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罗刹冷笑一声,突然欺身扬掌,快如闪电地,向朱立人的前胸进击。
还是像方才那样,一声“蓬”然巨震过处,朱立人被震得接连退了三步,咧嘴傻笑道:“姑娘真是信人,这一掌还是手下留了情。”
玉罗刹再度楞住了。
一旁的车士元沉声喝道:“朱立人,你……”
朱立人截口喝道:“车士元,小爷的姓名,岂是你能够叫的!别以为小爷对你们小姐客气,就以为小爷好说话,那是因为她是天风牧场的少主,小爷不能不客气一点,但对你这种狗仗人势的奴才胚子……”
忽然一声清叱,远远地传来道:“立人,留点口德!”
语声略显苍劲,似乎很远,也似乎很近,令人莫知其所何来。
朱立人那连珠炮似的语声被打断了。
被激怒得须发怒张,全身的骨节爆响,凝功待发的车士元,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威态尽敛。
倒是玉罗刹,连忙扬声问道:“是劫余生吗?”
回答她的,是一声深长的叹息,却仍然听不出那叹息声是从何而来。
朱立人含笑说道:“姑娘有甚么话,留待向家师当面去问吧!”
“他会见我?”
“当然会,在下本来就是奉命前来请你的。可是,姑娘不容许我有说话的机会……”
玉罗刹苦笑着截口问道:“令师请我干吗?”
朱立人道:“姑娘是天风牧场的少主,此行又是代表场主而来,家师认为,有些话请姑娘面陈贵场场主,也是好的。”
玉罗刹点点头,扭头向白君玉、车士元二人道:“好,咱们去瞧瞧。”
朱立人连忙说道:“不!姑娘,家师只请你一个人,不相干的人,不必跟去。”
“为甚么?”
“我只能说,这是姑娘的殊荣。”
“……”她沉思着没接腔。
“姑娘,在下一个人敢到这儿来,姑娘豪气干云,犹胜须眉,难道就不敢独自前往吗?”
“笑话!”玉罗刹秀眉一扬,冷声笑道:“本姑娘没有甚么不敢去的地方,更没有不敢见的人……”
朱立人飞快地接道:“那么,请!”
“且慢!”
“姑娘还有甚么问题?”
“你凭甚么能硬行捱我两掌,我要先解开这一个谜!”
“这问题很简单,家师曾说过:‘你小子别的没练好,捱揍的功夫,总算是过得去了。’……”
玉罗刹美目深注地问道:“真的吗?”
朱立人笑道:“信不信由你。”
车士元独目中精芒一闪道:“我第一个不相信。”
玉罗刹也立即接道:“我也不相信!”
朱立人笑问道:“姑娘是否还要考验一下?”
玉罗刹道:“我毋须再加考验,我只问你,敢不敢解开衣襟,让我查证一下?”
朱立人道:“多谢姑娘关注,在下绝对没有负伤。”
“别装蒜了!”玉刹罗冷然接道:“对我的掌力,我有绝对自信,就算你是铜浇铁铸的,也会在你身上留点记号。”
朱立人道:“但事实上,在下是毫发无损。”
玉刹罗道:“这就足以证明,你身上必然穿着像天孙织锦一类的宝衣……”
只听那略显苍劲的语声,又遥遥地传来道:“真菩萨面前莫烧假香,傻小子,别给我丢人了,还不老老实实的告诉人家。”
朱立人苦笑道:“师傅,您不说,我也就要告诉她了呢!”
接着,目注玉罗刹笑道:“姑娘,你够高明!”
玉罗刹冷冷地一笑道:“这是说,你身上的确是穿着天孙织锦软甲?”
“不错!”
“天孙织锦软甲,分别为武林中三位前辈异人所持有,你所有的这一件,是……”
“这个,姑娘就不必多问啦!”
“好!见到你师傅,不怕他不现原形!小黑炭,咱们走!”
