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尺距离,龙吾便可脱身,如今滚开尺许,自然更使他从容脱出。
但龙吾才一脱身,右手便扬,掌中碎石,化为几线寒光,飞上右侧壁顶!
先是两声惨哼,跟着便有两个黑衣壮汉,从壁顶摔落,与先前那人一样,跌得脑浆迸裂而死!
凤双飞见此状况,向龙吾诧然问道:“大哥,你不是总认为对方不会派人来么?”
龙吾笑道:“那是我怕凤妹情急,故意使你宽心,请想那老贼何等刁狡?一开始虽中我传声发话的缓兵之计,但见我们久久未出,必然生疑,纵不敢率众大举进攻,也会派上一两个精于暗器的胆大之人,来此看看。”
凤双飞赧然道:“惭愧得很,来人到了壁顶,我竟仍未觉察……”
龙吾接口道:“这不是凤妹功力不够,是你既在全力挖掘石槽,又信我宽慰之言,以为敌人不会来犯,遂自然而然地忽略过去!”
凤双飞苦笑道:“大哥真会安慰人,你且调息休憩一下,我们再去寻找那些恶贼,报复深仇,作一了断的了。”
龙吾笑道:“我虽被困,既未受伤,又未脱力,倒是凤妹与小凤既掘深槽,又推巨石,定必劳累不堪,故而需要调息休憩的,不是我而却是你们两个!”
凤双飞连急带累,确已玉颊微红,闻言以下,感激个郎的关切体贴之语,遂向龙吾嫣然笑道:“好,我就与小凤歇息片刻,以便与强敌拼斗,有劳大哥护法。”
龙吾含笑点头,心中暗忖那为首蒙面老贼,见所派两人,双双送命之后,定然以逸待劳,不会再来滋扰。
果然,直等凤双飞与小凤调息完毕,疲劳尽祛地,双双含笑起立,这山谷之中,依旧静寂如死,未见丝毫变故!
在凤双飞与小凤调息行功之间,龙吾取回自己的龙头金刀,略加拂拭,发现家传神物,果非寻常,虽然以之掘石成槽,却仍霜锋如水,未受丝毫毁损!
凤双飞也取起自己的判官双笔,向龙吾含笑叫道:“大哥,我们如今该去和那万恶老贼,算算总账了,希望他不要胆怯溜掉才好!”
龙吾摇头说道:“不会溜掉,因为那老贼志在获得整套‘七巧真诠’,如今还有半册仍存于凤妹之处,他怎肯半途而废……”
语音至此微顿,双眉一挑,又复说道:“何况照我判断,那老贼已倾全力而来,在谷中设了不少埋伏,打算与我们决一死战,在这种既有地利,又得人和的情况之下,他定必静待我们,深入此谷,中他埋伏,决不肯在经受挫折以后,便自悄悄溜掉!”
凤双飞闻言连连摇头,目注龙吾说道:“大哥,分析得极有道理,如是敌人诡计,我们究竟去不去……”
她这句“究竟去不去呢?”一语中的“呢”字,尚未出口,龙吾目闪神光,挑眉说道:“哪有不去之理?杀家之仇,不共戴天,纵然这老贼设下刀山剑树,我们也要闯它一闯!”
小凤也在一旁挑眉说道:“龙相公说得对,我们至少也要把那老贼的蒙面黑巾去掉,看看他究竟是甚么东西变的?”
凤双飞螓首微颔,向龙吾含笑说道:“小凤说得对,我们若把那老贼的本来面目识破,纵令他当时能够脱逃,则海角天涯地,追踪起来,便比较容易得多!”
龙吾道:“好,我们大家注意此事,如今先去看看那老贼设的是甚么阵仗?”
话完,三人同自翻过那块几乎使龙吾粉身碎骨的阻路巨石,向谷中走去。
再走了约莫两丈距离的狭窄谷道,谷势便告开展。
龙吾目光扫处,发现有五个黑衣蒙面人,在一片石壁之前,并肩卓立。
虽然服装一致,面目难辨,但龙吾已从身材之上,发觉五人当中一个,就是前面为首蒙面人,遂冷然喝道:“朋友做事,太以无耻,你骗去我半册‘七巧真诠’,根本毫无用处……”
话犹未了,那位为首蒙面人,便狂笑说道:“谁说没有用处,如今真正的凤姑娘已来,另外半册真诠,定然在她身边,合璧取得之下,再若费两年苦功,老夫便可无敌天下,成为武林霸主的了!”
龙吾双眉方挑,凤双飞便已冷然叱道:“万恶老贼,你还想要我身边的‘七巧真诠’,岂非痴人说梦?”
为首蒙面人笑道:“凤姑娘不要恼火,我如今业已决定不再用卑鄙手段,要与这位朋友,各凭真实武功,与你们一较高低,只要我们得胜,把凤姑娘或龙吾制住,哪怕你不乖乖将另外半册‘七巧真诠’交出!”
