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一阵轻微而快速衣袂破空之声由远而近。
他的眉峰微微耸动了一下,紧接着,天井传来一丝有如落叶坠地的轻微之声音,并传来朱伯伦的低唤声道:“大哥……”
杨天佑应声接问道:“三弟,同来的是二弟吗?”
李致中的语声抢先说道:“是的,致中也来了……”
杨天佑起身打开房门,含笑接道:“请进来,我正等着二位贤弟来,商量一件很重大的事。”
李致中、朱伯伦二人迳自在杨天佑对面坐下,李致中并笑问道:“难道大哥有什么发现了?”
“是的。”杨天佑点首接道:“我已查出了你们大嫂被软禁的地方,所以才请二位贤弟前来,共商营救之策。”
李致中、朱伯伦二人,几乎是同声惊“哦”道:“是在哪儿?”
一个老婆子,端着两杯香茗进来,恭敬地放在李、朱二人面前,又默然退了出去,并右手带拢了房门。
杨天佑淡然一笑道:“就在与高唐院隔着一个果园的古老巨宅中。”
李致中不禁苦笑道:“大哥,看来我这个‘通天秀士’的绅号,应该自动取消才对了。”
杨天佑笑问道:“此话怎讲?”
李致中讪然一笑道:“因为,对于大嫂的消息,我所布下的眼线和派出的人手,竟然一点消息都未获得,反而是大哥您自己……”
杨天佑截口笑道:“二弟,我也没这个本事,那是于君璧于老弟的功劳。”
李致中“哦”了一声道:“于老弟是怎么查出来的?”
“这个。”杨天佑笑了笑道:“我还没问过他,但你大嫂被囚在古老巨宅中,是不会错的了。”
李致中注目问道:“那么,我们是否马上采取行动呢?”
杨天佑正容说道:“这是我将二位贤弟请来的主要原因。
因为,兹事体大,我们必须从长计议,要事先作万全的准备才行。”
李致中连连点首道:“对,对,这等大事,可鲁莽不得,以免救人不成,而打草惊蛇。”
杨天佑笑了笑道:“现在,我们可以谈点轻松的,因为,有关救人的计划,还是得等于老弟来了后,才能开始商量。”
朱伯伦打了一个酒呃道:“对!咱们兄弟们,难得有机会在一起,最近这一段日子,又是整天在紧张焦虑之中,理当忙里偷闲,轻松轻松才对。”
紧接着却向杨天佑笑问道:“大哥,这儿有酒吗?”
“有,有,”杨天佑含笑点首,并向外面扬声说道:“王妈,请将酒菜都送过来。”
外面传来那老婆子的恭应道:“好的,马上就来。”
李致中向朱伯伦笑道:“你黄汤还没灌足?”
朱伯伦笑道:“二哥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毛病,待会救大嫂时,免不了一场大厮杀,不多喝点怎行。”李致中笑了笑道:“也好,咱们兄弟们难得在一起,能共谋一醉也是人生一大快。”
杨天佑点首笑道:“对对,愚兄也有同感。”
“只是,”李致中笑问道:“不知于老弟几时才来?”
杨天佑含笑接道:“二更以前,一定会赶来的。”
老婆子将酒菜送上来了,也许是年纪大了,动作慢吞吞的,使人不耐。
李致中不由蹙眉笑问道:“大哥,您这儿就只有这么一个老妈子?”
杨天佑点首笑道:“这才好,不至于会泄漏机密。”
一举酒杯,含笑接道:“二位贤弟,干!”
三人对饮了一杯之后,朱伯伦却蹙眉说道:“这小杯子可实在别扭……王妈,换大碗来。”
“来啦!”王妈在外面答应着。杨天佑笑道:“三弟的狂劲,又发作了。”
朱伯伦一面给两位盟兄斟酒,一面笑道:“要喝酒,就得痛痛快快的喝嘛!”
