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守芬双手掩面,伤心欲绝地痛泣起来。她感到极端的悲痛和绝望,因为她已明白,在乔大的心目中,她是无法与乔二相比的。
尽管她全心全意地深爱着乔大宁愿奉献一切,甚至于自己的生命。可是,为了乔二,乔大仍然不顾一切,即使是牺牲她也在所不惜。
乔大去追乔二,已经去了很久。
郭守芬已停止哭泣,哭也没有用。
她全身发冷,心里也有寒意,独自坐在火堆旁取暖。胡思乱想着……
突然间,庙门外一声轻响。
她顿吃一惊,猛可抬眼,庙门是敞着的,外面没有动静。
一种莫名奇妙的恐惧,使她不禁机伶伶连打了两个寒颤。但她强自镇定,鼓足勇气,起身走向门口,打算把残破的庙门掩上。
手刚一伸,冷不防被捉住了。
她一抬眼,发现抓住她手的是乔二,不由地吃了一惊!
“你……”她奋力想把手挣脱,但挣不开。
乔二紧执着她的手,叫了声:“小嫂子!”
郭守芬惊声道:“你……你没走?”
乔二不怀好意地笑着:“你在这里,我怎么舍得走?嗯?”
郭守芬道:“乔大找你去了……”
乔二嗤之以鼻:“哼!他在山野里穷叫,那不是找我,是故意叫给郑矩的人听,好把我抓去!”
郭守芬用尽力,仍然未能把手夺回,她急了:“你,你快放手,乔大随时会回来——”
乔二竟不在乎,笑问:“你以前在哪里混的?模样儿好像很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郭守芬挣不脱,只好回答:“我是庄稼人——”
乔二以贪婪的眼光盯住她:“庄稼人?我不信,庄稼人会跟乔大泡上了!是他逼你的?”
郭守芬连连摇头:“他没有逼我,是我自己愿意跟他的……”
乔二又在龇牙咧嘴地笑:“他真走运!赶明儿也替我找一个庄稼人吧!”
郭守芬想找机会脱身,只得敷衍道:“成!只要你决心学好,包在我身上。”
乔二笑道:“要替我找,就得找个像你这模样的,脸蛋儿、身段、皮肤,连生气和笑起来,都得跟你一模一样……”
郭守芬突然奋力一挣,出其不意地挣脱了,转身逃向火堆后。
乔二哈哈大笑,一步步逼过去。
她绕着火堆躲避,乔二毫不放松,也绕着火堆逗她。
郭守芬娇喘着道:“乔二,你哥哥为了你……每晚都睡不着……”
乔二放浪形骸地大笑:“他睡不着不是我,是你让他睡不着呵,哈哈……”
郭守芬无暇理会他的轻薄,又道:“乔大为你仁至义尽,你也该为他想想,趁早离开洪泽湖,别处去闯天下,何必连累他……”
乔二不再进逼,突然拔刀在手,举向胸前道:“好!我干脆自己了断,免得使你们受累!”
郭守芬见状大惊,情不自禁地惊呼:“乔二,你不能……”
她以为乔二真要自戕,急忙绕过火冲上去把他握刀的手臂紧抱着。
不料乔二却出其不意,趁势将她一抱,搂进怀里狂笑不已。
郭守芬才知道中计,顿时又惊又怒,羞愤交迸,急得满脸通红,拼命挣扎:“乔二,我是你哥哥的人……你不能……快放手呵!”
乔二毫无顾忌,笑道:“兄弟不分家,他的就是我的!哈哈……”
她奋力挣扎,两个滚倒在地上,急得双手连蹬带踢,两手乱抓。但乔二身强力壮,扑压在她身上,动手撕开她的胸襟,露出一片雪白的酥胸。
他一双贼眼,贪婪地盯着她袒露的酥胸,狞笑道:“啧啧啧,难怪乔大整个变了样,都是你这身细皮由肉,把他弄得不像个男人,更不像以前的乔大啦……”郭守芬筋疲力尽,娇喘呼呼:“乔……乔二……你要怎样?……”
乔二的手伸向了她胸前,道:“我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劲,能把乔大一个铁铮铮的汉子,磨成软不拉鸡的窝囊废!”
他一使劲,撕开了绣花猩红缎的肚兜,跳出赤裸裸的丰满双峰!
“啊……”郭守芬失声尖呼道:“你!……你……”
乔二的眼珠子已突出,瞪着那诱人的地方,全身欲火已在升炽燃烧起来。
她又在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乔二的手,已袭向双峰,毫无顾忌地,在活动了……
郭守芬再也用不出力,急得痛泣起来:“乔二……我是你哥哥的人……他对你仁至义尽……”
乔二的手仍不停,把脸凑近她道:“我也不会亏待你的!小嫂子,我实在喜欢你,反正肥水不落外人田,咱们乐一乐,你又少不了一块肉呵!”
郭守芬情急道:“天下女人多的是,你何苦……”
乔二无动于衷,他丧失理性,形同疯狂,搂住她一阵狂吻,从脸颊吻到颈部,继续吻向那片雪白的酥胸……
她痛泣着,哀求着,挣扎着……但一切都阻止不了乔二的疯狂。
一把短刀!
刀就在附近,是刚才乔二抱住她时丢下的。
可惜距离差了尺许,她的手抓不到,于是情急生智,忽道:“乔二,你,你真喜欢我?”
