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本华笑道:“这样听来,一为寻人,二为买药,明夜‘玉龙砦’的‘月光会’,我们是参加定了!”
姬三娘闻言,忽然侧顾店伙,含笑叫道:“罗二,你替我把店门外所挂的酒帘摘下……”
那姓罗行二的店伙诧道:“摘了帘儿?……三娘莫非打算不再作这酒家行当?……”
姬三娘笑道:“我家无恒产,若不开这酒家,拿甚么来浇裹,并慢慢教养小昌儿呢?我只是今夜、明日、后日,想休息三天,你不用忙别的了,帮我照顾小昌儿吧!”
罗二恍然笑道:“三娘也动了兴头,去观光‘玉龙砦’的‘月光会’么?”
姬三娘叹道:“我成了‘未亡人’,除了养教孩子以外,不会有别的兴头了!只是身受四位贵客大恩,知道他们地既不熟,人事也生,遂决定抽出两天时间,陪他们同去‘玉龙砦’,不单免却无谓周折,找起‘金花小神童’来,也比较容易一些!……”
张伏羽道:“这样是否太劳累姬店主了?我有些过意不去!”
姬三娘方自微微一笑,东方大惠忽又取出一只高约五六寸的玉瓶,递向姬三娘道:“令郎从胎中带来的遗传‘蛇毒’,服了萧兄与我的特炼解毒灵药,业已解祛无妨,这只玉瓶中有一百二十粒丹药,功能保健强身,你每日给令郎服上一粒,四个月后,他便百病消除,长得又壮又快!”
姬三娘闻言,果然把这瓶丹药看得比桌上那锭黄金还重,千恩万谢接过,向张伏羽嫣然笑道:“张相公,你看见了么?姬素娥受恩多重,我把酒店休业两天,陪你们跑趟‘玉龙砦’,乃是小事,何足答报万一?张相公若再客气,不就太使我汗颜了么?……”
说至此处,忽似想起甚事,扬眉又道:“适才罗二曾说虞姑娘是位武功极高的江湖女侠?……”
罗二一旁接道:“我们店门口的拴马‘铁心木’,是山中特产,质料极坚,用刀斧都难加毁损,但虞姑娘却赤手空拳的轻轻一掌,便给截断了呢!”
姬三娘向萧天惠等四人,拱手笑道:“不是姬素娥狂妄多问,只因‘玉龙砦’的‘月光会’,各族苗蛮混集,观光来客也多,甚么样的怪人都有,极易生出事端!故而,我才想了解诸位的功力修为,究竟到了……”
萧天惠笑道:“我和东方兄,都是糟老头子,只以医术济世,不谈武学!但张老弟和虞姑娘,却均具内家绝艺,是当代武林,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杰出隽材!故而姬店主无须存甚顾虑,一切均可放手安排,甚至于‘玉龙砦’左近,有甚恶毒怪物,或‘月光会’上,有何为祸苗蛮的黑道凶徒,都可以由他们两位大显神威,替西南一带的汉苗生灵,造福除害!”
虞本华看出姬三娘尚有几分存疑神色,遂向罗二笑道:“罗伙计,麻烦你到店门外,把我进门时,所挥掌切断的那一截‘铁心短木’取来,放在这酒桌之上。”
罗二闻言,知道定然还有好戏可看,遂赶紧如言把断木取来。
虞本华向张伏羽举杯笑道:“伏羽兄,我们若想在‘玉龙砦’的‘月光会’上,有些热闹节目,便先须使姬店主起了信心,不存顾忌才可!故而,我要你施展你师门绝艺‘乾罡玄震’神功,让姬店主开开眼界!”
张伏羽在虞本华举杯发话之际,一直都目注那段“铁心短木”,等她话完,便点头笑道:“好,请姬店主替这段‘铁心木’诊诊脉吧,看它是不是业已肺腑皆腐,尸成碎粉了呢?”