王妈匆匆地送过来一只海碗,朱伯伦含笑点首道:“唔!这才马马虎虎。”
李致中拈须微笑道:“三弟是酒喝得越多,功力越高,但却也越迷糊……”
朱伯伦呵呵一笑道:“要不然,人家怎么会叫我‘迷糊酒侠’。”
杨天佑意味深长地一叹道:“俗语说得好,人生难得是糊涂,偶然迷糊一下,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朱伯伦连连点头道:“大哥说得是,值得饮三大碗。”
说完,他似乎连大碗喝酒都感到不惬意,而捧起酒坛,“咕噜咕噜”地,牛饮起来。
杨天佑又轻轻一叹道:“一个人太精明了,并不一定是好事,古往今来,很多精明人,只因精明得太过份了,有时也会作出一些遗憾终身的蠢事来。”
朱伯伦抬手一抹嘴边的酒渍,摇头晃脑地含笑说道:“这叫作聪明反被聪明误呀!”
李致中浅浅地喝了一口酒,淡淡地一笑道:“大哥,三弟,别替古人感叹了,咱们还是谈点正经事吧!”
朱伯伦呵呵一笑道:“这时候,哪有比喝酒更正经的事。”
李致中苦笑着摇了摇头,杨天佑却向他注目问道:“二弟想谈点什么呢?”
李致中神色一整道:“自然是谈眼前最急须的事,比方说,大嫂已有了消息,那么,陈夫人方面,咱们该怎样进行营救呢?”
杨天佑注目反问道:“二弟说的是陈红萼?”
李致中笑道:“咱们这边,难道还有另一位陈夫人被劫走了?”
“这个嘛!”杨天佑神秘地一笑道:“暂时还不用忙。”李致中一怔道:“大哥此话怎讲?”
杨天佑拈须微笑道:“看情形,三弟并不迷糊,倒是二弟你迷糊起来了哩!”
李致中蹙眉苦笑道:“我的确是迷糊起来了,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嘛!”
杨天佑举杯浅饮了一口,才正容接道:“二位贤弟且想想看,好好的一个陈府我不住,为什么我偏要住到这儿来,而且,事先连二位贤弟都要瞒着?”
李致中含笑接道:“是啊!方才我正想发问,却被别的话给岔开了。”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道:“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杨天佑笑了笑道:“我想给二位贤弟一个意外的惊喜。”
李致中、朱伯伦二人同声惊“啊”道:“大哥,有什么大喜事?”
杨天佑含笑接道:“并不是我个人的大喜事,但却是值得二位贤弟兴奋的一件大事。”
李致中、朱伯伦二人都没接腔,只是目光炯炯地凝注着杨天佑等候下文。
杨天佑这才正容说道:“好教二位贤弟放心,‘地狱神医’张劲秋并未遇害,陈红萼也并未失踪。”
李致中、朱伯伦二人,都是双目大睁,不胜惊喜地同声问道:“真的?”
杨天佑笑道:“愚兄几时跟二位贤弟开过玩笑了。”李致中笑问道:“那么,人呢?”
杨天佑接道:“就在这儿的地下密室中。”
李致中含笑一“哦”道:“这是说,张神医正在替红萼治病?”
“是的。”杨天佑点首接道:“而且,红萼的病,已治好了八成以上,这早晚间,就可以全部清醒了。”
李致中呵呵一笑道:“这可的确是值得咱们兄弟们高兴的一件大喜事。”
朱伯伦也含笑接道:“也值得我再饮三大碗。”
杨天佑笑道:“三弟,这坛酒大概差不多了吧?”
“不不!”朱伯伦含含糊糊地接道:“坛中至少还有六碗哩……”
李致中笑道:“这么说来,这几天的焦孟二将,是一直在这儿替他们护法?”
“是的。”杨天佑点首接道:“他们四兄弟,都在这儿。”
李致中呵呵一笑道:“大哥作事,真是神出鬼没之妙,这下子可够岑浩然那老狐狸张罗啦!”
杨天佑正容接道:“老狐狸也的确有他的厉害之处,咱们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呀!”
“大哥说得是,”李致中点首附和着,随即又注目问道:“大哥,那天替张神医作替死鬼的,究竟是谁呢?”
朱伯伦抢先笑道:“二哥,这会你比我还要迷糊啦!”
李致中苦笑道:“我又哪一点儿迷糊了?”
