母后’葛毕氏……”

一枝梅道:“你太高抬我了……”

眸光一转,又道:“但咱们不谈这些好不好!”

江不群笑道:“这倒是我忘形了,但姑娘的转变,使我实在奇怪。”

一枝梅道:“奇怪什么?”

江不群道:“剑阁初逢之时,你使我惑于你的鹏鲲之歌,百义庄中更显露了你行径的诡秘。襄阳丁府之中,虽使我对你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但你所保留的实在太多,以致在下并不希望由你那里获得什么……”

微微一顿,又道:“但现在我只想问你一点,姑娘为什么一再指引我去云梦!”

一枝梅掩口娇笑道:“无为公子的大名,固然早传遍天下,但我不是惑于令名之人,要你去云梦,是想试试你是不是理想的合作之人!”

江不群失笑道:“如今姑娘试出来了?”

一枝梅点头笑道:“既然你能生离云梦,足证你定力深厚,未为色欲所惑,武功出众,未曾丧生在‘悲鸿折翼’的一击之下,自然是理想的合作之人。”

江不群道:“姑娘知道得似乎不少。”

一枝梅笑道:“以无为公子的大名,既入云梦,如何能逃得过‘母后’的色欲一关,逃不过那一关,你就无法保全性命……”

江不群笑笑道:“老实说,在下曾两度接过‘悲鸿折翼’那一击,曾经受过重伤……”

一枝梅皱眉道:“两度……那么……”

江不群接口道:“葛天朋也赶到了云梦,他曾有上、中、下三策……”

一枝梅打断他的话道:“这些我都知道。”

江不群瞧着她道:“既是姑娘知道,在下也不再多说,如今在下已通过姑娘所说的试验,不知是否已可衷诚合作!”

一枝梅含笑道:“自然可以,但……我所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

江不群急道:“难道你不知道襄阳丁府的情形,你不知道那葛天朋究竟是个什么人物,一共有几个丁令威……”

一枝梅连连摇头道:“也许因为我是‘母后’这边的人,对丁府的事知道得太少,老实说,我所要急于知道的,也是那葛天朋的来龙去脉……”

江不群失望地道:“原来姑娘也不知道!”

一枝梅苦笑道:“那葛天朋是守秘的能手,整个丁府之中,大约只有一个丁吟雪能够说出一点眉目……”

江不群点头道:“不错,我也记得那丫头曾经暗示过一句话,如果知道了真相,我会笑掉了大牙,但到现在为止,我这大牙还是掉不下来!”

一枝梅皱眉道:“这话有深思的必要!”

江不群同意地道:“唯一的可能是丁令威本人,但由于葛天朋现出了本来面目,却使我不得不否定了这一点……”

一枝梅微微一笑道:“那葛天朋真是一个狡猾到了极点的老狐狸,如果硬从这里面推测,一定会使你钻进了牛角尖去……”

江不群道:“照姑娘说来,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由丁吟雪身上下手,一个是由葛天朋本人身上下手……”

微微一顿,道:“不瞒姑娘说,在下已在策划一个引诱葛天朋的陷阱。”

一枝梅笑笑道:“难道没有第三个办法?”

江不群摇摇头道:“也许有,但在下却决定采取第二个办法,直接由葛天朋本人身上下手。”

一枝梅眸光悠悠的一转,道:“如果你愿意采纳我的建议,似乎应该先采取另外一个办法。”

江不群欣然道:“想必姑娘一定有更好的主意了?”

一枝梅苦笑道:“我不惜冒着牺牲性命与受辱的危险,投身魔窟之中,也不过仅仅查探到了一件足以重视的事。”

江不群道:“虽然只是一件事,但想必极关重要,足以把葛天朋的根挖了出来。”

一枝梅凝重地道:“这也难说,不过,总算是一条有力的线索……”

眸光神秘的一转,又道:“这件事关系在一个人的身上,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一同去找他。”

江不群道:“姑娘保留得似乎太多,不能做进一步的说明么?”

一枝梅笑笑道:“既然要衷心合作,我自然不该保留什么,那人是一位隐士,名为坎离散人,住在九顶山果老峰下……”

江不群道:“不算太远,大约也在一千五百里以上,但是,他与那葛天朋夫妇有什么关系?”

一枝梅道:“如果我能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用不着再去找他了,是不是?”

江不群点点头道:“姑娘说得对,但至少应该说明姑娘是如何把他们联到一齐的,对么?”