虞本华知晓他与自己两意相通,业已施展绝艺,在“铁心木”上,作了手脚,遂向姬三娘嫣然笑道:“姬店主,你听见了么?请你就像适才为我伏羽兄诊脉一般,替这段‘铁心木’,搭搭‘寸关尺’吧!只怕它‘铁心’二字,名不符实,业已成了‘木渣心了’?……”
姬三娘哪里见识过这等可以无形毁物的上乘内家神功?故仍莫名其妙的,向酒桌上那段“铁心木”,伸出三指。
但等她三根手指才与“铁心木”接触,并微一着力时,那段坚硬无比的“铁心木”,便已变成了一堆木渣!
罗二在旁看得失声叫道:“三娘,你……你的指力,竟……竟比虞姑娘的掌力……还要来的厉害?……”
姬三娘当然比他稍有见识,瞪他一眼笑道:“这不是我的指力,而是张相公施展了高明绝学!这种功夫,乃是内家上乘,叫做‘无形毁物’,我听是听人说过,却直到今夜,才算是开了眼界!”
罗二咋舌不止,突然扬眉笑道:“三娘,张相公和虞姑娘能有这高功夫,已和神仙一样,你此去‘玉龙砦’,真可以造福当地苗民,替他们‘除三害’了!”
姬三娘双眉深蹙,沉吟不语……
虞本华道:“那‘玉龙砦’有‘三害’么?姬店主应该听从罗伙计之言,带我们前去除掉,造福地方,也是功德无量!”
姬三娘苦笑摇头道:“谈何容易?‘三害’太过厉害,其中更有不是人力所能抗衡之物,我……我……我不会要四位贵客,多……多管这件闲事!”
虞本华笑道:“天下事原要天下人管,姬店主不必替我们担心,何谓‘三害’,你先告诉我们好么,也可以谋定而动,预作一些打算!”
姬三娘叹道:“第一害是‘蛇’,第二害是‘风’,第三害是‘人’……”
张伏羽讶然接道:“‘毒蛇’和‘凶人’,确实可以为‘害’一方,但姬店主为何竟把‘风’也列为一‘害’?”
姬三娘正色答道:“那种‘断魂风’,不单正是‘三害’之一,并是‘三害’中最厉害的一‘害’,也就是我所说的绝非人力所能相抗之物!”
虞本华越听越有兴趣的,向姬三娘含笑说道:“姬店主不必着急,更不必担心,你请坐下同饮,并仔仔细细把这‘蛇、人、风’等‘三害’,说给我们听听。”
事已至此,姬三娘已知四位侠士的修为能力,遂不再客气的,坐下同饮,并慢慢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就在“玉龙砦”的西山之上,有座“玉龙洞”洞中产有几种灵异药草,对疗病强身,极具效验!但偏偏西山上,又有三四种厉害毒蛇,盘踞其间,时常出现,姬三娘之夫,就是因去“玉龙洞”采药,而被三四种毒蛇之中的“哭笑蛇”和“七星钩子”,啮中毒发,不治而死!
列为第二害的“人”,是个“妖人”,姓名不详,号称“玉面仙郎”,此人擅长邪术,亦具武功,好财好色,经常为祸于西南苗夷各族,勒索金银珠宝,蹂躏稍具姿色妇女,西南苗夷各族,对他都恨之切骨,纷纷焚香拜神,祷祝这“玉面仙郎”,恶贯满盈,早伏天诛!
至于被姬三娘形容得最厉害的“断魂风”,则是每当朔望之日,会不定时的,从西山“断魂峰”下的一个小小洞穴中吹出,风势又劲又冷,并似蕴有奇毒,人被吹中,不是当时跌撞摔死,遍体如冰!就是当时勉强逃命,回家后也会四肢强烈痉缩的,大口吐血而死!
渐渐“玉龙砦”的苗民,心怯厉害,相率把盛产各种名贵药草的“西山”一带,视为畏途,不单朔望之日,决不敢去,便连平日也相率禁足,免得遇上毒蛇,送了性命!
