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堂首座大师广意竟乘输功之便利,暗以毒指突袭义助少林解围的狄华康少侠,并当场击伤戒堂首座大师广法的事,一经传遍少林寺,举寺上下,无不骇然!
叛徒广意仗着毒功厉害终于逃走了。
寺内秩序因而大乱,尤其斋堂属下的僧侣,莫不人心惶惶,惟恐牵连到自己,工作不免废弛,以致晚饭到了时候开不出来。
晚一点吃饭原也没有甚么大不了,不想开上来之后,还没吃一半,所有吃饭的人,全都中毒晕倒了!
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大事!
显而易见,寺里叛徒还不止只是广意一个人。
谁有这样的狠心肠?
谁又有这种下毒的便利?
自然而然,斋堂属下,尤其是在厨房里工作的人最涉嫌。
广悟大师以及各堂首座,全都慌了手脚!
不幸中之大幸,由于警戒的关系,饭分两两班吃,毒倒的只有一半人,一半人也有四五百!
数目实在惊人!
少林寺虽有七十二种绝艺,却没有一种是毒功,对于防毒的本事,也极有限。
事逼无奈这才想到了玄灵婆,但因狄华康亦中剧毒正在疗治中,惟恐玄灵婆分不开身,故广涵一问再问,等确实了解狄华康已无妨后,方将真象说了出来。
他为了争取时间,说得自然极简单。
玄灵婆眉头一皱,道:“这么多人,恐怕药不够,尤大妹,你跟我去看一下好吧?”
鬼后尤菁道:“当得效劳。”
狄华康既在床上装佯,大漠神妪与神笔秀士自然不能抛下不管,而且祛毒一道,也非他们所长,乐得休息不去。
在广涵大师的前导下,玄灵婆与北邙鬼后赶到斋堂,只见横七竖八满地躺的都是人,呕吐狼藉,恶臭薰天,厥状不忍卒睹。
广悟大师由随侍弟子搀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沉痛的说道:“这是本寺的劫运,也是本寺莫大的耻辱,只有烦请老菩萨,和尤施主大发慈悲了!”
连经打击,伤势转重,站立着都极感勉强了!
玄灵婆怃然道:“大师放心回去休息吧,老身与尤大妹自会尽力设法就是了。”
于是,她和鬼后分头着手检查,很快的便有了结果。
毒在菜里,毒性极强,如果用在十个八个人的身上,绝对有死无活。
然而现在下在上千人吃的菜里,效力就显得稀薄,不足以成大害了。
叛徒的狠毒,反而挽救了这上千人的性命。
广悟大师实在支持不住,获知结果之后,再殷殷致谢,方始回房休息。
毒药虽然不足致命,但如不设法排除体外,终是有害无益,轻则功力减退,重则伤浅,健康大受影响。
两个人立刻把身上带的药,全都取了出来,仍嫌不够用,玄灵婆要来笔墨,开了一张药方,方才一同递交广涵大师道:“丹药用水化开,每颗可治十人,如不敷用,可照方配药,每人一剂,不过功效略缓,大和尚酌量着办吧。”
广涵大师接过药瓶和药方,送走二人,立即督率门下弟子,将伤者送回宿处,按照玄灵婆的指示,略加变通,分别施救。
目前强敌随时可能乘机来犯,急需得力人手,功力高的,服丹丸。灵药配制不易,不能一次给人家用光,何功力弱的也派不到大用场,单方既然一样可救人,自然能省就省,留备异日大用。
别人倾囊相赠,是慷慨,自己珍惜灵药,也显得识大体而富人情。
他毅然决然的这么做了。
当夜抄录单方两百余张,备齐银两,分派弟子前往附近州县采办去了。
玄灵婆与鬼后回到精舍,狄华康正在与四个爱侣讲述玄功,容他告一段落,方悄告众人道:“如果朱文彬兄妹还没去远,得知今日事故,今明两夜,极可能便来少林生事,神妪可有何对策?”
屋子里一共九个人,她单单问计大漠神妪,那是因神妪与朱氏兄妹旧交极厚。
大漠神妪不假思索的便断然说道:“那天在峻极峰我就说过了,再逢便是仇敌,何况华儿之师与少林掌门,至今还没有消息,他们不来,我们还得费手脚,如果敢来,最好能把他们活捉,彼此换人。”
玄灵婆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头一转,又向神笔秀士说道:“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想,南宫大侠觉得有无与老和尚们一谈的必要?”
