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禅师不负明空神尼所托,直把易兴汉送到安徽省境,才分手转回峨嵋。
九华山正是在安徽省境,山上有九峰,旧名九子山,唐代大诗人以九峰如莲华削成,遂改名九华山,明王守仁曾在这里读过书,算得上是国内名山之一。
在和一清禅师分手后的第三天,易兴汉已到达安庆府。
安庆濒临长江,商贾云集,街市繁华,易兴汉是个初出茅芦的孩子,十几年久居隐园,一旦到达这等热闹所在,便决定在这里住上一两天再走。
他随身带有不少金银珠宝,一路上自是化用不尽。
看看日已近午,正好路边有座“望江楼”酒馆。
这酒馆规模甚大,既称“望江楼”,至少是上下两层,上层临窗处可以望到江边。
登楼之后,上面十分宽敞,大约有二三十副桌头,因正是午餐时间,客人不少,所幸临窗处仍可找到一个空位。
易兴汉就在临窗处坐下,叫来一壶酒,几样可口小菜,自饮自酌起来。
他虽然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但身量已和普通人差不多,因自幼最受苗原夫妇钟爱,而苗原又最嗜酒,每餐总要喝上几杯,他往日和苗原同桌吃饭,小小年纪,也练出了酒量,因之,很快地便把一壶酒喝光。
正欲吩咐店小二再送一壶酒来时,忽听楼梯一阵格登格登价响,上来四名横眉竖目的彪形大汉。
这四人都是一式打扮,为首的鼠眼、鹰鼻、额骨突出,满脸横肉,一望便知绝非善类。
只见一名店小二堆着笑脸迎上前去道:“俞爷,四位可是要来喝酒的?快快请坐!”
俞姓大汉冷声道:“马上把楼上清场,所有客人都让他们离开!”
店小二呆了一呆道:“俞爷,这是怎么回事?客人们多半刚坐下,就是让他们走,也要等他们酒席散后才成。”
那俞姓大汉鼠眼一翻,喝道:“混蛋,大爷要他们走,他们马上就得走,哪有什么理由好讲的!”
店小二打了个哆嗦道:“俞爷,小的只是个跑堂的,哪有资格开口赶客人走?”
俞姓大汉哼了一声道:“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店小二哪敢怠慢,慌慌张张地向楼下奔去。
这时正好另一名店小二由易兴汉身边经过。
易兴汉把他叫了过来,低声问道:“店家,这些人都是什么身分来历?”
那店小二见和四名大汉离得尚远,而且又在自己背后,趋前也低声道:“公子问这些做什么?他们都是府衙的差官,刚才说话的姓俞,是一名班头。”
易兴汉挥挥手道:“我明白了,你最好和他们离远一点。”
这时酒楼掌柜的已匆匆奔了上来,望着俞姓班头打躬作揖地道:“俞爷,什么事?您请吩咐!”
俞班头不动声色地道:“知府大人要在这里宴客,把楼上所有客人都赶下去!”
掌柜的虽面有难色,却还是陪着笑道:“既然知府大人要宴客,俞爷就该早来吩咐一声,小店也好事先准备,现在客人坐得几乎满满的,小店是做生意的,怎好赶客人走?”
俞班头嘿嘿笑道:“知府大人的客人刚到,现在吩咐你也不迟,你是否还有点不大情愿?告诉你,这座酒楼,知府大人要你做生意你才能做,要不然,老子也有权要你关门。”
掌柜的有些不知所措,张口结舌的顿了顿道:“俞爷,把客人赶走,这话小人实在不方便讲。”
他的话尚未说完,面颊上便爆起一声脆响。
这一耳光掴得奇重,打得他踉跄横摔出三四步,直撞到一名客人身上,才勉强站住。
接着哗啦一阵连响,客桌上五六只杯盘,齐齐砸在地上,有两名客人,欲躲不及,竟被菜肴酒汁溅了一身。
俞班头扯起嗓门骂道:“给脸不要脸,你不敢赶他们走,老子赶也是一样。”
说着,环扫楼上大厅一眼,高声喝叫道:“你们听着,不管吃完没吃完,马上离开现场!”
大厅内的上百名客人,自俞班头等四人一上楼起,便多数噤若寒蝉,敢怒而不敢言,虽然官压民几乎是天经地义的,但内心里却谁都不服。
好在他们仍存着观望态度,只要没人带头离场,谁都不肯走。
这也难怪,饭未饱,酒未尽兴,即便皇帝赶他们走,也照样说不过去,何况酒菜钱还是自己掏腰包的。
俞班头见众人并无动静,不觉大喝道:“你们都是死人么,是不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说着,右手已按上了刀把。
就在这时,大厅中央座位上一名满面虬髯,年在三十开外,人高马大的客人霍地站身而起,抬手拍着桌子道:“你们官府也该讲理,这里不是衙门,谁有钱谁就可以来喝酒,你们凭什么赶客人走?”