朱伯伦又喝了半碗酒,才含笑接道:“小弟我都已猜想到那替死鬼是谁了,你这位‘通天秀士’竟然会想不起来。”
李致中沉思着苦笑道:“三弟说的,就是那个冒充陈福的家伙?”
朱伯伦点首笑道:“我正是这么想法,大哥你说是吗?”杨天佑正容接道:“不错。”
李致中苦笑道:“看来,我真是越老越迷糊啦!”
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地狱神医毕竟是地狱神医,这一来,岑浩然那边的那个‘毒郎中’,可又够他张罗的啦!”
杨天佑笑了笑,没接腔,朱伯伦却问道:“大哥,我们可以下去看看陈夫人吗?”
杨天佑摇首接道:“最好是不要去打扰她,因为,现在正是她病情转好的紧要关头。”
这时,门外传来于君璧的语声道:“杨大侠,小弟可以进来吗?”
杨天佑连忙接口应道:“于老弟欢迎,欢迎……”
房门“呀”然而启,仍然是一身船家装束的于君璧缓步而入,并含笑说道:“打扰三位的酒兴了……”
室内三人一齐起身笑道:“于老弟辛苦了……”
“请坐,请坐……”
于君璧神秘地一笑道:“外面,还有一位不之客哩!”
说着,并向跟在背后穿着朱家凤换下的一身男装的二公主覃玫指了指。
李致中却抢先答道:“好像是幽冥教的二公主覃玫。”
于君璧连连点首,说道:“正是,正是……”
朱伯伦“哦”了一声道:“欢迎,欢迎,二位请坐啊!”
不等这二位就座,又立即扬声说道:“王妈,添杯筷来。”
“来啦……”
门外语声未落于君璧却连忙接道:“小弟还不想吃东西,咱们必须立即采取行动救人才行。”
杨天佑笑道:“对了,老弟台还是先说此行经过吧!”
于君璧悄声问道:“诸位,这儿说话方便吗?”
杨天佑接道:“不要紧,这幢房子中,没有外人。”
“那我就放心了……”
于是,于君璧立即娓娓地将偕同朱家凤、陈继志二人,探查那幢古老巨宅的经过情形,详细地说了一遍。
李致中首先笑道:“于老弟等人,此行虽然够辛苦,但这收获却是很大的。”
于君璧苦笑道:“可是,由于他们在杨大嫂被软禁处的周围都布了毒……”
杨天佑截口笑道:“那不要紧,我有办法破解。”
李致中含笑接道:“于老弟也许还不知道,咱们的‘地狱神医’,还活得好好的哩!”
于君璧不胜惊喜地“哦”了一声道:“怪不得杨大侠如此镇定。”
李致中向杨天佑正容说道:“大哥,救人如救火,而凤丫头一个人在虎穴中,也令人不放心,为免夜长梦多,咱们这救人的行动,是越快越好。”
杨天佑点一点头,说道:“二弟,你说得是……”
说着,已站了起来,并歉笑道:“诸位贤弟请宽坐一下,我去准备一下,咱们立即出发。”
说完了立即匆匆离去。
于君璧这才目光向朱李二人一扫,蹙眉问道:“二位,‘地狱神医’张劲秋,究竟是怎样回事啊?”
朱伯伦抢先答道:“这事情,我们也是刚刚由杨大哥口中听来……”
当朱伯伦向于君璧解说张劲秋还活着的原因时,李致中却向覃玫微笑问道:“二公主被请到这儿来,可能有点不太习惯吧?”覃玫娇哼一声道:“废话!”
李致中讪然一笑道:“小姐毕竟是小姐,脾气可大得出奇。”
接着亲自将新添上的杯子斟满酒,含笑举杯道:“别发小姐脾气,我先敬你一杯,算是接风,也算是压惊。”
“多谢!”
覃玫显得很豪爽地,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注目冷声问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
李致中笑道:“二公主暂时算是咱们三剑客的特别贵宾,行动方面,可能暂时有点不自由,但我可保证,不会有人虐待你。”
覃玫披唇一哂道:“哼!三剑客,真是见面不似闻名。”
李致中笑问道:“咱们三兄弟,有哪一点使二公主看不顺眼的?”
