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琳脸如严霜地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哼着转身出门而去。
蓝衣人只好耸耸肩,苦笑着。
他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之后,才关上房门,又四处看了一看,同时,还故意将窗门推开少许,然后和衣往床上躺。
他睡在床上想了想,又突然起身,将桌上的油灯吹灭。
黑暗中,只见他躺在床上,睁着双目,凝神静听着。另一个房间中,南宫琳愁眉不展地坐在灯下。沉思少顷之后,起身走向窗前,推开窗门,向外面瞧去。
外面平原上,月色迷濛,一片寂静。
她回头叹了口气,又回到灯下坐着。
青衣老妪讶问道:“琳儿,怎么还不睡呀?”
南宫琳苦笑道:“娘?我还不想睡。”
青衣老妪道:“是不是担心你哥哥?”
南宫琳微露惊容地连忙摇首道:“不……不是……”
青衣老妪接道:“那你为何还不睡?”
南宫琳呐呐地道:“我……我担心那个客人,不……不是好人。”
说着,向床前走去。
青衣老妪脸色一沉道:“娘眼睛虽然瞎了,耳可没聋,那位客人决不是坏人,睡吧!”
那位蓝衣人仍然是和衣假寝着,双目睁得大大地,不时瞟向窗外,同时还凝神向四周倾听着。
马棚中,忽然传来轻微的马嘶声。
蓝衣人惊愕地挺身而起,飘落窗前,向外面悄然窥视着……
另一房间中,南宫琳突然神色惊喜地悄悄起身。
她蹑手蹑足地拿过油灯,疾趋窗前,向外面一明一灭地打着信号。
这情形,似乎引起了蓝衣人的疑心,可是,当他悄然探首向外面察看时,那明灭不定的灯火已经停止。
南宫琳母女的房间内一片漆黑,显然已经熄灯就寝了。
他扭头看看马棚,马棚中毫无异样。
远处,平原上,也依然是一片寂静。
蓝衣人蹙眉想了想,将探出窗外的头又缩了回来。
黑暗中,只见他精目一转,又疾趋门前,向外面的客厅中窥探着。
客厅中,黑黝黝,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只见南宫琳母女的房间门扉紧闭,传出轻微的鼾声。
蓝衣人似乎仍然不相信地悄然窥探着客厅中的动静,可是,半晌之后,却依然是寂静无声。
他沉思少顷,似乎突有所忆地精目一转,疾趋窗前,越窗而出。
纵出窗外之后,微一倾听,才悄然向马棚欺近,藉着月光,检视马匹。
他惊觉到,马棚中已多出一匹健马,马身冒着汗珠,并还在喘息着。
蓝衣人恍然大悟,脸现惊容地抬头回顾。
这时,他所住的南宫正的房间中突然灯火通明。
他脸色大变之下,急忙回身飘落窗下。
窗前,南宫琳正冷冷地怒视着他。
蓝衣人殊感愧疚地讪然一笑,越窗而入。
南宫琳声色俱厉地历低语声,怒叱道:“一个作客人的人,半夜三更在人家家里穿窗越户的,非奸即盗!说!你想干甚么?”
蓝衣人始则一窘,继即含笑反问道:“那么,姑娘你呢?半夜三更不睡觉,又是所为何来?”
这一问,可使南宫琳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
但她受窘之后,却是老羞成怒地冷笑一声道:“这是我的家,你管不着!”
话锋略为一顿,又一披樱唇道:“我也不妨老实告诉你,我哥哥已经回家,他说,不认识你!”
蓝衣人一怔之下,“哦”了一声,缓步走向桌旁去倒茶喝。
但当他经过门口时,一双脚却突然向门下一勾,双扉随之大开。
只见南宫正卓立门外,正向他冷然注视着。
蓝衣人双肩一晃,下臂平伸,肩头双剑已到了两手之中,分别指着南宫兄妹胸前。
南宫正冷冷地一笑道:“真是人如其名,果然快速之至!”
蓝衣人目光炯炯地逼视着南宫兄妹。
南宫正毫无惧色地以手拨开蓝衣人的剑尖,并冷然注目道:“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兵戎相见?”
说着,已从容地走进室内的茶桌旁,倒了一杯茶,喝过之后,才淡然一笑道:“说说你的来意吧!”
蓝衣人看了看南宫兄妹,下臂一晃,双剑又已入鞘,然后正容说道:“我是……”
南宫正截口说道:“我知道你是冀、鲁两省的总捕头‘快剑’严世杰,你只要说明来意就行。”
严世杰苦笑了一下,探手怀中,掏出一角公文,公文上赫然有“缉捕令”三字。
紧接着,他神色一整道:“我是来执法逮捕你的。”
南宫正“哦”了一声,若无其事地看了对方一眼,走到床边坐下。
南宫琳披唇一哂道:“我早就知道是六扇门中的。”
南宫正却根本不再理会对方,反而脱下外面披风,往床上一躺。
南宫琳显得很紧张地注视着严世杰的行动。
严世杰脸露笑容,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把玩着手中的空杯。
这是一种外弛内张的局面,尽管双方都表现得满不在乎,但气氛却显得无比地沉闷,就像暴风雨之前的那种平静,平静得使人深感不安。
南宫正仍然躺在床上,冷冷地说道:“凭甚么逮捕我?总得给我看点玩艺!”