俞班头楞了一楞,他万未料到酒楼上有这种楞头青,居然敢跟六扇门里的人作对,立即大步走了过去,指着那大汉鼻子道:“小子,你想找死!”
那大汉挺了挺胸道:“老子现在还不想死,想死的是你。”
俞班头更不答话,抡起碗大的拳头,闪电般直向那大汉前胸捣去。
那大汉也来个石板砸乌龟,硬碰硬的也捣出一拳。
双拳一接,强弱立分,俞班头顿时向后摔出三步。
好在他还能控制住后摔之势,并未碰翻桌子,而且附近客人们也都早有准备,在双方未动手时便纷纷避让,有的甚至连酒菜都随手搬到别处桌位上去。
俞班头见自己吃了亏,立即拔出单刀来,漫头没脑的向那大汉劈去。
那大汉显然是仗着有一身蛮力,并无武功,仅凭双手,如何能和刀剑一类的兵刃对抗,只好急急向后闪退。
俞班头可能也不敢在酒楼公然伤人致死,边攻边回头吩咐另三名衙役道:“一起上来,把这小子带回府衙再说。”
另三名衙役一拥而上,虽然也挨了几拳,但不大一会工夫,终于把那大汉活活擒住。
这时,客人们为怕惹祸上身,已无声无息走了不少,那些没走的,也在实施快动作吃喝。
俞班头抬手掴了那大汉几记耳光,直把那大汉掴得口鼻喷血,才转头叫道:“王祥,把这小子押回去,大人马上就来了,路上别让他老人家撞见,待会儿咱们再好好修理他。”
就在这时,靠窗一角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慢着,你们安庆府还有王法没有?凭什么随便把人带走?”
此人的声音虽非厉喝怒吼,但却使得俞班头和所有的客人不约而同向发话之处望去。
不消说,这人正是易兴汉。
易兴汉目睹官府的奴才走狗们仗势欺人,早就按捺不住,但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必须尽量隐秘身分,小不忍则乱大谋,因之,只好强忍着一腔怒火,但此刻眼见那大汉要被押走,其下场将不难想像,于是也就不顾一切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当众人看到发话的居然是个眉清目秀、俊俏英挺、半大不小的孩子,几乎都楞在当场,不过再看他背后露出一柄剑把,便明白这少年必定习过武艺,虽是如此,以他这种年纪,竟敢出来打抱不平,照样也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俞班头哪里会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放在心上,仅是楞了一下,便嘿嘿笑道:“好小子,胆气还真不小,回家把你爹叫来再说。”
易兴汉先不理会俞班头,抱拳面向所有客人道:“诸位用不着怕,该吃饭的吃饭,该喝酒的喝酒,他们若敢动诸位一根汗毛,我就先揪下他们的脑袋。”
俞班头本来不想把易兴汉怎样,这一来终于动了真火,斜眉瞪眼的走过来道:“小子,人不大,口气还真不小,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像你这种年纪,死了还真有点可惜。”
易兴汉不动声色道:“在下不想跟你这种奴才走狗多噜苏,把那人放了,然后你们四个好好的滚蛋,在下也情愿放你们一马。”
俞班头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话居然出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之口,看来这小子必是精神某一方面有问题。
他根本不想动用兵刃,只想出手把人教训一番。
于是,踏进两步,欺到易兴汉身侧,兜头就是一拳捣去。
在这刹那,楼上的客人都不免为易兴汉捏一把冷汗,根本顾不得再饮酒吃饭,视线全凝注在易兴汉和俞班头身上。
易兴汉心里有数,以自己的武学造诣,对付这种仅会三脚猫把式的小角色,根本不必亮出真工夫。
只听乒乓两声脆响,俞一班头不但拳势落了空,相反的,左右面颊,却各挨了一记重掴。
易兴汉究竟是如何出手的,岂止俞班头没看清楚,即便在场所有的人,也几乎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像俞班头挨的那两耳光是从天上掉下的,而易兴汉又像本来就坐在那里动也没动一样。
俞班头怔了一怔,觉出不妙,立刻伸出单刀,斜肩带背劈了过去。
此刻他已不再心存顾虑,即便闹出人命,也在所不惜。
易兴汉却并不拔剑,冷冷一笑,偏头侧身,让过刀锋同时,一缕指风疾射而出。
只听俞班头一声闷哼,那口单刀立即掉落地上,人也晃了几晃,仰摔下去。
待他龇牙裂嘴的挣扎着爬起来时,右手早已直垂下去,半边身子丝毫不能活动,就像骤然中风,得了半身不遂一般。
在场所有客人,都看得瞠目结舌,连呼吸都近于窒息,因为他们都是一般百姓,几曾见过谁有这等身手。
另三名衙役,也都僵在当场。
易兴汉冷然笑道:“你们四条走狗谁都不准离去!”