凤双飞听得对方准备放手一拼,颇为高兴地,妙目中突现神光,扬眉叫道:“好,我们这就开始拼斗,你先摘下你的蒙面黑巾,让我看看你是甚么东西变的?”
为首蒙面人摇首笑道:“别忙,别忙,少时凤姑娘或是战败?或是甘愿献出‘七巧真诠’之后,老夫自当以本来面目,向你致谢!”
凤双飞气得小嘴一搬,正待发作,龙吾一旁叫道:“凤妹,你不必与对方多废话了,反正今日之事,谁也饶不过谁,叫他们亮兵刃吧!”
为首蒙面人点头笑道:“还是龙朋友快人快语,来得干脆,并肩子,亮青子吧!”
一语方毕,起了一片金铁交鸣的龙吟虎啸之声!
五个蒙面人手中,各自有了兵刃。
其余四个蒙面人所亮出的兵刃中,一律是双兵刃,计是单刀李公拐,伏虎圈九环索,长短软硬鞭,以及闭穴镢。
只有站在当中的为首蒙面人手中,是柄最为寻常的青钢长剑。
龙吾久闯江湖,见闻相当广博,目光一扫之下,冷笑两声说道:“其实你们这蒙面之举,有点多余,用‘闭穴双镢’的是‘追命无常’丁二,另外三个使长短双兵刃的,应该是在黑道颇有凶名的‘秦中三鸟’!”
一阵“桀桀”厉笑起处,这四人果然一齐伸手揭去蒙面黑巾,由其中一尖嘴削腮,双手分持单刀李公拐之人,发话说道:“龙朋友好眼力,在下‘华山枭’陆养,对你十分钦佩!”
为首蒙面人,冷笑一声接口说道:“任凭他眼力再高,也看不出老夫的真正身份!”
龙吾冷冷说道:“我起初寻仇之际,本来以为你是‘六指仙猿’侯宏,但侯宏已死你手,我承认在未揭下你蒙面黑巾,或者看出你武功路数之前,无法猜得透你是哪个江湖败类?”
这“江湖败类”四字,把那为首蒙面人,骂得身形一颤,似乎即将暴怒?
但此人城府,毕竟极深,居然仍将怒气忍住,只是淡淡一笑,目注龙吾说道:“龙朋友骂得好,我们怎样动手?……”
话方至此,龙吾便轩眉接道:“那还用问,你们把我们诱入深谷,还不发动所有人手,一拥齐上!”
为首蒙面人打了一个“哈哈”,摇头说道:“龙朋友,你猜错了,我们不屑倚多为胜,要一对一个,老夫并先行出阵,请你以威震江湖的‘龙家刀法’,教训教训我这个江湖败类?”
说完,偏过头去,又向凤双飞道:“凤姑娘,你的对手,由你自行选择便了!”
龙吾着实想不到这为首蒙面人竟敢向自己单独叫阵?
由此可见,这老贼的一身功力,必然不弱,先前仿佛示怯,只是故意隐藏,不肯暴露而已。
他心中戒意颇深,一面准备应敌,一面先向凤双飞传音悄悄嘱道:“凤妹,‘秦中三鸟’个个功力颇高,你还是先挑那‘追命无常’丁二动手,小凤则不必上场,只在一旁掠阵。”
凤双飞点了点头,表示会意,立即以手中“判官双笔”,向丁二一指,轩眉叫道:“丁二,我先斗斗你吧!”
丁二也是滇南有名大盗,先前败在龙吾刀下,脸上无光,如今是凤双飞指名叫阵,遂应声举步,想于这一阵上,捞回一点面子!
龙吾知临大敌,吸了一口长气,略定心神,暂把满腔仇恨,置于度外,手捧“龙头金刀”,缓步而出。
就在他刚刚欲与为首蒙面人,屹然对立之际,“秦中三鸟”中,手持伏虎圈暨九环索的一个身材相当高大之人,突然朗声叫道:“庄主,常言道得好:‘杀鸡焉用宰牛刀’?这第一阵让给我吧,我‘陇山鹏’叶继高就不信龙家断魂刀法,能够天下无敌!”
为首蒙面人闻言,往后退了几步,目注叶继高,点头说道:“叶三弟想先出阵,原无不可,但却万勿大意轻敌,龙家刀法,名不虚传,你要以全力应付!”
“陇山鹏”叶继高答应一声,左手持着伏虎圈,右手持着九环索,抢前两步,巍然卓立,目光冷注龙吾,神色中犹有傲态!
龙吾恨他逞强出头,耽误了自己一上来便出全力,生擒那为首蒙面人的大好机会,遂故意将其激怒地,挥手说道:“回去,回去!”