严世杰把玩着的空茶杯,突然一握一放,茶杯随之碎成片片,紧接着,扬手一挥,那碎杯瓷片已在木柱上嵌成一个整整齐齐的“法”字,粒粒竖起碎瓦尖端,利如刀锋,白光闪闪。
他表演过这一手惊人的绝艺之后,目注南宫正笑了笑道:“献丑!献丑!”
南宫正淡淡一笑道:“高明!高明!”
话声中,突然一跃而起,挥掌电疾击出。
南宫正这一意外的行动,不由使得严世杰脸色一变地纵身闪避。
但他却是空紧张了一阵,因为南宫正这一掌是击在木柱上,那用碎瓷所嵌成的“法”字之上。
那一个“法”字,经他的掌力一击,所有碎瓷都透柱而过,成了一个空心“法”字。南宫正所表现的这一手,与对方一比,算得上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殊难评定高下。
这情形自然使得严世杰心中既惊凛又佩服,脸色为之接连数变。
他,猛吸一口清气,强行抑平激动的心情,淡然笑道:“看样子,我们非兵戎相见不可了!”
南宫正冷然接道:“随时候教,不过,我不希望在这儿。”
严世杰接道:“我也不想惊动令堂大人。”
“好!”南宫正正容接道:“这一点,我先谢了!”说完,转身即待向门外走去。
那青衣老妪已颤巍巍地站在门口,颤声叫道:“正儿!”
室内三人同时一怔,并互望一眼,现出无可奈何的苦笑。
南宫正急忙抢前,恭敬地叫道:“娘!”
青衣老妪声容俱疚地说道:“拒捕,有辱咱们清白家风,你应该跟严捕头去归案,听候国法公断。”
南宫琳连忙趋前,蹙眉接道:“娘!您……”
青衣老妪沉声接道:“我们南宫家一向是奉公守法,清白传家,不然也不会住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来。”
严世杰向着青衣老妪抱拳一拱道:“大娘深明大义,在下衷心敬佩。”
南宫琳却瞪了他一眼,并冷哼一声。
青衣老妪正容接道:“不过,正儿这次杀人是尽人子之道,报杀父夺产之仇,敬请严大人能在府台大人面前,仗义直言,替正儿多多开脱,则老身感激不尽。”
严世杰正容说道:“晚辈一定在府台大人面前,禀明事由,使南宫兄减轻罪刑。”
南宫琳气愤地说道:“娘!您别听他说得好听,其实,在六扇门中当差的,可没一个是好人!”
青衣老妪声色俱厉地,叱道:“胡说!”
接着,又扭头向严世杰歉笑道:“丫头年轻不懂事,兼以先夫遇害时,官府偏袒强权,不曾主持公道,以致小儿小女对官府中人存有成见,严大人请莫见怪。”
“哪里,哪里,”严世杰含笑接道:“琳姑娘耿直可爱……”
南宫琳气愤地一冲而前,怒声叱道:“你说甚么?”
青衣老妪拐杖一顿,盲目圆睁地怒叱着:“丫头大胆!”
南宫琳悻然退后,青衣老妪却向南宫正沉声说道:“正儿,明儿一早,随严大人投案。”
南宫正恭敬地答道:“孩儿遵命。”
第二天清晨。
南宫正双手戴着手铐,步出厅门。
青衣老妪则站在门口,满脸肃容。
南宫琳双目中满眶热泪,看着乃兄,樱唇噏张,却是欲言又止。
严世杰则拉着两匹健马,站在小院中,准备起程。
南宫正向乃妹投过凄清的一笑,然后跪在乃母身前颤声说道:“娘!我走了,您要多保重。”
青衣老妪伸出颤抖的手,抚摩着爱儿的头顶,却是默然无语。少顷之后,才轻轻一叹道:“好!你也多保重。”说完,转身返回室内。
南宫正站起身来,向乃母和乃妹投过深深一瞥,然后掉头向控马待发的严世杰身边走去。
此情此景,严世杰心头,亦殊感不安地在低头想着心事。
南宫正走近之后,两人正待飞身上马,背后却传来一声沉喝道:“且慢!”
二人同时回头,只见南宫琳手中持着一根长鞭疾步而来,向着严世杰勉强地一笑道:“严大人,一切都拜托你了,如果家兄有个甚么三长两短的……”话锋一顿,继之却是一声冷哼,和一声“霹啪”爆响。
原来她哼声出口,手中的长鞭也疾挥而出,一鞭扫向地上正在觅食的一只公鸡。
“霹啪”爆响声中,公鸡被扫向半空,鸡头却缠在鞭梢,鲜血直滴。
严世杰苦笑道:“琳姑娘请放宽心,令兄的一切由我负责就是。”
南宫琳抱拳一拱道:“那我先行谢过了!”
这位有须眉气概的美姑娘连行礼也模仿着男人的样子,但她向严世杰抱拳一拱之后,却又目注乃兄,禁不住两行清泪顺腮滚落。
严世杰、南宫正二人翻身上马,扬鞭疾驰而去,只撇下南宫琳独自呆立那小院中,凝望着马逐渐远去的滚滚黄尘,愁然无语。
当严世杰、南宫正二人疾驰而去之同时,平原上,一行人马却是迎面疾驰而来,因而在茅屋前箭远处,这两批人马就碰头了。
那是十多个眉愁怒目的短装汉子,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满脸横肉。
双方对峙在官道中,严世杰向那为首汉子笑了笑道:“原来是‘盖世堡’的班护法。”
原来这批人是来自盖世堡,这为首的彪形大汉,姓班名武,是“盖世堡”的护法之一。
班武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敢!严捕头,请把人交给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