乔二抬起头道:“难道还会是假的?我看你第一眼,就觉得对了我的胃口!”
郭守芬故作娇羞道:“那么……我依了你呢?”
乔二喜出望外地说道:“我绝不亏待你!”
郭守芬迟疑一下,道:“可是不能让你哥哥知道,否则我宁可一死,也绝不让你碰一下!”
乔二信以为真,笑道:“我懂!常言说得好,十个女人九个肯,就怕男人嘴不稳。我怎么会让乔大知道,除非我想挨他一刀!”
他已迫不及待,动手要脱她的衣裤。
郭守芬急道:“真没见过你这种猴急的人,总得让我起来,把衣服脱了……”
乔二心花怒放,乐不可支地笑着站了起来。
郭守芬突然一个滚身,已伸手抓起短刀。撑坐起身,使乔二出其不意地一惊。
乔二微微一怔,笑道:“小嫂子,想不到你还会跟我耍花招?嘿嘿,刀子不是女人家玩的,小心割破你那双嫩手,我可会心痛呵!”
他狞笑着,向她逼近一步。
郭守芬举刀疾喝:“站住!你要再进一步,我杀不了你,可杀得了自己!”
乔二耸耸肩,又摇摇头:“何苦呢?我又没碰过你……啊!乔大回来——”郭守芬一回头,乔二趁机上前,飞起一脚踢飞了她手中的短刀,等她发觉中计已迟了,再度被乔二搂住,整身体压了上来。乔二得意忘形地狂笑道:“小嫂子,你要玩花招,以后可得跟我多讨教讨教呐!”
这次郭守芬不再挣扎,恨声道:“好!乔二,人是你哥哥的,你要怎样糟蹋就怎糟蹋,反正过后你不能成天守着我,我早晚是一死,对得起乔大就是!”乔二的手已扯住她裤腰,突然停住了。
抬眼一看,郭守芬双目紧闭,泪水不断地涌出。
袒露的赤裸双峰,对乔二是无比的诱惑。可是这一刹间,却欲念顿消。
他喃喃地道:“好!好!我明白了,我早就应该明白的。难怪乔大肯洗手,不再混了,有你这样的女人,我也会收心……过再苦的日子也值得!”
郭守芬仍然躺着,双目紧闭,涌出了更多的泪水。
乔二放开她,站了起来,沮然道:“小嫂子,我对不住你,你别记在心里,就当遇上了疯狗。我不是人,是畜牲!”
郭守芬在嘤泣。
乔二看看她,又道:“我走了……也许在管镇落个脚,不会呆久,说不定一两天就出洪泽湖……告诉乔大,不必再找我,那犯不着。以后我们各走各的,有一天我乔二混发了,自然会来找你们,否则挨刀,挨枪子儿我都认了!”
一扭头,冲出了破庙。
郭守芬双目急睁,见他已夺门而出。张口欲叫,却发不出声。
她乏力地爬起来,抬头一看,才发现胸怀大敞,袒露赤裸裸的双峰。急以双手抓肚兜,掩住胸口。想起刚才的情景,使她犹有余悸,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
乔二窜进树林,解开拴在树下的马。
正待牵马出林,突闻附近一声疾喝:“乔二!”
他暗自一惊,站住了蓄势以待着。
眼光一扫,周围闪身出现五六个联保队员。为首的队员振声道:“乔二,光棍些,免得我们动手!”
乔二力持镇定,怒问道:“乔大透的风?”
队员道:“用不着,洪泽湖边你跑不了的!”
乔二冷冷一笑:“你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队员无暇跟他斗嘴,一声令下:“一齐上!”
五六个队员齐齐发动,向乔二展开围攻。他们腰间都别着短枪,但奉命要抓活的,是以谁也不敢贸然动家伙。
好在他们都训练过拳脚,虽看不上行家的眼,倒也凑合得过去。仗着人多势众,凭他们这两手,普通抓人犯什么的,那是绰绰有余。可是,现在的对象不是普通犯人,而是杀人不眨眼的乔二。对这个玩命角色,谁也不敢大意。
幸好乔二的刀丢在破庙里,刚才匆匆离去忘了带走,否则这个联保队还真不堪他一击。
双方都是赤手空拳,这一交手,全看拳脚上的真功夫了。
拳来脚往,一场恶斗在林中展开。
乔二是情急拼命,豁出去了,出手毫不留情。
其实他不拼命时,也是心狠手辣成了习惯。现在是生死见真章的关头,一旦他落在联保队手里,那就是死路一条,他还能不全力以赴?
联保队员采取围攻之势,先声夺人,加上呐喊助盛,更显得声势浩大。
但吓唬不住的,在他眼里看来,对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他的身手果然不凡,开始是保住守势,稳住阵脚,当那为首的队员被他一脚踹倒后,立即反守为攻,还以颜色。
情势突然一变,乔二连连抢攻,把几名队员打得落花流水,一个接一个地负伤倒地,最后全躺下了。
乔二不管他们死活,赶去牵回惊走的马,跳上马背就飞奔而去。
一名队员拔出短枪,举枪欲射,却被为首的喝阻:“别开枪,队长要活的!”
队员收回了枪,抱怨道:“队长是存心给我们出个难题嘛!”
另一队员爬起身来,接口道:“队长该不是存心放他一马吧?”