对“小黑炭”的称呼,朱立人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咧嘴一笑道:“多谢姑娘赐我这么一个响亮的绰号……”
玉罗刹和朱立人相偕离去之后,白君玉也在车士元的陪同之下,重行回到小花厅中。
当然,车士元一定会查问白君玉的来历,而白君玉也将曾经向玉罗刹说过的那一套,重行说了一遍。
“但愿能如你老弟的心愿,”车士元独目凝神地,深注着点点头,道:“令师目前驻锡何处?”
白君玉正容接道:“家师乃闲云野鹤之身,他老人家目前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那么,如果你们师徒之间,须要连络时,如何接触呢?”
“目前,只有他老人家能找我,我却没法去找他老人家。”
车士元似笑非笑地接道:“令师对老弟你,似乎很放心?”
白君玉眉梢一扬道:“总管之意,是认为我还不能担当大任?”
车士元拈须微笑道:“老弟别误会,事实上,我对老弟的成就,也非常钦佩,因为,能连闯本牧场十六道关卡的人,在当代武林中,已很少有敌手了。”
白君玉淡淡地一笑道:“但愿我能不负总管的期望。”
车士元道:“白老弟,你是初来乍到,对我这个人,还谈不上了解,现在,我不妨自我介绍一下,我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观察力之强,与相人之准,比起双目完整的人来,却绝对只强不差,而且,我从来不作违心之论,去轻易赞美一个人。”
白君玉笑道:“多谢总管!小可感到非常荣幸……”
但他心中却在暗笑着:“老狐狸,别以为我年纪轻,好说话,我看得出来,你心中有不少疑念,也还有若干轻视之意。”
其实,站在车士元的立场上,对白君玉的怀疑,是难免的。
因为,白君玉年纪轻轻,却具有如此高明的身手,这,在武林中,是少见的,也可以说是反常的。
兼以白君玉来历如谜,此行真实意图,也难以逆料。
何况,白君玉的到来,也正是那位神秘的劫余生向天风牧场找岔的节骨眼儿上。
似此情形,怎不使得内外大权一把抓的车士元,暗中怀疑呢!
因此,尽管他们谈笑甚欢,但接下来的话题,却全是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
他们的点心还没用完,玉罗刹回来了,车士元连忙问道:“小姐,怎么样?”
玉罗刹冷冷地接道:“回去再谈。”
车士元一楞道:“回去?回牧场去?”
玉罗刹道:“不错,立刻起程……”
这算是应了一句俗语: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也算是雷声大,雨点小。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夤夜兼程赶来,又立即兼程赶了回去。
尽管回程中多了一个车士元和车士元的四个随员,但气氛却反而显得格外的沉闷。
也不知她跟劫余生见面时,谈了些甚么,一向都是俏脸挂着笑容的玉罗刹,居然变成一脸肃容地,连气都不哼一声。
因此,这一支由十多个高手凑成的行列,除了怒号着的北风与马蹄溅雪声外,居然听不到一点儿的人声。
回到天风牧场,已经是翌日辰牌以后,也直到此时,玉罗刹才向白君玉歉笑道:“白大哥,很抱歉!初来乍到,就累得你整晚没休息。”
白君玉笑道:“对一个练武的来说,一晚把不睡觉,实在算不了甚么,令人遗憾的是,昨宵,我没机会给小姐帮上忙。”
“别急,”玉罗刹娇笑道:“以后多的是机会。现在,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说不定今宵就有任务呢!”
“啊!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在两个侍女的伺候下,用过点心之后,玉罗刹才告辞离去,白君玉也准备安歇。
但芸儿、燕儿两个侍女,互相一使眼色之下,燕儿是退出了室外,芸儿却留下替他铺床叠被起来。
正待解衣就寝的白君玉,不由蹙眉说道:“芸儿,这些事情,我自己来。”
芸儿娇笑道:“少侠,我们是奉命伺候您的呀!今天是第一天,应该是由奴家轮值侍寝……”
白君玉截口讶问道:“怎么?还要人侍寝?”
