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县城时,那钱庄少老板千恩万谢的别去,三人返抵庄中,已至辰时,来到花园中那座花厅前,商晚筠由厅中迎出,说道:“兄等这时才回,谅必已将镇民失踪之事查明。”
四人走进厅中,廉慕韩将晚间之事向商晚筠说了一遍,谈话间,庄丁摆上早餐,四人吃罢,廉慕韩说道:“那经留在身上总是祸害,待小弟取出烧了。”
伸手向怀中摸去,不意竟是遍摸不见,忙将束腰丝带解开,也未见有经落下,不禁吃吃说道:“这……这就奇了,那经怎会失去!”
罗古愚面露怀疑之色,说道:“我们在路上并未遇着可疑之人,难道是被那钱庄少老板窃去不成?”
薛文章摇头说道:“那少老板从小就在本城长大,绝非窃经之人,可能是贤弟没有放好,遗落途中。”
廉慕韩迟疑说道:“小弟放经时,特别慎重,惟恐失去,况且一路上并非行在最后,如果遗落,必被走在后面的人发现,这事确是百思不解何故。”
三人猜测甚久,仍无结果,只得作罢。
当晚,四人谈得甚是欢洽,商晚筠胸罗万有,谈笑生风,他那出尘的风采,潇洒的气质,尤其使廉慕韩等三人为之心折。
谈至深夜,薛文章并未返回内院,陪着三人一同宿在小楼内,薛文草与罗古愚同住一间,廉慕韩及商晚筠就住在另一间。
三更已过,廉慕韩突被一阵冷风吹醒,睁目一看,见窗门大开,一勾眉月正由窗外窥入,他记得临睡时已将窗门关闭,这时怎又自行开启?
抬头向对面商晚筠床上望去,心头猛的一惊,只见他床上被褥凌乱,已不见人的踪影,忙起身走到窗边,向楼外看去,天上繁星闪烁,月影暗淡,楼下花木掩映,一片朦胧,四外静悄悄的并无异状。
正欲将薛文章等二人唤起,蓦见园内一丛矮树旁,似有两团黑影稍动即止,凝神望去,果然是两个人,这两个人正自盘膝相对而坐,各出右掌,似在较量功力。
他幼时曾随亡父练过目力,这时虽然看不清这两人的面貌,但由他们衣着形状上,可认定这两人皆是何人。
这两人非他,正是在岷山家中所遇的那个驼背老人和送他金蝴蝶的那个怪人。
当他认出这两人时,心中又惊,又喜,又急,又忧。
惊的是这两人怎会同时以敌对的立场在这里出现?
喜的是这两人全是自己渴想一见的人物,现既在此相遇,可免去一番访寻之劳。
急的是商晚筠突告失踪,可能已伤在这两人手下。
忧的是这两人都是心狠手辣,惟恐他们发生伤亡。
他发现了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也发现了他,同时抬头向他望来,两双精光闪闪的目光在朦胧的暗影内射出慑人的光芒,似是攫人而噬的猛兽,当他们看清窗内的人是廉慕韩时,两双目光渐渐由威猛变成和平,光芒皆敛,又恢复了常态。
刚才廉慕韩因恐扰乱他们的心神,不敢飞身下楼,现见他们停止较量功力,急朗声呼道:“两位前辈请稍待,晚辈有事相询。”
尚未飞身出窗,那驼背老人蓦地一声长笑,身形疾射而起,直向园外落去。
那怪人似哼唧又似鸟鸣的怪声喝道:“老匹夫慢行,一个月后可敢到大雪山雪屏峰下与我决一胜负?”
远远传来那驼背老人的声音,答道:“老夫准时到达,谁还怕你不成!”
那怪人转头向廉慕韩凝视了一眼,一声轻叹,身形闪处,投向苍茫夜色中。
廉慕韩心念商晚筠的安危,虽知自己轻功比人家差得太多,仍飞身由窗门跃出,当他赶到庄外时,只见荒草凄凄,怪石嶙峋,已不知二人奔向何方。
他突然心中猛的一震,想道:刚才说话之声,怎的未将罗大哥他们惊醒,练武之人,不应如此沉睡,必是出了差错。
不由心中大急,忙又疾跃而回,奔至那座小楼下,仰头观看,发现薛文章二人住的那间房间也是窗门大开,已知不妙,一式“平步青云”,由窗门疾射而入,扫目一看,薛文章好梦正酣,沉睡未醒,那边罗古愚床上却是一片凌乱,人已无踪。
忙大声呼道:“薛二哥,醒醒!”
连唤数声,不见回应,心知有异,走上前去,细一察看,原来被人点了睡穴。
手起处,将睡穴解开,少顷,薛文章欠伸而起,用手揉揉眼睛,见廉慕韩站在身前,满面焦急之状,惊问道:“贤弟夤夜找我,莫非出了事故不成?”
目光扫到罗古愚床上,又问道:“怎的不见了罗大哥?”
廉慕韩将刚才所见说了一遍,薛文章听得急怒交加,说道:“罗、商二兄在愚兄庄中失踪,不论生死,也要将他二人或尸骨寻回。”
正当这时,窗外人影一闪,屋中多了一人,廉慕韩以为是罗古愚蹑敌返回,转身一看,身前却站定一个须眉俱白,慈眉善目的灰衣老者,忙劲凝双掌,喝道:“来者何人?”
薛文章在旁喝道:“贤弟且慢动手,这是愚兄师祖。”
忙由床上跃起,向他师祖拜了下去。
那老者呵呵笑道:“章儿起来。”
廉慕韩在旁抱拳躬身说道:“晚辈廉慕韩参见公孙老前辈。”
骊山隐叟公孙午惊道:“你就是最近江湖上传说得经失经的廉少侠!”