为首的正色道:“你们都错了,队长是要对上面对各家苦主有个交代,不想让他死得太痛快!”
就在这时,马蹄声由远而近……
郑矩带着四名武装队员飞骑赶到。
为首的忙不迭迎上前,报告道:“队长,乔二又跑了——”
郑矩急问:“朝哪个方向跑的?”
为首的朝林外山路一指,说道:“那条小路——”
郑矩追问道:“乔大跟他在一起?”
为首的答道:“没有,他放的单。”
郑矩望着那条山路,沉思一阵,微微点头道:“这个方向嘛,他准是直奔管镇去了!”
一队员道:“跑了的朱天贵,窝也在管镇——”郑矩当机立断:“好!我们去管镇。传话给各路分队,在管镇集合!”队员们齐声领命:“是!”
郑矩补充道:“这回无论谁遇上乔二,得手就杀,我不要看活的!”
队员唯唯应命,各人脸上却流露出诧色,似乎不敢相信,郑矩会突然改变主意,发出这格杀勿论的命令。
为首的忽道:“队长,万一乔大跟他在一起——”
郑矩铁青着脸道:“谁撞上谁就带话给他,教他最好躲开乔二些。不然就教他弄支枪别在腰里,带着他兄弟往天边跑,愈远愈好。千万别教我撞上,撞上了就有死活!”
队员们相顾愕然。
他们真不敢相信,郑矩连自己的磕头的弟兄乔大,也翻脸不认了。由此可见,他对乔二已恨之入骨,矢志要得之而后甘休,即使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
天色已微明,远天泛起一片鱼肚似的灰白!而郑矩的脸却是铁青的。
乔大仍然带着郭守芬,连夜驰马赶到了管镇。
管镇很热闹,街上行人熙攘,到处都是饭馆和店铺,乔大早年就在这儿混过,生意人多,油水足。混混儿只要能在此地站得住脚,混个温饱绝不愁,三五年载混出个小局面,也并不是难事。
但他终于洗手不干,放弃了这机会。
改变乔大一生的,固然是受了郑矩的影响力,真正使他能收心的原因,却是那年在管镇遇上了郭守芬。
这庄稼出身的纯朴少女,为了家乡年成不好,又遭父母双亡巨变,不得不只身外出谋生。
她久已向往管镇的繁华,一心想闯一闯,或许能谋个出路。
结果来这里没两天,就病倒在小客栈里。
身边带的盘缠有限,半个月下来,已是囊空如洗,最后不但把点细软当的当,卖的卖,还被歹人骗去卖身在娼门里。
一入娼门,任凭你是三贞的女子,也经不起老鸨的软硬兼施手段,到最后还是被迫就范,乖乖接客的。
郭守芬也一样,开始是抵死不从,结果在老鸨的淫威下屈服,仍然逃不出卖肉的命运。
在老鸨的安排下,找了个土财主来“开彩”。
土财主年已近六十大关,家里儿孙满堂,却专喜欢这个调调儿,凡是堂子里有“新货”总找他来“开彩”,尝个新鲜,而且乐此不倦。
人有各种嗜好,这也是其中一种。
反正他是当地的土财主,有的是钱,大爷喜欢花钱玩十七八岁的“原封货”,谁也管不着!
这些年来,“初夜权”丧失在他手里的姑娘,以最保守的估计,少说也有个百儿八十的,甚至还不止,偏偏他脑满肠肥,天生一副猪相。
照相书上说,猪相是大富大贵的。但鸨儿爱钞,姐儿爱俏,任何一个姑娘见他这副尊容,也会倒足胃口,何况是初入风月场中的郭守芬。
要她把清白的身体,任由这土财主蹂躏,那是宁死也不从的。
土财主恼羞成怒,仗着有财有势,竟召来一批当地的地痞流氓,把郭守芬全身剥光,要让七八个彪形大汉轮流奸污,作为被拒的报复。
娼馆的人,慑于淫威下,敢怒而不敢言。
郭守芬更是无力反抗,全身一丝不挂,被四个大汉拉开手脚按在地上,成了个大字形。
她如同待宰的羔羊,一切只好任人家宰割。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闯进了乔大。
他并不认识郭守芬,但她在呼救无门的绝境中,突然大声向乔大呼救。
乔大对土财主的这种手段,实在看不下去,当即挺身而出,喝阻这场丑剧的演出。
双方顿起冲突,大打出手起来。
整个娼馆,顺时鸡飞狗跑,惊乱成一片。
恰巧郑矩率一批联保队人马经过,据报赶到镇压,才使一场狠斗终止,没有发生伤亡。
土财主在联保队闯入时,早已趁乱溜之大吉,郑矩派人去找他也避不见面。
乔大也结识了郑矩,加上郭守芬的影响,乔大才毅然决定洗心革面的。
他带着郭守芬离开管镇,迁往洪泽湖,过了两年安分守己的平静生活。直到半个月前,突然获悉多年不见的乔二,在洪泽湖闯下大祸,抢劫当铺连伤七命,最后负伤拒捕,终于落在联保队手中,又粉碎了他和郭守芬的平静。
联保队的队长是郑矩,也是乔大的磕头弟兄。
然而,乔大不能为乔二去求情,也没有脸见郑矩。
郑矩派人找过乔大,但他避不见面。
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弟子,任何人也会感到惭愧,况且乔二是他从小一手带大的!
