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泰机再三玩味他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话,肯定门下有人有问题,假使不查出,会后患无穷。
郝刚行近,悄声问道:“怎么了?”
初泰机回答道:‘没什么,只是一点小问题而已。”他不愿将旁人牵扯进去。
郝刚深深看他一眼,说道:“我们现在是一条船的人,希望你不要拿我当外人看。”
初泰机连忙道:“老夫绝不会那么做,不过时机未到,请你到时再大力相援。”
郝刚笑道:“没问题,就怕到时我帮不上力。”
度非也走近前,说道:“初施主到时也别忘了老衲才好。”
裴翔威和刘玉茵齐声道:“还有我们!”
初泰机抚须道:“好,一定少不了你们。”
稍停,裴翔威道:“晚辈以为铁龙帮的人对我外公有很大的仇隙在,要是能用言语说清楚还好,只怕他们不由分说,一照面便动手,那时有理说不清,愈闹愈僵,事情可能就不好收拾了。虽然大师、外公和郝叔叔您们的武功都很好,但万一伤了他们的人,没仇也变有仇了,所以晚辈认为等下到了地头,晚辈斗胆请度非大师领头,让他们看在大师您的佛面上,给我外公一个分辩的机会。”说罢,向度非躬身长揖。
初泰机哂道:“这怎么可以,太危险了!”
度非做个手势,要他不要拒绝,说道:“他说的很有道理,我们有急事在身,是不可再多生事端,耽误了正事,老衲想僭越一下,待会儿走在前面。非万不得已,能不动手就不动手,阿弥陀佛,此事便这么说定了。”
初泰机道:“大师,小孩子说话口没遮拦,岂可当真!”
裴翔威看外公不悦,垂首立于一旁,不敢吭气。
度非慈和微笑,道:“施主前几天受伤,功力尚未尽复罢!”右拳发出佛光神拳,打向涨饱风的船帆,朝船首鼓涨的船帆刹时往后一挫,反风向一涨,才再跳涨回来,船身受到影响,顿了一顿,有几个人立足不稳,踉跄了几下。他这一拳,少说也有千斤之力。
度非大师素来少在江湖走动,知道他的人虽多,见过他的人却不多。三熊在他手下吃过亏,可是仍不将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老和尚放在眼里,等他露了这一手神功,才骇异不已,挢舌不下。
初泰机的功力和度非相捋,受的伤未痊愈,要和他一样举重若轻的发动击帆,便无法办到了,他们五人之中,现在就数度非的功力最高了,他捋须一叹:“如此只有委屈大师,请大师千万要小心。”
度非微笑道:“老衲会的。”
桃仙镇外停泊了十数艘大船,其中一艘三桅大船特别醒目。
这艘船的三根主桅全做黑色,中间一根主桅上迎风招展着一面红色三角大旗,正中用黑色丝线绣了一个斗大的“钱”字,老远便可望见,船两头还有瞭望守卫的高塔。初泰机知道那船就是铁龙帮主钱夺先的座船,他跟群雄说了。
三熊船上的小头目打旗号过去,两边接近到一里之遥,十余条快船划了出来迎上。
快船上一人不等靠近再上,纵身飞掠过七八丈宽的水面,在船舷外足尖一点,上了甲板。他头顶光秃,两边头发银白,狮鼻阔口,在半空中即大喝:“谁是初泰机?给老夫站出来!”他年纪一大把了,脾气却暴燥的和小伙子一样。
度非、初泰机、郝刚见是他,脸上颜色微变,两个年轻人不知情,只觉得那老人的火气好大。
初泰机硬着头皮站前,拱手道:“前辈叫唤晚辈,不知有何教诲。”
老人斜睨他一眼:“你就是初泰机?”语气中火药味极浓。
初泰机仍礼貌的答道:“晚辈正是。”
他话甫说完,老人大喝一声,震得众人耳鼓生疼,老人眨眼到他面前,右手五指如钩,朝他脑门疾落,左手爪扣住他右手脉门,令之无法脱逃。