这话只对俞班头发生效力,因为他就在易兴汉面前,当然不敢乱动。
但那另外三名衙役因站得较远,却不听这一套,其中一名脸上有刀疤的首先就要冲下楼梯跑回府衙报信。
岂知他刚跑出两步,尚未踏上楼梯,便响起一声惨叫,正好摔倒在楼梯边上。
原来是易兴汉掷出一只酒杯,正好砸上刀疤脸的后背。
不过易兴汉并未施出全力,所以他摔倒后仍可勉强爬起,只是不敢再跑罢了。
易兴汉见既已闹事,小闹和大闹又有什么分别,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等着安庆知府到来,也让他尝尝厉害,一泄胸中之愤。
以他的武功,早已算得是顶尖高手,只是内力火候尚差而已,若对付像舒泰、秦志彪那等千中选一的大内高手和达哈、阿波罗两喇嘛,自然差了一等,但现在他面对的只是小小的安庆府,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特殊高人出现,根本不需胆怯。尤其官府中的仗势欺人,他也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他料定乾隆即便身边的鹰犬爪牙再多,也不可能布满天下,也就是说,此时此地,绝不可能再有人冒认他是什么小王子,而且也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分来历。
他顾虑看热闹的客人将受到误伤,随即抱拳拱手道:“各位乡亲,这里马上便会有一场生死拼搏,官府一向是草菅人命的,为免受到误伤或牵连,诸位还是马上离开的好。”
剩下的几十名客人,哪能不知事态严重,各自互望了一眼,纷纷拥下楼梯。
他们对易兴汉方才施展的几招绝活儿,既震惊,又赞叹,更觉大快人心。当然,待会儿府衙的大批人马到来,他们也不能不担心易兴汉的安全,但却谁都不敢出言相劝。
这些人下楼之后,出得酒馆,并未远离,一个个几乎全聚集在酒楼靠窗或靠门处的街道上,提心吊胆地准备看次热闹。
一些过路人不知是怎么回事,也有不少自动停下,然而却什么都看不到,人性就是如此,越看不到反而非看不可。
但此刻搂上大厅却毫无动静可言,和外面街上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易兴汉依然在自斟独酌,连看也不看俞班头等四人一眼。
俞班头等四人则呆呆地靠墙站着,连眼皮也不敢抬一下,和方才来时那种狐假虎威的神气,前后判若两人。
掌柜的则率着几名伙计在忙着收拾碗盘,他们一方面担心待会儿桌凳遭殃,一方面也是为的及早整理出楼上花厅好供知府大人使用。
直到易兴汉把一顿酒饭吃完,楼梯上才有了声音。
这次上来的一共七八个,为首的是一年在二十开外锦衣华服的花花公子模样的年轻人,一看便知必是官宦人家的纨绔子弟,仅凭他眉目间的一团邪气,便不难知道他自幼缺乏家教。
紧跟着华服少年的,是一名身材魁梧壮硕杀气腾腾的大汉。
再后面的几个,则都是一般衙役公差打扮。
原来为首的华服年轻人,便是安庆知府唐璜的儿子唐玉,紧跟在他身旁的,则是安庆府总捕头高雄。
他们也是奉知府唐璜之命,到“望江楼”来看看准备得怎么样了。
安庆府总捕头高雄见楼上已无客人,仅有一名少年坐在靠窗一角,便问掌柜的道:“那个年轻人怎么还没走?”
掌柜的还没回答,俞班头已奔了过来,抓耳挠腮地道:“禀总捕头,属下们被人打了!”
高雄和唐玉刚上楼时,并未发现俞班头等四人,原因是他们都老老实实地靠墙站着,像四只看门的狗一般,根本不易发现,如今忽然冒了出来,反而使高雄和唐玉等人吃了一惊。尤其俞班头脸上的血污尚未擦净,更令他们大感意外。
高雄皱眉大楞之下,急急问道:“俞青,你怎么啦?被什么人打的?”
俞青手指易兴汉道:“就是这小子!”
高雄越感诧异,两眼急速地眨了几眨,喝道:“俞青你这小子被人打成这种样子,居然还敢跟我开玩笑,凭一个奶黄未干的毛孩子,你们会怕了他?”
俞青咬牙裂嘴地道:“属下怎敢骗您,本来就是被这小子打的。”
高雄依然不信,冷冷笑道:“你也学过几手把式,四个大男人会被一个毛头孩子打了,不但我不信,任何人也不会相信。”
俞青干咳了几声道:“不信您就问他。”
高雄只好望向易兴汉道:“小子,他们真是被你打的?”
易兴汉摇摇头道:“不是我要打的,是他们送给我打的。”
高雄“咦”了一声道:“怪事,他们为什么要送给你打?”
易兴汉道:“可能他们皮痒,不挨几下不舒服。”
高雄楞楞地回过头来道:“俞青,这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找他挠痒,未免挠得太重了?”