芸儿媚笑道:“是啊!这是这儿的规矩,凡是天字楼的贵宾,每一位都有两个侍女来侍寝的。”
白君玉连连摇手道:“去去……我不作兴这一套。”
芸儿的俏脸一变,泫然欲泣道:“少侠,您不要婢子侍寝,对婢子来说,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如何严重法?”
“重则处死,最轻也得挨上一顿皮鞭。”
“这……不是太过份了吗!”
“少侠,这也是本牧场的规矩,奉命前来的侍女们,必须尽一切的力量,获得贵宾们的欢心。”
“……”白君沉思着没接腔。
“少侠,求您可怜可怜我吧!如果您不喜欢我,我就和衣蜷伏一旁,决不打扰您,只求您千万别赶我出去。”她的神情,显得楚楚可怜。
白君玉沉思着问道:“还有没有别的变通办法?”
芸儿道:“除非少侠亲自跟这儿的管事说明,证明不是婢子的过失,才可免罚。”
白君玉道:“好!去请你们的管事来!”
“是!”芸儿娇应着,怏怏地离去。
管事请来后,白君玉说明自己练的是童子功,不能近女色,才算将这尴尬的场面应付过去。
晚餐也是由玉罗刹陪着他用的,饭后,并陪着他在附近熟悉了一下环境。
玉罗刹这位秽名远播的武林荡女,在白君玉面前,居然一反常态,应对之间,不但毫无荡态地,显得规规矩矩,而且,落落大方,俨然是一位大家闺秀。
这情形,虽然使白君玉心中纳罕,却也暗中感到庆幸。因为,这样一来,至少可以免除一些无谓的麻烦。
当他们在附近溜了一圈,回到白君玉的住处时,一个劲装女郎已等在门口,向着玉罗刹施礼,说道:“小姐,阴夫人有请。”
所谓阴夫人,自然指的是红白双姬中的红姬阴盼盼。
玉罗刹讶问道:“甚么事?”
那劲装女郎苦笑道:“婢子不知道。”
“好!我马上就来。”玉罗刹扭头向白君玉笑说,道:“白大哥,请你等一等,待会我再来陪你……”
其实,请玉罗刹的,不是阴盼盼,而是那位神秘莫测的天风牧场场主,这是玉罗刹离开白君玉的房间之后,才由那劲装女郎告诉她的。
这位神秘人物,接见玉罗刹也并不例外,居然是闻声而不见人。
那是一间丈许见方、一无所有的密室,此刻,玉罗刹就站在密室的正中央,面对一个碗口大小的壁洞,恭敬地说道:“爹!我来了。”
壁洞中传出一个威严阴冷的语声道:“珠儿,你简直是迷糊得该打!”
玉罗刹一怔道:“爹!我是哪一点迷糊了?”
那阴冷的语声道:“你对一个人,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还不够迷糊!”
“爹!此话怎讲?”
“好!我告诉你,白君玉是女的!”
“是女的?”玉罗刹那一对足能勾魂摄魄的美目,睁得大大地:“这不可能吧!他的神态之间,一点破绽也没有啊!”
“他不要芸儿侍寝,就是一个最大的破绽。”
“这……”
“还有,爹老眼未花,我不但一眼能断定他是女的,也断定他是我仇家的女儿,因为,我那仇家,只有一个宝贝女儿。”
“爹!您已经见过他了?”
“当然!起初是车士元怀疑他是女儿身,他那名字,也带有脂粉气,我还有点不相信,但经我亲自观察之后,证明车士元的判断是正确的。”
玉罗刹秀眉一扬,目射煞芒地道:“好!我马上去揭穿她,我非得亲手杀了她不可!”