少了珍奇药草这项生产,“玉龙砦”苗民生计,自然渐觉凋敝!除了“玉面仙郎”是西南苗夷各族公害之外,这“西山蛇风”,便成为“玉龙砦”苗民生计中的两大祸害!
萧天惠静静听完,见张伏羽俊目之中,时闪慧光,便含笑问道:“张老弟似乎智珠甚朗?莫非对除害之举,已有腹案?”
张伏羽笑道:“凭我们功力修为,暨两位老人家的祛毒手段,除‘蛇’应不太难!至于那‘断魂风’……”
话方至此,虞本华接口笑道:“杀‘蛇’既然不难,防‘风’更好办啊!只消把‘断魂峰’下,那个小小洞口给设法堵死……”
东方大惠听得不禁为之失声一笑!
虞本华玉烦微笑问道:“东方庄主为何失笑?是我哪点话儿,说错了么?”
萧天惠一旁笑道:“虞姑娘请想,那种‘断魂风’的风势,既然极强,若是将其出路封堵,无法宣泄,则长日郁怒鼓动,岂不可能把整座‘断魂峰’,都渐渐动摇酥损,终会爆裂倒塌,酿成更大祸变?……”
虞本华越听脸上越红,向张伏羽苦笑叫道:“伏羽兄,我这‘堵洞’的法儿,太以笨拙幼稚,决不可行!……”
她这“决不可行”四字才出,张伏羽便接口笑道:“谁说不可行呢?我也是想把足以为害‘玉龙砦’来往苗民的‘断魂风洞’堵死,只不过在堵洞之前,要大费心力地,多花一道手续,大概就不会有整座山峰将在日后倒塌的安全顾虑了!”
虞本华满怀好奇,急急问道:“伏羽兄,你打算大费心力的,是道甚么怪异手续,竟能有化却消灾的神奇妙用?”
张伏羽微笑答道:“道理很简单啊!我是想那足以伤人,威力极大的‘断魂风’,改个出路而已!换句话说,也就是先在‘旧道’附近,开个出口稍高,并斜行向上的‘新道’,然后才把‘旧道’堵死,则每月‘朔望’之日,‘断魂风’大作之际,便成了斜斜吹向天空,任凭它威势再强,也不会对‘玉龙砦’苗民构成太以恐怖,人力难抗的致命灾害!”
虞本华眉飞色舞的,侧顾东方大惠,娇笑问道:“东方庄主,我张伏羽兄的想法,似乎比我要高明一点,这样着手,行得通么?”
东方大惠笑道:“先疏而堵,是大禹治水上策,张老弟用来‘治风’,委实足见高明!东方大惠敬明万分,我要贺他三大杯呢!”
张伏羽逊谢笑道:“不敢当东方庄主如此盛赞!这办法虽必有效,但实行起来,困难却多!改道开洞,谈何容易?我们人手又少……”
姬三娘插口接道:“人手是不会少的,诸位要替‘玉龙砦’的苗民,兴利除害,整个砦民,自均甘为后盾,他们人数既多,地形又熟,更有开山工具,只消等张相公实地勘察以后,择定最适当的‘断魂风’出口‘新道’,便可鸠众开工,等到开凿到与‘旧道’相通之际,再全力把‘旧道’堵死!”
萧天惠抚掌大笑道:“姬店主反应敏捷,已完全领会了张老弟‘驱风改道’的这着妙招,‘玉龙砦’三害中最厉害的一害,想不到竟于杯酒言欢中,便告轻易解决!等我们到达‘玉龙砦’后,只消全心全力的对付‘蛇’和‘人’了!”
五人畅饮谈笑以后,便各自安歇。
次日一早,姬三娘便把她的“小昌儿”,委托罗二照顾,自己则奉陪群侠上路。
她走惯山路,本拟步行,但虞本华哪里肯依,竟硬把姬三娘揽入怀中,来了个一马双乘!