一枝梅道:“葛天朋夫妇一称‘主上’,一称‘母后’,那不单是他们武功出众,驭下有方,使他们敢于向整个武林报复,掀起一场江湖大变所手凭恃的本钱,还在于他们的蛊毒惑神之术,与魔声音律之功……”

江不群同意地道:“姑娘说得不错,在襄阳丁府之中,在下曾经眼见华山掌门‘斩云剑’吕青岚变为痴迷疯狂,一个个被毁容割舌的人,仍然替他卖命。彩楼抛球时的‘魔音神功’使抢球的群豪奋不顾身,云梦大泽的‘春花楼’上,也曾使少林首座长老悲云大师为之走火入魔,双腿残废……”

一枝梅点头道:“这就是他们的厉害之处,至于我所说的‘坎离散人’,大约也是此道中的翘楚……”

江不群大感兴趣地道:“也许这就是葛天朋口中所说的在他之上的‘主上’,很可能就是他的授业之师,也就是四海悲鸿上官悌的后人!”

一枝梅摇摇头道:“不管他是不是四海悲鸿的后人,与他关系比较密切的是葛毕氏,你别忘了我是‘母后’属下的人……”

江不群笑笑道:“葛天朋也说过他与葛毕氏同门而不同师,但姑娘的想法大约与在下一样,一棵树不论它有多少条根,只要掘一条来,其他的也就不会难了!”

一枝梅欣然一笑道:“看来你我一定会合作得十分愉快。”

江不群道:“希望如此,不过,在下必须声明一件事。”

一枝梅双眉一皱道:“什么事?”

江不群自嘲地一笑道:“在江湖之中,在下不本来薄负时誉,颇为各方所谬许。但如今,在下虽然确信名头比往日将更加响亮,但不同的却是恶言交诟,成了各派群雄的众矢之的!”

一枝梅眸光一转,道:“这是那两个魔头替你制造的误会,不论是把你除去,还是使你为正邪皆不容,都是他们的成功……”

江不群点点头道:“姑娘说得对,但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我已是处处敌人,姑娘与我合作,会不会是一种失策?”

一枝梅甜甜一笑道:“你比我更明白,普天之下,如果我想找合作之人,只有你是最合适的了。”

江不群笑道:“既蒙姑娘不弃,我们还是早些动身的好。”

一枝梅道:“我轻功远逊于你,最好你先下去,万一我失手,也好请你助一臂之力!”

江不群笑道:“这是姑娘客气,但在下愿意遵命!”

双肩晃动,扑向峰边,像一片轻雾般飘然而下。

等在峰下的申刚立刻沉声叫道:“小玉马,这样急着下来做什么,老情人见面,应该多谈一会……”

王者食嘘了一声道:“猴儿,别大呼小叫,人家也下来了!”

原来在江不群十丈之上,正有一片黄云冉冉下落。

申刚仰望了一下,轻声道:“我倒要看看玉娇娇与胡飞花像到什么程度?”

一语未完,江不群与一枝梅已经先后双落实地,王者食与申刚又不由怔了起来。

申刚抓抓头皮道:“小玉马,你究竟搞什么鬼?”

江不群笑道:“我也没想到事情多少有些变化,这位是一枝梅姑娘!”

王者食打个哈哈道:“久仰了!”

一枝梅从容一笑,微微裣衽道:“小女子对两位侠士心仪已久,记得襄阳酒楼上曾有过一面之缘,至今耿耿于怀,未曾稍忘。”

一句话把两人说得都脸红了起来,原来那时申刚化妆的是名书僮,王者食化妆的则是鸨母般的老妇人。

江不群连忙岔开话题,道:“除开绿林盟主娄剑雄等人之外,一枝梅姑娘大约是唯一与我们站在一边的人了!”

申刚眼珠转几转,道:“我简直越来越糊涂了!”

江不群淡淡一笑道:“你糊涂什么?”

申刚道:“玉娇娇、丁吟雪都是妖人爪牙,但她们与你都像颇有交情,葛天朋、葛毕氏虽然和你交过手,但也是一招即罢。而且,那葛毕氏与你殷殷话别,嘱你改装易容,还想留我们住在那里……而你,也说过要报她一次恩惠,这情形……”

江不群微笑不语,似乎不愿多加解释。

王者食哼了一声道:“猴儿,你年纪不小,已经不是小孩了,为什么这样不懂事?”

申刚两眼圆睁道:“呸,你知道,你说个道理出来。”

王者食道:“这很简单,葛天朋与葛毕氏井非不想把小玉马置于死地,只是把他置于死地也不容易。而且,他们也没忽略了他的利用价值,所以小玉马与他们之间,就这种情形,至于玉娇娇、丁吟雪……”

抓着脖子里的肥肉,嘻嘻一笑,住口不语。

申刚哼道:“胖娃儿,少在我面前卖关子,玉娇娇、丁吟雪又怎么样?”