度非、郝刚在老人出现时,便即凝神戒备,他开口大喝,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出手,拳鞭俱以全力发去。拳风挟着船板被刮起的木屑卷去,软鞭则如十数条毒蛇噬咬老人面门。
老人嗤笑一声,右爪翻腕成掌,朝软鞭连拍,尽数接下来招。左爪则立掌推出,硬接度非的佛光神拳,脸上犹带着对他们不屑一顾的神情。右足足尖踢初泰机心口,这一脚用上六成内力,掌上只有其余的四成内力,他不把度非放在心上,意图先杀了初泰机再说。
他卅余年前曾和度非交手,以为他的佛光神拳比过去好不了多少,讵料度非早已不是昔日吴下阿蒙。老人发觉不对,急忙加力,尚未运足,两方内已相交冲撞,“呼”的一声巨响,老人登登登的退了三步。
度非仅是上身朝后仰了仰,退了半步。
在旁人看去,他似是占了上风,可是一个是全力发招,一个是在大意下应战,孰优孰劣,场中两人明白得很。
那老人名字叫做彭松仁,是铁龙帮“二门三熊四狼”中的四狼,丁氏兄弟的师伯。他性情暴燥,发起性子来,不管对方背后的势力有多大,依旧敢下手格杀,故得了个“怒血阎罗”的名号。他不滥杀无辜,武功又好,许多门派大豪的弟子死在他手里,跟人死后向阎罗王报到一样,只有自认倒楣,因为师门不会为死在他手里的门人弟子报仇。
他退隐江湖十年多了,今年已经八十三岁,所以度非等三人看到他,心中自然骇异,初、郝二人过去虽不曾和他交过手,但都知道这位前辈的武功不是自己一人能够接得下的。
度非挡在初泰机身前,合什一礼,道:“彭老施主别来无恙,身手矫健不减当年,可喜可贺,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彭松仁嘿嘿一笑,道:“度非秃驴,你的佛光神拳练的不错嘛,难怪敢跟老夫动手!你最好识相点站到一旁去,否则别怪我没跟你打声招呼。”论起辈份,度非是他晚辈,故他喊他“秃驴”,度非仍是一脸和气。
裴翔威闪身在两人中间,与彭松仁面对面,说道:“前辈,小可的外公似是和您发生了一点误会,等分清是非黑白后,再动手好吗?”他气彭松仁不容分说,一上来便痛下杀手,因看他是前辈,所以措词还算婉转,但已经是在指责他做事不问皂白,只听信一面之辞,一味胡闹,彭松仁是多年的老江湖了,岂会听不出他话里含意?
他倏然出手抓住裴翔威胸口举起,瞪目怒喝:“臭小子,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对老夫无礼!”
裴翔威胸口要穴被制,浑身无力,性命悬之于人手,可是仍凛然无惧的睁大双眼,与他对视。
彭松仁看他如此,心中更怒,口鼻直喷气,眼睛瞪得目眥欲裂。
众人虽想救,但怕激怒他,枉送了裴翔威的性命,他内劲只要轻轻一送,十个裴翔威也登时了帐,众人唯有摒气凝神,静候奇迹出现。
过了好久,他将裴翔威往地上一掼,说道:“也罢,看来此事也需要说个明白。”说完,负手行到船舷边,仰首远望,好像不曾发过脾气一样。,
快船上来的人中有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壮汉,是孪生兄弟二人,唇上有髭的是大哥陶铜门,唇上无髭的是弟弟陶铁门,是“二门三熊四狼”里武功最好的二门。
他兄弟满心以为有一场好戏可看,怎料彭松仁突然不怒,负手看起风景,两兄弟不由感到扫兴,两人白了群雄一眼,老大陶铜门走近问道:“彭前辈,您不为令师侄报仇啦!”
