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小倩摇手笑道:“所谓‘返魂复生’,是‘毒西施’的想法,我不会有此傻瓜念头,我请大哥不要钉棺封椁之意,是想你他日再来这‘三怪墓’,见我一面!”
狄华康毅然叫道:“贤妹,我要对你许下心愿!”
樊小倩妙目微翻,愕然相视?
狄华康朗声说道:“年年今日,我都来这‘三怪墓’,揭椁开棺,一瞻贤妹遗容……”
话方至此,樊小倩摇头叫道:“不必,不必,既已幽明成异路,何须经岁一怆神?我不要大哥年年来,只要你肯来一次!”
狄华康皱眉问道:“贤妹定有深意,何不说明?”
樊小倩凄然一笑,缓缓说道:“我不要你再别的时候来,只要你把裴碧云追求到手,尚未结褵之时,双双来此,与我见上一面!”
狄华康“哦”了一声说道:“贤妹是要裴碧云看看我在椁上所镌的‘爱妻樊小倩之柩’字样?”
樊小倩摇头笑道:“不是,因为我和她是未见面的情敌,希望在我获得精神胜利,在她获得事实胜利之际,彼此瞻仰瞻仰,让我看看她,让她也看看我!”
狄华康剑眉一蹙,目光微注樊小倩,欲语未语!
樊小倩会意笑道:“大哥,你不要以为无常一到,万事皆休,我相信我们这等不太平凡的人物,生而为英,死而为灵,不会在盖棺之后,便告永远瞑然无视!”
语音至此,略顿一顿,又复含笑说道:“何况沉香木贮尸不朽,这座山洞,又是经过风水先生勘定的上等龙穴,地气极佳,故而,我认为大哥与裴碧云双双来时,你的‘爱妻樊小倩’,还能保持着此刻容光,让你把生妻死妇,一较颜色!”
狄华康见樊小倩竟存着死后还要与裴碧云争胜之心,不禁苦笑说道:“贤妹,我一定照你意思,但今日经此断肠情事以后,狄华康极可能意冷心灰……”
樊小倩听出他的语意,急忙摇手叫道:“大哥,对于别的女子,你若意冷心灰,我不怪你,但对于裴碧云,却必须努力追求,不许……”
狄华康诧然问道:“贤妹,你到底是想与裴碧云争胜?还是……”
樊小倩接口说道:“胜也要争,理也要讲,因为你对她的感情,发生在前,倘若因我之故,起了挫折变化,樊小倩问心难安,九泉有愧!故而我要你们双双来此,见我一面之后,便立即钉棺封椁,把这段生死情缘,一笔勾结!”
狄华康听得伤心欲绝,不忍拂逆樊小倩之意,只好点头说道:“贤妹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以期如你之愿!”
樊小倩幽幽一笑,柳眉忽蹙!
狄华康见她神情有变,正待惊问,樊小倩业已向他凄然叫道:“大哥,我……心里好不难过,大概毒……毒……力已经发作?”
狄康华惊得泪光盈盈,张皇失措!
樊水倩从脸上浮起一丝凄绝笑容,低声叫道:“大哥不要惊慌,也不要难过,人生百年,总有一死,我们只是缩短了几十年光阴,在绿鬓红颜之际,便作断肠死别,来不及相守到彼此鹤发鸡皮而已!”
狄华康心内奇酸,泪珠如线!
樊小倩反而向他安慰起来,柔声笑道:“在时间上,虽然短促一些,属于憾事,但在印象上,却能保持着一生中最好的事相,也算难得,古人诗句,早就吟过,‘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足见形难两全,得于彼者,即失于此,大哥,你……你不要伤心,且抱我去吧!”
狄华康悲声问道:“去……去往哪里?”
樊小倩道:“自然是去往外室,‘毒西施’木棺石椁之旁,大哥难道忘记了你的承诺?”
狄华康不忍心把一个尚未气绝的樊小倩,抱向棺中,皱眉愤说道:“贤妹,你……你……”
他只说了两个“你”字,对于这“你”下面的言语,却无法说得出口!