覃玫又哼了一声道:“你们自己多检讨一下吧!”
李致中笑道:“我就是检讨不出来,才问你啊!”
门外,传来焦逸的语声道:“于大侠,杨大哥有请。”
“好的。”
于君璧连忙起身走了出去,焦逸又含笑说道:“二公主请跟我来。”
覃玫起身冷然一哼,问道:“要我去哪儿?”
焦逸含笑接道:“二公主,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可不是你发公主脾气的时候。”
覃玫一挑秀眉,但立即又自行忍了下来。焦逸笑了笑道:“这才是识时务的俊杰。”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正容接道:“二公主请千万放心,咱们这儿,决不会亏待你,在下就是奉咱们杨大哥之命,送你去陈夫人那边,与陈夫人作个伴儿,现在二公主该放心了吧?”
覃玫“唔”了一声道:“走吧!”
目送覃玫离去的背影,李致中轻轻一叹道:“咱们大哥作事,可真有鬼神莫测之机。”
朱伯伦点首接道:“这句话,倒的确是可以当之无愧的。”
杨天佑冷笑而入,分别递给李、朱二人一粒黑色药丸,道:“二位贤弟,请将这个带在身边,咱们立即出发。”
李致中笑问道:“于老弟呢?”
杨天佑正容接道:“我怕继志等得心焦,所以叫于老弟先走了!”
李致中忽有所忆地:“哦”了一声道:“我还必须立即赶回去一下,大哥,三弟请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杨天佑含笑点首说道:“二弟只管请便。”
“多谢大哥!”李致中分别抱拳一礼之后,立即穿窗而出,越过天井,疾射而去。
杨天佑向朱伯伦笑了笑道:“三弟请先走一步,我也随后就来。”
“好的。”朱伯伦抱拳一礼,也是穿窗而出,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杨天佑的脸色,忽然之间黯了下来,独自凝注那案头摇曳不定的烛火,半晌之后,才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低声自语道:“也好,该来的,迟早都会来……”
举手一挥,烛火熄灭,杨天佑的身形,也是穿窗疾射而出……
约莫盏茶工夫过后,一道幽灵似地人影,悄然飘落天井,并沉声问道:“有人吗?”
由语声中判断,显然是李致中,去而复返。
暗影中传出焦逸的语声道:“是二爷?二爷怎么又回来了?”李致中接道:“我要找大哥。”
焦逸已由暗影中走出,并歉笑道:“回二爷,大爷和三爷都早已走了。”
李致中促声接道:“那你带我去见张神医吧!”
李致中的神情,语气,都好像有什么紧急事故,必须要见张神医似的。
但急惊风偏偏遇着慢郎中,焦逸却是慢条斯理地,讶问道:“二爷何事要见张神医?”
李致中又是一声苦笑道:“方才,大哥交给我的那粒避毒药丸,匆促中被我弄丢了。……”
焦逸连忙接道:“那不要紧,我立即替二爷向张神医去再要一粒来。”
说完,也不等对方的反应,返身就走,李致中也跟上去,并含笑接道:“还是由我跟着去取,以争取时间。”
“也好……”焦逸恭应着,一面穿房越槛地匆匆奔行着,整幢巨宅,不见一丝灯火,也不闻一丝人声,这情形,不由使李致中蹙眉讶问道:“老弟,这儿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警戒?”
“是啊!”焦逸接道:“其余的人,都被大爷派去救夫人去了。”
李致中蹙眉接道:“救援大嫂的事,固然要紧,但这儿的警戒,也松懈不得的啊!”
焦逸笑笑道:“大爷说过,这儿还不曾被敌人发现,所以,用不着那么严密警戒……”
就这说话间,两人已到达一间密室中,密室内也是一片漆黑。
焦逸话锋一转,说道:“二爷请等一等。”说完,举手在壁上轻叩了三下。
少顷之后,“呀”然一声,墙壁上出现一道门儿,一线灯光也透门而出。
由暗窥明,李致中看得很清楚,卓立门口的焦孟二将中的孟铭。
这地下室,并无甬道,只要通过这道门,步下三级台阶就是。
其实,这地下室,只能算是半个地下室,因为整个房间,有一半是露在地面上的。
李致中目光一扫之间,孟铭已首先讶问道: “二爷,您……”
焦逸截口代答道:“二爷的避毒药丸弄丢了,特地来找张神医再要一粒。”
“哦!”