乔大为了不见郑矩,悄然带着郭守芬避在了山间的小屋。
三天前,联保队大门口贴出了布告,公布乔二已经专员公署判处死刑,定于三日后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乔大惊获这消息,整整考虑了两天两夜。最后为了手足之情,终于决定不顾一切冒险亲往救出了乔二。
现在后悔也迟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抢先一步,在联保队之先找到乔二,促他赶快远走高飞。
根据乔二在破庙里,临走向郭守芬说的,乔大判断他很可能会来管镇逗留。
因为乔二在此地混得很熟,又利用乔大过去的关系,结交上一批酒肉朋友。
乔二虽不可能在管镇打根,但他真想远走高飞,到别处去另闯天下,势必要多弄点盘缠。
管镇市面好,油水足,这对乔二是极大的诱惑。
乔大就怕这一点,担心乔二会临去秋波,再在管镇干上一票。因此他马不停蹄,连夜赶了来。
管镇还是管镇。
但的乔大的感觉上,却是江山依旧,人物全非。
一别两年,满街熙攘的人群,他似乎找不出一张熟脸了!
他们牵着马,随着人潮向前走……
乔大一路东张西望,希望能发现一张熟悉的脸——乔二的脸!
结果很失望,张嘴喜欢龇牙咧嘴怪笑的脸,始终未曾出现。
人疲了,马也乏力了。
他们找了一间饭馆,把马交给伙计去喂草料。
馒头夹卤牛肉,好香!
乔大和郭守芬已饿了,可是拿起来却吃不下。
郭守芬自己毫无食欲,却在劝他:“乔大,吃不下也勉强吃点吧——”
乔大点点头,咬了口馒头,食而不知其味地咽下,忽然道:“说不定他没来这里……”
郭守芬道:“是他自己说的呀!”
乔大追问:“他还说些什么?”
郭守芬默然。
乔大再问一句道:“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郭守芬呐呐道:“没,没有了——”
乔大以怀疑的眼光,逼视着她:“真的什么都没说?”
郭守芬迟疑一下,始幽然道:“他说……他不愿再连累你……”
乔大忿声道:“这狗东西!居然……”他正说之间,突然把话止住,眼睛盯住门口。
郭守芬情知有异,回头一看,门口正站了个獐头鼠目的汉子,在东张西望。
她不认识这人,把头凑近乔大,轻问一声,乔大告诉她,是联保队的——
郭守芬暗自一惊:“噢……”
那汉子已发现他们,走到桌前来打招呼。
向乔大直截道:“见到乔二没有?”
他说着一跨腿,迳自在长凳上坐了下来。
乔大递个热馒头夹卤牛肉给他,表示敬客。
他毫不客气,接过去咬一大口,没嚼两口就吞下。
然后瞥了郭守芬一眼,故作神秘地轻声道:“乔大,漏子捅大啦!”
乔大暗惊:“哦?”
郭守芬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
汉子郑重其事道:“镇洪泽传出了话无论谁遇上乔二,得手就杀,他不再要活口!”
乔大和郭守芬同时一惊,相顾愕然。
汉子看看他们的反应,接着道:“他还要你弄枝家伙别在腰里——”乔大愕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汉子道:“是我灶老爷上天,有一句说一句。镇洪泽这回是真火了,他要你最好躲开乔二些,要不就带他远走高飞,千万别让他撞上,撞上准有死活!”乔大急问:“他人在哪儿?”
汉子道:“眼线已先到了,他的大队人马随后赶上!”乔大把眉一皱,道:“你听说乔二的消息了吗?”
汉子压低嗓门道:“道上……有人看见,他快马直奔半城去了。”
乔大道:“去了半城?”
汉子道:“他打的是如意算盘,以为过了半城,就不属镇洪泽的地界,那儿比较安全。”
乔大怀疑道:“他在半城人生地不熟,去那里投靠谁呀?”
汉子道:“跟他们同牢的有个朱天贵,那家伙的根扎在半城,开了个鸿庆楼,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此地也有个窝,专贩黑白货色,前些日子就在此地落的网。”
乔大想起了那个人,问道:“姓朱的也跑掉了?”汉子点点头:“这儿没见他的影子,大概没来落脚,直接回半城。”
乔大心里有数,不动声色道:“兄弟,承你捎这个信,我姓乔的记住了!”
汉子笑道:“哪儿话,人在外边走,哪儿不交朋友。”
他站了起来,抓着吃剩的馒头告辞而去。
郭守芬急问:“我们要赶去半城?”
乔大把头一点,召来伙计算账,付了钱就走。
既知乔二的行踪,哪怕郑矩用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绝不会改变去半城的意念!
半城。比管镇更大,也更繁华热闹。
鸿庆楼是城里著名的销金窝,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这儿管事的是金少江,人家都管他叫金管事的。
他是朱天贵的心腹,在鸿庆楼里管的事确实不少,除了“红花老六”之外,谁都听他的。
华灯初上,正是他最忙碌的时候。
乔二的衣着并不起眼,他却大模大样走了进来大辣辣地道:“朱老板在吗?”
朱天贵犯了案,被抓进联保队,这在半城是极轰动的消息,几乎无人不知。
他却跑来要找朱老板,岂不是孤陋寡闻?
伙计正茫然无从回答,正好金少江走来,打量了这陌生人两眼。
乔二又重复一句:“我找朱老板!”