俞青咽下一口唾沫道:“总捕头,你怎么也被他耍得一楞一楞地,谁痒会痒在脸上?”
高雄这才有些明白,再望向易兴汉道:“看样子你这小子手底下还真会两下子,敢不敢也给本总捕头挠挠痒?”
易兴汉不动声色道:“你身上虽然痒了,在下的手还不到痒的时候。”
高雄瞥了唐玉一眼道:“少爷,这小子好像把咱们根本没放在眼里,要不要拿下?”
唐玉冷声道:“你身为总捕头,连拿一个毛孩子还要问我?”
高雄自恃身分,不愿自己动手,立即吩咐身后的手下道:“上去两个把这小子拿下!”
他吩咐手下上去两个,显然已对对方起了戒心,否则对付一个毛头孩子,何至如此劳师动众。
立刻,其中两名大汉应了一声,如临大敌般揉身扑了上去。
不过他们并未动用兵鬼,足证仍未把对方完全放在心上。
易兴汉动也不动,直到两人扑近身前不足三寸之际,才双手左右一分,推出两掌。
但闻两声闷哼之后,那两名大汉的身子竟像天外飞石般,向后摔撞而去。落地之后,半晌爬不起来。
明眼人不难看出,易兴汉并未施出全力,只是在给对方一点教训而已,否则,这两名捕快势必当场震断五脏六腑。
这一来高雄终于明白了俞青等人被打不是怪事,他自忖以对方这等功力,纵然自己亲自上阵,也讨不到好处,若令手下一拥而上,也必定伤亡惨重,又想到知府大人已决定在这里宴客,若把楼上弄得血肉狼藉,又如何交代?
无奈之下,只得侧脸说道:“少爷,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依高某看,不如把他放走算了!”
唐玉哼了一声道:“你忍得下这口气,我还忍不下这口气,堂堂总捕头带着八九名手下,居然连个毛头小子都制服不了,一旦传扬开去,连我爹也该卷行李滚蛋了。”
高雄憋得脸色有如猪肝,刚要动手,忽听一阵楼梯声响,奔上一名捕快高叫道:“大人驾到!”
不大一会,三名穿戴极为讲究看来颇有派头的人物,缓步登上楼来。
前面两人,一个穿紫色长袍,年在四十开外,一个穿蓝色长袍,两人上身都套着黑缎马褂。
后面那人,年在五十上下,薄眉细眼,颔下留着两撇八字胡。
当三人登上楼梯口,立刻觉出情形有异。
后面那薄眉细眼八字胡的楞了一楞,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高雄急急上前打了个千儿,躬身说道:“禀大人,有个年轻人在酒楼闹事,弟兄们被他打了不少。”
显然,后面这位薄眉细眼蓄着八字胡的,正是安庆知府唐璜,那前面的两人,不消说是两位,而且身分必在唐知府之上。
唐知府不由大为尴尬,那两位贵宾,一位是皇上身边的,一位是巡抚衙门派来作陪的,他在衙内一直自夸境内政清民顺,但此刻连酒楼内居然也有人闹事,怎能不使他难以下台。
当下,他摸着八字胡哼了一声道:“把他赶走就是了。”
高雄只好向易兴汉拱拱手道:“小兄弟,我们大人开恩,不想把你怎样,你可以走了。”
易兴汉摇了摇头道:“在下不是你们大人的属下,他凭什么赶我走,我要是不走呢,他又能把我怎样?”
唐知府听得脸色一变,喝道:“放肆,在两位大人和本府面前竟敢如此无礼,难道你就不怕王法了么?”
接着再问高雄道:“你们这么多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这里闹事?”
高雄必恭必敬的回禀道:“禀大人,别看这小子年轻,手底下还真不赖,好几名弟兄都吃过他的亏。”
若在平时,唐知府早就会吩咐高雄动手拿人,但此刻碍于一位是京城,一位是省城的贵宾,为保持风度,两颊抽搐了几下,咳了声道:“年轻人,你在酒楼闹事,总该有个原因吧?”
易兴汉昂然说道:“不错,在下在酒楼饮酒,贵府的手下为什么要把所有客人赶走?这地方谁有钱谁就可以来,即便酒楼是贵府开的,也没资格赶走客人。”
唐知府喝道:“本府要在这里宴客,当然要赶走闲杂人等,你可知道这两位大人是谁?”
易兴汉冷笑道:“他们是谁,与我何干?客人在酒楼上饮酒吃饭,怎能算是闲杂人等?你要宴客只管宴客,没理由赶走别人,在下今天就是看着不顺眼,才管上了这档子事!”
唐知府正要再喝令拿下,那穿紫色长袍的大人已先开口道:“不必啦,纪某用不着摆这种派场,在楼上随便找副桌头喝几杯就好,把客人赶走,实在是小题大做!”