神笔秀士道:“前辈料事每次必中,南宫捷这就找他们去。”
他说去就去,而且去得还很快,一纵身,人已推门飘掠而去。
英雄所见略同,原来他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天已黑了很久,朱氏兄妹要来,可能也快来了,这就是他为甚么急着要去的道理。
他出去不久,很快的就又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沙弥,提着食盒。
玄灵婆向他一笑,可没说甚么。
神笔秀士也是一个极富机智的人,玄灵婆那古怪的一笑,他已立明所以,也是微微一笑,道:“老前辈,南宫捷别的本事没有,挨饿却是拿手,广涵大师亲自带人送来晚餐,我告诉了他,他教我回来吃饭,说是待会约好广海大师一同过来请教。”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反倒愈描愈黑,好像他真是几年没吃饭,见了酒饭就立刻赶回来似的,老人还好,几个孩子也忍俊不住都笑了。
酒饭很简单,但是原来准备的唯恐有毒,匆匆忙忙,又临时办了几样,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在欢愉的气氛中,因知广涵大师马上就来,这顿饭吃得很快。
广涵、广海是算准了时间来的,其时,小沙弥刚把残席撤去,泡上了茶。
两位大师进门一见狄华康也在座中,不胜惊喜的问道:“少侠已经康复了?”
狄华康庄容谢道:“多承垂注,已经好了,为了晚辈一人,闹得贵寺上下不安,于心甚是惶恐,两位大师请坐。”
宾主落座,广涵大师道:“少侠快别这么说,如非叛徒自露马脚,本寺还被蒙在鼓里,一旦祸发,为害之烈,何堪想像,倒是连累少侠遭受无妄之灾,本寺上下俱感惭愧,无地自容。”
狄华康忙道:“大师言重了,输功之德,晚辈终生难忘。”
一阵寒暄之后,话遂转入正题,广海大师目注玄灵婆,肃容说道:“适听广涵师弟传言,老菩萨对于本寺目前处境,极表关怀,敢请当面赐训。”
过份的崇敬,使得玄灵婆甚感不安,忙说道:“大和尚如此客气,老身可不敢当,静中联想,朱文彬与令师伯祁连枯佛,往来颇密,今日事件,极可能是一连串阴谋之一部份,峻极一役,贵寺绝学部份外泄,即其明证,万一乘寺中弟子毒伤之际,卷土来袭,后果异常可虑,居安思危,允宜预为之计,管见如此,不知大和尚以为然否?”
深长一叹,广海大师无限感慨的说道:“老菩萨之言信而有征,此事涉及本派内部权位之争,敝师伯当年原应接掌门户,唉,当年恨事,不提也罢,目前敌强我弱,掌门失踪,广悟师兄伤重难支,又已病倒,三堂首座,一叛两追,门下弟子,十余在逃,内部是否尚有不稳分子,尚不可知,千年基业,眼看即将没落,老菩萨博学广知,不知有何良策教我?”
广海的话,十分沉痛,想不到少林门户之内,还隐藏着这等秘辛,他既不愿深说,玄灵婆自也不好深问,仅就这件秘辛,即可窥知事态极端严重!
祁连枯佛既然处心积虑已久,储备的人力,必也极为雄厚,少林掌门的失踪,自也不是偶然了,连带着南海钓叟的处境,就更令人担心了。
沉思须臾,玄灵婆取出一颗鲜红色的丹丸,递给狄华康道:“华儿,持此丹丸,火速帮助广悟大师恢复健康,今夜你就负责广悟大师的安全,这里的事,你就不用再管了。”
狄华康接过丹丸,立刻走了。
玄灵婆道:“先应付目前的事要紧,将来的事,以后再从长计议吧!”
于是,问了一下寺中目前的实力和布置,知道由于集体中毒事件的发生,内部异常空虚,外围桩卡,不得不撤调回来,巩固根本,遂道:“这样最好,免得力量分散了,徒遭伤亡。”
微微一顿,又道:“仓促之间,敌人究能调集多少人手,很难预知,但如敢来,目标不外三个,经堂,代理掌门静室,与此处,其中尤以此处为主,狄华康年富力强,为彼等心目中可怕之劲敌,必思一举歼除而后快,当然,贵派珍藏绝学,亦为彼等觊觎之物,或掳或伤代理掌门,亦足以动摇人心。”
“狄华康毒伤已愈,彼等不知,不妨设饵以待,如能将来人擒住,用以交换贵派掌门南海钓叟,实乃最为理想不过的事。
“代理掌门有狄华康护守,可保无虞。
“贵派集中实力保护经楼,并严防匪徒纵火,扰乱耳目已足。
“为珍惜人命计,宜精选高手御敌,是为上策。”
她析理精微,虽然提出来的都是原则性的建议,但已获得室中诸人由衷的赞许,尤其神笔秀士,更是感到惭愧与自责。
“我前此何以忽对此妪发生怀疑?”
神笔秀士这样暗暗的问着自己。
广海、广涵合什称谢,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作别自去。
玄灵婆与神妪等人略作计议,即将灯火熄灭了。
二更过后除佛前长明灯外,偌大的一座少林古寺,已陷入一片黑暗中。
下弦月削瘦如钓,夜风卷起松籁如涛。
玄灵婆张网待兔,是否如愿以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