叶继高愕然问道:“回去则甚?叶某要以一支伏虎圈,一根九环索,领教你龙家刀法!”
龙吾冷笑道:“叶朋友还是好好保留你那吃饭家伙吧,在我‘龙家刀’下,不出三招,定作无头之鬼!”
这几句话儿,委实太以藐人,把个相当性傲的“陇山鹏”叶继高,气得怒啸一声,嗔目喝道:“龙家小儿,休得口出狂言,我和你打个赌儿,你若能在三招之内,斩下我项上人头,我便……”
说至此处,觉得有了语病,不禁皱眉住口!
小凤颇为刁蛮,一旁向凤双飞吃吃笑道:“姑娘你有没有见过业已掉了脑袋的无头鬼,还会和人打赌?”
叶继高怒道:“贱婢……”
“贱婢”两字才出,龙吾冷然喝道:“你还骂人,我要你死在一招之下!”
话出,招发,龙头金刀精芒电掣,化为一片漫空寒闪,倏然劈出!
“陇山鹏”叶继高一来没有想到龙吾说杀就杀,出招这快?
二来,龙吾深知敌众我寡,能去一名劲敌,便减一分危机,出手便是龙家刀法中“匹练横空”的绝招杀着!
故而,寒芒才闪,这名关中巨寇“陇山鹏”叶继高的身形,已被刀光密罩,无法再加躲避!
叶继高心胆欲碎,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左手圈一式“斜开日月”,右手索一式“巨虎当门”,企图抗拒那当头百变,不知究竟地由何处劈落精虹刀影?
精虹刀影落处,龙吾厉声发啸!
厉啸声中,金铁狂鸣!
伏虎圈化作两个半圈,九环索则变成两条断索!
有样东西,倒还完整,那就是“陇山鹏”叶继高的一颗人头!
不过这颗人头,虽还完整,却已离开了叶继高的颈项,端端正正地,搁在一方山石之上。
叶继高的颈项皮肉,先是往中收缩,然后倏然喷起了一道血泉,那具无头尸身,方告徐徐仆倒!
龙吾连避都不避,任凭叶继高的颈中鲜血,把自己喷得满身通红,只是手横龙头金刀,向那为首蒙面人,冷然叫道:“喂,朋友,还有替死鬼没有?否则便请你亲自出手,与龙某尽力一搏?”
他斩杀“陇山鹏”叶继高干净利落的这份脾气,着实把那位相当凶恶,相当刁狡的为首蒙面人,看得有点心中忐忑,头皮发炸!
就在为首蒙面人,正待答话之际,那手持单刀拐的“华山枭”陆养,突然缓步出阵。
这位绿林巨寇,人如其号,相当阴险深沉,他先向叶继高的地上遗尸,暨石上人头,看了一眼,脸上既无悲容,也无惊色地,走到六尺以外,立定身形,对龙吾拱手说道:“龙朋友超度我叶三弟的刀法,着实高明,你再看看我‘华山枭’陆养,能接得住你‘龙家断魂刀’的几招绝学!”
龙吾想不到这“华山枭”陆养,竟能如此镇定,心中倒略有几分戒意地,双眉微挑,朗声答道:“龙吾不敢小视天下英雄,但尊驾既然列名‘秦中三鸟’,想必不会比‘陇山鹏’叶继高高得太多,我三招之内,照样能够……”
话方至此,陆养便狂笑接口说道:“龙朋友莫要吹豁边了,慢说三招,就是三十招,你也伤不了陆某人的半根毫毛!”
这几句话,挑起龙吾的刚强傲气,他两道剑眉,刚刚一轩,陆养又复阴森森地,“嘿嘿”一笑说道:“若论真实武学,陆某有自知之明,确实禁不起阁下三刀,但我对于轻功提纵之术,却有专长,只消不战而退,龙朋友慢说三招,就是卅招,三百招……”
龙吾对于自己的轻身功力,也颇自负,闻言之下,接口喝道:“好,我就试试陆朋友能有多高轻功?能逃得出我龙头金刀的几个照面!”
语音一落,刀光立又电卷!
陆养既是存心戒备,轻身功夫却也不弱,不等刀光近身,一式“细胸巧翻云”,便自后退出三丈二三,到了一片峭壁之下。
龙吾冷眼旁观,觉得这“华山枭”陆养的轻功虽俊,却也并不高过自己,遂冷笑一声,扬眉喝道:“陆朋友小心一些,不是龙某夸口,我认为你纵不战而逃,也仍然逃不出我三刀之外!”
他是一面发话,一面尾随陆养去势,跟踪急纵而出。
故而说到“逃不出我三刀之外”的尾句之时,人已追得距离陆养,仅有数尺,也到了那片峭壁之前!
