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三说话之间,金不换已命店家把街上的叫卖小童喊进。这个小童约莫只有十二三岁,满脸都是聪明伶俐之相,金不换见小童走进雅座,便向他含笑问道:“小兄弟,你卖的是甚么报?”
小童答道:“有三种报,一是‘情报’之‘报’,二是‘报应’之‘报’,三是‘虎豹’之‘豹’,但不知相公要买的,是哪一种报?”
金不换笑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如形,故而‘报应’之报,不必购买,自有冥冥主宰,我要向小兄弟购买的是珍贵情报,和害人虎豹!”
小童眼珠一转,含笑说道:“好,相公请出手吧,常言道:‘一分行情一分货,十分行情买不错’,但看你出甚么价钱,我便供给你何等货色。”
金不换仍取出那一锭黄金,但这回却未把“黑美人珠”一并取出。
他把黄金递向小童,微笑道:“小兄弟,我出十两黄金!”
小童接过黄金,在手中掂了一掂,扬眉说道:“相公,我卖给你一张豹皮,豹皮中,并卷有你最所关怀的一件情报,够么?”
金不换点头道:“够了,豹皮现在何处?”
小童道:“在这镇南五里的‘鲍家祠堂’之内!”
金不换皱眉道:“原来不是现货。”
一语才出,小童便接口笑道:“相公莫要不信,我只要告诉你情报来源,你便会亳不怀疑地,让我把这十两黄金,拿得走了!”
金不换“哦”了一声,说道:“小兄弟且说说看,你这值钱情报,是从何处得来的?”
小童笑道:“我是由观音托梦……”
说至此处,双手在胸前合十,极为虔诚地,庄容续道:“相公知道么?就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的观世音菩萨……”
金不换一听“观世音”三字,果向小童挥手笑道:“小兄弟,我一向敬服‘观音’,当然相信观音托梦,决非虚语,多谢你传言指点,这锭黄金,是你的了!”
小童边把黄金揣入怀内,边又笑道:“观音菩萨要我请相公与这位老人家,快点赶去城南‘鲍家祠’,因为那张豹皮,暨皮内所裹之物,都十分珍贵,小心被其他人士,捷足先得!”
话完,身形一闪,便自退去。
金不换目注萧三,含笑说道:“萧兄,我们好不容易才与殷世官取得联络,应该照他指点,快些赶去!”
萧三叫来店家,结算酒帐,但却双眉微蹙,似乎有所考虑。
金不换笑道:“萧兄,你又在想甚么事?”
萧三答道:“我有点嫌那小童的一双眼珠,滴溜乱转,神态有点滑头,遂在猜测他究竟是何人所派?”
金不换笑道:“小弟起初看法,也与萧兄相同,但转念一想,‘观世音’之事,外人难知,心中遂也释然,何况……”
说到“何况”二字,他剑眉微轩,目光如电,又道:“何况即使这小童是‘红斑人豹’鲍南山所差,企图骗我们前往‘鲍家祠’,上其恶当,我们也该毅然前往,与鲍南山面对面地作一决战!”
萧三点头道:“对,老弟说得对,我们不管对方用意善恶,都该立即赶去。”
两人出得酒店,赶往镇南,五里路程,还不是晃眼便到。
但这镇南荒败异常,出镇便是一片坟冢高低,蔓草凄迷的乱葬岗,“鲍家祠”便建在这片乱葬坟冢之间,并显因鲍姓后人没落,未加修葺,祠堂又蛛丝网尘封,十分颓坏!
时是夜间,磷火飞飘,寒风峭厉,难怪不见人踪,若是胆小者身临其境,定会毛发竖立,甚至于起上一身鸡皮疙瘩。
金不换在祠堂以外约丈许之处止步,向金漆褪落的“鲍家祠”三字看了一眼,轩眉笑道:“萧兄,江南山川秀美,佳景极多,殷世官又是不同凡俗高绝人物,我不信他竟约我在这等地方……”
话犹未了,萧三便怪笑说道:“我也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且来个新鲜别致的‘以酒敲门’,祠中若有妖魔鬼怪,也让它们尝些剩酒残羹,醉上一醉……”
语音才落,酒香挹人,从口中喷出,酒杯口大小的无数星光,向祠堂大门飞去了。
这是“龙钟酒魅”萧三最拿手的“酒雨飞星”独门绝艺!
“鲍家祠”的两扇木门,早已朽败不堪。
自然难禁内家绝艺,被这片“酒雨飞星”击得粉碎!
祠门一碎,金不换口中便低低“咦”了一声!
萧三问道:“老弟有何所见?”
金不换笑道:“祠堂中,亳无灯火,十分黑暗,但我却在祠门被萧兄以‘酒雨飞星’击碎的一刹那间,瞥见供案上有卷东西,确实像是豹皮!”
萧三听得真有豹皮,身形一晃,便闪进祠门,晃着火摺子!
金不换深知“红斑人豹”鲍南山,极工心计,深恐萧三中伏上当,遂赶紧与他一同动作,并默运神功,防范不测。
祠堂长案以后,设了些神像牌位,供桌左右,也各有一尊夜叉鬼卒的狰狞塑像,或举铁牌,或擎钢叉的,巍然站立。
金不换目光一扫,诧异说道:“奇怪,这是‘鲍家祠’,又不是‘城隍庙’,怎的塑上两尊勾魂鬼使则甚?”
萧三失笑道:“老弟,我们是来‘斗豹’,或‘接受情报’,又不是来欣赏庙宇,管他塑像多少,或当与不当则甚?”
这时,因萧三业已晃着火摺子,遂看得清清楚楚,神前长案之上,果放着一卷黑色豹皮!
萧三笑道:“金老弟小心了,鲍南山的弟子‘黑豹’袁刚,死在你‘要命金钱’之下,如今既有‘黑色豹皮’出现,可能是鲍南山衔仇茹恨,要施展甚么恶毒手段?”
金不换笑道:“我不怕他,也正等着,萧兄且把豹皮展开看看,其中是否藏有贵重情报?”