孟铭漫应着,闪身退过一旁,焦逸,李致中二人缓步而入。目光所及,这房间倒是相当宽敞,当中一幅布幔,隔成两个小间,陈红萼正斜倚床栏,闭目养神,那位二公主覃玫,则在陈红萼旁边一张临时加上的小床上,侧身而卧,至于是否睡着?则不得而知。
“地狱神医”张劲秋在隔壁的小间中,忙着调理药物,看到李致中进来时,含笑说道:“李二侠,药丸弄丢了不要紧,这儿还多的是。”
这时,张劲秋已取过一粒药丸,递了过去,笑道:“这就是……救兵如救火,李二侠就快点去吧……”
话声未落,李致中那接取药丸的右手,忽然骈指如戟,迳戮向张劲秋的胸膛,而左手却同时一记劈空掌,向斜倚床上的陈红萼“呼”地一声,击了过去。
李致中是何等身手,在此等近距离,又是出其不意,猝然发难的情况之下,不论对方的功力有多高,也势将难逃他的毒手。但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
李致中的奇袭才发动,张劲秋却已迅疾无伦地闪过三尺之外,不但适时避过了李致中的要命一击,同时,右掌一扬,横里击向李致中所击向陈红萼的劈空掌力。
但听一声裂帛似的爆响过处,密室内卷起一阵急劲罡风,而陈红萼却在这一阵急劲罡风发生之前的瞬眼间,身形一闪,已悄立五尺之外,向着李致中连声冷笑不已。
这刹那之间的变化,实在太意外了。
李致中的行动,固然是意外得令人震惊,而张劲秋、陈红萼二人,那种似乎是早有准备的反应行动,更是意外得使李致中也为之怔住,忘记继续采取行动。
张劲秋的目光中,流露出无限的伤感,半晌之后,才长叹一声道:“二弟你这是所为何来?”
李致中这才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哦!原来是大哥你,那就怪不得啦!”
原来目前这位张劲秋,竟然是杨天佑所乔装,而真正的张劲秋,却已出现门口,与陈红萼二人将出路堵住。
焦孟二将,却仗剑守在二公主覃玫的床前,向李致中怒目凝注着。
只有二公主覃玫,深感困惑地,一双美目,尽在室内群豪们的脸上,来回扫视着。
杨天佑徐徐揭去脸上的人皮面具,并“呛”地一声,亮出了腰间长剑。
李致中显得非常镇静地,笑道:“大哥,准备要跟小弟拚命?”
“不错。”杨天佑正容接道:“今宵,你我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着离开这儿……”
李致中截口笑道:“大哥,没这么严重吧?”
杨天佑脸上肌肉,一阵抽搐,撩起长衫的前襟,挥剑斩去一幅,然后正容深声说道:“你我结盟之谊,从此断交,从现在起,不许再叫我大哥!”
“可以。”李致中含笑点首道:“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杨天佑冷然接口道:“后悔的应该是你。”
李致中笑道:“不会的,我一辈子没作过后悔的事。”
杨天佑脸色一沉道:“别打哈哈了,念在你我过去曾经结义一场,我给你一个便宜,自己饮刃自戕吧!”李致中呵呵一笑,说道:“多谢杨大侠宽大为怀,但你这番德意,在下只能心领了。”
杨天佑冷笑一声道:“你是认为目前我们这几个人,还不足以收拾你?”
李致中精目环扫,凝注冷若寒冰的陈红萼,淡然一笑道:“对了,陈夫人,我还没恭喜你已经完全康复了。”
陈红萼冷然接道:“很使你失望,是吗?”
李致中点首笑道:“是的,也很感到遗憾。”
一顿话锋,才将目光移注杨天估,接过原先的话题,说道:“你杨大侠,加上陈夫人,张医,和焦孟二将,这是一个无敌阵容,当代武林中,我还想不起来,能有谁可以突破你们五位联手合击的阵势。”
杨天佑哼了一声道:“你,自命一代枭雄,何妨试试看!”