“不行!你,未必是她的对手。”
“爹!您怎能长他人的志气……”
“话不是这么说,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们宁可将她高估一点,何况,我还另有用意。”
“爹的意思是——”
“我要由她身上,引出老的来,而且,我也判断那个劫余生,就是她的师傅。”
“那……我该怎么办?”
“你还是保持原来的态度,故意装成对她着迷,但却要有分寸,而且,绝对不可露出一点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的破绽来。”
“好的。”
“还有,那个独孤长青,也可能是跟她一伙的,你要特别注意他。”
“是!爹已见过那厮了?”
“见过,但认不出来,等他正式闯关时,我再在暗中观察一下。”
密室外,传来车士元的语声道:“启禀场主,属下有紧急情况奉禀。”
那阴冷语声“唔”了一声道:“有甚么事?”
“启禀场主,本场运货车队,在百里外被劫……”
“有多少损失?”
“全部货价,当在白银五万两以上。”
“押运的是谁?”
“是第一堂堂主彭真。”
“人呢?”
“人货全部被扣,只有彭堂主独自走回来。”
“你叫彭真到这儿来。”
“是!”
那阴冷语声的辞锋,转向玉罗刹:“珠儿退过一旁,马上有任务分派。”
“是!”玉罗刹娇应着,退立密室的一角去。
接着,那壁洞中传出一阵窃窃私语声。
由于语声低微,仅能勉强听出,其中有一个既雅且腻的女人嗓音,但却没法分辨出他们在说些甚么。
玉罗刹秀眉微蹙之间,车士元已将第一堂堂主彭真带进来。
彭真是一个年约三十出头,既高且大,满脸横肉的精壮汉子。当他进入密室时,脸色煞白,那高大的身躯,也禁不住微微颤抖着。
他,强定心神,向着壁洞躬身施礼道:“彭真参见场主。”
“唔!”壁洞中的阴冷语声,显得很平静:“彭真,那劫镖的,是些甚么人?”
彭真恭应道:“回场主,都是一些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们自称天道盟……”
“天道盟?”壁洞中的语声中,充满了惊异。
“是的,天道盟。”
“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那是一个新兴的组织。”
“盟主是谁?”
“属下问过,他们不肯说。”
“他们为甚么要劫本牧场的镖,你也问过吗?”
“问过。”
“他们怎么说?”
彭真迟疑了一下,才接道:“回场主,他们的话,很放肆,属下不便说。”
壁洞中语声显得不耐烦地道:“你尽管照实说来,恕你无罪。”
“谢场主!”彭真沉思着接道:“他们说,本场那些货物,不但危害武林同道,也戕害国族命脉,所以,必须予以销毁,而本牧场,也必须由江湖上铲除。”
“好狂妄的口气!”壁洞中语声向玉罗刹问道:“珠儿,听到这些,你有何联想?”
玉罗刹恭应道:“语气与劫余生近似,很可能劫余生就是天道盟的盟主。”
“唔!为父也正是这么想。”接着,语气一沉道:“彭真,你没跟他们交过手?”
彭真身躯一抖,道:“回场主,交过手,属下与所有的人,都尽了最大的力量,但他们的身手,实在太高明了,所以才全军覆灭。”
“但你一点伤也没负……”
“回场主,属下已负严重内伤,方才,车总管已替属下检查过。”
密室外的车士元连忙接道:“启禀场主,彭堂主确已受了严重内伤。”
彭真也苦笑着接道:“如非是他们要属下回来传话,属下不可能活着回来。”
壁洞中语声道:“他们还说过些甚么?”
彭真道:“他们说,为免多杀无辜,有伤天和,最好是请场主及早出面。”
壁洞中语声冷笑道:“好,应该来的,提早前来也好。”
接着,语声突转阴冷,冷得令人不寒而栗:“彭真,本座知道你已替本场尽了力,但本场规律,你是明白的……”
不等他说完,彭真惨然跪了下去,颤声说道:“请场主格外开恩,属下还有老母弱子,乏人照料……”
“这些,本座会替你安排。”
“场主……”
“别多说了!本座格外开恩,你自行了断吧!”