萧三一朝曾被蛇咬,十年都怕井绳,从祠外飞身时,早就随手折了一根白杨树枝在手!
如今,他就用白杨树枝,挑开豹皮卷儿。
谁知豹皮卷儿之中,所包藏的,竟是一只酒杯粗细纸卷。
纸卷不能再用树枝挑拨,萧三遂先凝玄功,使十指成钢,然后再慢慢开展。
对方居然似在存心逗人,酒杯粗细的纸卷之中,还有枝笔管粗细的小小纸卷。
萧三气得正要发火,金不换已含笑说道:“萧兄何必动怒,且看个彻底如何?对方不会是无聊作弄,他既有这等措施,必具深刻涵意,我们就算上次恶当,也增加不少见识!”
萧三道:“好,我就再把这笔管粗细的小小纸卷打开,倒要看看留这豹皮之人,究竟是弄甚玄虚?反正就算它在纸卷之上,满染‘无影奇毒’,也奈何不了我业已化指成钢的内家罡炁!”
一面说话,一面便自展开纸卷!
这枚小小纸卷,卷得极紧,共有十数层之多,等萧三慢慢开展完华,方看见纸卷的最内层,只有一个“仇”字!
“仇”字才一入目,金不换剑眉微蹙,失声说道:“萧兄小心,这是……”
他想说的话儿,原本是:“萧兄小心,这是‘红斑人豹’鲍南山所设圈套,不是‘殷世官’兄或‘观世音’菩萨,向我们传告情报……”
但是,金不换刚刚说出六个字儿,已有六般厉害埋伏,向他与萧三,发动猝然袭击!
长桌供案之后,本供有两尊神像,以及祠堂中少不了的神主木牌,如今排列满桌的无数木牌,首先“砰’然一声,完全自爆!
无数木牌,爆成无数横飞碎木,其中并弥漫了一片带有奇异香味的浓浓白烟!
两座神像的肚腹,倏然爆开,腹中射出了“铁翎箭”、“飞鱼刺”、“倒钩镖”、“毒菩提”等四种为数不下百十件的厉害暗器!
先前,他们在酒店之中,也受过多种暗器袭击,但由于金不换怀中的“黑美人珠”力量,对方意在示警,不在伤人,故而全是上下斜飞,未造成任何伤害!
如今,情况不同,“黑豹皮”中,藏了一个“仇”字,显然对方是要为“黑豹”报仇,预先算准金不换、萧三所立方位,百数十件暗器,完全照他们身上招呼!
当空先蔽浓烟,遮掩目力,使这两位武林奇侠,几乎闪无可闪!
尤其萧三把一身内家罡炁,全聚双掌,化指为钢地,防御纸上有毒之际,其他部位,自然便来得软弱!
尚幸金不换知道情况不对,一面发话提醒萧三注意,一面已抢步当前,儒衫大袖双飘,倏然拂去!
这一拂,拂得及时,“呼呼”两阵劲风,随着衫袖蜷出,卷飞了大片浓烟,和无数暗器!
但一来暗器为数太多,无法仓促拂震得尽!
二来这些暗器,不是用手发出,而是由爆炸激射,力量特强!
故而,威震江湖的“龙钟酒魅”萧三,和“江湖败子”金不换,在侥倖之中,仍挂了彩!
萧三由于被金不换抢步当前,代为防护之故,受伤较轻,他只在右上臂肉厚之处,挨了一根“铁翎箭”!
金不换可惨了,他挨了两根“飞鱼刺”,一枚“毒菩提”,尤其左腿上的一只“倒钩镖”,入肉近寸,真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有点龇牙咧嘴。
但这些还不是最凶厉的袭击!
最凶猛,最厉害,也最意料不到的袭击,是来自左右两侧!
神案左右的“勾魂鬼使”,不是泥塑木雕,而是真人装扮!
他们的卖相,本是一个双手执着一根“五股托天叉”,一个则左手执着一面令牌,右手执着一根“追魂铁链”!
如今一见金不换、萧三全都中了淬毒暗器,不禁狂喜,左边执叉的鬼卒,闷声不响,双手举处,恶狠狠的照准金不换后背,一叉插下!
他够狠够毒,未发出半丝招呼,但“五股托天叉”飞刺的破空微响,却逃不过金不换的奇聪耳力!
金不换身处这般艰困之下,本领再高,也无法从容闪避!
但他听得出,破空之声是重型兵器,所攻之处,又属“脊心”死穴,若容对方刺中,哪里还有命在?
万般无奈之下,他拿出了看家本领。
先施展极上乘的缩骨神功,双肩微抖,身形便矮了一半!
同时施展的,还有他最得意的绝学“度厄十三招”中的一式“灵狸翻空”!
身形一缩一翻,那柄“五股托天叉”险煞人的掠着金不换刺过,几乎挑散了他的发髻!
那个扮“勾魂鬼使”之人,十拿九稳的一叉猛力刺空,身形自然前倾扑出!
像金不换这等绝世高手,绝不会完全挨打,从在百险千艰中,他也要设法还手,争取主动。
但身上多处带伤,又在匆忙翻身缩骨之下,他也无法施展甚么神奇反击招术,只有乘着身形于“五股托天叉”下电疾翻转之际,右足向上一挑!
够了,由于对方是一叉刺空,身躯前扑,这一足正好挑中了他的胯下!
一声厉嗥,那勾魂鬼卒被金不换一足“倒挂金钩”,踢得凌空飞起!
天下巧事太多,正在此时,右边手执铁牌,铁链的勾魂鬼使,也对萧三发动猛攻!
他的攻击更厉害,是左手令牌中射出一片惨绿火焰,跟着“勾魂铁链”猛扬,向萧三头顶的“百会”大穴,凝足全力砸下!
攻得阴,也攻得狠,但萧三却连躲都不必躲上一下!
因为另一名被金不换一足飞挑,踢中胯下,而身形横空飞来的持叉鬼使,恰好作了萧三的挡箭牌,作了他的替死鬼!
“波!呼!噗!”