李致中接道:“我用不着试,但我自信,待会可以安全离开这儿。”
陈红萼冷笑一声道:“恐怕没人救得了你!”
李致中微微一笑道:“陈夫人,在下毋须有人前来救我,山人自有安全脱困的妙计。”
杨天佑双眉一扬之间,李致中又连忙接道:“杨大侠,这些,待会自有事实证明,暂时不用抬杠,我想,先向杨大侠请教几个问题,可以吗?”
杨天佑冷然接道:“我不怕你拖延时间,问吧!”
“多谢杨大侠!”李致中含笑接问道:“杨大侠你怎么发现我的破绽的?”
杨天佑长叹一声道:“这事情,说来就话长了。”
李致中笑笑道:“话长,就拣紧要的说。”
杨天佑沉思着接道:“第一,以往,很多只有我们三兄弟间知道的事,却是莫名其妙地,泄漏了出去……”李致中截口笑道:“那你为何不怀疑朱老三,而独独怀疑我呢?”
杨天佑道:“最初,我不敢怀疑自己的盟弟,但久而久之,秘密的事例有增无减,尤其是那些应邀前来的神医,无一幸免之后,我才觉察出事态的严重,但当时,我并不是单独怀疑你。”
“你这是说,就连朱老三也一齐疑上了?”
“不错。”
李致中笑问道:“那么,你是从何时开始,才单独从我身上下起功夫来的?”
杨天佑却含笑反问道:“你还记得你那位得力助手,‘官’拜‘监军’之职的牛铭吗?”
李致中点点头,说道:“我当然会记得。”
杨天佑注目问道:“那你当时为何要亲自杀死牛铭?”
李致中讪然一笑道:“哦!我有点明白了。”
杨天佑冷冷地一笑道:“当时的牛铭,在拙荆的抢攻之下,已成为瓮中之鳖,眼看就可生擒,由于牛铭是你的高级头目,生擒之后,自然可以问出不少的机密事项来……”
李致中截口苦笑一声,道:“你说得不错,当时,我别无选择,只有忍痛杀之灭口。”
杨天佑接道:“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对你特别在暗中注意上了。”
李致中笑问道:“还有什么发现?”
杨天佑笑了笑道:“你的伪装功夫很好,虽然我暗中特别注意,但并未继续有什么发现,但经过我这些年来,将你在苏州城的工作成绩加以检讨之后,才确定问题是出在你身上。”
李致中点首苦笑道:“是的,这是我最大的疏忽,因为,相形之下,我的工作成绩,还比不上于君璧。”杨天佑冷笑一声道:“可惜你自觉太迟了!”
李致中笑问道:“那么今宵,杨大侠又为何放着自己的夫人不去营救,而守株在这儿的呢?”
杨天佑笑道:“首先,我要告诉你:营救拙荆,有三弟和于老弟二人,足堪大任,用不着我亲自出马,倒是你这只老狐狸,必须我自己对付才行。”
李致中冷笑一声,道:“杨大侠,请恕我说句扫兴的话,你亲自对付我,也莫奈我何。”
杨天佑“唔”了一声道:“这个,且等待会的事实来证明吧!”
“杨大侠说得不错,”李致中淡然一笑之后,才注目问道:“阁下怎能断定我,一定要到这儿来的?”
杨天佑接道:“这道理很简单,因为在你的心目中,陈夫人的份量,远比拙荆为重……”
李致中点首笑道:“这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四海游龙’杨大侠也!”
杨天佑长叹一声道:“这句话,我是非常汗颜,因为,我如果够得上称为知人,当年就不会跟你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结盟。”
李致中淡淡地一笑道:“对一个人的评定,最好是不要下得太早,俗语所谓盖棺论定,是有道理的。”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所以,方才,当我借故离开这儿时,你就在暗中蹑上了?”
“不!”杨天佑含笑接道:“暗中蹑上你的是另外一位,当我获得消息,证明你并未远去时,我就绕道回到这儿,等你前来上钩了。”
李致中轻轻一“哦”,才含笑接道:“我暂时不想再问什么了,咱们好来好散,今宵就此拉倒如何?”杨天佑答得很爽快:“可以,你自己了断吧!”