好在“汗血马”极为神骏,两个娇娘的体重,加起来也比一条山东大汉,重不太多,遂也未对它构成了多大累赘。
一到“玉龙砦”,姬三娘便先访当地的苗人酋长,说明了张伏羽、虞本华的欲除“三害”来意,以及他们所具功力,暨所拟策略!
酋长听清究竟,自然满心欢喜的,对诸人礼若上宾,并表示了愿竭全族之力,与他们充分配合。
张伏羽依照原计,先去西山“断魂峰”下,勘察地形,并立即决定了就在原来“风穴”的丈许之上,选一山崖稍凹之处,斜行往下开凿,等到凿通旧道以后,再趁那“断魂风”未作之际,把旧的“风口”,完全堵死!
依了虞本华之意,为了节省人工,争取时效,不如干脆用她那粒“震天死珠”来代替凿山任务!
萧天惠力加劝阻,认为“震天死珠”的威力太强,容易造成其他意料不到的更大祸变!反正这“玉龙洞”的“三害”,由来已久,也无须急于立刻清除,凡事仍以先求稳妥,才是上策。
虞本华不敢强违老成之意,自然从善如流,但就在他们互相商议之际,“玉龙洞苗”的酋长孟加拉,已带着不少人手,携来工具掘洞。
因为,明夜的“月光会”,正值“望”日,“断魂风”必会发作,谁也不敢走近“风穴”冒死开工。故而,孟加拉召集了约莫七八十名的年轻力壮苗民,希望能连夜完成工作,即令无法凿通旧道,也做得多少,便算多少,所余未完工的部份,等过了“望日”,再行继续!
这种想法,自颇正确,也获得萧天惠,张伏羽等嘉许!
谁知这群苗民们开工不久,便生变故!
那是由于人多手杂,相当沉重的凿石之声,惊出了一条苗疆特产毒蛇“七星钩子”!
传说中“蛇”患原为“玉龙砦”的“三害”之中,三四种毒蛇中,尤以为“七星钩子”,最为厉害,几非人力可敌!
这种苗疆特产毒蛇,身扁如带,皮鳞极坚,不畏刀斧砍削,长度动辄丈许,把人束住,一勒便死,行动更快捷如风,过上它时,简直连逃走都来不及!
尤其这条“七星钩子”,想系年老,长度竟达两丈五六以上!
它长身所化一道匹练似的彩虹,刚自“断魂峰”上垂空倒挂而下,那些凿洞群苗,已吓得慌了手脚,纷纷连逃不敢的软瘫在地。
张伏羽剑眉双剔,一声清啸,纵身便向那道看来斑斓夺目的蛇身所化长虹迎去!
酋长孟加拉和姬三娘则各以苗语喝称这几位汉人贵客,本领极大,专为替“玉龙洞”除害而来,“七星钩子”凑巧出现,定是死期已到,自取灭亡!要群苗切勿慌乱,静待大侠除害!……
交代方毕,那“七星钩子”的感应极灵,已知有人迎向了它,长身卷处,已像纺车似的,把张伏羽揽腰绕了两匝!
张伏弱似乎不闪不避,听任“七星钩子”把自己缠住!
这一来,不单群苗纷纷脱口惊呼,连酋长孟加拉,和姬三娘也双双以手障目!
他们深知“七星钩子”蛇身极坚,神力无敌,绝不能让它卷住,否则,定无幸理。
如今这种情况,只要“七星钩子”蛇身一束,张伏羽必被拦腰束断成上下两截,肝肠脏腑,也将惨不忍睹的,流得遍地都是!
动念之间“七星钩子”彩色斑斓的扁扁蛇身,果然已在收束!
说也奇怪,往日被卷住的慢说是具人体,就是一块坚硬山石,也必被生生束碎!
但今日这条“七星钩子”,却告碰了钉子,蛇身一束,竟似无法束动对方,反而向外一胀,像转风车一般的散了开来。
往内束,是蛇的“自动”,往外散,却是蛇的“被动”!