樊小情冰雪聪朋,竟猜透了狄华康的心意,苦笑说道:“大哥,你不肯抱我前去之故,是为了我还不曾死么?”
狄华康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一双俊目,哭得通红地,微微点了点头。
樊小倩见状,失笑叫道:“大哥,你怎么一沾儿女情,便失英雄气?纵不肯把我生埋活葬,难道让我亲眼看着你代我向‘毒西施’报仇,不也好么?”
狄华康因觉人在未绝气前,眼见棺木葬具,心中总难免不是滋味,故仍迟迟未动。
樊小倩柳眉微剔,惨笑一声叫道:“这个还不容易?大哥既然定要等我绝气之后,才抱我去,我便早点……”
狄华康知她性情暴烈,闻言之下,吓了一跳,慌忙接口叫道:“贤妹不要生气,我抱你前去就是!”
樊小倩立即回嗔作喜地,偎在狄华康的胸前,娇笑说道:“这样才对,我们已是夫妇,大哥在你爱妻即将长逝之前,依顺着她一点,难道还有人笑你怕老婆么?”
狄华康此时心中宛如五味齐翻,根本茫茫然地,不知道究竟是何滋味?
他别无想法,只有顺从樊小倩之意,抱起她的娇躯,缓步走向外室。
外面那间大石室之中,依然静悄悄地,除了两椁一鼎之外,并无别物。
狄华康把樊小倩抱到鼎右石椁之前,竟不知应该怎样动作?
樊小倩笑道:“大哥,我是中毒,不是受伤,放在石椁之旁,我还能仗椁而立!”
狄华康如言把樊小倩放在椁旁,便欲启开石椁。
樊小倩摇手叫道:“大哥,你武功方面,虽然已得‘沧波钓叟’潘天游前辈真传,但江湖经验,却嫌太差,以后游侠八荒之际,要事事谨慎一些!”
狄华康弄不懂樊小倩为何突然向自己来上这么一顿教训?遂俊脸微红,苦笑问道:“贤妹,你……”
樊小倩指着那一鼎二椁笑道:“‘毒西施’古洞厝身,一棺已足,那只鼎儿,与另外一具无棺石椁,设来却有何用?你怎么不曾向我问过?”
狄华康闻言默然,果觉自己对这眼前事物,确有疏忽,未作澈底研究!
樊小倩不等他发问,便即笑道:“这一鼎二椁,也属于‘毒西施’所作复生准备!”
狄华康愕然说道:“我不明白,这与‘毒西施’的复生之事何干?”
樊小情笑道:“另一具石椁中,也就是冒用我名号,奇胖丑妇的尸身之下,盛有无数珍宝,是准备‘毒西施’复生后,再创事业时,所需资财!”
狄华康“呵”了一声道:“她考虑得到真周密,那只鼎呢?”
樊小倩道:“鼎中设有机关,藏着‘毒西施’生前最得意的一件兵刃,两件暗器!”
狄华康诧然问道:“这‘毒西施’也真奇怪,她为何不把这一件兵刃,和两件暗器,放在她那具沉香棺木以内,而要另设一鼎?”
樊小倩道:“当然有道理,因为‘毒西施’那两件暗器,和一件兵刃,均具奇毒,她恐怕放在棺中,万一损及遗体,她便无法复生!”
狄华康失笑说道:“这位‘毒西施’到真想得周到!”
樊小倩向那一椁一鼎,略加注目说道:“大哥,你游侠江湖,万一需要大批资财,赈灾救民之际,不妨来此,在那奇丑胖妇的尸身之下,随意取用!”
狄华康尚未答话,樊小倩又复说道:“至于鼎内暗器兵刃,均具奇强威力,大哥也不妨……”
狄华康不等她话完,便即接口说道:“贤妹不必说了,我不会借重‘毒西施’的藏宝藏珍,来使我游侠行径,沾染不洁!”
樊小倩嫣然笑道:“我早就知道你傲骨天生,不肯要‘毒西施’沾有血腥气味的这些藏宝,但小妹既辞浊世,这支‘紫霹雳’,带去黄泉无用,总该给了你吧!”