“谢场主!”彭真犹豫了一下,突然一挫钢牙,挥掌击向自己的天灵盖,只听“霍”地一声,脑浆四溅地倒了下去。
壁洞中语声沉声喝道:“车总管听令!”
车士元应声而入,恭应道:“属下听候差遣。”
“立即通令本场所属,第一堂堂主,由白君玉接替。”
“这……场主,好像有点不太妥当……”
“本座自有道理,待会再跟你详谈,现在,你只管遵令行事。”
“是!”
“珠儿!”
“珠儿在。”玉罗刹应声挪向密室中央,俏立彭真的尸体旁。
“你立即摒当一下,通知白堂主,准备二更起程。”(校对按:“摒当”,同“摒挡”,意即“收拾料理;筹措”。)
“爹!此行目的何在?”
“自然是追查那个甚么天道盟。”
“是!珠儿马上就去。”
“还有,此行由你阴阿姨作主……”
玉罗刹禁不住欢呼道:“好啊!阴阿姨也启关了!”
壁洞中语声道:“风云日紧,她不提前启关还行?只是,爹要提醒你,此行由你阴阿姨作主,一切都得听她的,不许任性胡闹!”
“知道啦!爹!”
“好!你们都退下……”
玉罗刹“退下”之后,立即奔向白君玉的住处。
由于她已由乃父口中获知白君玉是女儿身,因此,一见面就美目深注地,在白君玉的周身上下打量着。
这情形,自然使得白君玉心中微感不安,以为自己在无意中露出甚么马脚来。
但他的外表上却显得无比安详,并谈笑着问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玉罗刹心念电转着:“爹和车士元都断定他是女的,为甚么我却一点也瞧不出来?但愿他们的观察不确……唔……我一定设法试他一试……”
她想得出神,竟然忘了回答白君玉的问话,因此,白君玉不得不再度笑问道:“小姐,你是怎么啦!”
这再度一问,总算使玉罗刹回过神来。好在她的反应非常敏捷,居然不着痕迹地,嫣然一笑道:“我在欣赏咱们天风牧场中,一位最年轻,也最英俊的新堂主的丰采。”
“新堂主?”白君玉一怔道:“此话怎讲?”
“对了,我忘了向你道贺,你已经是本牧场第一堂的堂主了呢……”
接着,才将在乃父密室中所发生的情况,简略地说了一遍。
当然,有关白君玉的一切的那一段话谈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白君玉静静听完之后,才苦笑了一下道:“我想,这一定是姑娘的鼎力推荐?”
“你很聪明。”玉罗刹笑问道:“白大哥,你打算如何谢我?”
“首先,我将竭尽所能,完成此行任务。”
“还有吗?”
“只要是我能力所及的,但凭姑娘吩咐。”
“好!希望你牢记这句话。”
白君玉剑眉一扬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玉罗刹摆手截断他的话道:“够了!白大哥,有没有甚么须要摒当一下的?”
“没有,我是两肩抬一口,无牵无挂,随时都可以走。”
“那么,你好好调息一下,晚餐时,我来陪你,然后,咱们一起去见阴阿姨……”
盛名之下无虚士。有“武林二尤”之称的“红姬”阴盼盼,不愧是一个足能颠倒众生的天生尤物。
她那份美,那份媚,一般文字都不足以形容,概括一句,她的全身每一寸,每一分,都洋溢着女人的媚力。
白君玉在玉罗刹的陪同之下,见到阴盼盼时,他的第一个念头是“世间竟有如此美艳而妖冶的女人……?”
按时间推算,“红白双姬”都该是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了,但呈现在白君玉眼前的阴盼盼,却像是一个花信年华的少妇。
“白堂主请坐。”语声清脆,如珠落玉盘,而且,还蕴涵着令人意荡神驰的媚力。
“谢夫人!”白君玉恭应着,在一旁的一个锦墩上坐了下来。
“据珠儿告诉我,”阴盼盼那双美得令人心醉的媚目深深注视着:“白堂主此行,是为了追查你的灭门仇人而来?”