换句话说,这条“七星钩子”是被张伏羽的护身绝艺“乾罡玄震”,生生把蛇身震散。
神功一震,其实骨节尽散,怪蛇已死!但张伏羽却不负“中原镖局”重托,取出那面小小镖旗,向“七星钩子”的“七寸”之处,随手一插!
平日刀箭难入的“七星钩子”,如今竟蛇死威灭,变成了豆腐一般,被那面“中原镖局”的小小镖旗,穿透皮鳞,钉在山壁之上。
七寸部位,钉在山壁,蛇身便软软垂下了两丈有余,挂在壁上,连一动也不再动。
群苗虽均无甚见识,但也全知“七星钩子”已死,发出了震天欢呼,几疑张伏羽不是凡人,乃是天神下降!
就在孟加拉酋长指挥群苗,继续在壁间向下斜行凿洞之际,张伏羽向姬三娘含笑叫道:“姬店主,‘玉龙砦’的西山‘蛇害’,不是有三四种么?趁着他们在工作之际,不如请你带我漫游‘西山’,若能凑巧除它个干干净净,也免得日后还要再来多事!”
姬三娘眼见张伏羽适才除掉‘七星钩子’的神奇表现,自然信心更增,点头笑道:“好,我们到毒蛇经常出没之处,找找看吧,是不是四位都去?”
张伏羽摇头笑道:“除蛇算不了甚么艰难大事,哪里用得着那么多人?我想请东方庄主同去,萧老人家与华妹则留在此处,万一有甚临时突变,也好对孟酋长暨工作苗民,有所帮助照应!”
虞本华方白了一眼,萧天惠已点头笑道:“张老弟此意,与我不谋而合,我们分组办事,着实比较妥当!但你也不可跑得太远,否则,虞姑娘是定会担心的呢!”
虞本华玉颊微红,含笑说道:“我才不会担心,因为姬店主是识得轻重之人,她才不会带着我这位胆大包天,而尚有顾虑在身的张伏羽兄,到处乱跑!”
姬三娘笑道:“虞姑娘说得对,我只是奉陪张相公和东方老爷子,到那毒蛇出没最多的‘玉龙洞’中看看,用不了两个时辰,就会转回此处!”
虞本华听她这样说法,又有东方大惠同行,自然放心,微微一笑,姬三娘便陪同张伏羽、东方大惠离去。
由于姬三娘之夫,便是在“玉龙洞”中,被“哭笑蛇”和“七星钩子”,啮伤不治而死,故而她在到了“玉龙洞”外时,神情便难免悲抑!
张伏羽懂得她神情悲抑之故,遂含笑慰道:“姬店主不必难过,此番进洞,若是遇见‘哭笑蛇’,我便一并除去,岂不也就替你丈夫,报了仇了?”
姬三娘道:“张相公小心些啊,那‘哭笑蛇’看来虽不若‘七星钩子’凶恶,毒性却……”
张伏羽接口笑道:“姬店主不必叮咛,我深知‘哭笑蛇’的毒性厉害!因为我曾被这种怪蛇,咬过一口,并听见它那种令人听来极不舒服,会周身毛发起竖的‘咭咭’怪笑……”
姬三娘“哎呀”一声,失惊说道:“‘笑蛇’啮人,没有救啊!张相公怎会……”
“怎会”两字才出,便自行接口哂道:“我真胡涂!常人虽然无救,但一来张相公身有绝艺,迥异常人;二来又有两位神医在身边照顾!……”
东方大惠笑道:“张老弟被‘哭笑蛇’啮中之际,我不在场,萧天惠兄仓卒间,药不凑手,也无法立予祛解,着实使张老弟吃了不少苦头!而身中蛊毒,降头之祸,也正是因此而起!”
姬三娘悚然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进这‘玉龙洞’也罢……”
张伏羽摆手笑道:“前被蛇啮,乃是失神上当,如今有备之下,怎可能重蹈覆辙?姬店主放心引路进洞,我会施展适才除去‘七星钩子’的那种功力,连你也一齐护住!”