金少江这才上前,轻声道:“老兄,朱老板在镇洪泽那里,你怎么跑到这儿来找他?”
乔二把眼珠子一弹:“嗯?他还没回来?”
金少江强自一笑道:“开玩笑!镇洪泽不放人,他能回得来吗?”
乔二道:“那么这儿谁管事?”
金少江摸不清他来头,答道:“老板不在由小弟我管事。鄙姓金,小名少江,请老兄多指教。”
“金少江?——”乔二对这名字似觉耳熟。
金少江道:“请问贵客,你?……”
乔二道:“我跟朱老板有个约会,他不在没关系,给我个房间,我等他!”
金少江诧异地说道:“这……他可说不定,几时才能回得来……贵客尊姓大名是?”
乔二道:“我姓乔!”
金少江忙道:“哦,乔大爷——”
乔二加以更正:“错了,我是乔二,当不起大爷!”金少江暗自一惊,改口道:“哦,哦,乔二爷……”正在这时,忽听一声娇滴滴的:“金管事的!”接着门帘一掀,走出个花枝招展的娇艳女人,顿使乔二眼前一亮。
她,就是大名鼎鼎的红花老六!
红花老六依门而立,明明看见乔二。
却故意问:“谁要找朱老板呀?”
金少江道:“是这位贵客,乔,乔二爷——”
红花老六只瞥了乔二一眼,转身就回房里,放下门帘,似对这貌不惊人,衣衫不整的人毫无胃口。
乔二却不以为忤,反而对这女人发生了浓厚兴趣,尤其她那一身打扮,比郭守芬更俏丽,更娇艳,也更令人销魂!
他两只眼睛盯住门帘,看出了神。
金少江心里在暗笑,招呼道:“乔二爷,请!楼上替你开间雅房。”
乔二道才收回眼光,随着金少江登楼,边走边问:“那娘们是什么人?”
金少江道:“是这儿鼎鼎大名的红花老六!”
乔二听得心痒痒的:“红花老六?好名字!”
上了楼,金少江亲自招呼乔二入房。
好一间雅房,布置得精致华丽,壁上尚挂着两幅春色无边,古色古香的巨画:一幅是贵妃沐浴图,另一幅美女春睡图,画中裸女栩栩若生,更使房中满室生香,平添无限春意。
乔二心神旌然,不禁问道:“金管事的,这儿有点什么消遣?”
金少江神秘一笑:“二爷,你说的是哪一门?”
乔二毫不含蓄,直截了当道:“男人喜欢的调调儿!”
金少江道:“有,你先歇着,交给我办,包你二爷满意就是!”
两个男人相对发出会心的笑,这种心理,充份显示出人类原始的兽性,和罪恶感!
金少江出了房,立即下楼,赶到红花老六的房间。
她劈头问:“那小子是什么来头?”
金少江轻声道:“他说跟朱老板有约,自称是乔二,好像没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红花老六不屑地道:“哼!八成是哪儿跑来个混混儿,想来这里打主意!”
金少江把胸脯一拍:“放心,我对付得了。先摸清他的底细,真要是那话儿,包管教他吃不完兜着走!”
乔二是个急性子,等不及金少江替他安排,他自己找到了消遣。
呼幺喝六,劈劈啪啪的骨牌声,对他是具有吸引力的。他这一生,最能诱惑他的就是赌。
他不但精于赌,更懂得五花八门的门道和手法。可惜在洪泽湖一带,大家都知道他有一手,没人再跟他赌,使他英雄无用武之地。
这是个生地方,生得连他报出了大名,金管事的居然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他乔二是何许人物,足见这儿的人是多么的孤陋寡闻!既然没有人知道他的来龙去脉,他自然不愿错过这大捞一笔的机会。
于是,他迳直循声摸到了楼下的赌场里。
场子里好热闹,呼幺喝六之声不绝于耳,光滑的桌面上,骨牌击得又响又脆,加上摇宝的骰子在碗盖中撞击声,赢家的欢呼喝彩,输家的叫骂叹息交织成一片。
热闹,混杂,乱哄哄的……这就是赌场的景象。
乔二最拿手的是牌九,他挤进了这一桌来。
赌场的牌九分两种,一种是永远由赌场当庄,任由赌客押注,大小牌九一种。不过一般赌场都不推大牌九,小牌九比较干脆,没有和的,而且一翻两瞪眼,输赢立判。
另一种则是任何赌客均可推庄,输光了走路,赢足了“上山”不继续推也成。这种场面较受欢迎,因为在赌客的心理上,庄家是赌场的人,这里面总有“鬼”。
但这种赌抽头较重,无论庄家或闲家,赢了每把都得抽,赌场派有专人负责在桌上抽头,这儿两种场面都有,一边一桌,任凭赌客选择。
乔二选的是“流水庄”这一桌。
他暂时按兵不动,只在一旁观战,连押都懒得押。
牌九一副一副地在推,在吃进……赔出……
庄家的手气欠佳,一连通赔三条,最后一条未推就倒了庄。
他懊丧而气愤地站起来,忿声道:“妈的!今晚这双手,就好像摸过了女人的裤裆!”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阵轰笑。
桌旁负责抽头的在吆喝:“哪位要接庄的?”
原来的庄家已垂头丧气走开,让出了位子。
乔二接口道:“我来推一庄!”
大家的眼光集中了他。
有人打趣道:“你摸过裤裆没有?”