这是甚么怪声?
“波”!是持叉鬼使,被持链鬼使生生把头颅砸爆之声。
“呼”!是令牌中所喷惨绿火焰,射中持叉人身上之声!
“噗”!则是萧三太恼火了,趁着有人作了他挡箭牌的刹那空隙,又向那持链鬼使施展他成名绝技“酒雨飞星”!
一片酒香过处,满空绿火,被逼得倒飞而回,完全反落那喷火烧人的持牌鬼使身上!
火光既呈惨绿,其中必含磷质!
加上酒能助燃,那名手持令牌、铁链的勾魂鬼使,立即成了全身罩满碧焰的可怖火人!
他吓得亡魂俱冒,丢掉令牌,铁链,就地连滚,像一圆大火球般,滚向祠堂之外!
“飕!”
“轰隆!”
又是甚么怪声?
第一声真够怪的,萧三在施展“酒雨飞星”之际,居然有件小小的东西,“飕”的飞进他口腔之内!
萧三方大吃一惊,便听得金不换的语音说道:“萧兄别惊,这是解毒妙药,我们所中的暗器,均有剧毒,你赶紧嚼碎服下!”
萧三闻言,自然服下了金不换投向自己口内的解毒丹丸!
这时,“轰隆”一声巨响,那本已破败的“鲍家祠”几乎被震倒一半!
断壁颓垣处,火光通明,居然有数十名劲装江湖人物,把废祠团团围住!
萧三眨眼一看金不换,发现他身上居有三四处血渍,尤其在左腿部位,一片殷红,似乎伤得厉害。
他眉头深蹙,低声问道:“老弟,老弟,你……你伤得怎样?”
金不换苦笑道:“两根‘飞鱼刺’,一枚‘毒菩提’,都被我当时拔出,但左腿一镖,却因镖有倒刺,加上避叉翻滚,入肉太深,一时难以取出,故而我们与对方动手,务宜速战速决,不能耽误时间,否则毒侵脏腑,加上失血过多,便将大费手脚!”
他一面发话,一面已伸手在自己腰胯之间,接连点了几点!
萧三知道他是截脉止血,并阻挡镖毒内攻,遂悄声说道:“老弟尽量固本培元,调气疗伤,这帮该死东西,由我对付,我只中了一根‘铁翎箭’,伤势根本不重!”
两人边自低语,边自神态安详,走出“鲍家祠”外!
围在“鲍家祠”外的数十名劲装江湖人物,似由居中两人,负责指挥。
右边一个,是年约五旬,手持伏虎双环的瘦削汉子。
左边的一个,是个目光锐利,宛若鹰隼,手持吴钩剑,年岁三十不到的白衣少年。
一见金不换与萧三走出“鲍家祠”,那白衣少年顿时面现极度惊容,向手持伏虎双环的瘦削汉子说道:“荆堂主,对方果然厉害,想不到在设计精妙的如此埋伏之下,我们又损折了两名好手,仍未能把他们置于死地!”
原来那像团火球般,滚出祠外的勾魂鬼使,因身上满布磷火,黏性太强,水沙难灭,业已烧成了一段焦炭!
被称为荆堂主的瘦削汉子,向金不换、萧三,望了一眼,冷笑说道:“虽然未能使他们立即丧命,但能把当世武林二十高手中人物,弄得满身是伤,也就颇不容易!”
白衣少年牙关一挫,狞笑说道:“只要他们负伤流血,必难持久,我们人手众多,且以车轮战法,轮流不断进攻,不给对方片刻喘息,暨疗伤止血机会,慢说是剧毒发作,便累也会把他们活活累死!”
萧三因金不换伤势严重,失血亦多,遂早就叫他尽量调息培元,遂目注那姓荆的瘦削汉子和白衣少年,发话问道:“两位哪路人物?为何设此圈套,以无耻手段,暗下毒手?”
白衣少年冷然喝道:“萧老贼,休要多问,江湖中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和那金不换一齐拿命来吧!”
萧三想起那张黑色豹皮,和豹皮中的“仇”字,及与这个白衣少年“杀人偿命”之语,立时恍然有悟,目注白衣少年问道:“我明白了,你是‘红斑人豹’鲍南山的三弟子‘白豹’何风!”
白衣少年道:“让你们两个匹夫,作个明白鬼儿也好,本堂主正是‘白豹’何风,这位是名震大江南北的‘伏虎无常’荆永志!”
萧三尽量拖延时间,故意问道:“你们既称堂主,是属于武林中那一个门派帮会?”
何风冷笑道:“老贼休想故意拖延,到了‘枉死城’中,‘鬼门关’内,只消向判官爷,厚厚的送个红包,自会在他的‘生死薄’上,查得明明白白!”
语音落处,把手一挥!
他们早有预谋,定好策略,立有七八名手持厚背鬼头刀的精壮大汉,从四面蜂涌而上。
“龙钟酒魅”萧三,身为当代武林二十高手之一,哪里会把这些年轻之辈,放在心上?
他“哈哈”大笑起处,身形飞旋,一式拿手绝学“醉八仙”中的“汉钟离醉挥芭蕉扇”,双手轻轻分处,立有四名大汉,刀落人飞,口中再喷出十余点“酒雨飞星”,把其余三名大汉,击倒在地上!
一连三度进攻,萧三均应付裕如,“伏虎无常”荆永志,和“白豹”何风的手下,却已是损折及半。
在他们动手之间,金不换卓立如山,不言不动,宛如一尊石像,左腿间的伤处血渍,似已渐渐凝结。
“白豹”何风,见三度猛攻,均为萧三一人所阻,遂向荆永志道:“荆堂主,‘龙钟酒魅’名不虚传,硬攻不行,恐怕要动暗青子?”
荆永志点了点头,扬声叫道:“荀家三兄弟上,你们的‘勾魂七绝’,若仍不能收拾对方,便让他们再尝尝何堂主‘惊神箭’,和我的‘无常十三环’吧!”