原来廉慕韩得到无敌神经的事,早就传遍江湖,若不是他由褴褛乞丐一变而成翩翩公子,在华山还剑途中就会遇到许多凶险,十几天前神经被人夺走,已轰传江湖,他竟因这部神经在江湖上一举成名。
廉慕韩听公孙午对他如此称呼,忙又抱拳说道:“少侠二字,愧不敢当,薛二哥是晚辈盟兄,老前辈不可如此称呼。”
公孙午问道:“看你二人满面惊疑之色,是何缘故?”
薛文章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公孙午沉吟甚久,沉声说道:“自你师父病故后,江湖上均知你是我的唯一传人,这两人既敢到你庄上生事,分明未把我看在眼内,我到要带着你们到大雪山去看看这两个匹夫到底是何等人物。”
廉慕韩在旁说道:“以晚辈看来,这二人今晚似乎并无恶意。”
公孙午面容一肃,问道:“如无恶意,你的两位盟兄怎会失踪?”
这话问得廉慕韩无言可答,他心中想道:那驼背老人对自己虽无恶意,但岷山家中,那些白骨却是他的杰作,分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那怪人前两次均与雪山鬼母同时现身,这次又与驼背老人约定在大雪山决斗,足见他与雪山鬼母关系关切,必同是邪派中人物,这二人与罗、商二兄有何仇恨?为何将他们掠走或杀死?还有,我将那后半本神经送给那怪人,岂不等于助纣为虐!
想到此处,后悔不迭,又想道:不对,那怪人是太白神尼的门下,神尼是著名的神仙中人物,怎会任由门下走入邪途?
想来想去,总觉有些矛盾,又想不出个真正的道理来,他向公孙午说道:“那驼背老人曾在晚辈岷山家中——那座凶宅中盘据甚久,最近江湖中传说亡父未死,他可能知道详细情形,晚辈正想寻他,况罗兄等生死未卜,也不能就此善罢干休,如老前辈决定带晚辈等前往大雪山,由于他们约定的期限甚短,路途又远,应提早启程才是。”
公孙午颔首说道:“好,天亮后咱们就启程。”
三人计议已定,天一亮,立时整装启程,经长安,过宝鸡,直向四川行去。
二十多天以后……
这天,彤云满布,朔风怒号,鹅掌大的雪花漫空飞舞,大地一片银装,掩没了地面上的污秽及丑恶。
家家关门闭户,路上行人断绝。
在川西邛崃山中,正有一行人冒着风雪向前疾奔,每人脚下俱都轻捷无伦,显然都身负上乘武功,这一行人到了一座山头上,霍的停身,原来却是三个老僧,三个老道士,及两个俗家打扮的老叟。
那三个老僧正是当今峨嵋派掌门人净尘禅师和他两个师弟净心、净明两位禅师。
那三个老道士是青城派掌门人白鹤道人李松泉及他的两个师叔,人称青城二老的卧云真人和赤松子。
那两个老叟则是终南派掌门人的师兄,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终南双叟白眉叟欧阳平及矮叟李剑霄。
八人站在山头上向前路凝目展望,一无所见,目光中都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白眉欧阳平白眉一扬,说道:“我们在秦省探得那老匹夫要到大雪山来比武的消息之后,兼程赶来,那老匹夫一路游山玩水,走的并不快,估计今日必在此地经过,为何仍不见到来?”
白鹤道人李松泉接口说道:“据传敝师叔云龙三现李楚在岷山凶宅中就是丧生在他手中,二位施主千里赶到,正可合力将他除掉。”
语音一顿,转身向那三个老僧道:“三位大师是适逢其会,不知到时是否出手相助?”
净尘禅师答道:“敝派峨嵋门下,多人陆续丧生在那座凶宅之中,那凶宅的凶名就是他一手造成,此仇怎能不报?”
说话间,前方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八人心情顿形紧张,立时向山下奔去,分别在小路旁觅地潜伏,那黑点越来越大,渐渐走近,却是一个驼背老人,这驼背老人走得并不快,一路东张西望,似在欣赏山中雪景。
驼背老人见此处风景绝居,竟将身停住,似哦吟又似说话的自言自语道:“峭壁如削,冰条倒挂,玉树琼枝,天上人间,只是有些生人气,未免大煞风景。”
潜伏在一侧的八人闻言,心知刚才在山头上已经被这人发现,于是不再隐藏,分别由石后转出,排成一列,将对方去路阻住。
青城派掌门人白鹤道人李松泉说道:“老匹夫在岷山凶宅中杀人如麻,今日报应临头,既赞赏此地风景,就选作葬身之地吧!”
驼背老人冷电似的眼神向八人面上一扫,冷冷说道:“老夫隐身在黄衫居士廉北海故宅中,向与外界隔绝,那些武林人物,自己寻上门去,因此,就将他们作为练习神功的药物,他们是死由自取,怎能怪得老夫!”
净尘禅师在旁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将活人作为药物,真是闻所未闻,老施主既种恶因,今日难免要自食恶果了。”
驼背老人呵呵笑道:“老和尚,别和我谈因果,我自离开廉北海的故宅后,从未妄杀一人,你们今天如果撤手一走,我也绝不伤你们,如你们非逼人太甚,那就不得怪老夫了。”
就在这时,来路上又有三条人影冒着风雪向这方向疾驰而来,瞬间到达近前,却是一老二少,正是那骊山隐叟公孙午、薛文章及廉慕韩三人。
他们见一群人拦住驼背老人剑拔弩张的准备动手,立时将身停住,廉慕韩低声向公孙午说道:“这驼背老人就是那晚掳走罗大哥及商大哥的人。”
公孙午抬头向驼背老人一看,并不认识,又闪目向那群人望去,暗中一惊,心中想道:青城、峨嵋、终南三派精英多数在此,对付这么一个无名之人,何需如此兴师动众。
公孙午为人极为正派,虽然他此来要寻的人就是这驼背老人,但这时激于道义,心中甚是愤愤不平。
这时,那终南派白眉叟欧阳平上前一步,向驼背老人怒喝道:“老匹夫说得好轻松,我们终南派的前掌门人死在你的手中,难道就此算了不成?”