“是的。”
“那么,我预祝你能够得偿心愿!”
“多谢夫人!”白君玉一直表现得很拘谨。
沉寂了稍顷,阴盼盼才神色一整道:“白堂主年少有为,一进本场,即荣膺重任,这是异数,也是白堂主的殊荣,希望你好自为之,莫辜负了珠儿竭诚推荐的美意。”
白君玉恭应道:“是的,属下当竭尽所能,以图报效。”
阴盼盼扭头向玉罗刹道:“你们两个都准备好了?”
玉罗刹点点头道:“是的。”
“车总管那边呢?”
“车总管已召集本场香主以上人员,在白虎厅恭候。”
“白堂主,”阴盼盼的辞锋又转向白君玉:“咱们此行任务非常重要,也非常紧急。所以,我看由你和珠儿,乘两匹神驹打前站,并立即出发。”
“属下遵命。”
“现在,咱们先去白虎厅,一方面替你和本场重要人员介绍一番,同时也让你有一个追查仇人的机会,希望你好好把握。”
“多谢夫人栽培!”
“咱们走!”
在白虎厅,白君玉约莫耽搁了顿饭工夫,至于他是否已见到他的灭门仇人,那就只有他自己心中有数了。
当他们由白虎厅出来时,乌云盖雪与小白龙两匹神驹,已在厅外整装待发,马匹上还分别吊着一只用黑布遮盖的鸟笼。
“祝二位一路顺风!”
在阴盼盼的祝福声中,两匹神驹分别驮着白君玉、玉罗刹二人,溅雪疾驰而去。
一直到离开天风牧场之后,白君玉才向玉罗刹笑问道:“小姐,鸟笼中,是不是信鸽?”
“不错。”
“为甚么用两只笼子?”
“不但用两只笼子,每一笼子中,还都有四只信鸽呢。”
“啊……”
“因为,此行任务特殊,阴阿姨要我们随时报告所遇情况,同时,未来情况难测,说不定你我会有单独行动的时候,所以才有这个措施。”
“阴夫人可真是顾虑周到。”
玉罗刹娇笑道:“阴阿姨是大大有名的人物,除了拥有‘武林二尤’、‘红白双姬’的绰号之外,还有‘女诸葛’之称。所以,她也是本场中的军师。”
“想不到她还这么年轻。”
“其实,才不年轻呢!已经是四十出头了。”
“可是,她看起来,就象是你的姊姊。”
“这倒是实情……”
两匹神驹速度虽快,却非常平稳。就这一阵谈话之间,已于不自觉中驰出了十里之外。
闲语暂时中止。
大雪也已停止飘落,但夜风仍劲,尤其是座下神驹疾驰之下,更是着肤如刺。
但白君玉却正神游物外地,在想他的心事——天风牧场畀予他这堂主的职位,究竟是何居心?(校对按:“畀予”,意即“给予”。)
本来,这问题他也曾仔细揣摩过,那就是当玉罗刹将这消息告诉他,并要他好好调息的那一段时间。
但当时,他心乱如麻,并未理出一个头绪来。
由于目前有着片刻的空闲,老问题又涌上心头。
据他所了解的,天风牧场中,第一堂的堂主是首席堂主,在整个牧场中,都算是很重要的一员。
像他这么一个初来乍到,来历不明的年轻小伙子,又怎会获得这一份殊荣?
似此情形,如非是自己有甚么破绽落入对方眼中,那就是对方有意的考验他,而故意作下的安排。
还有,那位神秘的独孤长青,自从在天风镇上的宾馆中暗通消息之后,一直没有一丝消息,方才在白虎厅中,也不曾见到,莫非那也是天风牧场故意布下的一着闲棋?