三名貌相相若的青衣人,应声出阵,肋下各佩有一只豹皮囊,显然都是暗器高手。
萧三的目光偶瞥金不换,心中顿时一震!因为金不换虽仍卓立如山,但所着长衫上,却微起波纹,似乎正在发抖。
萧三认为金不换,既能向自己口中,投以灵药,祛解所中暗器之毒,则绝不会解不了他自己所中暗器之毒!
故而,金不换这身上微抖情况,定是伤势较重,正在运功疗治,自己必须尽量拖延,留给他足够时间!
萧三认为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谁知天下事出人意料者,在所难免,这位久走江湖,经验极丰的“龙钟酒魅”,居然今次完全料错。
就由于萧三的这点错误,发生了无数变故,几乎使一代大侠“江湖败子”金不换,就此饮恨以殁!
萧三由于要设法拖延时间,遂向站在自己一丈以外,分“天地人”方位,采包围阵式的三名青衣人,发话问道:“你们既系昆仲三位,又系姓荀,莫非是‘茅山三煞’?”
正中一名青衣人,冷然答道:“我兄弟在江湖中,只习惯以暗器报名!”
“报名”二字,才一出口,身手均未见动,已有三片旋光,从左膝飞起,歪歪斜斜,向萧三电射而来!
萧三鹑衣大袖微拂,把那三片旋光,震得斜空而飞,怪笑说道:“上弦冷月刀,老花子猜得不错,你是茅山三煞中的大煞茅枫!”
就在他发话之间,一丝几乎人眼难见的墨黑精芒,已向萧三的左胁飞射!
萧三不用眼看,光用耳听,便身形微侧,二指一伸,把那线墨芒,准确无比夹住,冷笑一声道:“好狠辣的‘鸩羽墨芒”,你是二煞茅树!”
说完,不等右边的三煞茅华再发甚报名姓的代表暗器,便目中神光如电地,轩眉朗声道:“老夫‘龙钟酒魅’萧三,与你们授业恩师‘千臂童子’柏长俊,是江湖友好……”
话方至此,“白豹”何风已接口喝道:“老贼休套近乎,‘千臂童子’已归道山,你和他真有交情,何不便去探探泉下老友?”
语音顿处,厉声道:“荀家兄弟注意门规,切莫徇私,速发‘勾魂七绝’!”
荀枫、荀树、荀华三兄弟,暴喏一声,纷纷扬手!
每人七种暗器,分从三个方向击来,有的有声,有的无声,有的并带着慑人心魂的凄厉怪啸!
暗器如雨,布满当空,差不多每一件上,都淬有剧毒!
萧三可累了,因为他不单要应付这无数暗器,更重要的必须保护金不换,不令他在伤毒未癒之下,再受其他伤害!
为了绝对安全,萧三不敢有丝亳行险之意,他拚耗真力,索性退到金不换身边,与他并肩而立,面对漫空猬射而来的无数暗器,只是含笑而视!
他的目光,似在空中布了一道无形韧幕,无论何种暗器,在一飞近萧三、金不换身前的三四尺处,便自动掉了下来!
但暗器一件件是凌空下坠,萧三的额上,也有一颗颗的汗珠,顺颊下流!
这些汗珠,一半是累出来的,一半是急出来的!
累出来的,是因为布这无形气网,太耗内家真力!
急出来的,是萧三如今方发觉金不换情况不对!
由于是并肩而立,他不单感觉出金不换的身上冷颤,亳未减退,越来越强,并发现金不换的脸色已呈重病将死的极度灰白!
这怎么办?
以萧三的功力,不难冲出重围,或把“伏虎无常”荆永志,“白豹”何风等,一击而毙!
但他只一离开金不换,这位“江湖败子”,必将立遭毒手!
不能攻,只能守,偏又发现若守仍对金不换的伤病情况,极度不利!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就这“怎么办”三字,便急得萧三满头汗珠,神情狼狈!
“白豹”何风见状,满面欣喜地,高声叫道:“荀家兄弟加紧些,暗器不要停发,无形气网,太耗真力,看这老贼,还能支持多久?何况金不换伤势更重,必会更死在萧三老贼之前……”
这硬耗之策,确甚歹毒,使萧三听得更复心急如焚!
但常言道:“急中生智”,如今萧三在万分焦急之下,果然生出智来!
其实,所谓“急智”,也并不高明,亳不把握能生效用,萧三只是想把“死马当作活马治”而已!他伸手先把金不换抱躺在地,然后,在他怀中取出那粒“黑美人珠”!
萧三拈珠在手,高声喝道:“荆永志,何风与荀氏兄弟请看,这是甚么?”
说也奇怪,萧三适才提出与“千臂童子”颇有交情之语,荀家兄弟都亳不卖账,但如今见这粒“黑美人珠”,却立即一齐住手。
萧三大喜,收去极耗真力的无形气网,朗声地说道:“‘黑美人珠’主人,是金不换老弟好友,今特赠此珠,请金老弟胜游江南,保证无人敢妄加侵犯,你们竟然敢……”
“白豹”何风不等萧三往下说,便厉声接口道:“萧三老贼住口,你便舌灿莲花,何风今夜也非报我师弟之仇不可!”
“伏虎无常”荆永志突在一旁道:“何堂主,今夜算了吧,你若非报‘黑豹’之仇不可,请以私人身份,与对方另约时地!”
“茅山三煞”荀氏兄弟已仓皇收手,退到了荆永志的身边。
“白豹”何风目光一扫,皱眉愕然问道:“荆堂主,荀家兄弟,你……你们都不帮我了?”
荆永志正色道:“何堂主,论私交,我们是好朋友,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均在所不辞,但‘黑美人珠’即现,却只好放弃立场,无能为力!”
何风向分明奄奄一息的金不换看了一眼,恨恨地说道:“金不换已中奇毒,身受重伤,若这样罢手,我……我不甘心!”
荆永志神色一凛道:“难道你还敢犯上?”
何风牙关一咬,顿足说道:“好吧,反正金不换人已难活,只是我不能眼看他断气绝命,有点不太甘心而已!”