青城派掌门人白鹤道人李松泉接口说道:“敝派长老云龙三现李楚无故丧命,也不能就此罢休!”
人影激闪,三道、三僧、二叟顿时将驼背老人团团围住,凝神作势,准备联手。
公孙午在旁见这八人果想以多为胜,心中大怒,冷冷插口说道:“各位均是当今一代宗师,想不到竟是倚众凌寡之辈,今日倒教老夫开了眼界了。”
白鹤道人等八人闻言一齐向他望去,认出是骊山隐叟公孙午,白鹤道人冷冷答道:“我道何人敢如此大胆,原来是你,我也想不到骊山的世外高人竟是杀人凶手的帮凶!”
人影闪处,终南派的矮叟李剑霄及峨嵋派的净心大师双双跃出圈外,李剑霄手指着公孙午喝道:“老匹夫,你既敢插手架梁,待我们先把你这老少三人拿下。”
不由分说,进步欺身,一记琵琶手,左手直向公孙午胸前弹去,他这琵琶功早就享誉武林,五指才弹,五缕劲气先由指端迸出,只要被他扫上一下,马上就得筋断骨折。
公孙午识得厉害,疾闪身,将指劲让过,右掌疾起,施出大鹰爪功,五指如钩,向对方脉腕上扣去。
李剑霄左臂向下一沉,右掌由侧袭出,又是一记琵琶手,向对方左胁弹去。
这次公孙午并未躲闪,左掌疾起,手如鹰爪,直向来掌迎去。
“噗”的一声,两爪碰个正着,立时双掌紧扣一起,各凝真力,变成硬碰硬的较量功力,双方全是阳刚的功夫,就听两人全身骨节暴响,双足全都渐渐向地下陷入。
公孙午突然一声大喝,将全身功力凝聚左掌,一抖一甩,想将对方摔出,李剑霄也是“嘿”的一声,一抖一甩,想借劲将敌人摔倒。
这样一来,谁也不肯松手,两人身体同时移动,如车轮般的在地上转了五转,地上雪花被旋起甚高,竟将二人隐没在雪雾中。
又是两声暴喝,二人同时松手,身体各被旋劲甩得飞起,如两支弩箭由雪雾中疾射而出,两人在空中一翻一折,轻飘飘地落在当地。
两人才分即合,又迳打在一处,一时难分胜负。
净心大师向廉慕韩等二人喝道:“待我将你这两个小辈先送上西天去吧!”
随声一步一步的慢慢向廉、薛二人逼来。
刚才公孙午与白鹤道人对话时,廉慕韩正欲劝止,已是无及,现见对方向身前逼近,无奈何,只得“呛当”一声,反手将紫鸯剑拔出,剑才出鞘,立见紫光缭绕,雪地皆赤,一见便知是支古代神兵。
旁边薛文章也将雁翎刀拔出,聚气凝神,严阵以待。
净心大师见廉慕韩心中这支剑甚是眼熟,一时又想它不起,说道:“你这小子怎配使用这支神物,正好送给我们峨嵋派做为镇山之宝。”
右手一探,直向廉慕韩执剑手腕抓来,廉慕韩自幼随父练武,身手也是不弱,手腕一翻,颤巍巍的剑芒,直向对方右臂削去。
净心大师的功力本与他掌门师兄在伯仲之间,岂是等闲,右臂一绕一探,将剑芒闪过,仍是原式未变,又向对方手腕抓来。
就在这时,忽觉左侧风声飒飒,薛文章雁翎刀疾如闪电,向他左臂扎到。
净心大师一声冷笑,大袖一挥,一阵劲风将薛文章连人带刀逼退,右掌疾探,五指扣上廉慕韩手腕,廉慕韩就觉手腕一紧,紫鸯敛已到对方手中。
薛文章见状,心知武功和人家差得太远,将心一横,身形疾跃空中,一招“五丁开山”,雁翎刀向对方左肩力劈而下。
廉慕韩见剑被人夺去,心中一急,同时一招“韦陀托杵”,将全身气力使出,一掌向对方胸前击去。
净心大师见两人同时击到,不慌不忙,将紫鸯剑向雪地上一扎,左手向薛文章迎来,就见他一圈一抓,“呛当”一声,雁翎刀跌落地上,薛文章的右脉被他扣住。
廉慕韩这一掌十足的印在他的胸中,觉出对方胸如铁石,心知不好,才欲撤掌,净心大师出手如电,也将他右脉扣住。
腕脉穴是人身主要穴道之一,二人这一被他扣住,只有将眼一闭,任人摆布。
净心大师狞笑,说道:“谁有功夫和你们两个小辈纠缠,我把你们超渡了吧!”
两手微一用力,二人立觉脉穴暴涨,行血阻塞,体内酸麻,豆大的汗珠,滴滴而下,只要对方再一用力,二人就得丧命当场。
正当危急,蓦闻那边“噗”“噗”连声,似有数人倒地,三人同时一惊,一齐抬目看去,只见与驼背老人动手的六位当代绝顶高手,均已尸横当地。
原来净心大师等在这边动手,那边围着驼背老人的六人也未闲着,终南派的白眉叟欧阳平喝了一声:“上!”