说罢,并将自己被“哭笑蛇”啮中那段经过,向姬三娘扼要说了一遍。
姬三娘一面细听,一面引领张伏羽与东方大惠进入“玉龙洞”……
这洞径起初甚为逼仄,但等入洞约莫三四丈后,却洞势突然一开,眼中既有了奇景,耳中也有了异声,鼻中更有了异味!
所谓眼中奇景,是洞势虽已开阔,却仍颇逼仄,并不易于通行,原因在于从洞顶倒垂下无数或粗或细或圆或方、如刀如剑、如棍柱、各种形状,五颜六色的光怪陆离,大小不一钟乳!
所谓耳中异声,则是洞中气候,暨觉微寒、又略潮湿,更有种不知何来,清脆得宛如迸珠溅玉的叮叮咚咚声息!
所谓鼻中异味则是有种极为清幽的淡淡香气,令人嗅入鼻后,为之心神一爽!
张伏羽对于钟乳奇景,因是初睹,不禁相当好奇的仔细注目。
由于细看之故,他发现了有根其形如杵的倒垂紫色钟乳,其下方地上,正对杵形钟乳尖端之处,有个方圆仅约三寸的小小石穴,而倒垂紫色杵形钟乳的尖端,又似时有一点点的银光,落入石穴,那相当悦耳的叮叮咚咚声息,仿彿便是由石穴以内传出?……
他有此发现,便指着那根紫色杵形钟乳,向东方大惠笑道:“东方庄主,你看这根钟乳形状,绝似一根‘降魔巨杵’,色泽更紫艳得十分漂亮!只不知从它尖端中,向下滴落的‘点点银光’,是甚么东西?而那承受银光的小小石穴中,所发出的‘悦耳叮咚’,又是甚么声息?”
东方大惠起初因洞中钟乳太多,有些目迷五色,如今因张伏羽这一指出,遂注目细看,口中并低低“咦”了一声?……
张伏羽目注东方大一惠问道:“东方庄主突然惊‘咦’则甚?莫非这根紫色杵形钟乳,有甚古怪不成?”
东方大惠伸手到随身所带的药囊中,取出一只玉瓶,扬眉答道:“我怀疑从紫色杵形钟乳尖端,滴入地下石穴的点点银光,竟是两间灵气钟孕,可遇难求的罕世妙药‘灵石仙乳,万载空青’?想用玉瓶,接它几滴,察察看?我们鼻中所嗅的‘清幽淡香’,也必与这点点银光,大有关系!……”
他是一面发话,一面便欲手持玉瓶,走向那紫色钟乳,准备接取那自钟乳尖端滴落的点点银光!
张伏羽突然叫道:“东方庄主慢点……”
语音顿处,举手向那紫色杵形钟乳,轻轻略微挥动。
东方大惠以为张伏羽是想施展绝艺,要把那紫色杵形钟乳,隔空击断,看它中藏何物?
但见张伏羽挥手作势以后,紫色钟乳并无所损,只是先前所嗅得的香气,仿佛变得略微微浓郁了一点,遂目注张伏羽道:“张老弟要我慢点之意是……”
张伏羽接口笑道:“这就叫‘曾经沧海难为水’,和‘小心驶得万年船’啊!东方庄主难道没觉得我们鼻中的香味变了?刚才相当‘清幽’的是‘兰花香’,如今变得已稍浓郁的,却是‘桂花香’么?……”
东方大惠方自点头“呀”了一声,张伏羽又复说道:“不单香味变化,性质也有不同!刚才是清幽植物气息,如今却香中带有‘微腥’,仿佛是‘动物气味’?”