彭松仁瞄他一眼,说道:“问你们帮主去。”
两人碰了一个软钉子,不悦地走到群雄面前道:“帮主有请各位。”转身先行,也不等众人是否跟来,神情极其无礼。
元、毕二人冲出,想找他们理论,初泰机伸手阻止,道:“他做他的,当没看见就好了。”然后打个眼色,要裴翔威去问彭松仁,因为他听陶氏兄弟说什么为师侄报仇云云,心里纳闷,希望能多知道一些端倪。
裴翔威行过去抱拳道:“前辈,小可方才言语无礼,尚祈前辈恕罪。”
彭松仁不理。
裴翔威又道:“前辈的师侄是否遭到了什么,尚乞前辈见告。”
彭松仁旋转身,冷冷地看他好几眼,再转瞧初泰机,道:“你不知道老夫师侄是谁?”
初泰机默默摇首。
彭松仁目光冷锐地盯视一会,叹道:“看来你真的毫不知情……”容色一转为峻厉,疾言:“你若骗我,小心脑袋!”手掌在船桅上轻描淡写的横扫而过,飘身落在快船上,到钱夺先的座船去了。
哗喇一声响,比海碗还粗的船桅斜斜倒下,摔在水中,引起一阵骚动,断口处齐如刀切豆腐。
刘玉茵对裴翔威咋舌道:“还好他没在你身上来这么一掌。”
他含笑点头,思及刚才的情形,浑身冒出一阵冷汗。
彭松仁那几句话,无疑是说明了钱夺先之所以找初泰机,和他的师侄有着很大的关连,可惜诸人均不知他的师侄是谁,初泰机更是搞不懂怎么会和彭松仁的师侄扯上关系。
裴翔威忽然道:“彭前辈的师侄会不会是那四条狼?”元节告诉他有关铁龙帮的事情,他没见到排行最末的四狼出现,便猜到他们的身上。
初泰机皱眉道:“有此可能。”
度非道:“阿弥陀佛,此事详细情形,等见了钱帮主便可明白。”
群雄点头称是,分乘两艘等候的快船,到钱夺先的座船去。
甲板上摆了一张太师椅,钱夺先坐在其上,他左首是二门,右首是三熊,彭松仁站在远处一角。
钱夺先年纪在六十开外,鹰钩鼻,大耳方脸,颇有长江第一大帮帮主的架势。
诸人上得船来,看四周除了他坐的那张椅子外,再无其它一桌一椅,好像他们是他的部属,必须站着听候号令,让他使唤,而且周围站了好多人,气氛森严,给予他们压迫感。钱夺先手摇折扇,头枕椅背,两眼微眯的看着他们。
度非等人互视一会,各人做各人的事。初泰机和钱夺先静静对视。度非垂目捻珠诵经。郝刚来回走动散步,偶而还伸伸懒腰,打几个呵欠。裴、刘、元、毕四人聚在一处闲聊,不时暴出笑声,元、毕二人并且对铁龙帮众指指点点,加以嘲谑。郝刚也时时停步,侧耳聆听他们四人的说话,然后一齐大笑。
彭松仁一旁看得暗暗好笑。
钱夺先不愧是帮主,能沉住气,仍旧轻摇他的折扇,微眯双眼,可是他的手下就沉不住气了。
孙黄熊戟指大骂:“他奶奶的,你们是什么东西,胆敢在本帮主面前嬉闹!一群王八蛋!”
毕朽火大了,也戟指大骂:“你这只疯狗,乱吠什么!瞧大爷射掉你的狗牙!”“牙”字方落,他嗖的一箭射向孙黄熊嘴巴,设非裴翔威阻止,他的第二箭必接踵离弦,其后还有第三箭、第四箭……
孙黄熊想卖弄武功,右掌一探握住箭杆,想甩还他,令他难堪。手掌尚未握牢箭,箭镞距唇已不及两寸,断牙落齿之祸眼看是捱定了,孙黄熊暗叫一声:“苦也!”