抢先动手,一记大力金刚掌,猛向驼背老人头上砸去。
他这一动手,其他诸人,纷纷抢扑,就见掌影纵横,劲风呼呼,全向驼背老人致命要穴击去,这些人均是当代武林中的有数人物,这一联手出击,威力确是非同小可。
驼背老人一声长笑,身形晃动,在人群中如同穿花蝴蝶,几番游走,竟被他闪出包围圈外,只听他大喝一声:“住手!”
他所使的身法,奇妙已极,白鹤道人等看得心惊不已,听他喝呼,立时一齐停手,白鹤道人问道:“老匹夫,有何遗言,快说!”
驼背老人呵呵笑道:“如老夫刚才痛下毒手,你们早死多时,请三位道长摸摸你们的道冠,便知所言非虚。”
目光又向其他三人一扫,继续说道:“你们三位请察看自己胸前,如我用力稍重,你们岂能活命!”
白鹤道人及青城二老连忙用手向道冠上一摸,果然每人道冠上均被人以指尖插出五个圆圆的小洞。
净尘禅师师兄弟二人低头向胸前一看,每人僧袍均焦黑的印着一个手印。
白眉叟欧阳平垂目一看,胸前衣服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个指头大的圆孔。
六人全是面色一变,各自向后跃出五步。
驼背老人仰面纵声大笑,说道:“血魂爪,绝户掌,追命指,分别在你们身上试过,无敌神经果然所向无敌,今后老夫真的要天下无敌了。”
这一阵狂笑,笑得身前六人面红如血,默默不语。
驼背老人将头缓缓抬起,双目神光闪射,向六人喝道:“你们还不快滚,惹得老夫性起,马上将你们立毙掌下!”
这六人是何等人物,如何受得如此污辱,净尘禅师念了一声佛号,双手合什说道:“老衲身为峨嵋派掌门人,技不如人,遗笑武林,生不如死……”
“噗”的一声,右掌疾翻,将自己天灵盖击成粉碎,倒地身死。
接着又是“噗”“噗”五声,其他五人也都自击天灵盖而死。
这时,旁边净心大师看得双目尽赤,顾不得再伤廉慕韩、薛文章二人,双手一松,顺手将地上紫鸯剑拔起,一声大喝,直向驼背老人扑去。
他将全身功力凝聚剑上,剑身立时紫光大盛,带起斗大剑花,向驼背老人当胸罩去。
驼背老人一声冷笑,身形一转,恰由剑旁擦过,左掌如刀,正好切在他持剑手上,右手顺势向他后背一按,紫鸯剑顿被击落在地。
净心大师被按得向前平跌而出,“噗”的一声,摔在雪上。
净心大师并未跃起,口中念了一声佛号,也自击天灵盖而死。
矮叟李剑霄正与公孙午打得极为紧张,见同来诸人纷纷自尽,心神一分,一招落空,被公孙午一掌击在胸前,口吐鲜血,倒翻而出,自知必然不能倖免,也是右手一举,步了其他七人后尘。
公孙午看着地上八具尸体,叹道:“如此而死,尚不失英雄本色!”
其他诸人跟着一阵沉默,这时风雪更大,似是为这八人哀伤,霎时,这八具尸体渐被洁白的雪花掩没,廉慕韩、薛文章二人沉默片刻后,各自俯身将刀剑拾起,插入鞘内。
蓦地,驼背老人仰面一声长啸,四山回应,历久不绝,啸罢,转身欲行,公孙午身形一闪,将去路阻住,说道:“阁下慢行!”
驼背老人见他突然阻路,不知何意,问道:“阁下有何言语,请讲。”
公孙午双目含威,冷冷说道:“阁下可知那薛家山庄乃是何人?”
驼背老人茫然答道:“不知。”
公孙午又冷冷说道:“那庄主乃是在下门下,你和那怪人深夜滋扰,分明未把在下看在眼内。”
驼背老人听出语气不善,面色一沉,沉声问道:“你是何人,在老夫面前竟敢如此托大!”
公孙午全身功力暗聚双掌,答道:“在下公孙午,人称骊山隐叟的便是,在下由数千里外赶来,为的就是这事,阁下究是何人,可敢先把姓名报出?”
驼背老人呵呵一阵大笑,并未说出姓名,仅说道:“三十年前我必不是你的对手,可是现在,呵呵,若不是看在廉世兄的份上,今天就得教训你!”
刚才动手时,驼背老人的神奇武功,公孙午全都看在眼内,明知道对方功力高出自己甚多,但他生性刚直,宁折不弯,就是以卵击石,也要豁出老命一拼。
廉慕韩在旁听驼背老人改称自己“世兄”,知他与亡父必有渊源,恐二人动手,又演出方才八人自戕的惨事,忙上前两步,站在两人当中,先向公孙午说道:“老前辈请息雷霆之怒,先听晚辈一言。”
未容公孙午答言,又转身向驼背老人抱拳问道:“那晚在薛家山庄,老前辈等离去之后,晚辈有两位盟兄同时失踪,不知可是被老前辈掳去?”
驼背老人听得一怔,心中想道:原来那晚他们庄中失踪了两个人,怪不得公孙午其势汹汹,想要动手呢?