王者食笑道:“小玉马是浊世佳公子,天下美男子,哪一个少女会不对他倾心……”

江不群沉声道:“胖娃儿,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要拿找开心!”

王者食笑道:“这是你的作风,不论什么时候,都该保持一份轻松,笑口常开,延年益寿。”

申刚也大笑道:“这话妙,那么一枝梅姑娘……”

说着瞄了一枝梅一眼。

一枝梅早已双颊羞红,低下了头去。

江不群凝重地道:“一枝梅姑娘是潜伏在魔窟之中的人,这与玉娇娇、丁吟雪等截然不同。”

王者食与申刚也都掩去了调笑之色,对一枝梅由衷的生出了一股敬意。

王者食终于微喟一声道:“眼下我们已经举世皆敌,小玉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江不群笑道:“离开这里远一些,游游山,玩玩水。”

申刚抓抓耳朵,困惑地道:“这大约是小玉马灰心了,要逃避。”

一枝梅接口道:“这不是逃避,而是去挖根,我们不妨把那一双妖人比做一棵树,树是有根的,挖不到它的根,也就动不了这棵树,树有许多条根,但只要挖到一条,就不难挖出其他的根,根挖出来了,树也就要倒下去了。”

王者食欣然道:“姑娘这比喻好,但不知这条根要到哪里去挖?”

一枝梅眸光一转,道:“九顶山。”

王者食皱皱眉头道:“路不算近,一路上很可能遇到正邪双方的强敌,该怎么走呢?”

申刚大声接口道:“这容易,只要走出大洪山,大不了再化四百两银子买一辆马车……”

王者食摇头道:“这办法不行!”

申刚笑道:“你舍不得这几百两银子?”

王者食笑笑道:“银子是小事,但一路有七八条大江大河,四五座崇山峻岭,马车如果没有翅膀,是飞不过去的。”

申刚恍然点点头道:“这话倒是不无道理。”

王者食道:“这就要看小玉马了,其实,这大约也用不着你来乱出主意!”

江不群笑笑道:“这原该大家商议,不过,我倒有一个主意,目前江湖中很流行纱巾掩面,我们不妨采用这一办法,由此兼程赶到江陵,在江陵雇一条小船,溯江而上,一直驶到叙州,然后再沿岷江而上,可以直到九顶山之下!”

一枝梅点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王者食与申刚俱皆表示同意,申刚首先取出了一条黑巾,把面目掩盖了起来。

江不群等依样施为,俱皆掩去了本来面目。

夜色正浓,一行四人像幽灵一般往大洪山外扑去。

正行之间,忽听一声佛号朗宣,十数名黄衣僧人由树丛中闪了出来,为首的一名僧人洪声叫道:“四位是什么人?”

申刚咬牙道:“我恨死这些秃头,教训教训他们吧?”

王者食也怒道:“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委实欺人太甚!”

江不群轻声道:“千万不要伤了他们,免得误会越来越深,只要迫他们滚开也就是了!”

只听那僧人又叫道:“四位中可有江不群江施主在内?”

王者食与申刚早已一跃而至,申刚厉声吼道:“你们要找江不群是不是?“

那僧人见申刚来势汹汹,不由退了一步道:“不错,小僧正是要……”

但他一语未完,申刚冷厉的喝道:“用不着找他,找我也是一样!”

呼的一声,一拳捣了过去!

那僧人大叫道:“小僧是向……”

但下面的话没有说得出来,申刚一拳已经印到了他的前胸。

不知那僧人是因为申刚出手太快,来不及还击,还是根本没有还击的意思,竟被一拳击个正着,一时口血狂喷,踉跄而退。

申刚显然也没料到有此一着,不由怔了一怔。

王者食深恐申刚再度出手伤人,双掌交叉,击得砂石乱飞,大喝道:“你们还不让路滚开,难道当真要找死么?”

原来他掌力所击的俱是四面的砂石,并没有再向任何一名僧人下手。

在砂石四飞,与一片乒乓暴响中,众僧轰然四散,江不群与一枝梅也早已来到近前,江不群眉宇微锁道:“不必当真出手,我们冲过去就是了。”

双肩晃动,当先驰去。

一枝梅与申刚王者食急步相随,四人步履如飞,刹那间就已远离了那群僧人,也到了大洪山山下。

为了避免正邪双方的追踪,江不群等一行四人尽量捡荒僻小路,向江陵进发。

由于他们的小心,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变故,第二天中午就到了江陵。

因为时光太早,江不群主张等黄昏之后再去江陵雇船,这一来却急坏了王者食与申刚两人,因为他们一个是想去江陵喝个痛快,一个则是要大嚼一场。

虽是半日的时光,但两人却都觉得十分难耐,俱皆舔嘴咂舌,坐立不安。

江不群笑道:“你们两人的毛病,我也知道,其实,半日以来,大家都是水米不曾沾牙……”

王者食龇牙道:“民以食为天,兵马不动,粮草先行,这事咱们得想想办法!”