荆永志向萧三一抱双拳,陪笑道:“在下等不知金大侠身有‘黑美人珠’,致有得罪,请萧大侠见恕,并就此告退!”
萧三想不到那颗“黑美人珠”真能在万分危急中,发生这大作用,荆永志已挥手示意,率众退去。
萧三急急叫道:“荆堂主留步!”
荆永志止步回身,诧然问道:“萧大侠还有甚么指示吩咐?”
萧三向昏睡地下的金不换,伸手一指道:“金老弟所中似非寻常毒伤,他与‘黑美人珠’主人即有深厚渊源,则此争斗,显属误会,荆堂主可否留下独门解药?”
荆永志双眉紧蹙,苦笑一声说道:“在下身边若有解药,自然双手奉上,但金大侠所中,乃‘白豹’何风的独门埋伏,何堂主为他师弟‘黑豹’报仇,身边根本没有带解药,何况他人已离去,在下对于金大侠所中奇毒,遂爱莫能助的了……”
萧三察言观色下,已知这“伏虎无常”荆永志所说并非虚语,只好任他率众人退去。
“鲍家祠”前,火辣辣的场面,虽告寂静,但金不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像是一具尸体。
萧三赶紧诊视,发现金不换腿上“倒钩镖”伤势虽重,只不过入肉太深,有倒刺,无法拨出,失血稍多而已!
最讨厌的是中毒,毒性强烈的已使金不换只剩下奄奄一息!
萧三知道这定然是金不换在昏迷前,以绝顶神功,自点穴道,护住心脉,才留下这虚浮飘渺的一线生机,否则,这一代大侠,早已谢绝浊世!
萧三糊涂了,想不出金不换即然有药为自己祛毒,为何不服食解厄?
想到此处,他立刻搜索金不换的全身,希望能找到自己曾仗两度解厄消灾的祛毒灵药,喂给金不换服下!
不搜还好,一搜之下,竟搜得这“龙钟酒魅”萧三,扑簌簌的双目落泪!
英雄有泪不轻弹,是否金不换无救?
不是,是萧三发现金不换身边,除了一些补元益气的灵丹外,并无解毒圣药!
虽无解毒圣药,但金不换人尚未死,像萧三这等铁铮铮的英雄汉子何致落泪?
落泪之故,是他明白了一件事儿,深受感动所致!
金不换虽然深通岐黄妙术,炼有解毒圣药,但灵药必属罕有,数量不会太多,加上他江湖游侠而到处济世活人,身边遂剩两粒,可能也找不出空闲时间,搜寻药物,开炉再炼!
上次与“红斑人豹”鲍南山相遇,自己举杯中毒,已糟塌了金不换一粒解毒灵丹,使他身边仅余一粒!
如今“鲍家祠”内,一时大意地,双双都中了毒药暗器,金不换居然还大仁大义,舍己耘人把仅存的一颗解毒灵丹,用“霸王硬上弓”的暗器手法,打进自己口内!
这份人情,这份伟大襟怀,怎不令萧三又惭愧,又感激地,忍不住泪如雨降!
但光落泪不行,必须想法救人!
萧三牙关咬处,运指如风,连点了金不换前胸“三元”大穴。
这办法有效么?
答案是否定的,萧三如此作法,不仅不能为金不换祛毒,反而会使他真元略损,但却可以在半个时辰之内,令毒力不致攻心!
换句话说,萧三若不能在半个时辰内,想出办法,便将眼看着这位曾救了他两次性命的一代大侠“江湖败子”,从江湖中永远消逝!
半个时辰的时光,够长么?
若在苦等情人未见赴约的情况下,可能会如百年之久!
但在萧三这种情况下,却转瞬便过!
他不能走,因为无处求医。
他只有呆等,等甚么呢?人在绝望中,每每寄望神灵,期盼天不绝人,吉人天相,会突然出现一位最爱行道救世的铁拐李,或吕纯阳,赐给金不换一粒足能起死回生的仙丹妙药!
一转瞬间,半个时辰的生命光阴,已只剩下了两三盏热茶时分……
萧三等到了么?
这回的答案,是肯定的,有人来了!
但来的不是铁拐李,吕纯阳那等救世神仙,而是金不换的催命凶星,萧三的追魂恶客!
来人是谁?
“白豹”何风!
虽然由于“黑美人珠”具有莫大威权,使“伏虎无常”荆永志用“你敢犯上”四字,把何风逼得愤然而去,但这只“白豹”,衔仇太切,他又悄悄折回。
何风眼见着金不换受伤情况,更深知自己的独门毒药暗器威力,断定这位“江湖败子”业已在“鬼门关”上挂了号,“枉死城”中注了册,决无半丝生路可逃!
他悄悄折回之故,是不肯放过萧三,要连这“龙钟酒魅”,一并暗算,甚至于剥下金不换、萧三的两张人皮,用以炫耀江湖,成名震世!
“白豹”在何处呢?
他就在距离萧三约莫六丈的一丛草树之中!
换在平时,“白豹”何风掩到十丈左右,便难逃萧三耳目!
但如今他已近仅六丈,萧三仍茫无所觉!
这是萧三太以悲痛,太以惭愧,太以焦急……
他全副心神,都贯注在金不换的身上,此时,他捶胸顿足,泪湿衣襟,根本业已忘我!
“白豹”何风右手扣了一把威力凌厉的“五毒夺命砂”,左手握了一把独门毒药“断肠粉”,在萧三背后,伸出头手,向他比了又比!
连比三次,萧三浑然无觉,何风也未出手!
这种情况,当然不会是“白豹”何风,在此刻心中发了慈悲,也不是他忽然之间心软!
是距离仍远,“五毒夺命砂”和“断肠粉”又是极轻之物,何风衡量自己功力,洒不到六丈远近!
他必须继续掩近,在三丈左右的距离出手!
何风敢么?
答案是又肯定的,敢!常言道:“色胆可以包天”,“仇火”难道就不可以“包天”?
何况,何风已发现了萧三的异常神情,他认为金不换已死,萧三也刺激成疯,心神散乱!