易兴汉不觉暗道:“看这人倒不失是位明理懂事的好官,可称得上是难得了。”
他留神向这位紫袍大人看去,只见他不但身材高大,而且器宇轩昂中又带着一股文质彬彬的书卷气息,和那位蓝袍人以及唐知府,不论言谈举止,都大不相同。
这时,那紫袍大人正背着手由窗外望向江边,朗朗说道:“好一派江景,只是此刻却又未免令人有些扫兴!”
唐知府忙陪笑道:“下官就是因为看好了这地方,所以才请纪大人来的,否则在敝衙设筵款待,就不会有现在的事发生了。”
紫袍大人笑道:“纪某只想在楼上一边饮酒,一边眺望江景,如今贵府把所有客人赶走,反而是大煞风景了。”
唐知府被说得面红耳赤,立刻吩咐高雄把掌柜的叫来。
原来掌柜的在唐知府到达之前,已躲到楼下回避。
他上得楼来,唐知府一眼就觉出不对,因为他刚才挨了俞青重重一掴,一边面颊肿得像发面包子,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的。
唐知府心里有数,敢打酒楼掌柜的,必定是自己手下,为了在两位上级大人面前顾虑颜面,当然不便询问。
谁知那位穿紫袍的纪大人偏偏不肯放过,皱了皱眉头道:“这位掌柜的面相长得好像很特别,怎么一边大一边小,一边胖又一边瘦呢?”
掌柜的只顾裂着嘴苦笑,却答不上话来。
唐知府心里着急,想把事情搪塞过去,忙道:“这位是京城来的纪大人,掌柜的还不上前见礼!”
掌柜的打了个哆嗦,急急跪了下去,一边叫道:“小人王得仁,拜见纪大人。”
纪大人满面春风,笑呵呵地道:“快起来,见了纪某,用不着行此大礼,大家都是人,哪里有什么大小之分。”
掌柜的爬起来之后,纪大人又道:“还没告诉纪某,你这脸怎么长成这样子?”
掌柜的抬手捂住一边面颊道:“是小人刚才走路不小心,碰了一下,才弄成这样子。”
纪大人笑道:“真是怪事,怎么会碰在巴掌上?”
他说着还故意望向唐知府,再道:“贵府说说看,世上有这种怪事没有?”
唐知府一脸窘相,哪里还答得出话来。
纪大人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再道:“贵府是做外官的,所作所为,不外是造福地方,手下人更不能狗仗人势,欺压百姓,看来这位小兄弟在酒楼找碴,必定事出有因吧。”
唐知府心里明白,在这位纪大人面前,越解释越糟,为了把场面应付过去,只有赶紧吩咐掌柜的摆上酒菜。
不大一会工夫,便在靠窗处摆上酒来。
唐知府把纪大人让在首席,那位省城来的蓝袍大人打横相陪,自己则坐在下首。
纪大人又皱了皱眉头道:“三缺一空下一个座位,实在不大好看,不如请这位小兄弟也来喝几杯吧!”
他的这一提议,不但那位蓝袍大人和唐知府大感意外,唐玉、高雄以及众衙役更是目瞪口呆。
但纪大人是京城来的,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蓝袍大人和唐知府哪敢说个不字。
纪大人向易兴汉招招手道:“小兄弟,用不着客气,请过来坐!”
这时易兴汉也被纪大人的行径,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为了试探对方究竟是何用意,虽然自己已经饭饱酒足,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大步走了过来,在那空位上坐下。
唐玉、高雄、俞青以及众衙役在这刹那,莫不看傻了眼,他们再也想不到京城来的这位纪大人做事如此不可思议。
纪大人视线缓缓扫过唐玉、高雄以及众衙役一眼,再转头道:“唐大人,咱们在这里喝酒吃饭,让他们一旁站着瞧,实在不雅观,而且也太不公平,不如让他们统统回衙的好。”
他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把唐知府弄得内心大为紧张,他虽然没见过易兴汉的身手,但俞青和另两衙役吃了大亏却一看便知,若把他们统统遣回衙去,万一面前这小伙子起了野性,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勉强装出笑容道:“纪大人若嫌他们站在这里不雅观,不妨让他们在一边另开一桌酒席。”
纪大人摇头道:“衙里有饭有菜就该教他们回衙去吃,贵府请纪某到这里来,一定破费不少,纪某心里已经过意不去,官府的钱,都是民脂民膏,再添一桌,岂不越发糟蹋了民脂民膏。”
唐知府胀红着脸道:“可是大人的安全又有谁来维护?”
纪大人笑道:“区区不才,从不把自己安全放在心上,至于贵府做外官的,只要平时能亲近民众,爱护百姓,地方上的父老兄弟,人人都会自动维护你的安全,贵府既是位爱民如子的好官,又有什么可顾虑的?”