钱夺先低估了毕朽,等他发觉,已经慢了一步。
一道白影紧随箭后而出,抓住箭尾,解了孙黄熊的危厄。箭尖恰好停在他的唇肉上,没有破皮,没有流血。
裴翔威缓缓自他掌中拿下箭,淡淡说道:“我不是要救你,我只是不想增加我外公和我朋友的麻烦。”说罢,转身走回。
孙黄熊怔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才好。
钱夺先抚掌对初泰机道:“难怪你如此嚣张,你手下的能人着实不少。”
初泰机微笑不答。
钱夺先击掌数下,船舱中出来一个卅岁左右的马脸汉子,右手自上臂断掉,脸色惨白,可以看出他受过重伤,失血甚多,而且是几天之内的事。
初泰机认得他是四狼丁氏兄弟的老三——丁三狼。
元节惊问:“你怎么受伤了?”他和丁氏兄弟一样是擅使刀的人,若一对一,丁氏兄弟皆不是他的对手,但丁氏兄弟向来是联手对敌,不管对方有多少人,四兄弟都是四人齐上,能伤得了他们兄弟的人,当然也伤得了元节,所以他要探询。
元节曾和他们一起喝酒欢闹,交情不恶,丁三狼却只看他一眼,冷漠地道:“喔,是你。”好像不曾认识过他一般。
元节被他这种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彭松仁行了过来,丁三狼向帮主行礼毕,也向他行礼,口称:“师伯”。
初泰机看到他两眼满含悲愤,心中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裴翔威移近,悄声道:“外公,丁氏兄弟大概在您的属下手里吃了大亏。”初泰机点点头,等候钱夺先发话。
钱夺先道:“初堂主,你是明眼人,应该看出这是怎么回事罢!”
初泰机颔首道:“我知道,不过我不曾叫我的人做这种事,你可否告知详细情形,我好研究一下。”语气极其诚恳。
钱夺先冷笑道:“我手下的人不知那里得罪了贵堂,令你们下此辣手!他兄弟四个,老大、老二被杀,老四成了白痴,致于他嘛……,你也看到了,他已是废人一个,你说看看,我这个做帮主的,应不应该替他们讨回公道。大师,请你评理。”他站起身来,向度非抱拳一揖。
度非合什还礼,眼望初泰机。
彭松仁目光森寒的望着他,目光若能杀人,初泰机此时必然伤痕累累了。
初泰机泰然自若的说道:“请告诉我那人是谁,好还你们一个公道。”
钱夺先冷而有力地道:“汉阳分堂主戴雨亭。”
初、元、毕三人闻言,神色俱动,暗道:“竟是他!”
戴雨亭是初泰机的四师兄,是内五分堂主之一,擅长刀法,性情温和,外表看去,一点都没有当家首领的架式。他性喜山水花草,常到各处名山游览,好像是个与世无争的隐士。待人极宽,所以下属敢在他背后直呼其名,有时在他面前脱口叫出,他也不生气,好似没听见般的静然。
他入门比初泰机早,年纪却比他小,今年才五十八岁。戴雨亭娶妻甚晚,五十二岁娶妻,五十三岁得子。他把这个独子爱若性命,对妻子也温柔体贴。
所以他做出这种事,实在很难令认识他的人相信。太不可能了!
初泰机问丁三狼道:“你确定是他?”语气虽然平静,话语中却有无数的怀疑。
彭松仁怒道:“你不信?”
初泰机道:“晚辈是认为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一时之间没法接受。晚辈没有其他意思。”
丁三狼以坚定的口吻道:“我敢保证是他,不信,咱们可以当面对质。”
初泰机道:“正好我们有急事要赶到金陵,途中顺道经过汉阳,请各位一起前去,好澄清此事,还你们一个公道。”
彭松仁道:“说走就走,这便起程!”
钱夺先点头赞成,传令手下开船。
初泰机想问他如何得知己方一行从南阳下来,还未开口,便被一个兴冲冲跑来的少女打断。
那少女体态婀娜,眉目姣好,一双眼睛灵动有神,着一身翠绿色动装,她是从另一艘三桅大船上乘小船过来,她一上来便跑到钱夺先面前,撒娇道:“爹,听说您这儿来了一位使软鞭的客人,女儿想跟他比比鞭法,您说好不好?”