心中如此想着,口中答道:“老夫并未掳人,想是被那怪人掳去,到雪山与他相会时,老夫助你们将人索回好了。”
廉慕韩见他答话时的态度与语气,均甚诚恳,知道不是谎言。
公孙午也暗暗忖道:凭他这身奇功,也不会不敢承认,那二人可能真是被那怪人掳走,如此说来,刚才倒是错怪他了。
廉慕韩又说道:“既然如此,请恕刚才误会之罪,如无他事,何不同行,晚辈尚有许多事要向老前辈请教。”
驼背老人微一沉吟,答道:“如此……也好。”
转身向公孙午呵呵笑道:“在下刚才出言粗野,兄台幸勿见怪。”
公孙午见他如此,忙抱拳答道:“兄台豁拓大度,不胜钦佩,请恕方才错怪之罪。”
这一停留,白鹤道人等八具尸体身上积雪已厚,无需掩埋,一行人继续向西行去。
四人在远处消失后,由路旁一处被雪掩没的石隙内,走出一个似僧非僧、似俗非俗的人,这人向那八具被雪掩没的尸体看了一眼,立时向另一方向攀援而上,渐渐没入崇山峻岭之间。
这人正是本山邛崃派所设的暗桩,邛崃派在武林中是著名的邪派,因与青城派距离极近,两派实力相当,彼此互不侵犯。
因这条小路是川康间的一条通路,并未被邛崃派划入禁地,仅在这路上设下几个暗桩,刚才那一场争斗,被这暗桩看入眼内,因此,急急的向他们根据地飞报而去。
且说廉慕韩等四人一路向大雪山行去,路上,廉慕韩向驼背老人问道:“老前辈究是何人,可否相告?”
驼背老人低头犹豫了一会,呵呵笑道:“老夫于三十年前在武林中是个三流角色,当时人称恶昆仑夏侯威的便是我,那时因武功不高,被那青城派云龙三现李楚将腰部击伤,所以变成现在这种弯腰驼背的佝偻怪状,当时若非你父将我救走,必将丧命在那匹夫手中,伤好了,一怒退出武林,重新埋头苦练,五年前,被……得到了那前半本无敌神经……这才躲在你家那座空宅中将绝艺练成。”
说到最后,语音断续,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不肯说出。
少停,又继续说道:“最近探得那后半本神经被一个怪人取得,想将经夺到手中,俾将全部绝艺练成,哪知追踪到薛家山庄,你恰也住在庄内,因此,当时就想离去,不意那怪人竟突然出现,和我较量武功,后来把你惊动,我们这才离去。”
廉慕韩又问道:“最近江湖中盛传亡父未死,老前辈在我家中居住甚久,不知有何发现?还有那无敌神经曾被前华山派掌门人一尘子当众毁去,怎的又再出现?”
驼背老人夏侯威被问得无言可答,良久,吞吞吐吐的说道:“这……这无可奉告。”
廉慕韩见状,心知必有隐情,如再问他,定仍不肯说出,只得转移话题问道:“那晚在家中,老前辈为何对我装死,那屋中许多尸体怎又平空失踪?”
夏侯威呵呵笑道:“那是逗你玩的,那些尸体均在你掘坑时被我移走,此间事了后,你应速将那半本神经练成,以后你便也可以天下无敌了。”
廉慕韩笑了笑,并未答言,也未将失经之事说出。
又走了几天,到达大雪山下,抬头一看,好雄浑的山势,只见山顶重叠,延绵无际,峰头与云层甚难分辨,因大雪初霁,一片雪白,好像琉璃世界。
四人略辨方向,向山中行进,山道难行,积雪近尺,稍不小心,便会葬身雪坑之中。
在山中又走了两天,山势愈行险恶,迎面一座屏风似的山峰,笔直陡峭,高耸入云,两边俱是高不可仰的峭壁,除去他们走的这条小径外,再无可行之路。
公孙午手指着那屏风似的山峰说道:“那座山峰就是雪屏峰,雪山鬼母桑二娘的九幽地府就设在前面不远处,如想到达雪屏峰下,必须由那里经过,否则无路可通。”
廉慕韩问道:“什么是九幽地府?”
公孙午面色凝重的说道:“那里地形奇特,到达时你们自会知晓,但桑二娘性格阴狠古怪,是否准许通过,难以预料。”
夏侯威在旁冷笑两声,并未言语。
说话间又转过一座山坡,山势更陡,除去当中这条道路,三面全是雪壁,草木俱无,飞鸟难渡,但这条小路却逐渐宽广,显然是经过人工开拓。
廉慕韩展目向前望去,见不远处有一座石头牌坊,这条道路经过那石头牌坊到那山梁峭壁前截然而止,峭壁前并无房屋,也再无通路。
他暗中想道:那雪山鬼母定是住在山梁后面,但眼前这道峭壁将如何通过?
正在心中打量,已行至那座石牌坊前,闪目向它看去,这石牌坊与道路同宽,两边的石柱,紧依左右峭壁,牌坊上刻着几个大字,正是那“九幽地府”四字。
牌坊旁立着丈余高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八个大字,却是“地府禁地,妄入者死。”
夏侯威、公孙午在前,廉慕韩等在后,小心翼翼的向那前面峭壁行去,约一刻时辰,到达那峭壁前。
廉慕韩看见目前的情景,暗赞大自然造物之奇,确非人力所能企及。
原来在道路的尽头处,地面上有一个井状石洞,洞口宽约一丈,光溜溜的甚是整齐,井口旁的石地上,又刻着“妄入必死”四个大字。
井深约三丈,井壁上被人工开成梯状,如不会轻功之人,亦可攀援而下。
夏侯威当时就想跃下,公孙午急忙伸手拦住,说道:“兄台久未在江湖上走动,不明一切过节,我们不可失礼。”
他低头向井中一声长啸,啸声才落,井下立即有一女子口音问道:“上面是何方朋友,请将姓名赐告,九幽地府第三幽灵在此接待。”
四人向下望去,井下俏生生的站着一个少妇,鬓边挂着一串白纸钱,廉慕韩认出正是那胡媚姑,见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正瞟向自己望着。
公孙午说道:“夏侯威、公孙午及门下薛文章、廉慕韩等拟借道前往雪屏峰下一行。”
胡媚姑娇笑一声,手指着廉慕韩问道:“他可是你的门下?”