又是一阵哗然大笑。
拆开“哗啦啦”地散落一堆银圆,每封五十个,两封就是整整一百个现大洋。
这是他在单沟,杀那“相好的”一家三口后,临走从洞房顺手牵羊搜获的。
赌场里这些人可不知道,看他这身装束,还以为他是经商路过的豪客呐!
他不慌不忙,把银元分成整整齐齐的四堆,才慢条斯理地开始翻牌,洗牌。
牌洗好,砌好,推出一条四副。
乔二抓起了两粒骰子,吆喝起来:“下注!下注!各位多捧场,庄家尽台面上赔……”
赌客纷纷下注了,台面不大,三门总共不过二三十银元。大家似乎都在保留实力,要看看这把新手的风水。
这头一把,乔二就来了个通赔。
一阵欢呼之后,赌客又纷纷下注了,这次的赌注增加了一倍。
就在这时,红花老六来到了这张赌桌,悄站在围聚的一群赌客身后,默默注视着乔二。
她已看出这个陌生人有点门道,洗牌,码牌,开门,掷骰子的手法都很笨拙。显然是故意做作,好让人以为他是不精此道的生手。
一般职业赌徒,绝不会当众露两手熟稔的技术,因为他们进赌场的目的在赢钱,而不是博取喝彩。
乔二,在红花老六的眼里看来,完全像个赌场的郎中!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把来了个吃大注赔小注,接着第三把,第四把全是通吃。
赌客们纷纷在咒骂叹息。
红花老六仍在冷眼旁观。
乔二又开始洗牌,嘴里嘀咕着:“哈哈,想不到我这双摸过女人裤裆的手,居然还能赢钱……”
有个输急了的,正好有气没地方出:“妈的!难怪牌上骰子骚味,霉气!”
旁边一个接了口:“那我们回去都得洗洗手呵!”
又是一阵轰然大笑。
乔二若无其事,码牌,推牌,开好门,把骰子朝手里一抓,等待下注。
管抽头的帮着吆喝:“下呀,下呀,大家下呀——”他自然希望场面热闹,注押的愈大愈好,反正谁输谁赢不管,赌场稳有进账。
牌九继续推下去……
接连几副通吃,使得所有赌客全输冒了火,纷纷加注,嘀咕,咒骂起来:
“邪门……”
“有鬼吧——”
“妈的!我就不信这个邪!”
红花老六冷眼旁观这一把押的注很大,三门加起来,起码有三百个银元以上。尤其是天门,不但有几个二十,三十银元的大注,还有钞票,现款输光了除下金戒指押注的。乔二心犹未足,还在等。心里却在暗笑,愈多愈过瘾,最好把整个人睡上去!
一个家伙在全身乱摸了半天也摸不出一文,最后总算掏出两张当票,面红耳赤地问:“老兄这个能不能押?”
乔二抬眼一看,“当票?”
那家伙情急道:“一幅唐伯虎真迹字画,一件乾隆瓷器,只当了二十银元。能押我算再押十个银元,赢了照赔,输了当票归你,赎出来最少可以卖个百儿八十的。怎么样?”
乔二笑道:“成!不定是你赢我输,谁要能拿出老太太的裹脚布,我这庄上也照押!”
嘿!真够意思,好像他赢定了!
没有下注的了,乔二把手一抬,喝声:“杀!”
骰子掷在光滑的桌面是,连动都未动,一对骰子屁股朝天——两点。
他刚叫出一声:“二顺——”
突然有人叫道:“这点子有鬼。”
乔二抬眼瞪着那人:“怎么?”
那人忿声道:“骰子根本没动!”
立即有几个附和地道:“对!都没动——有鬼!有鬼……”
“骰子上一定有门道!”大家在起哄,红花老六冷眼旁观。
乔二却笑问:“不算就重掷,成了吧?”大家没有反对,乔二抓起骰子重掷,随手一丢,这次两粒骰子如同儿童的“地螺”似的,在桌面上转个不停。
几十双眼睛,瞪着它转……转……
骰子终于停下来,变了点子,一个幺一个六,加起来是七点。
乔二故意地问道:“这个点子,算不算?”
点子既然变了,大家没有话说。
乔二这才把手一伸,叫道:“好!七出自拿三,天门头一方!”
他等三家都把牌抓走,才落手抓回自己的一副。
几十双眼睛,集中在三家里的骨牌上。
这真是紧张,焦灼的一刹那……
顺门的牌翻出来,押那一门的齐声欢呼:“哇!天杠!”
天门亮出的是“仁子九”,又是一阵振奋的叫嚷“地子八”。
乔二等三家牌全翻开了,他才抓起一张骨牌,不看,只捏在手上用中指用劲一摸。
放下这张,又抓起另一张来摸。
几十双眼睛,全神贯注他脸上表情。
他摸第一张时,故意把眉头一皱,似乎这点子很难配出理想的牌。
摸另一张时又一皱眉,大家正在暗自高兴,不料乔二却笑笑道:“真不好意思,又通吃!”
大家异口同声道:“通吃!”
他们似乎不相信,三门都这么大的点子,仍然要输给庄家。
可是,乔二把牌一亮,全傻了眼,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庄家竟是小杂五一对!