裴翔威和刘玉茵相顾微笑,刘玉茵低声道:“师父,您这下恐怕要再收一个女徒弟了。”
郝刚道:“谁说的?她是找我比鞭法来的。”
刘玉茵道:“她打不过您,不就会拜您为师,徒儿就可以有个师妹了。”郝刚笑而不语。
钱夺先正请他们到船舱看坐奉茶,被女儿这么一搅和,不由有些为难,他刚才令人难堪,连少林高僧度非也得罪了,现在却要请对方与他女儿切磋武功,心中好生踌躇,但经不起这个晚年才得的独生女儿再三央求,只好厚着脸皮向郝刚抱拳道:“郝大侠,小女很想跟你切磋一下鞭法,希望你不吝指教。”他知道郝刚鞭法了得,担心女儿在他手下吃亏挂彩,便先用言语挤住,令他不好意思出手太重。
他这么做是发之于爱护女儿的心,可是未免把人的气量看得小了。
郝刚也不明说,客气的回道:“不敢。”转对刘玉茵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徒儿,你替师父去跟她比划比划,可别伤了人家啊!”人家请的是他,他却叫徒弟出去,表面上是怕伤了人,骨子里则是轻视之意。
钱夺先先耍弄人,此时发作不起来,空自在肚子里生气。
刘玉茵练了五年多的鞭法,也想试一下,她没带鞭子,伸手向师父借,郝刚借了给她。
两人来到甲板空旷处,相互一礼,那少女道:“这位姊姊长得好漂亮,我的名字叫钱怡音,不知姊姊怎么称呼?”
刘玉茵把名字说了,看她不像其父,因此心生好感,笑说:“好巧,我和你名字的最后一字发音一样,我哥哥的鞭法比我还好,有机会的话你们可以认识认识。”
钱怡音脸上微红,小声说道:“哦,是吗?”手腕一抖,软鞭徐徐抽去。
刘玉茵右移避开,看她客气,便也客客气气的还招。
两人鞭法各有所长,但是因为怕伤了对方,出招都不快,招式是各尽其妙,却毫不带一点拼斗厮杀的味道。两条软鞭好像两条盘旋飞舞的彩带,姿式煞是好看,许多人看得痴了,放下手中的事情不做。船下的伙夫厨役也跑出来观看。
刘玉茵学鞭又学剑,鞭法便精通的有限,斗到百余招后,鞭法微显滞涩,钱怡音觑个空隙,抬脚踩住她的鞭子,挥鞭卷向她的右手腕脉。
软鞭既是长兵器,也是软兵器,一旦被欺近,施展就不易了,必需拉开一段距离。她软鞭被踩住,对方鞭招又到,她无法还招,算是输了。
刘玉茵性情爽快,叫道:“不用比了,我输了。”
钱怡音微笑道:“承让了。”松脚收鞭,取布将踩住的地方抹拭干净。
郝刚看她很达礼,也生了好感。
刘玉茵、钱怡音两人各叙年龄,两人都是十八岁,不料刘玉茵大了几个月,钱怡音称她一声“姊姊”,两人手牵手走到郝刚面前,刘玉茵奉鞭还给师父,不好意思地道:“师父,我输了。”
铁龙帮众知道帮主千金不喜欢人阿谀奉承,所以没人敢拍手叫好。
郝刚笑道:“没关系,你输得不冤枉。”问钱怡音道:“请问令师可是姓狄名潮舟?”
钱怡音惊道:“前辈知道家师?家师不曾提起过啊!”
郝刚微笑道:“他当然不提。”压低话声:“令师因为输我一招,一气之下退出江湖。”说完,提高声浪:“你今天赢了我徒弟,很不简单。”暗指替她师父争了一口气回来,最好能告诉她师父狄潮舟一声,让他也高兴高兴,一消多年积在心中的不快。
钱怡音会意,点头笑说:“好!”