公孙午见她甚不端重,冷哼一声,答道:“是我门下的盟弟。”
胡媚姑又娇声问道:“你们可懂得此地借道的规矩?”
公孙午答道:“不知。”
胡媚姑瞟了廉慕韩一眼,说道:“本府的规定,凡不是本府的贵客,只要预先明言借道,本府便绝不派人阻拦,任由凭本领由黄泉路上通过,今天更特别优待你们,两位前辈即请前闯,那两位年轻的兄弟可暂在井上等候,待两位前辈通过后,我们再派专人引导他们便了。”
未待公孙午答言,身形一闪,不见踪影。
公孙午低头想道:这样也好,那黄泉路上必是机关重重,他们在上面等人引导,到可免去涉险,我们也可免得分心照顾他们。
抬头向薛文章等二人说道:“你二人在上面等候,不得妄自闯入及离开。”
说罢,转身与夏侯威相继向井中跳下,廉慕韩等探头一看,二老已经不见。
公孙午等跃下井后,只见眼前是一条黑漆漆的石洞,洞上刻着“黄泉之路”四字。
二人毫未犹疑,顺着洞势向前行进,只觉洞中阴风阵阵,严寒刺骨,经过两个曲折,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功力极高,虽然如此黑暗,仍能辨物。
脚下地形渐高,逐渐向上行去,又经过几个曲折,蓦地洞中怪声大起,似鬼嚎,似虎啸,似病人呻吟,高低不一,十分悚人。
夏侯威冷哼一声,说道:“这是利用通风的山隙,装上能发出各种声音的风笛,何足为奇?”
语音未落,怪声忽止,前面地下一片沙沙之声,抬头一看,从前面地上涌来无数大小蟒蛇,大的粗如水桶,小的细如竹管,密密麻麻,甚是惊人。
夏侯威一声冷笑,身形疾起,伸右手,将拇食二指向洞顶石内一插,两指全没石内,就凭着这两指捏石之力将身体悬在空中,双腿一飘,身体横贴洞顶,姿式优美已极。
公孙午却施出壁虎功,全凭一口气,将身体横贴洞壁之上。
两人身形才起,潮水般的蟒蛇由他们脚下争先恐后的疾驰而过,这些蟒蛇并不停留,数量极多,过了有一刻时辰,尚未过完。
正当此时,夏侯威忽觉洞顶有异,仰脸望去,见洞顶一个不大的石隙中,爬出两只海碗大小的蜘蛛,这蜘蛛通身雪白,小眼通红,形状极为奇特,它们爬出石隙后,移行甚慢,一只直奔夏侯威,一只奔向公孙午。
夏侯威隔绝江湖已久,不识这蜘蛛名称,立时凝劲于左掌,一掌凌空向迎头爬来那只击去,他是何等功力,掌风将洞顶震得碎石纷飞,十足的击在它的身上,却只听“蓬”的一声,如击皮鼓,那蜘蛛竟丝毫无损,仅来势稍缓了一下。
公孙午因提着一口气,不能说话,心中好不着急,只得运足了功力,并冒奇险,喊了一声:“雪蛛!火!”
语声才出,身体便突然向下滑落,忙吸一口真气,这才将落势稳住,就这样,身体已滑下四尺,一条毒蟒,将口一张,尺余长的舌信,向他疾射而到。
好个公孙午,不愧是当今武林奇人,确是名非倖致,临危不乱,右掌起处,一阵掌风将那毒蟒当场震毙,左掌一扬,一阵掌风,直向那雪蛛击去。
乘那雪蛛来势一滞,身体向上滑行三尺,这才脱离了下面蟒蛇的威胁。
刚才他虽仅说了三个字,已使夏侯威心知对付这种雪蛛,必须要用火攻,但身边又未带有引火之物,这却如何是好!
脑中电旋似的一转,想起那无敌神经中的绝户掌,掌力奇热,击出后能使对方衣物发生焦痕,这种雪地奇物,必是怕热。
想定后,立时运聚功力,向那雪蛛一掌击去,“蓬”的一声,击个正着,虽仍未将雪蛛击毙,但它却掉转头来,神色仓忙的向那石隙中奔回,一头钻入,不敢再出。
那边公孙午也是未带引火之物,正在焦急,“蓬”的一声,夏侯威一掌又向他身前那只雪蛛击到,这雪蛛亦未受伤,也掉头钻入石隙内。
又有一刻时辰,下面蟒蛇已经过完,二人落下地面,公孙午说道:“这种雪蛛就是怕火,虽宝刀神剑也无法伤它。”
二人又向前走去,转了两次弯,前面竟现出四个洞口,各有一条通路,方向不同,不知应走哪一条通路才对。
站在四个洞口前一阵,公孙午说道:“我们先进第一个洞口,如不对时再回来,顶多走遍这四条通路,终必可将真正出路寻出。”
说着领先向第一个洞口走进,一路再未遇到凶险,转了八次弯,已到路的尽头,前面是光滑滑的石壁,原来是条死路。
见此路不通,只得转身走回原地,又向第二个洞口走入,走了甚久,前面露出亮光,想是到了出口,心中甚是高兴,及至走出一看,不禁失望了。
只见前面不远是一个井状出口,正是那最初的入口处,公孙午跃上井顶一看,不见二人踪影,心中想道:他们二人必是被第三幽灵派人引导入洞去了。
但想到此处,旋又奇道:先前我们由此进入黄泉路时,怎未看见刚才出来的那个洞口?