于是,他极其大胆地,从草树丛中,悄悄走出,向前蹑足移动……
一丈……两丈……三丈……
到了足可以出手伤人的距离了,萧三果仍如醉如痴,亳无觉察!
“白豹”何风,知道不能再近了,牙关一挫,双手齐扬!
手儿一扬,人儿立倒!
倒的人,当然是中了暗器!
但所中的暗器,却不是甚么歹毒得无以复加,几乎被江湖中,悬为禁例的“断肠粉”和“五毒夺命砂”!
是甚么呢?
是一粒看去似是圆形,但细一注目,却有六个小小芒角,并隐泛奇香的罕见暗器!
这不叫“六芒珠”,也不是“毒蒺藜”,它只有香,没有毒,但恰好,深深嵌入脑门,以致虽没有毒,也成了立即追魂夺命的阎王帖子!
这粒圆形的暗器,名叫“天香豆蔻”,是“铁胆刁蛮小龙女”高小红的独有之物!
“龙钟酒魅”萧三与金不换夤夜南来,历经凶险,为的就是高小红身落人手,欲加抢救!
如今,高小红竟蓦然出手,杀了萧三,岂非太以怪异?
不,一点不怪,因为虽然有人中了“天香豆蔻”,倒地身亡,但这领受了阎王帖子之人,却不是萧三。
脑门上深深嵌着一粒“天香豆蔻”,死有余香,但却瞪着两只充满仇火凶睛的,就是那个对金不换等人衔仇太切的“白豹”何风!
“白豹”何风握着“断肠粉”,和“五毒夺命砂”的双手才扬,一条红影,恰好凌空飞来,人未到,“天香豆蔻”先临,两枚中一,直贯眉心,报销了这只“白豹”!
有人从横空飞来,有人在背后倒下,都不是轻微声息!
萧三再怎悲痛?再怎忘我?再怎心神散乱?也不会再不被惊动!
他蓦一回身,仍及时看见了“白豹”何风,向自己瞪着两只似欲喷出火来的牛大凶睛,满面鲜血,此刻,他已中了暗器颓然倒下……
一位极秀极美,但却玉容清减,面上却带着几分憔悴的红衣少女,从空中落下身形,向萧三注目问道:“老人家是不是名震江湖的‘龙钟酒魅’?”
萧三点头道:“不错,姑娘何人?”
红衣少女道:“高小红……”
三字才出,萧三便高兴笑道:“好极了,恭喜高姑娘得脱魔掌,我和金老弟星夜南来,便是为了……”
一语未毕,顿时转喜为悲,噎声垂泪说道:“但……但高姑娘虽脱魔掌,金……金老弟却……却……”
高小红芳心一震,不禁失声问道:“我金大哥怎……怎么样子?他功力通神,更精医道,应该不……不会遭受到太重伤害……”
萧三又是悲痛,又是惭愧,泪落如雨道:“金老弟是中了‘白豹’何风苦心安排的独门绝毒暗器,他可能游侠济世把身上解毒灵药用完,又恰遇急事,无暇配制,只剩下最后一粒,竟伟大得用来救我,甘愿自我牺牲……”
高小红惊魂欲绝地,满面泪痕急急问道:“我金大哥已……已……”
这位“小龙女”爱恋金不换,用情颇深,一个“死”字,竟然问不出口!
萧三叹道:“虽尚未死,也只剩下心脉的奄奄一息,如今神医不见,灵药难觅,谁也无法绾魂九幽,高姑娘来得正巧,还可和金老弟见……见上最……后一面,使……使他在临……临……去之前,获……获得些心……灵……安……慰……”
萧三说到后来,业已满腮是泪,语不成声。
高小红扑到金不换身旁,也不诊视他伤毒情形,便伸手向他怀内摸索。
萧三叹道:“高姑娘不要摸了,我已说过,金老弟只剩最后一颗解毒圣药,但已舍己为人,喂我吃掉……”
高小红尖声道:“我不是找甚解毒圣药,是找那黑美人珠。”
奇怪极了,这“铁胆刁蛮小龙女”高小红,与“雪刃红娘”卓紫娟,是中人算计,陷入魔掌之内,她会知道凌公子送了金不换一粒“黑美人珠”之事?
事情确实怪异,但看到高小红惶急神情,萧三却顾不得问,赶紧把自己适才从金不换怀中取出方退却众多强敌的“黑美人珠”,递向高小红道:“‘黑美人珠’在此,如今‘白豹’何风已死,来犯之敌已退,高姑娘索珠何用?”
高小红一言不发,才接过“黑美人珠”,便有了动作!
所谓“动作”,不是持在手中,仔细鉴赏这粒罕见宝珠,而是双掌运功,猛然一合一搓。
“小龙女”名列“环中十剑”,也是二十高手之一,身上的功力武学,自极深厚!
她双掌合处,“黑美人珠”已碎!
再复凝劲一搓,竟把一粒代表了某种无上威权的“黑美人珠”搓成了一把极细的珠粉!
高小红不再丝亳耽延,立把这些极细“黑美人珠”粉,塞入金不换的口内!
但金不换气若游丝,知觉全失,哪里还咽得下去?
巾帼英豪,异于俗女,高小红大方得无视萧三在旁,立即伏下娇躯,四唇相接,就用自己的口内香津,加上内家真气,极缓慢极小心地,替金不换把满口珠粉,渡下喉去!
好旖旎的动作,但衬托了地上遗尸,和金不换的满身血渍,遂显得旖旎中带点凄凉!
萧三腾腾直跳的一颗心儿,方有点定了下来,举手打了自己脑袋一下,苦笑说道:“我真是有点老龙钟了,平素还自诩见闻广博,反应敏捷,怎的竟未想到这粒罕见‘黑美人珠’,除了代表某种威权外,还可能蕴有一般宝珠没有的克毒作用……”
这时候,高小红业已为金不换渡完珠粉!
渡粉之时,她亳不在乎,但如今却有些女孩儿家美态之一的微微羞涩!