东方大惠失声道:“不错,不错,这‘玉龙洞’中的‘毒蛇’来了……”
姬三娘神色一惊,足下微退半步问道:“蛇?……蛇在何处?……”
张伏羽笑道:“姬店主不必吃惊,蛇就在那根‘紫色杵形钟乳’背后,业已被我用‘无形罡炁’禁住了。”
东方大惠虽知他神功绝世,但姬三娘似仍不太相信,三人遂慢慢举步向前,方看见那紫色杵形的背后,果有三条体形不大的小小蛇儿。
蛇虽不大,色泽却异!
一条暗灰带绿的蛇儿,对张伏羽印象特别强烈,就是曾在“北邙山”中,咬过他一口的“哭笑蛇”,只是如今因尚未啮人,不知道蛇的叫声,是哭,是笑而已。
另外两条蛇儿,一条与杵形钟乳同色,全体绛紫。
一条则更为罕见,竟是雪也似白。
姬三娘目中突闪泪光,“呀”了一声,悲容说道:“难怪我丈夫所中蛇毒,复杂难治,原来咬他的蛇儿,除了‘七星钩子’以外,还有‘哭笑蛇’、‘紫煞丝’和‘白娘子’呢?……”
张伏羽道:“听姬店主言中之意,这几条蛇儿虽小,毒性却是极重?”
姬三娘道:“蛇不常见,却条条都奇毒无比,除了啮人无救之外,其中最厉害的‘白娘子’,还会喷毒!如今,它们都安静异常,一动不动,似乎改变了一贯的见人就啮凶性,着实奇怪!是不是被张相公施展甚么仙法制住?……”
张伏羽失笑道:“我不过略通内家武功而已,哪里会甚仙法?这三条既然都是罕见毒蛇,索性一并除去,也算是为‘玉龙砦’苗,除掉大害!姬店主请看,它们就要动了!”
语音才落,三条蛇儿果然一齐有了动作!
但它们不是向张伏羽,东方大惠,姬三娘等窜来,企图啮人,而是三条蛇儿突然变成一条彩绳般的,互相扭缠一处!
不单扭缠一处,并还越扭越紧,渐渐被挤压成了“蛇汁”,顺着那倒垂紫色杵形钟乳尖端,一滴一滴的,滴落正对钟乳尖端的小小石穴之内!
东方大惠看得失声赞道:“张老弟的这种‘乾罡玄震’神功,真是武林绝艺,我东方大惠,算是开眼界了……”
话方至此,蛇的血肉已被挤压成汁,往下滴尽,只剩下暗灰带绿,绛紫,雪白等三张瘪瘪蛇皮,尚自扭在一处!
张伏羽见蛇害已除,神功一收,蛇皮便散了开来,落在紫色杵形钟乳石下。
这时,洞中突又弥漫香气!
兰花香,桂花香,兼而有之,并让人体会得出,香气是从那正对紫色倒垂杵形钟乳尖端的小小石穴之中传出!
这一次的香味,香得极清,仿佛是纯粹植物香味,并未含有适才滴落石穴中的那些“蛇汁”腥气!
东方大惠脸色突变,侧顾张伏羽道:“天下巧事极多,我们想找的‘金草银花’,莫非竟会在这‘玉龙洞’中出现?张老弟请注意了!……”
张伏羽早觉情况有异,全神都凝注那有香味不断喷出的地下小小石穴!
不久,“金光”一闪,奇景出现!
形容得正确一点,不是“金光”,却是“金带”,有九根宽才两三分,其形如“韭”的长长金色草叶,从小小石穴中,向上不断快速升起!
张伏羽笑向东方大惠问道:“东方庄主,这就是你对我说过专治百‘蛊’,并祛‘降头’的‘金带草’么?它……它……它这九根草叶之中,并没有看见甚么‘银盏花’啊?……”
说话之间,香味已浓郁得有点醉人,金色带形草叶,也从石穴中升起了八寸有余!……
草长九寸之际,银光又闪!
九根韭形金色草叶,在“九寸”长短之处,结合成蒂,蒂上并长出一朵其形既像“兰”,又像“昙”的银白小花!