正在惊疑,蓦闻井下“轰”的一声巨响,忙跃下一看,刚才出来的那个洞口业已不见,只听夏侯威在旁说道:“想不到雪山鬼母桑二娘能想出这么巧妙布置。”
公孙午笑道:“凭她也配,这是当年雪山冥后费了毕生精力,才将这九幽地府造成的。”
二人无奈,只好仍由原路向黄泉路走去,这次再未遇上蟒蛇及雪蛛,不久,又到达那四个洞口前,并未停留,立向第三个洞口走入。
走了不久,忽听洞中一阵轧轧之声,心知误将机关触动,忙各自凝神蓄势,准备应变,蓦地“轰隆”两声大响,前后不远,各落下一座石闸,将他们前后道路阻绝,紧接着又是轧轧之声不绝,洞顶竟缓缓向下压来。
一怔神间,洞顶已压至头顶二尺之处,如再容洞顶压下,二人必将变成肉饼。
夏侯威一声大喝,抖丹田,凝真力,两臂上举,就向压下的洞顶托去。
他对自己的功力极为自负,这一全力上托,至少也有一万斤的力量,怎知才与洞顶接触,顿时双臂颤抖,身体微晃,竟是托它不住。
公孙午在旁一看,心知不好,立时劲凝两臂,也向上托去,仍是无法将落势拒住。
这时洞顶又压下尺余,渐渐触及他们头顶,两人同时将臂垂下,不再白费气力,心知今日大限已到,必死无疑。
夏侯威心中一动,双目精光四射,向前面那道石闸微一打量,又是一声大喝,呼的一声,双掌向那石闸撞去,只听砰的一声震天大响,那四五尺的石闸,竟被他击得碎石纷飞,裂成数十块,散落地上。
两声长啸,二人身形似箭,由堆积的石块上平射而过,才飘身落地,又听得机声轧轧,前面并肩来了三人,服装奇异,正好将前路阻住,三人到了他们身前不远,霍的停住,不言不动,不知何意。
细一辨识,却是三个铜人,造得栩栩如生,如不细看,几乎伪可乱真。
当中是一个红衣判官,双方捧着一块黑漆铁板,上面用白漆写着“迎客”两字。
左右铜人是黑白无常,各持一个铁牌,分写“追魂”“取命”二字。
二人心知这三个铜人身上必另有突击机关,立时迎上前去,怎知它们非但没有袭击,每当他们前进一步,它们必后退一步,似此情形,真好像是在迎客。
就这样一进一退的走到洞的尽头,前面是间石室,三个铜人又向室中退入,二人跟着走进一看,室中空无一物,仅在当中放着一具棺木。棺木旁的石壁上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这时,那三个铜人并肩站在棺木前面,不再移动。
两人未作停留,先后向那壁上洞口走入,曲曲折折,走了不久,到了一处较宽通路上,抬头望去,心中大怒,原来又是那四个洞口的入口处,他们是由第三个洞口走入,却由第四个洞口走出,想不到这两个洞却是彼此相通的。
怒极反笑,公孙午笑道:“真亏当年雪山冥后想得出,这黄泉之路确可称得上综错复杂,神机莫测!”
夏侯威疑道:“既然这四条路全是不通,难道另有暗路不成?”
左右细察,洞壁上又无异状,正在无策,公孙午突然说道:“是了,那判官迎客,并非虚假,那出路必在那棺木之中。”
夏侯威一想不错,并未答言,转身就向第四个洞口走入,不久,二人又到达那间石室内,那三个铜人仍站在棺前未动。
公孙午走到棺前,手持棺盖,微一用力,想将棺盖打开,怎知这棺盖甚是沉重,并未打开,这才摸出这棺木是生铁铸成,棺盖厚约一尺,至少也有五六千斤。
他劲凝两臂,两手托着棺盖,嘿的一声,才将它揭起,就觉一阵劲风当头击下,同时铁棺中呼的一声,两点般的喷出一蓬毒液。
公孙午久经大敌,当机立断,双手将棺盖一松,身形一倒,双足向铁棺上一登,贴着地面向后疾射而退,就在此时,耳边听到蓬蓬几声大响,旋即静悄无声。
站稳后,闪目望去,见棺盖又已落实,那三个铜人全被夏侯威打倒。
抬目向室壁上看去,壁上被那蓬毒液烧得一片焦黑,不禁暗中惊讶不已。
原来他才将棺盖托起,那三个铜人各将手中铁板铁牌向他当头砸下,夏侯威在旁双掌齐出,立将它们打倒,机关被掌力震坏,变成三堆废铜。
二人并未气馁,夏侯威走上前去,呼的一声,将棺盖托起推过一边,这次,棺中再未射出毒物,向下望去,棺内果是一条通路,一阶一阶的石级向下伸去。
两人跃进棺内,顺着石级走下。到了平地,又曲折了两次,又走了一程,到了洞的出口,洞口外被一道石屏风挡住,只见石屏风上又是刻着“妄入者死”四个大字。
走出洞外,绕过石屏风,眼前现出一片利用天然地形,经过人工布置的广场,场中花木俱无,积雪甚厚,两旁放着数十具破棺,站着十余个石雕的狞形恶鬼。广场的尽头盖着一间绿瓦的大殿,殿前站着一个人,满面惊怔之色,正是那薛文章。
二人走到殿前,公孙午向薛文章说道:“你却比我们先到了,怎的不见廉慕韩?”
薛文章迎上前来,答道:“师祖们进洞不久,那第三幽灵就出来接引我们进来,她和我走在前面,廉兄弟走在最后,走了一程,身后两声巨响,突然不见他的踪影,正在转身察看,不知何时,那第三幽灵又悄悄溜走,就在这时,洞中落下一道石闸,将退路阻绝,无奈何,只得向前行来,一直到了这里,忽听洞中有人出来,却不料是师祖们到了。”
公孙午问道:“你在洞由可曾遇到其他凶险?”