她站起身形,红着脸儿,抬手一掠鬓间的微乱云鬟,向萧三道:“我只是偶然听说这‘黑美人珠’若是研粉服食,可解一切重伤奇毒,才在万分无奈下,权宜一试,但此珠究竟是否有效,还说不定呢?”
萧三惊异问道:“高姑娘是听谁所说,你又怎会晓得金老弟的身边,新近添了这粒‘黑美人珠’?”
刚才,他是焦急得顾不得问!
如今,却是奇异得不得不问!
高小红道:“那个还用讲,自然是这‘黑美人珠’的原主,也就是向我金大哥施展狐媚手段之人……”
萧三越听越觉惊奇问道:“狐媚手段?高姑娘知不知道赠送金老弟‘黑美人珠’之人,是他新交好友,但却尚未谋面的凌公子?”
高小红点头道:“我知道,但她只是假借‘凌公子’之称,实则姓双木‘林’,是个厉害无比的女魔头!”
萧三“呀”了一声道:“我与金老弟,因那凌公子随身带着红绡、白苧两名美婢,曾有疑心他是女子之念,谁知果然属实?高姑娘即称她为极厉害的女魔头,定知她真实身份,那粒‘黑美人珠’又代表了甚么威权?”
高小红冷笑道:“萧老人家大概决想不到,她便是欲在武林中大起风波,雄心勃勃,微视百派的‘幽灵门主’!”
听得凌公子居然就是“幽灵门主”化身,萧三几乎不信?
但想起“幽灵门”定在江苏省境,而“黑美人珠”表记,确实在大江南北,拥有极高威权,又由不得深信不疑……
他先疑后信之下,目注高小红道:“高姑娘,你似乎与卓紫娟,一同落入算计,那位‘雪刃红娘’,现在又到哪里去了呢?”
高小红不曾答话,却从腰间解下了一柄软剑!
萧三目光一注,失声说道:“这柄软剑,莫非是‘雪刃红娘’卓紫娟的独门兵刃?”
高小红道:“不错,这就卓紫娟仗以闯荡江湖,跻身二十高手,柔可束腰,刚可洞金穿石的‘朱纹雪刃’,也是当世武林中的几柄有数名剑之一!”
萧三叹道:“这等宝刃,持有者向不离身,如今‘朱纹雪刃’既在高姑娘手中,卓紫娟多半是已遭劫数的了!”
高小红摇头笑道:“萧老人家猜错了,卓紫娟姊姊,安然无恙,但此次劫数,全由卓姊姊一时任性,对我发生误会而起,以致害得我与她双双落入陷阱,受了不少活罪,虽经高人解救,得脱魔掌,但心中歉咎,总觉得对我不起,加上遭受劫难,气质改变,不愿再在武林争名,立意从此以青灯古佛,永念亡夫,并把她从不离身的‘朱纹雪刃’,赠我作为纪念!”
萧三摸出酒瓶,大大喝了两口,接口说道:“这倒意想不到,‘青衫狂客’宇文狂,业已削发出家当了和尚,如今‘雪刃红娘’卓紫娟,又要去当尼姑,加上‘幽冥君王’阎五之死,二十高手之中,不是突然少了好几位么?”
高小红点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新人换旧人,我往日不知天高地厚,总以为自己了不起,这次身为‘幽灵门’的俘虏,见识了不少新鲜花样,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萧三听至此处,愕然不解的,双眉紧皱,目注高小红道:“高姑娘,你与卓紫娟,究竟是哪位高人所救,得脱虎口?”
高小红“咦”了一声,面带诧色的,向萧三问道:“萧老人家,你难道不认识殷世官?或观世音?”
萧三苦笑道:“我见过殷世官,你金不换大哥,却见过观世音,但却只知道他们是一而二,二而一,却钻在闷葫芦中,直到如今,还弄不清他究竟是男是女?以及真实姓名身份?”
高小红因见“黑美人珠”的药效,似乎尚未散开,金不换仍自昏卧未醒,遂向萧三娇笑道:“萧老人家,我为你提点因头,包管你对殷世官暨观世音的身份,一猜便着!”
萧三道:“首先!高姑娘请先告诉我,他究竟是男是女?……”
高小红笑道:“是女的,并且也是当世武林的‘二十高手’之一!”
萧三略一思索,恍然有悟说道:“嗯!我明白了,她大概是二十高手中,最少在江湖走动,最为神秘,据说功力也属最高,可能比你金大哥略略强上一筹的‘蓬莱蕊珠宫’的宫主,‘绛雪仙娃’长孙玉珠?”
高小红娇笑颔首道:“你说对了,‘可遇天鹰,莫逢人豹,宁对狼嗥,不听狐笑,环中十剑,天外一珠……’这位第六句歌谣中的‘天外一珠’长孙姊姊,她虽轻易不出江湖,这次可把她累坏了……”
说至此处,她妙目流波,斜瞥了地上的金不换一眼,道:“金大哥败子回头,黄金不换,青衫倜傥,啸傲风尘,他的一些行迹中,每每与异性结缘,红妆知己,简直不计其数,这次长孙姊姊之所以受了大累,尽了大力,主要也是为了他,只是金大哥尚不明白自己已获旷世女高人‘绛雪仙娃’的垂青而已!”
萧三笑道:“我对‘蕊珠宫主’,景仰已久,她侠踪既在江南,救了高姑娘,又对金老弟青眼相垂,怎不前来一会?”
高小红突有一丝愁绪,浮上眉尖地,低声答道:“我正在为我长孙姊姊担心,她如今正与生平强敌,刻下正在太湖中的‘西洞庭山’决斗,恐怕业已鬼哭神嚎,风云变色,双方均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萧三惊道:“‘绛雪仙娃’长孙宫主的劲敌是谁?若论江湖威誉,在‘二十高手’中,金老弟也要微逊半筹,推她第一!还有谁能和她在西洞庭山,来一场龙虎斗呢?”
高小红道:“萧老人家不要尽往已成名的‘二十高手’中猜测,你切莫忘记卧虎藏龙,翻云覆雨的‘幽灵门’……”
萧三悚然问道:“难道那位扮作凌公子的‘幽灵门主’?”