心念及此,他不禁眉稍一扬,在心底里哼了一声。
耐不住寂寞的玉罗刹,又开口了:“白大哥,你在想甚么?”
“想很多很多的事情。”
“对了,方才在白虎厅中,看到你那灭门的仇人了吗?”
“没有。”
“那不要紧,慢慢的来,本场还有不少的外勤人员你没见到,也许你那仇家根本不在场。”
“但原如此,”白君玉笑了笑道:“小姐,咱们此行目的地何在?”
“江州,本场第三分场。”
“也是本场货物出事之处?”
“是的。”
“照咱们目前的速度,天亮之前,当可到达。”
“唔……”
不错,他是们于晓色朦胧中到达江州的。
江州,古称浔阳(即今之九江),是长江流域中一个很有风格的城市,自六朝以来,即豪称中流雄镇。所谓:“南面庐山,北负大江,据江湖之口,为襟喉之地,”那是最写实的形容。
天风牧场的第三分场,就在城北的码头旁边。
这儿虽然没下雪,但霜寒露重,天气却比下雪的地区更为寒冷。
在分场场主范冲的恭迎下,白君玉、玉罗刹二人进入分场的花厅中,玉罗刹首先沉声吩咐:“范分场主,好好派人照料神驹和信鸽。”
范冲恭应道:“属下早已派妥专人。”
玉罗刹注目问道:“有没有新的情况?”
范冲诌笑道:“托小姐洪福,天道盟的人都已撤退,人质也已放回。”
“货物呢?”
“货物早已被焚毁了。”
“他们撤退是甚么时候的事?”
“四更之前。”
“那么,”玉罗刹扭头向白君玉道:“咱们现在追赶,还来得及。”
“唔,”白君玉向范冲问道:“范兄,天道盟的人,是逃向何方?”
范冲恭声道:“回堂主,他们是由水路逃向鄱阳湖。”
白君玉苦笑道:“小姐,他们既然是逃向鄱阳湖,有着这一个多更次的时间,就追不上了。”
玉罗刹接问道:“范分场主,那批人,留下甚么话没有?”
“有的,不过……”范冲一脸尴尬相,欲言又止。
“别吞吞吐吐的!说!”
“是!属下不……不敢直言……”
“恕你无罪!”
尽管玉罗刹已说明恕他无罪,但范冲却还是挣了半晌,似乎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出来:“小姐,他们说……他们找的是场主,不愿和一些……二流角色打交道。”
“够狂!”玉罗刹俏脸一变,但又强行忍住,道:“还有吗?”
“有。他们说,要小姐、阴夫人乘早折回,叫场主来,否则,不但见不到他们的盟主,所有的人,也别想再回去了……”
玉罗刹一掌拍在她一旁的茶几上,一挫银牙道:“姑奶奶非要直捣他们的龟窠不可!”
她那不经意的一掌,却显示了她惊世骇俗的功力。
落掌处,在茶几的边缘,那茶几的几面,是用坚硬的椆木制成,厚达寸许,但她那不经意的一掌,却使得几面现出一个和她的掌形一模一样的缺口来。而且,那缺口的边缘,平整得有如刀削。
这情形,对一旁的白君玉而言,尽管他曾于昨宵在第一分场时,见识过玉罗刹对付朱立人的掌力,但由于朱立人也同样地表现得莫测高深不易分辨出高下来,所以,目前的这一掌,才算是给了他最深刻的印象。
因此,他精目中异彩一闪,道:“小姐,好精湛的掌力!”
玉罗刹却一蹙秀眉道:“别替我戴高帽子,白大哥,我要问问你的高见。”
“我的意见是,”白君玉慢吞吞地接道:“且等阴夫人到达后,再从长计议。”
白君玉的沉稳,无形中使玉罗刹受到了影响,同时,他的话也使她记起乃父临行前的叮咛,因此,她默然点了点头,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