一面说话,一面从怀中取出“太白山血影壁”所得紫色小箭,向狄华康含笑递去。
狄华康听她这样说法,自然无可奈何,只好把那支威力神妙,但极歹毒,名叫“紫霹雳”的小箭接过。
樊小倩见他接过小箭,凄然一笑,低声叫道:“大哥,该开棺了,莫要使我来不及眼见你……”
狄华康目光微注,看出樊小倩脸上神色,越发灰败,哪里还敢耽延,便自暗凝功力,准备揭开石椁!
樊小倩摇头笑道:“大哥,你不必小心过甚,再复行功防护,椁中毒气,只能伤我这第一次开椁之人,你第二次开椁,业已无妨,如今第三次开椁,哪里还有甚蹊跷?”
狄华康闻言,随手一掀,便把椁盖揭开,露出椁中那具罕世难觅的沉香棺木!
他一见棺盖上的“开椁者死”字样,和那些怪异符箓,便想起樊小倩即将玉殒香消,不禁心内奇酸,又复英雄泪滴。
樊小倩有点语不成声,黯然叫道:“大哥,你……你不要再……再发……怔了,请赶……赶紧开棺,我……我好像心……魂……欲飞,有……有些支持不住了呢!”
狄华康忍泪伸手,又把沉香棺木的棺盖揭开。
谁知不揭还好,这一揭之下,却把位少年英侠狄华康,看得呆呆发怔!
原来,他上次揭开这具沉香木的棺盖之时,那位‘毒西施’是个容光绝代的年轻少妇,颜色如生,好似睡熟地,躺在棺中,如今却已变成一个干瘪老妇!
狄华康先前以为有人掉包?但仔细想来,自己与樊小倩始终都在内室,细诉断肠死别之情,根本就不曾听得外室有丝毫声息?
何况“毒西施”身上所穿服饰,半点未变,只不过陡然从一年轻美妇,变成干瘪老妇而已!
狄华康愕然片刻,方想出“毒西施”死已百余年,纵然多服灵药,尸骨也应早朽!
她所以迄今能保存绿鬓红颜,完全是靠了那具极好的沉香棺木,毫不透气之故!但自己适才曾揭棺盖,灵气已泄,故而棺中所葬“毒西施”,竟立即干瘪得变成“毒嫫母”!
狄华康越想越对,等他想通究竟,再复注目棺中,只见“毒西施”的遗体,越发干瘪得变作一具枯骨!
他一面摇头,一面向樊小倩叫道:“贤妹,你看这‘毒西施’,不知耗尽多少资财,费了多少苦心,服食多少药物,以妄图死后复生,但结果却仍是一具蠢然枯骨!”
狄华康话完以后,未曾听得樊小倩的答话,不禁愕然抬头,向她望去。
这一看之下,又把狄华康看得比方才吃惊更大,心弦猛震,几乎立即昏倒!
因为樊小倩这时手扶石椁,双睛已阖,一颗螓首,也正往下微垂,好似业已绝气身亡光景?
狄华康失声叫道:“贤妹!”
两字才出,樊小倩的娇躯,已自软瘫下倒向地上!
狄华康胳臂双伸,把她一把抱住,仔细加以察看,樊小倩果然脉搏停跳,气息已绝!
这事并不突然,狄华康早就知道樊小倩中毒极深,即将死去!
但,死虽是预料中事,却也是不平凡事,当这桩预料中的不平凡之事,来临之时,狄华康仍像一般平凡人般,有点禁受不住!
他心在酸,手在抖,泪在流,一张苍白而颓伤的俊脸,也凑向樊小倩那失去生意的玉颊之上,不住的亲,不住的吻!
不过,这些酸心流泪,唇颊相亲的动作,只能表示狄华康对樊小倩的感情,却不能变成九天敕令,绾魂重泉。
故而,狄华康伤心了好大一会儿后,只好轻轻放下樊小倩的娇躯,暂忍情泪,面对现实!