谁知,就在此时,一片银光,竟从壁顶向龙吾飞洒而下!
龙吾全神贯注,想在三招之内,再把“华山枭”陆养斩却,遂忽略了对方在壁顶设有埋伏,此举只是故意诱敌!
但壁顶银光一闪,龙吾仍有觉察!
此时,他不顾伤敌,一面暗凝真气,护住周身要穴,一面反手一刀,向当头洒落的那片银光斫去。
他这龙头金刀,虽然极为锋利,无坚不摧,但当头那片银光,却是一蓬不畏刀剑砍削的特制巨网!
龙吾一刀斫去,不单无功,连整只持刀右臂,都被丝网缠住!
为首蒙面人电掠而至,手中青钢长剑恶毒已极地,点向龙吾左臂!
处此情况之下,龙吾不得不撤手丢刀,飘身左旋,只要身形不被网住,便仍有搏斗机会!
就在他飘身左旋之际,另一蓬同样质料的巨网,又复从背后罩下,恰好把龙吾身形,整个网住!
龙吾这种中计上当,丢刀落网等遭遇,写来虽慢,实际上却只是一刹那间。
凤双飞与小凤主婢,怎会坐视不救?在一发现龙吾情势不妙间,便已双双扑到!
为首蒙面人布置巧妙,竟在这片峭壁之前,预先挖了极深陷坑,其上再作伪装,看去虽系实地,却丝毫着不得力!
凤双飞与小凤主婢身形才落,便觉足下一软!
她们连一声“哎呀”,还未叫出,便双双落入了陷坑之内!
为首蒙面人把手一挥,用先前裹住龙吾右臂,夺得龙头金刀的那张巨网,把陷坑坑口盖住。
然后,手持龙吾那柄龙头金刀,站在坑边,忍不住地得意纵声狂笑!
凤双飞愤无可泄,竟脱手把自己所用判官双笔,当作暗器,飞掷而上!
为首蒙面人得意之下,有点疏神,直等那“判官双笔”从网孔中飞射当胸,到了尺许距离之处,始生警觉!
百忙中,猛一后仰,使身形平摔在地,才险煞人地,使那两支判官笔擦着胸前衣服飞过,“夺夺”两声,钉入身后树干!
奇险已过,为首蒙面人翻身纵起,一头冷汗地,走到坑边,向凤双飞厉声骂道:“贱婢休凶,你若不交出另外半册‘七巧真诠’,我便让你尝尝老夫的狠心辣手!”
凤双飞厉声道:“万恶老贼,休作此想,那半册‘七巧真诠’,根本就不在我的身上。”
为首蒙面人冷笑一声:“凤家贼婢少耍花枪,这是你与龙吾的订婚信物,他都带在身上,我不相信你就不带在身边?……”
语音至此微顿,目光略顿又道:“还有你父亲凤朝阳,用风磨铜作筒,寒铁淬毒为钉,仗以在昔年‘八荒英雄会’上,震毙‘苗疆三鬼’的‘五云捧日摄魂钉’呢?也一并拿来给我!”
凤双飞道:“那‘五云捧日摄魂钉’太以歹毒厉害,我爹爹于昔年为世除害,杀却穷凶极恶的“苗疆三鬼’以后,便将其封存,永不再用,只留作纪念而已,并对我们再三警告,如若妄用,必遭奇祸,你还想要业已封存之物则甚?”
为首蒙面人笑道:“封存不封存,是你那死鬼爹爹的事,与我何干?至于‘用必有祸’的诅咒之语,更是不值一笑,你这丫头,快将这筒“五云捧日摄魂钉’,献上给我,否则莫怪我下毒手了!”
凤双飞秀眉一挑,昂然不惧地,应声答道:“姑娘既中诡计,身落陷阱,早把生死置于度外,谁还怕你恫吓?何况凤双飞生平不说谎语,那筒‘五云捧日摄魂钉’,如今确已不在我的身边……”
为首蒙面人不等凤双飞话完,便即喝道:“凤家贱婢,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左右,快把准备好的松香油脂,以及硫磺等物,掷入坑内!”
一声命令之下,果然有无数松香,油脂,硫磺等物,纷纷掷入坑中。
为首蒙面人手中持了一支火把,走到坑边,向凤双飞狞笑叫道:“凤家贱婢看见没有?我只消把半点火星掷入坑中,顷刻之间,便可使你主婢二人,烧成两段焦炭!”
这一招狠极毒计,但凤双飞却仍不肯屈服地,瞪目挑眉,高声叫道:“万恶老贼,你放火吧,姑奶奶若是皱皱眉头,便不算凤家后代……”
她的话方至此,突听龙吾叫道:“凤妹不必逞强,只要这老贼能保证我们安全,你就把另外半册‘七巧真诠’和‘五云捧日摄魂钉’给他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