乱哄哄的咒骂和叹气声中,金少江悄然来到了红花老六身边。
她一施眼色,金少江立即走开,招呼场子里的一些保镖和打手,分布在那张赌桌的周围。
乔二嘴里念着:“对不住对不住。”
双手伸出要收回台面上赢的钱,突然一双细嫩的手伸过来,按住台面道:“慢着!”
乔二抬眼一看,挤在顺门的竟是红花老六!他怔了怔,道:“你?……红花老六——”
红花老六不屑道:“呸!红花老六不是你叫的!”
乔二不以为忤,笑问道:“那该怎样相呼?”
红花老六冷声道:“叫我姑奶奶!”
乔二哈哈大笑:“成!姑奶奶,我一进门就瞧上了你!”
红花老六道:“你也没问问我,是不是瞧上了你呐!”乔二又龇牙咧嘴,笑得有点勉强,也很尴尬。
红花老六又冷冷地道:“我要‘圆’一把!”
乔二问道:“怎么个‘圆’法?”
红花老六道:“输了算我的,前后加倍!”
乔二道:“赢了呢?”红花老六道:“送你一个字——”
乔二接了口:“睡?”
红花老六冷哼一声:“你配?山上加山,哪儿山高你奔哪儿,给我出去!”
大家看红花老六挺身而出,心知有热闹瞧了,一个个都等待着,连其他赌桌赌客,也纷纷歇了手,围向这一桌来。
保镖和打手们已在蠢蠢欲动。
乔二眼光一扫,道:“好!圆一把就圆一把,反正台面上钱是赢的。不过,话说在先我再赢,要人。钱嘛,不管输赢,连本带利你都拿去!”
保镖和打手已围过来,却被红花老六以眼色制止。她把眼皮一翻:“想拿钱买你姑奶奶?”
乔二在众目睽睽下,毫无顾忌地执起她的手,另一只手竟在她光滑细嫩的手背上轻抚起来。
“啪!”地一声,红花老六出手好快,一巴掌狠狠掴在乔二脸上。
乔二出其不意地一怔,脸通红,脖子也粗了,两只眼几乎冒出火焰。
但他没有立即发作,仍然执住她另一只手:“哦?钱不成?”
红花老六把手往回一夺:“哼!姑奶奶见的比你多!”
乔二终于恼羞成怒,道:“那么这个呢?”说话和动作几乎同时,一撩衣,抽出一把今天进城刚买的匕首,“笃”地一声笔直插在桌上。
大家为之一惊,纷纷退避,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红花老六却置之一笑,道:“这玩意更见多了,吓唬你妈去,姑奶奶别说刀,连斧头也挨劈过,命大死不了的!”
乔二生平没吃过这种气,尤其是女人面前。
可是今晚遇上红花老六,竟使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弄得他个下不了台。
这个脸实在丢大啦,他忍无可忍,霍地站起,怒道:“你——”
红花老六看都不看他一眼,把头扭过去,吩咐一个小伙子:“小甩子!把台面上的钱收起,拿到门口站着!”小伙子恭应一声,急忙照办,拿个钱袋来,把台面上的银元钞票,全部装进去,走向门口。
乔二脸已铁青,咬得牙关格格出声。
红花老六视若无睹,再一扭头:“金管事的!”
金少江趋前恭应:“在!”
红花老六吩咐:“送客!”
金少江向打手们一施眼色:“六奶奶吩咐送客!”
打手保镖们齐声呼应逼了过来。
乔二再也按捺不住,狂喝一声,一脚踢翻大方桌,惊得全场一片大乱。
打手保镖们一涌而上,将乔二团团围住。
乔二爷不去拔起插在桌上的匕首,顺手抄起一把长板凳攻向那批保镖和打手。
双方正要大打出手,突见一人赶到,冲进赌场急喝:“住手!住手!住手!”
打手和保镖先住了手,乔二回头一看,想不到及时赶到的正是朱天贵。
乔二冷冷一哼道:“你来得正好!”
朱天贵忙不迭陪笑脸:“嘿嘿,乔二,兄弟绕的是远路——”
乔二又是一声冷哼,朱天贵一转脸怒斥道:“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兔崽子,连乔二爷也敢动?还不快向二爷赔罪!”
打手头目只好上前,一抱拳:“弟兄们有眼不识泰山,二爷,你多包涵!”
乔二置之一笑:“我也没料到,鸿庆楼有这大排场!”
朱天贵忙打圆场:“误会,误会,自己人,没什么说的,咱们里边去谈!”
乔二不便再计较,由朱天贵亲自招呼走出赌场走过红花老六身边,乔二冲她龇牙咧嘴一笑。
红花老六怒哼一声,扭头就走。
大家看朱天贵对乔二如此礼待,实在摸不清他是什么来头,不免交头接耳,偷偷私议起来。
金少江忙着招呼场子:“各位贵客,没事了,没事了,继续玩吧——”
经过一场纠纷,男男女女的赌客,又继续赌了。
朱天贵刚把乔二带进房,小甩子也跟来,把钱袋双手奉上。
他执礼甚恭,说道:“二爷,这是你的!”
乔二把手一挥:“拿去,赏给场子里那班弟兄!”
朱天贵见小甩子在发楞,斥道:“还不快谢过二爷!”
小甩子连连哈腰:“多谢二爷!多谢二爷……”
他一步步倒退出房,朱天贵去把门关上,推上门回身问轻声道:“二爷,风声好紧那!”