陈红萼连忙接道:“不行!现在,想自裁也不可以。”
李致中苦笑道:“连自裁都不可以,陈夫人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陈红萼冷然一哼,接道:“我有话要问你,……”
李致中截口笑道:“在下恭聆。”
陈红萼美目深注地,接问道:“你知道我当年气得发疯的原因吗?”
李致中阴阴地一笑道:“这个嘛,你该问问这位名驰八荒,威震江湖的‘四海游龙’杨天佑杨大侠才对呀!”
陈红萼漠然地接道:“我会问的,我的脑子才恢复清醒,对过去的一切,我得慢慢去回忆才行,现在,既然你已现了原形,我应该就我记忆所及,先问问你。”
李致中点点头道:“好,李某洗耳恭聆!”
陈红萼以命令式的语气接道:“打开衣襟!”
李致中一怔,反问道:“为什么?”
陈红萼冷笑一声,说道:“不许问理由!”
“好!在下遵命。”李致中苦笑着,将衣襟解了开来,然后笑问道:“这行了吗?”
陈红萼接道:“不行!全部打开!”
“这个……”李致中犹豫着接道:“在陈夫人面前,有点不太合适吧?”
陈红萼冷笑一声道:“少废话!我都不在乎,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害臊!”
李致中尴尬地一笑道:“陈夫人说得是……”
话声中,他已将内衣的前胸,也敞了开来,现出一个毛茸茸的胸脯。
陈红萼注视了少顷之后,才挥了挥手道:“好,你可以走了……”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杨天佑,连忙截口接道:“不行!不能放他走!”
陈红萼冷然接道:“杨大侠,请暂时给我一个面子吧!”
杨天佑苦笑道:“红萼,咱们好不容易将他的假面具揭开,困在这儿,这一放他回去,再要想制住他,可又得大费周章了。”
陈红萼哼了一声,说道:“我不管那些!”
杨天佑眉峰一蹙之间,李致中却含笑接道:“杨大侠,我不能不提醒你一声,纵然陈夫人不放我走,我也有脱身良策,你相信吗?”
杨天佑冷笑道:“我就是不信邪!”
李致中淡然一笑,说道:“杨大侠,这个邪,你是非信不可!所以,依在下拙见,你还是给陈夫人一个面子,比较漂亮一点。”
陈红萼目注杨天佑,一幅似笑非笑,似恼非恼的神情,令人莫测高深。
杨天佑精目在李致中,陈红萼二人脸上一扫,才毅然点首,说道:“好,我同意陈夫人的话,不过,却附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李致中笑了笑道:“条件不论大小,不能接受的,照样不能接受,因为,在下有自信,并非你们的俎上之肉。”
杨天佑正容接口道:“我这个附带的小小条件,也就是要你说明如此自信的原因。”
李致中沉思少顷之后,才点点头道:“这个,我可以告诉你……”
一顿话锋,才注目笑问道:“方才,当你割袍断义时,我曾说过你会后悔的话,还记得吗?”
杨天佑微蹙双眉,点点头道:“当然记得。”
“还有。”李致中含笑接道:“方才,我也说过,对一个人的评定,最好不要下得太早,所谓盖棺才能定论,你承认这话有道理吗?”
杨天佑似已预感到对方两段问话中,隐含着不少的玄机,因而注目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先回答我,有没有道理?”
“我承认你的话有道理。”
李致中微微一笑,说道:“那么,我坦白告诉你,你的盟弟李致中,并没有背叛你,……”
杨天佑禁不住身躯一震地,截口问道:“此话怎讲?”
李致中含笑接道:“在下并不是李致中,真的李致中,还好好地活在另一个地方,这就是在下虽居虎口却自信安如泰山的原因。”
杨天佑禁不住蹙眉问道:“这是说,你已将我二弟幽禁在某一个秘密地方?”
“不错。”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致中悠悠地接道:“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杨天佑目光深注地问道:“这些,你是在故作惊人之语,以希望能够安全脱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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