薛文章答道:“未曾。”
公孙午心知他行的必是另一条通路,并未再问,暗中忖道:那洞中机关重重,若想寻到廉慕韩,确是不易,不如先到雪屏峰下,待与怪人事了后,再进洞慢慢寻他便了。
正在沉吟,忽听那洞的出口内,似有人声,三人立时全神戒备,一齐闪目看去,由石屏风后转出二人,薛文章心中又惊又喜,二人中一人正是那廉慕韩,另一人竟是那在自己山庄中失踪的商晚筠,忙问道:“原来是二位贤弟,商贤弟如何到了此处?”
商晚筠长眉一皱,说道:“那夜被那怪人掳去,一路未停,昨天才到达此地,进入黄泉路后,他正提着小弟行走,遇上那雪山鬼母的属下拦截,他将我放在地上,就与来人动手,双方搏斗甚烈,渐渐向洞的深处打去,我因被那怪人点了穴道,不能行动,正在无可奈何,突然来了一个女子,自称是地府中第五幽灵,将我放进一个小洞内,转身离去,在小洞中等了一天一夜,忽听有人来到,哪知就是廉贤弟,这才被他解开穴道,一同出来。”
语音一顿,转身向公孙午一揖到地,说道:“详细情形,均经廉贤弟告知,蒙老前辈千里相救,不胜感谢。”
公孙午道:“贤契免礼,难道你们那罗大哥并未被怪人掳来?”
商晚筠躬身答道:“那怪人仅掳晚辈一人来,不知罗大哥被何人所掳?”
公孙午闻言,冷冷的望着夏侯威说道:“夏侯兄,那怪人既未将罗古愚掳来,你对此事又当如何解释?”
夏侯威脸色一沉,也冷冷答道:“看在他是廉世兄的盟兄份上,走遍四海八荒,我必助你们将他寻到便了。”
廉慕韩恐二老将话说僵,忙插口说道:“罗大哥失踪之事,恐怕另有原因,老前辈等请勿因此争执?”
薛文章向廉慕韩问道:“刚才在洞中,你怎会失踪,又如何能与商贤弟相遇?”
廉慕韩于是慢慢地将他在洞中的经过说出:
他与第三幽灵及薛文章正在黄泉路上行走,洞中极黑,他又行在最后,不知不觉落后一段距离,正想赶上几步,蓦地一声巨响,身旁壁上突然现出一个洞口,接着又忽觉身前黑影一闪,竟被一只大手拉入洞口之内。
他刚想出声向薛文章呼叫,又是一声巨响,进入的那个洞口已变成石壁,忙展目向左右望去,两旁皆是石壁,那洞口隐去后,该处已变成一条甬道的尽头。
这时,那只大手仍将他紧抓不放,用手一摸,又冷又硬,竟是生铁制成,手后连着一条鸡腿精细的铁索,通向洞顶之内。
正想挣脱这只铁手,它突然自动将他一松,轧轧连声,向洞顶缩去。
廉慕韩只有向前行去,转折了几次,突然眼前一亮,一片银白,照得他双目一眩,仰面一看,洞顶镶着几粒鹅卵大的夜明珠,珠光闪闪,照得洞中甚是明亮。
前面洞壁上现出几个门户,走近一看,却是并列着的三间石室,两间石室中黑暗异常,仅当中那间石室内光明如画,阵阵幽香由室中溢出。
一时好奇,进步就向这间石室内走进,这间石室分成前后两间,前面一间空无一物,后面一间门前,却挂着一条丝绒织成的门帘。
扬起门帘向里一看,当场怔住,弄得进退不得。
室中布置得古色古香,高雅脱俗,几盆腊梅,飘出阵阵幽香,使人看了顿觉心中一静。
在一只放着古琴的小几旁,站着一个清丽绝尘的少女,一身雪白素衣,柔云般的长发披肩头,蛾眉淡扫,脂粉不施,秀、逸、雅、静,更具一种高贵的气质。
这少女见有人闯进宫中,星眸微视,秀目中似含一丝幽怨,廉慕韩见误入人家香闺内,未容少女斥责,忙抱拳说道:“不知这是姑娘闺房,请恕莽撞之罪。”
说罢,转身就走,在转身的一瞥里,见少女脸上现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尚未走出石室,忽听室外飘入一丝语声,说道:“好小子,竟敢闯入雪山鬼母的女儿房中,如你看她中意,老身愿替你做个这个大媒。”
听声音语气,似是出自妇人口中,廉慕韩心中惊道:“这是何人?竟是传音入密的功夫向我说话!”
走出室外一看,左近无人,只得又顺着甬道向前走去,不久又走入那阴暗的通路上。
几经转折,走了甚久,忽听前面不远有人一声轻叹,这叹息声低微得似是绝望的呻吟,又像是垂死前的挣扎。
忙向前紧走几步,前面有一个不太大的洞口,洞内似有呼吸之声传出,因洞内过于黑暗,无法看清其中景象,只好朗声向洞内问道:“洞内何人?”
只听洞中有人低微答道:“是廉兄弟吗?快来将我救出,我不能行动。”
廉慕韩听出是商晚筠的语声,心中大喜,知他是被人点了穴道,走进洞中,摸索着将他穴道解开,把他慢慢扶起,问道:“商大哥,你怎会到这洞中?”
商晚筠舒展了一下腿臂,将被掳的经过说了一遍。
廉慕韩说道:“洞中道路甚是难行,待我扶着你走。”
他一手拉着商晚筠的手,一手扶着他的右肩,缓缓向前行去,并将近日的经过,详细向他说了一遍,走了甚久,前面露出天光,知是到了出口,走出洞外转过石屏风,正好看见薛文章他们站在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