乔二道:“那还用说,要不我怎会投奔你朱老板呀!”
朱天贵皮笑肉不笑:“哪儿话,哪儿话,投奔说得太重了,这也算你我哥们的缘分……”
乔二把两手一摊,道:“我可是空手来的!”
朱天贵道:“笑话!兄弟还会跟你计较这个?谁教咱们是同牢房的难兄难弟,自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乔二道:“那晚上你说话可当真?”
朱天贵不假思索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鸿庆楼有你一半!”
乔二满意地笑笑,忽道:“我想讨个小账——”
朱天贵一怔:“小账?”
乔二道:“嗯!红花老六!”
朱天贵道:“这……”
乔二脸色一沉:“她不成?”
朱天贵又皮笑肉不笑了:“哈哈,你可真有眼光!”
乔二道:“今晚我就要她!”
朱天贵一口答应:“成!你先歇着,我下去交代点事,回头再陪你喝几杯。”
乔二眉飞色舞道:“朱老板,你真够意思,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朱天贵道:“二爷抬举!”
哈哈一笑,他转身开门出了房。
乔二朝床上一躺,似嫌枕头不够高,把两手垫在了后脑下。
他有很多事情要想,但他懒得去想,现在想的只是红花老六。
这女人不但俏丽,娇艳,乔二更喜欢她那股子泼辣劲儿!
女人太温驯,似乎也没有什么味道,譬如乔大弄在身边的那女人吧,就犯了这毛病,缺乏个性,永远只是对男人死心塌地,唯命是从。
这种女人太乏味了,不够刺激!
乔二喜欢玩的女人,就要像红花老六这样的,当然她绝不是个贤妻良母。
反正他又不打算讨老婆,玩嘛,总得找个对上胃口的!
红花老六的房里,布置得像新房。
她躺在床上,侧着身面向床里,仍在为刚才的事生气,朱天贵坐在床边说话了半天也不理不睬。
这也难怪,朱天贵虽是鸿庆楼的老板,实际上他并不出面,一切都由红花老六当家作主。
通常她的一句话就作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今晚的事,她既已出面,而且有把握可以把乔二摆平,让他直着进来,横着出去。偏偏在节骨眼上,朱天贵及时赶回来阻止,反而对乔二以礼相待。
这对她自然是很难堪的,当时几乎使她下不了台。
所以朱天贵招呼乔二一离赌场,她就气冲冲地回房,愈想愈气。
朱天贵向她附耳不知说了句什么,使她怒从心起,霍地一翻身,坐了起来。
她怒形于色道:“什么,还要我去陪他?我真怕他不死!”
朱天贵忙陪笑脸道:“老六,你这算帮我个忙呀!”红花老六断然拒绝:“办不到!姑奶奶生得再贱也轮不到他玩!”
朱天贵愁眉苦脸道:“唉!要顾大局呵——”红花老六道:“哼!我要不考虑这个,刚才场子里就忍不下那口气!”
朱天贵道:“那小子是玩命的,就是三刀六孔把他摆平,对他没什么。可是,鸿庆楼闹出人命,这块招牌就算砸啦!”
红花老六道:“那好办,弄出去给他一刀!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能咬定是我们干的。”
朱天贵摇摇头,道:“乔二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否则也不致于要整个联保队劳师动众了——”
红花老六道鸟:“联保队会不会来半城?”
朱天贵道:“难说……不过,镇洪泽要的是乔二,只要乔二不在此地露面,联保队来了也不怕——我可以暂时躲一躲,避过这阵风头。然后托人去专员公署疏通疏通,说说情,就可以大事化了,小事化无,把我这档子事压下去呵。”
红花老六沉思一下,道:“要那小子不露面嘛……除非……除非是偷偷把他干掉!”
朱天贵忙道:“对呀!我就是这个主意!”
红花老六道:“你的意思是?……”
朱天贵急将她一拥,附耳轻声嘀咕了一阵。
红花老六的神情变换不定,静静听他说完,始呐呐地道:“这……这教我心里头实在有点蹩扭——”
朱天贵央求道:“就这么一次,你是在帮我的忙,也等于救我一救吧!”
红花老六问:“你心里不窝囊吗?”
朱天贵道:“当然免不……但情非得已,你又不是爱上小白脸……是非总得分呵!”红花老六略一犹豫,道:“好吧,事情我照办,不过,我这个牺牲太大,事后你怎样补偿我?”
朱天贵喜出望外:“你说!只要办得到,我什么都依你!”
红花老六趁机提出条件:“从今儿起,鸿庆楼每天全部收入,除掉开支杂费,净利我拿半数!”
朱天贵想不到她会狮子大开口,面有难色道:“是,这……”
红花老六愤声道:“没关系,我不勉强你答应。”朱天贵道:“老六,说实话,我不是跟你斤斤计较,实在是怕这边收入突然减少,管镇方面那头无法交代。”
红花老六道:“那你要让联保队抓去割了呢?”
朱天贵想了想,终于无可奈何道:“好吧,我依了你——”
红花老六这才转嗔为喜,嫣然一笑,捧住朱天贵的脸,送上一个香喷喷热吻。
朱天贵被抓进联保队,关了近半个月,没有近女色,此刻被红花老六迷汤一灌,不禁撩起了他压制多日的欲火。
他突然情不自禁,一把将红花老六搂进怀里,贪婪地向她一阵狂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