午时不到,便到了汉阳。
初泰机吩咐元、毕二人先去汉阳分堂查探,自己一行随后赶到,元、毕二人接令去了。
汉阳位于汉水之南、长江之西,与武昌、汉口合称武汉三镇。唐时,武汉商市自武昌移于汉阳南岸,宋时最盛,城外沿江数万家,列肆如栉,极盛于一时。历史古迹,也以汉阳最多。
初泰机道:“钱帮主,你要不要和我同去。”
钱夺先对他心存芥蒂,没好气的道:“为什么不去?难道你们汉阳分堂是阴曹地府,生人去不得的吗?”
初泰机捻须不语。
钱怡音轻抚其父胸口,娇声道:“爹,您不要生气嘛!那对身体不好的。”
钱夺先呵呵笑道:“对,对!我不该生气,我不该生气!”
大家下船上岸,彭松仁两眼跟着初泰机转,监视着他,怕他溜走。裴翔威看他防外公防得这样,心里是又气又同情。彭松仁见他察觉,白了他几眼,裴翔威仍有礼的向他点头示意。
港埠旁不时有巡行的汉子和开店摆摊子的人,各自朝初泰机、钱夺先行礼,口称“堂主”或“帮主”,双方人数大致相等。
度非见状,合什道:“阿弥陀佛,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两位施主要三思啊!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裴翔威附和道:“大师所言甚是。”
彭松仁叱道:“后生小辈懂什么!”把度非和裴翔威一起骂了进去。
裴翔威看看度非,伸了伸舌头,刘玉茵看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郝刚摆摆手,她收起笑容,彭松仁扭首狠狠瞪她一眼。
钱夺先在陶铜门耳边嘱咐了几句,陶氏兄弟一起离开,一会儿分别回来,向他点点头,钱夺先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神雕堂汉阳分堂位在一条巷子的尽头,大门两旁立着两根旗斗,左首是面大蓝旗,绣了一只黑色大雕,右首大旗也是蓝底,绣了一个黑色“戴”字。
离大门还有廿几丈,便可听到分堂后头兵刃碰撞、吆喝厮杀的声音,大门两旁侍立的部属表现着焦燥不安的模样,初泰机睹状,心知不好,展开轻功,穿堂过户,直往分堂后院奔去。裴翔威、度非、郝刚,依序跟进。刘玉茵和铁龙帮的人动作稍慢,便被拒于门外了。
内院里,四个人围着一个人,四个人里有刀狼元节、箭蛇毕朽,另外两人一个使枪,一个使双锏,使枪的是十护法中武功最好的“枪豹”俞璋,使双锏的是排第五的“锏彪”明康,除了毕朽,其余三人身上都带伤。
被围那人五十余岁,望去像个彬彬君子,他前胸微微起伏。裴翔威注意到他所用的刀呈长方形,刃身甚厚,刀长三尺半,和裴翔威腰上所缠的缅刀同长。他在四人的围攻下仍气定神闲,身上一点伤也没有,但灰色长袍上溅了好多血滴,他就是初泰机的四师兄戴雨亭。
他所使的刀招,裴翔威都会,可是无法使得像他那样的灵巧自然,蕴狠辣于无形无意之间。眨眼间,俞、元、明三人又在他刀下挂了彩,因有毕朽在旁伺机放箭,给戴雨亭很大的威胁,否则他三人将更加狼狈。他三人也颇悍勇,伤口直流血,犹前进不退。
戴雨亭拨开俞璋来枪,滚身欺进,刃口盘胸抹去,俞璋大喝跳退,胸膛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元节、明康扑身上前,元节的刀被他使黏字诀黏开,肚子捱了一拳,痛得龇牙咧嘴,明康双锏下砸,戴雨亭长身从他头顶跃过,顺势带刀,在他背上开了一道三寸长的创口。
裴翔威提步欲援,却被外公拦住,初泰机道:“稍安勿燥,他们一时半刻还不会有事,你好好的看清楚他是怎么使刀的。”
他们站在暗处,戴雨亭尚未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