江不群目光一转道:“那边是一片陡坡,后面是绵亘的山岭,是个可进可退的地方……”

申刚抓抓耳朵道:“地方好有什么用,那里总不会有酒楼饭馆吧?”

江不群道:“饭馆酒楼当然没有,但咱们可以另想办法,看到那边的炊烟了么?”

王者食眺望了一眼,笑道:“我明白了,那边必有农猎之家,你的意思是去买些吃食,咱们到那边的山坡上去野餐一顿。”

江不群点头道:“不论是农家猎户,必定有自酿的美酒,与他们一些银钱,可以分一些来,至于吃的,能买到一些更好,买不到我们可以抓两只野兔、獐子等烤来吃!”

一枝梅高兴的笑道:“这真是好极了,这半日时光也许将是一生中最值得怀念的了!”

她说得有些忘形,一时倒不由脸红了起来。

申刚忙道:“胖娃儿,拿点银子来,我去买酒。”

王者食果然信手摸出一锭银子,递到申刚手上道:“别只顾了买酒,如果能买到风干的腊味,别忘了买些回来。”

申刚笑道:“银子是你出的,如果光买酒不买肉,未免有些对不起你,你放心,一定有你吃的就是了!”

吹着口哨,兴高采烈的飞步而去。

一时之间,江不群等也都十分高兴,似是忘却了一切的烦恼,准备来一顿舒服的野餐!

三人自那道陡坡走去,由于时间从容,三人都像游山之人样,缓缓移动,同时有说有笑。

一枝梅有一种指环般的暗器,能够同时扣住四十枚,可以十枚连发,也可以一枚枚的单独发射,就用她这种暗器的迅快的捉到了两只野兔,与三只山雉。

王者食欣然道:“够了,这些已经足够食用的了。”

三人兴高采烈的登上陡坡,举目看时,却不由为之一怔。

原来那陡坡与山峰连接之间,还有一片二十余丈宽的平地,其中竹木掩映,竟有一栋小巧的茅舍。

江不群止步道:“想不到这里会有人居住,看来咱们选择的地点有些不大妥当!”

一枝梅笑吟吟地道:“这地方背山面水,住在这里的人倒必是一位风雅之士!”

王者食提着山雉野兔,瞧了一眼,道:“这里柴扉深闭,鸡犬无声,也许是一座空宅。”

江不群倒不禁被他的话说得怔了一怔,当下嗯了一声,大步向茅屋之前走去。

只见竹篱之内是一片小院,菊桂竞芳,竹篁摇曳,但枯叶堆积,荒草没胫,可知这里已经许久没有打扫整理。

江不群困惑地道:“如果说住在这里的主人有事出了远门,为何门窗并未加锁,如果有人居住,又为何荒凉如此?”

一王者食接口道:“休怪我说句不祥的话,只怕住在这里的只有孤身一人,而他已经……”

忽然,一枝梅接口叫道:“有臭味!”

那味道随风传送过来,江不群与王者食也嗅到了,王者食收住了话锋,因为事实证实了他说的不假,那是一股腐尸的恶臭!

一枝梅退了开去,因为那味道使她头晕。

王者食则捏住鼻子,抢到江不群之前,把那茅舍的前后门窗打了开来。

一阵更浓的恶臭,随风四散,气味渐渐淡了下来,江不群与王者食相继进入房中。

一片惨象随即映入眼帘,只见房中陈设十分简单,仿佛只有一几一椅、一鼎炉、一蒲团。但此刻却一片凌乱,几椅都已劈开,地下及四角,都有挖掘的洞窟,连墙壁都有几处打开的裂缝。

自然,使江不群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房中的死者。

虽然尸体已经腐烂,但由萧萧的白发与白髯上,可知是一位老者。

他尸体俯卧,由于死去已逾半月以上,已经看不出致死之因。

但使江不群更为注意的是在死者身边趴伏着的一条黄狗。

那黄狗体型甚大,俯卧不动,看不出是生是死,但它紧傍死者而卧的样子,却使人很受感动。

江不群微喟一声道:“这是一只义犬!”

王者食也重重一叹道:“这年头,真是人不如狗,看来它在它主人死后,一直就守在它的主人身边,宁肯活活的饿死,也不肯离开!”

江不群凝重地道:“它没死,只不过已经饿昏了!”

说话之间,那奄奄一息的黄狗忽然挣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轻吠!

同时,只听申刚大步奔来,叫道:“小玉马、胖娃儿,里面死了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