唐知府顿了顿道:“话虽如此,但地方上总难免有些宵小坏人,下官不得不防。”
纪大人微微一笑道:“好,咱们先喝几杯再说。”
他喝过一口,又特别举杯向易兴汉道:“小兄弟,纪某敬你!”
易兴汉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端起杯道:“不敢当,晚辈先敬纪大人!”
纪大人道:“小兄弟小小年纪,就有一副好身手,实在难得,可否让纪某开开眼界?”
易兴汉总是个小孩子,微现腼腆,歉然笑道:“晚辈初学乍练,只能说会几手三脚猫把式,纪大人过奖了。”
纪大人摇头道:“那是小兄弟太客气,你若不是真有两下子,那位班头为什么被打得鼻青眼肿,府里的高总捕头为什么又不敢跟你动手?”
易兴汉窘然答道:“那可能是高总捕头见晚辈年纪太轻,不愿意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故意放晚辈一马。”
纪大人又摇摇头道:“哪有这回事,他们干捕快的,只要看着那个不顺眼,绝不放过,何况你又打了他们的人。”
易兴汉望了高雄一眼道:“也许高总捕头对晚辈例外。”
纪大人冷笑:“他们是一视同仁,哪有什么例外的,除非你是皇亲国戚,或者有什么特权。”
说着,望向高雄道:“高总捕头,你刚才究竟为什么不把这位小兄弟拿下?莫非他真是皇亲国戚?或者有什么特权?”
高雄干咳了几声,躬身答道:“正如大人方才所说,小的是见他年纪轻,不懂事,犯不着和他计较。”
纪大人颔首道:“那很好,你现在就把他拿下!”
高雄尴尬一笑道:“他现在已是大人的座上贵宾,小的怎敢再拿他?”
纪大人不动声色道:“不妨事,纪某要你拿,你就只管拿。”
这时蓝袍大人、唐知府、唐玉、高雄以及众衙役几乎都怔在当场,纪大人的做法,怎能不令他们莫测高深。
易兴汉照样也被弄得满头雾水。
纪大人默了一默,继续说道:“纪某只是想让两位助助酒兴,高总捕头纵然把小兄弟拿下,也必须马上释放,这顿酒必须让小兄弟喝完,所以双方都不必动用兵刃,只用拳脚,点到为止,完全是君子之争,不伤大雅。”
高雄总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万万不是对方敌手,但在这种情形下,又不敢不从,好在纪大人已说过点到为止,即便输了,也不至于丢人太大。
不过他担心的是,当自己输了以后,万一这年轻人发了野性,伤害了唐知府和另两位大人,那便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难免对纪大人起怨恨,同时也觉得这位从京城来的官员,实在没有头脑,因为双方若不比试,那小伙子在莫测高深之下,绝对不至于轻举妄动,一旦泄了底,那就很难说了。
纪大人又望向易兴汉道:“纪某方才的话,小兄弟都听到了,现在就请走两招让大家开开眼界如何?”
易兴汉终竟年幼,容易被言语激动,不管对方存心如何,心想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高雄来个下马威,至少可以使唐知府这般只知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一点警惕。
于是,他不多犹豫,霍然站身而起,并且解下剑来,放在餐桌上,然后离座而出。
在他来说,这是有恃无恐,除了自信可以轻易制服对方外,即便对方群起合攻,他也毫无所惧,因为他怀中还有大伯父千手神掌赵维铭所赐的“天虹宝刃”和九叔霹雳斧铁刚赠给的“金丝软甲”。而且那“金丝软甲”他一直贴身穿着,即便遭到刀砍剑刺,身上也不会有丝毫损伤。
岂知他仅是把长剑放在餐桌上,已经中了纪大人的计算,不过纪大人这计算,却并非出于恶意。
当下,易兴汉挺胸向外走出几步,抱了抱拳道:“高老总,纪大人已有吩咐,双方点到为止,还望尊驾多多手下留情!”
高雄只好也解下兵刃,也拱拱手道:“小兄弟准备怎样比法?”
易兴汉道:“纪大人要咱们玩玩即兴,若玩得太过火,反而扫兴,不妨彼此各攻三招,以不伤和气为宜。”
高雄微一沉吟道:“小兄弟希望谁先攻?谁先守?”
易兴汉不假思索地道:“尊驾年纪大,就让你先攻好了。”
这在高雄是正中下怀,他暗忖着只要施出全力在三招内把对方摆平,对方就失去了再向自己进攻的机会。
而易兴汉也有他的打算,他是故意先给对方进招机会,然后再把对方制服,才能显出自己的真正身手,否则,一出手便是结束,哪还给纪大人助的什么酒兴。
这时早有几名衙役把附近桌椅搬开,腾出一块丈余方圆的空地。
酒楼上居然变成了演武厅,这是那掌柜的和店伙们做梦也没想到的事。
高雄故意逼近易兴汉身前不足三尺,这距离几乎伸臂可及,对方只守不攻,以自己的身手,他自忖任何高手也难以躲过闪电般一击。
但他总算并未立即发动,又拱了拱手道:“小兄弟希望在下用什么方式进招?”