所谓“现实”,就是樊小倩向他提出“死后报深仇”的愿望,也就是要为自己这仅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的去世爱妻,料理身后。
于是,狄华康放下樊小倩的遗体,把沉香棺木内的“毒西施”枯骨拖出。
棺内,并无杂物,狄华康忙将樊小倩的遗体,极为仔细小心地,抱进沉香棺木之内。
平心而论,樊小倩的确够美,但任凭她美得惊人,美得撩人,如今躯在棺中,星眸紧阖,气息已绝,却把那些“惊人”“撩人”之美,化作“怆人”二字。
一点不错,在这种特异情况之下,“怆人”的程度,和“美”的程度成正比!
换句话说,就是躺在棺中的樊小倩越美,站在棺外的狄华康,也就越发怆怀欲绝!
江淹在他的名作“别赋”之中,一开始便说:“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矣”,尽管有人说是“生离”的滋味,苦于“死别”,但前者即令关山远隔,仍可皓首为期,使人在心中留下一些略可慰藉的飘渺希望,后者却连这点飘渺希望,都告断绝,一棺既盖,立判人天,欲续因缘,除非来世?
这样看来,是“死别”苦于“生离”,但“生离”是双方在苦,所谓“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对断肠人”,往往会流泪越流越多,断肠越断越甚!
“死别”则是单方在苦,成了“流泪眼观长闭眼,断肠人对断魂人”,起初是极度悲怆,但悲怆的程度,不会像“生离”般,与时俱深,而会随时渐淡!
于是,可以下结论了,“死别”的苦味稍浓,但延续性短,“生离”的苦味稍淡,但延续性长!
如今,狄华康所面临的,是“死别”,那份浓烈苦味,几乎煎断了这位多情侠士的肝肠,使他热泪如潮,泉流不竭!
直等狄华康向棺中注目,发现樊小倩的所着衣裳,全为自己的泪水所湿以后,方万般无奈地,向那业已瞑目长逝的樊小倩,喃喃祝道:“贤妹,请好好安息,愚兄必遵诺言,每年今日,来此开棺一瞻贤妹遗容,至于裴碧云之事,却请贤妹恕我方命,因狄华康今遭此变,寸心已碎,情泪已干,从此只扬英雄气,不动儿女情,纵令裴碧云反来向我追求,我也决不对她感觉兴趣的了!”
这番话儿,若在樊小倩生前,使她听见,简直比万斛珍珠,还要可贵!
但如今一个是满面泪痕的喃喃祝告,一个是香魂早绝,泯然无知,世间究竟有无鬼神?有无轮回?樊小倩能否在九泉得闻,为狄华康深情所感,和他再结来生缘会?
“唉……”
这是狄华康于流干情泪,把两只眼睛,哭成红肿不堪后的一声凄然长叹!
既在这声凄然长叹之后,狄华康又向樊小倩看了几眼,无可奈何地,替她盖上棺盖!
这时,狄华康心中一片茫然,未起任何杂念,眼中也一片茫然,未见任何杂物?
既已盖棺,便索性再把石椁盖好!
然后,狄华康又复一面凄然垂泪,一面凝聚神功,以指代笔,在椁外镌石作书!
首先,他镌了“先室樊小倩之柩”等七个大字。
接着又镌了“永世鳏夫狄华康题”等八个较小字迹。
这“永世鳏夫”四宇,显示了狄华康对于樊小倩的一片真情,和他今后的生活原则。
题完字迹,狄华康居然不再勾留,对椁三拜以后,立即离却这令他销魂断肠之处!
但他不是空身走的,他带走了一些东西!
所谓“东西”,不是另一具石椁中无价珠宝。
也不是鼎内所藏“毒西施”昔年所用,威力极大,震撼武林的兵刃暗器。
狄华康所带走的“东西”,只是“毒西施”的那具干瘪枯骨!
因为,他尊重樊小倩”死后报深仇”的愿望,要把这在死后还会害人的“毒西施”遗骨,带到古洞之外,曝诸天日!
出得古洞,狄华康首先放下“毒西施”遗骨,搬来几块巨石,把洞口堵死!
狄华康不惮劳顿,封堵洞口之故,是因这座古洞,已与自己关系密切,不愿再有外人入内,有所惊扰,使爱妻樊小倩的泉下芳魂,不得安息!
封完洞口,不禁又复泪湿衣襟,把“毒西施”遗骨,弃置曝露以后,便日夜兼程,赶赴“南海”!