高小红道:“不是她,还有谁呢?我高小红生平从不服人,但对这两位,仅由人家略为显露之上,便自叹不如,深为惭愧,认为她们是天造地设,铢两悉称的一双对手!”
萧三微一沉吟道:“这就怪了,‘幽灵门’的林门主也对金老弟十分垂青,并赠送无比珍贵的‘黑美人珠’,分明美意云情,意图结好,但是,却怎又突然转变立场,会和长孙宫主,去作殊死之斗?”
高小红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一点不怪,问题就在这两位论姿色,双双绝代,论功力,两两超凡的巾帼奇英,全对我金大哥青眼相垂,用情太深……”
萧三接口道:“她们是在吃……”
这句“她们是在吃醋”的最后一个“醋”字,尚未出口,高小红便苦笑接道:“各类人中,女子最痴,各类感觉中,“情”字最怪,无论是长孙姊姊,或林门主,全是胸襟如海,气度超人,但在‘情海’之中,目标竟告相同,她们也就无法脱俗……”
萧三看着高小红,含笑说道:“高姑娘,你也是金老哥的红颜知己,怎么对他又糊里糊涂地添了‘绛雪仙娃’和‘幽灵门主’两位垂青娇娃之事,并不怎么在乎?”
高小红嫣然笑道:“天生女子无人不痴,无人不妒,但我对金大哥知之太深,晓得他一身侠骨并志在江湖,绝不会作任何一位女子的妆台奴隶,故而绝不作独占箇郎之想,对于‘妒’念,遂逐渐消除减淡,只以作为他红颜知己之一,便告满足!尤其像长孙姊姊这等‘绝代仙娃’能垂青睐,必于金大哥大有助益,更所冀盼!谁知情天易变,好事多磨,偏又卷入了位林门主,则这场多角关系的演变结果,究竟是愁是喜?是吉是凶?便难于逆料。”
萧三道:“高姑娘曾中‘幽灵门’圈套,对这武林中新兴门派,知道多少?”
高小红应声答道:“所知不多,只知道‘幽灵门”的主事者,除了林门主外,还有一位阴损狠毒,雄才大略的副门主,而‘幽灵门’的左右供奉,也是江湖中提起头疼,轻易无人敢惹的超绝人物!”
萧三问道:“高姑娘所说的这几位人物是谁?”
高小红道:“‘幽灵门’的副门主,身份如谜,姓名不得知,左右供奉则是‘红斑人豹’鲍南山,和‘玉面飞狐’胡小庄!”
萧三恍然道:“原来鲍南山便是‘幽灵门’中供奉,怪不得他弟子‘白豹’何风,身为堂主,能调动那多人手,而‘黑美人珠’又能对他们发挥了不敢抗拒的莫大压力……”
但话方至此,又苦笑一声道:“‘幽灵门’中人物,对我们一再侵袭为仇,而他们的门主,却赠裘,又赠珠,对金老弟倾心结纳,岂非不可思议,充满矛盾?”
高小红道:“这是我们尚未深悉敌情,否则,矛盾之中,必有解释,如今‘鲍家祠’前风波,暂告停息,太湖‘西洞庭山’的鸾凤生死之战,却将展开,我希望金大哥,快点解毒醒来,赶去制止,免得二美相争,必有一伤,月缺花残,终身抱恨,因为‘解铃还是系铃人’,除非金大哥亲自到场,谁也没有能力使‘绛雪仙娃’和‘幽灵门主’间的情海干戈,化为玉帛……”
萧三道:“金老弟内功修为,极其深厚,既服功能解毒的‘黑美人珠’珠粉,应该很快就祛毒恢复,怎的还未苏醒?”
这位“龙钟酒魅”,边自说话,边自蹲下身形,为金不换诊视脉象。
不诊还好,只见萧三的右手三指,才搭上金不换左手“寸关尺”部份,两道眉头,便立时结在一起!
高小红见状,芳心大震地,失声问道:“萧老人家怎的如此神情?难道我金大哥……”
萧三目注高小红道:“高姑娘,你是怎样听说‘黑美人珠’的珠粉可以祛毒?”
高小红应声答道:“我是无意中听得林门主的背后之言,说她对金大哥极为垂青钦慕,曾化名凌公子,一赠貂裘,二赠‘黑美人珠’,尤其那粒珠儿,除了是她信物,可以使金大哥安然无阻,胜游江南,并可在万一遇上灾厄时磨粉吞服,无伤不痊无毒不祛!”
萧三苦笑道:“高姑娘,你来替你金大哥诊诊脉看,照说背后之言,必非虚语,但金老弟为何仍昏迷不醒,脉象中也显示有一股类似‘剧毒’的奇异力量,在他体内乱闯,似欲发作?又似欲夺关而逸?”
高小红一诊金不换脉象,觉得果如萧三所言,不禁星眸盈泪,悲声说道:“萧老人家,我不懂这是甚么原因?我……我们该怎样办呢?”
萧三微一寻思,皱眉答道:“从坏的方面来说,是药不对症,药力将发!从好的方面来说,则是高姑娘只知药效,不知药力,一时情急,把整粒‘黑美人珠’所化珠粉,全给金老弟喂服,以致使他真元将竭之际,受补太强,才会发生这种有股奇异力量,在他奇经八脉中,到处乱闯迹象!”
高小红连点螓首道:“对,对,我认为一定是服药过多,但却必须赶紧想补救办法,因……因为我觉得金大哥都没有脉了!”
萧三苦笑道:“在一无神医,二无妙药之下,我想不出其他办法,似乎只得‘赌上一赌’。”
高小红急急问道:“怎么样赌?”
萧三答道:“先找个清静所在,由我或高姑娘,隔体传功,以本身真气,导引那股奇异力量,周游金老弟的经脉脏腑,赌一赌那奇异力量,究竟是‘药力’,抑或‘毒力’?是药力,金老弟必将立即痊愈,是毒力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