易兴汉忍不住哈哈笑道:“尊驾这样问话,反而教在下摸不着头脑了。”
高雄楞了楞道:“难道高某这话说错了?”
易兴汉道:“拳脚在你身上,十八般武艺也在你身上,尊驾爱怎么进招就怎么进招,难道还要在下教你?”
高雄脸上一热,骤地飞起一脚,踢向易兴汉侧腰,同时右手又紧跟着推出一掌,动作呼呼生风,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他这种攻法,明明已是两招,但因同时发动,仍可只算一招,不消说他一出手就打上了如意算盘。
在他预料,对方纵然闪避再快,即便不被踢倒,也必被掌风扫中,因为两人相距既近,而且他又是出其不意发招。
岂知大大出他意料之外,不但拳脚全然落空,且因力道用得太猛,反把自己闪了个大跟头,踉跄摔出几步,险些跌倒。
只听身后响起个脆生生的声音道:“高总捕头,在下在这里。”
在这刹那,楼上所有的人,几乎无不有些目瞪口呆,因为他们谁都没看清易兴汉究竟是怎样闪避开的,就像他根本站在高雄背后一般。
高雄转过身来,更不答话,身子一矮,“呼”地一声,施出一式“扫堂腿”。
他担心仍被对方躲开,扫出一半之后,竟又变成一式“分水跺子脚”,照样也是一招中含着两式。
在他预料,这一来易兴汉必定会在手忙脚乱之下,防不胜防。
他做梦也没想到,当收腿之后,易兴汉赫然仍站在原地未动。
这一惊非同小可,莫非出了鬼不成,否则,彼此近在咫尺,怎会一脚两式踢出去连边儿都沾不到,而传说中鬼是有形无体的,对方除了是鬼,根本就不可能做其他解释了。
原来易兴汉是在高雄出腿刹那,已猛吸一口真气,直上直下的纵身上腾,然后攀手刹上了梁柱,在空中稍一停顿,待松手落下身时,高雄那一招两式刚好已经收了回去。
而高雄方才只顾拼力施为,连吃奶的劲儿也用了上去,当然什么也没看清。
高雄定了定神,在这种情形下,他已觉出照这样下去,第三招也必定落空,但既已讲定先攻三招,不打白不打,最后一招,非好好运用不可,否则众目睽睽之下,真要一头撞死了。
因之,这次他改变方式,来个如影随形般的追踪攻击。
心念既定,来个“莽驴撞墙”,一头向易兴汉扑了过去,看看快要撞上,双臂平伸如钳,迅速无比的合拢抱去。
他的用意,不外是想把对方抱住,抱住后再双臂加力,凭自己力大无穷,说不定会把对方箍死,反正这仍然只能算是一招。
出乎意料之外的,他明明眼见已把对方抱住,谁知抱到的仍是空气。
待他怔了怔再寻找目标时,只见易兴汉却已若无其事般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而且手里还端着酒杯,正在喝酒呢。
高雄三招用过,早已气喘如牛,若此刻地上有个洞儿,他真恨不得一头钻进去。
本来,易兴汉既已回到座位上,等于见好既收,不愿再令高雄继续难看,偏偏纪大人像在有意看笑话,摸着颔下短髭呵呵笑道:“小兄弟且慢喝酒,你的三招还不曾施展,若能来个温酒斩华雄,纪某这个不是曹操的也要向你敬酒三杯。”
易兴汉淡然一笑道:“依晚辈看,还是算了吧,方才承高总捕头手下留情,晚辈总算不曾当场丢丑,下面三招,还是免了吧。”
纪大人摇头道:“不成,君子出言,驯马难追,若不继续下去,纪某今天实在难以尽兴。”
唐知府虽不懂武功,也早料定高雄绝难躲过易兴汉三招攻袭,说不定连一招都撑不住,为了顾全颜面,不觉双颊抽搐着轻咳了一声道:“依下官之意,还是不必再比下去的好,纪大人饮酒要紧。”
纪大人笑道:“贵府错了,纪某若不看到底,这酒又如何饮得下去?何况他们方才已讲定各攻三招,而今只有一人攻,一人挨打,小兄弟岂不太吃亏,一旦传扬出去,别人岂不认为咱们官府中太过欺人?”
唐知府被说得满面尴尬之色,吁了口气道:“既然纪大人要继续往下看,下官也没有什么话说。”
纪大人抬手拍拍易兴汉肩膀道:“小兄弟请吧,各攻三招,是你订下的,如果你客气不攻,反而是失信了,对不对呢?”