天下事往往难以尽如人意,“沧波钓叟”潘天游已有多年,逍遥南海,不入江湖,但偏偏在狄华康赶返参师之际,离开了一向以竿笠渔舟的啸傲之地!
狄华康好生失望,但尚幸“沧波钓叟”潘天游,留给他一张手示。
这手示之上写着:
“余因要事,已入中原,康儿返南海后,如欲相寻,可去‘河南’,当能在‘中岳嵩山’左近,获得讯息!”
狄华康看完恩师潘天游所留手示,不禁心惊!
他暗想那位铁拐婆婆,曾称有“要事”,在“祁连山玄阴壑”上,叫走南宫师叔,如今,恩师居然也因“要事”,进入中原,则所谓“要事”,究竟是甚么事儿?并要紧到甚么程度?
空想,毫无益处,狄华康只得离却“南海”,再踏征尘。
他的行踪,自然是遵照恩师“沧波钓叟”潘天游的指示,奔向“中岳”。
但“沧波钓叟”潘天游,在留示之上,并未说明时间,遂使狄华康觉得颇为惶惑!
因恩师不可能预知自己将于何时,赶回“南海”,则见示上的“嵩山”探讯一举,若是去得太早,必无所获,去得太迟,又恐贻误事机!
迟早两难之下,狄华康只得宁可早到,到后有了恩师消息便罢,否则,便在“嵩山”左近,尽量游览,以等待恩师亲来,或是派人对自己有所指示?
狄华康主意既定,遂旦夕飞驰,进入“河南”境内。
“嵩山”是在“河南登封县”北,狄华康人从南来,未到“登封”,先经“伏牛山”脉。
就在他才到“伏牛山”之际,便又遇见一件岔事。
这件岔事,又与长孙玄所遗留的“八菩萨”有关。
狄华康本来毫不知情,但在经过“伏牛山”中,一条山涧之时,偶然侧目以下,发现这条涧水,竟是淡红色泽?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这是尽人皆知之语,狄华康一见淡红涧水,不禁颇觉好奇,遂略为绕路,走向上游,要想看看涧水淡红之故,是由于土壤?还是由于……
念犹未了,惊奇转甚!
因为越往上游走去,涧水的色素越浓,竟渐由淡红转呈赤红之状?
狄华康灵机一动,愕然止步!
他起了一种想法,就是涧水本清,由于上游有外物渗入,才会变成浓度不一的赤红淡红之色。
假如自己这种想法成立,则所渗入涧水的外物,又是甚么东西?
狄华康灵机又动,认为这渗入涧水,使水色变红的东西,可能是“血”?
不错,“血”正是最可能的设想,但是甚么“血”呢?“蛇血”、“兽血”、抑或“人血”?
由于血量太多,若是“蛇血”?则必是条千年巨蟒!
若是“兽血”?必是只洪荒怪兽!
若是“人血”?必……
“必…”不下去了,“人血”就太以可怕,像这等血流成河之状,要死上多少人呢?
狄华康越想越惊,越想越奇,立意溯涧上行,穷源一探!
还好,只走了三五丈路,转过了一片陡峭山壁,便已呈现情况。
不单是“血”,并是最可怕的“人血”!
转过峭壁,在涧水与山崖之间,有片“不空的空地”。
这名称并不矛盾,因为本来是“空地”,如今被东西堆满,以致“空地不空”!这些把“空地”堆成“不空”的东西,全是“人尸”!
大批“人尸”,大批正在流着血的“人尸”!
狄华康剑眉深蹙,屈指计数,纵横地上的狼藉人尸,共是一十三具!
每一具人尸的死法,完全相同,都是在左胸心房部位,有一拳大血洞。
这些血洞,不似兵刃所伤,好像是被人施展什么奇异功力,活生生用手抓死!
心房部位,是人身血库,血库一破,流血自多,十三具人尸的流血所潴,不单使当地殷然成潭,并溢入涧中,清泉遂因而变色!
狄华康得知情况,心中又起了两个疑问?
第一个疑问是,为何杀人?
第二个疑问是,谁在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