张伏羽不等东方大惠再加招呼,身形电闪,向前飘去,伸手便摘那银白色的小花!
东方大惠高声叫道:“棋胜不可忘了‘头家’,张老弟仍请小心一点,须防除了先杀毒蛇以外,还有其他防护这‘金草银花’的特殊毒物!”
他的话犹未了,张伏羽已把银色的小花,采在手中,并没有意料中的其他厉害毒物出现!
未到“玉龙砦”的途中,张伏羽已向萧天惠、东方大惠等两位神医,问得详尽,深知这种“银盏花”,一被摘下,灵气消失极快,遂不肯错过机会的,立刻把所摘的银白小花,塞进自己口内。
东方大惠见无异状,心中一慰,含笑叫道:“张老弟请趁灵气未散失前,把九根‘金带草’,一并摘下,这等罕见灵药,总还有其他用处!”
张伏羽当然如言照办……
但他刚刚把九根金色带状草叶,一齐摘在手中,人便似突然晕绝,仆倒一动不动!
这种变化,太出人意料,使东方大惠和姬三娘一齐怔住!……
就在这张伏羽服食“银盏花”后,竟猝然晕仆,连东方大惠一时间也乱了手脚,惊怔得莫知所措之际,却听得虞本华那种娇脆得宛若银铃的语声,在“玉龙洞”外叫道:“伏羽兄,你们来此找‘蛇’之事,有成绩么?我们因机缘凑巧,业已把新的风穴开通,如今正由那些苗民,动手填堵旧的风穴,我和萧老人家、孟酋长等,来看你了!……”
这几句话儿,来得恰是时候,尤其是其中的“萧老人家”四字,更使东方大惠听得精神一振,赶紧接口高声叫道:“萧兄快来,你们那边,虽已大功告成,我们这边却出了事了!张伏羽老弟恐怕有点大……”
“出了事”一语,含意惊人!故而,东方大惠的“张伏羽老弟恐怕有点大事不妙?”才说到个“大”字,虞本华已手拉萧天惠,以尽她所能的最快抢身法,如飞闪进洞来,酋长孟加拉则难以追随的,落后不少。
虞本华才一瞥见东方大惠和姬三娘的身影,便显得心中关怀太甚,急急问道:“东方庄主,我张伏羽兄,怎么样了?他应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次是有备而来,难道还会重蹈覆辙,又被甚么……”
语音至此已顿,因为她人到近前,看见张伏羽晕仆在几张“瘪皮”之侧,一动不动,不禁声颤心悸,哪里还说得下去?
萧天惠身是神医,当然比较镇定,他半语不问的,立刻越前替张伏羽诊察脉象,并不住对张伏羽手中所握的九茎“金带草”,和他身旁三张已被挤干血肉的扁瘪“蛇皮”,加以仔细打量。
他虽不问,东方大惠却不能不说,遂乘着萧天惠诊脉之际,把进入“玉龙洞”中的各种情事,对他和虞本华,详细叙述。
萧天惠一面聆听,一面把张伏羽手中的九根“金带草”取过,和些药物,揉成了九枚乌金色泽的奇香丹丸。
等这九枚乌金色的奇香丹丸揉好,萧天惠才站起身形,轩眉大笑……
张伏羽自从晕仆地下开始,迄仍一动未动。
虞本华的一颗芳心,本已提到了喉咙口上,如今才又如释重负的,放了下去!
因为,她知道张伏羽若是有甚性命之忧?萧天惠定必难以轩眉,更何况这位“仁心扁鹊”,居然心情甚好的,笑得出口?
萧天惠笑声才住,虞本华便急急问道:“萧老人家,你既然脸上有了喜色,我张伏羽兄,大概不妨事吧?”
萧天惠道:“这真叫‘吉人天相’!张伏羽因多行善事,致获神佑,虽到‘鬼门关’口、‘枉死城’边去转了一圈,却祸中得福,遇难呈祥!他的救命仙丹,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