易兴汉被纪大人这一撮弄,自然是非再下场不可了,只好缓缓站起身来,迈步来到高雄面前,抱拳说道:“高总捕头,实在对不起,纪大人有命,在下不敢不遵,看来这次三招落空的该是我了。”
高雄苦笑道:“小兄弟不必客气,在下自信还挨得起,你就出手吧!”
易兴汉两眼转了几转,笑道:“尊驾身量这样大,在下还真不知该从什么地方下手才好。”
高雄趁这机会,暗中猛运丹田真气,不但脸上发紫,前胸和双臂都青筋隆起,好在有衣服遮着,别人无法看出,他的用意,不外是能躲便躲,躲不过便挨上一击,他把全身运气运得坚硬如铁,挨几下根本无所谓,说不定对方因年幼筋骨软,很可能还会被震坏了手脚,这样看来,他这挨打的也未尝不能取胜。
只听易兴汉朗声道:“高总捕头准备好了没有?”
高雄此刻根本不能说话,因为他全身运气运得鼓鼓的,一开口泄了气必定前功尽弃。无奈之下,只好伸手指了指肚皮,那意思自然要易兴汉在他肚皮上出招。
易兴汉笑道:“高总捕头这身‘青蛙气功’练得还真不错,不过在下已经找到了你的‘气眼’。”
高雄憋着气,又指了指肚皮。
这时他还真像一只鼓足了气的青蛙,因他气已运足,只盼对方早些出手,否则时间久了,必定又要泄气。
偏偏易兴汉有意拖延,像在观赏怪物般的慢条斯理说道:“高总捕头好像变形了,在下虽已找到‘气眼’,却不知该在什么地方下手。”
高雄早已有些憋不住,只顾一个劲儿的往肚皮上指。
这情景只看得在场所有的人无不暗暗发笑,有两名捕快,甚至笑出声来。
只有唐知府面色却越来越凝重,说来说去,不外是面子攸关,他身为安庆知府,手下的总捕头出丑,和自己出丑又有什么两样。
易兴汉不动声色地摇摇头道:“这种气功练不得,练来练去,必定练成哑巴,高总捕头现在好像已经口不能言了。”
说着,走向前去,轻轻一指,戮上了高雄的笑穴。
高雄忍不住像母鸡下蛋般地一阵咯咯大笑,霎时元气全泄,而且骨软筋麻,“咚”地一声,跌坐地上。
他这一笑,顿时引得楼上也带来一阵哄堂大笑。
但易兴汉却偏偏未笑,反而正起神气问道:“高总捕头,什么事值得你这样高兴?莫非府上死了人么?”
高雄狼狈不已的爬起身来,干咳了几声道:“小兄弟请发第二招!”
谁知他话声未毕,面前已失去易兴汉的所在,但两肩却忽然像担上了重物。
他吃力地转动颈子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对方竟已站在他的肩膀上。
这一来,丢人越发丢大了。
于是他猛然来了个大旋身,希望将对方由肩头上摔下来,也可扯回一点颜面。
岂料他连旋三圈,易兴汉却像钉在他肩上一般,除了也跟着他旋转外,从头到脚,连晃都不晃一下。
待他再旋第四圈时,忽觉肩头像有一座山压下来般,不但无法旋动,膝盖也开始发软,纵然他力大如牛,也无法支持得住。
原来易兴汉在他肩上,已施出了“千斤坠”身法。这种工夫,全凭一口丹田之气,能在骤然间将身体重量增加十倍以上,高雄气力再大,也无法承受得起。
高雄龇牙裂嘴地支持了不到三口气,终于两腿弯曲,跪在地上。
其实他并不想跪,倒下也好,坐下也好,跪在地上,最是丢人现眼,但因想倒想坐都用不上力道,似乎对方有一股神秘力量,压迫得他非跪不可。
谁都不难想见,跪在地上,肩膀上再站着一个人,这种景象,必定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这时高雄不但气喘如牛,更是汗下如雨,而又根本无法把肩上的人甩开。
他羞恼至极之下,拼力抬起两手往肩头抓去,不想却抓了个空。
因为易兴汉刚好在这时飘然落下地来。
只见易兴汉笑容满面的拱拱手道:“高总捕头何必有此大礼,官拜民,实在不敢当,等有一天在下当了知府再拜不迟。”高雄面色憋得有如猪肝,哪里还能答得上话来。
好在纪大人趁机朗声说道:“小兄弟不妨见好就收,第三招就不必试了,快快请入座继续喝酒。”
易兴汉入座后,纪大人望向唐知府,再道:“高总捕头可能累得不轻,贵府还是让他们回衙休息去吧!”
他不等唐知府下令,迳自高声吩咐道:“你们各位弟兄马上陪高总捕头回衙休息,否则各位都在这里站着小眼瞪大眼,我们喝酒扫兴,你们看在也不舒服。”
高雄以及众衙役巴不得放他们走,互望了一眼,立即下楼而去。唐玉也趁机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