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苗强五恶”,果然是奉姚天豹之命,依计而行,其实,他们是最近始投效“锦衣卫”,由这总领班罗致的几个江湖人物。
他们虽非“苗疆五恶”,武功身手也自不弱,否则不致受到姚天豹器重,委以重任,既然“双艳”又折回,显见五人任务失败,且凶多吉少。
黄昏时分,尘头起处,一乘骏骑飞驰而来,前行的探马一眼识出,来者正是冒充“苗疆五恶”之人。
此人姓贾名逵,江湖上虽名不见经传,无人听过这一号人物,但他身手不弱,且身怀“天蚕丝网”,使用得心应手,足见大有来历。
“锦衣卫”正值用人之际,姚天豹明知贾逵并非真名实姓,但看中他们毛遂自荐,前来投效的五人,个个武功不弱,毫不犹豫就罗致在手下。
贾逵一见,“锦衣卫”探马,立即收住奔势,打过招呼,问明姚天豹一行在后,又急急拨马飞驰而去。
姚天豹一行,浩浩荡荡而来,遥见前方尘烟滚滚,不明来人是敌是友,立即停止前进,个个如临大敌,全神严加戒备。
贾逵飞马驰近,姚天豹早已掠身而至,正待出手拦阻,发现来人是贾逵,始收势未发。
马一收,贾逵飘身落地,上前恭然施礼道:“见过总领班。”
姚天豹见贾逵一副狼狈相,心里已然有数,不动声色问道:“任务失败了?”
贾逵垂头丧气,沮然答道:“属下无能,有负总领班重托……”
姚天豹仍然不动声色,若无其事道:“怪不得你们,那‘勾魂艳侠’茅文静,‘勾魂艳贼’卢玉兰,确实是不易对付的厉害角色,否则我也不必要你们藉‘苗疆五恶’之名,吓唬吓唬她们了。”
贾逵见姚天豹未加深责,一颗惶恐不安之心,方始定下,遂将冒充“苗疆五恶”,现身阻挡“双艳”经过,简单扼要述说一遍。
姚天豹听说“天蚕丝网”已毁,神情微变,突施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其不意向贾逵一掌劈去。
“奔雷十八掌”威力惊人,尤以这一式“晴天霹雳”,真个势如石破天惊慢说是近身击出,即使身在一丈距离内,若被掌力击中,也必非死即伤。
贾逵似早已防到这一着,发现对方神情微变,心里已暗自嘀咕,情知不妙了。
姚天豹肩头微动,掌犹未出,贾逵已全身暴退两丈。
这距离,虽不在掌力致命范围之内,也使贾逵感觉一股劲风扑面,如火灼一般痛楚,可见“奔雷十八掌”威力之大。
更由此可见,姚天豹心狠手辣,决心将他一掌毙命!
贾逵不由地惊怒交加道:“姚天豹,你也太过心狠……”
“手辣”二字尚未出口,姚天豹手一抖,“豹尾七煞鞭”已然出手,贾逵已失“天蚕丝网”,手无寸铁,且那“豹尾七煞鞭”,又是姚天豹仗以成名的毒恶兵刃,霸道无比,江湖中的成名人物,丧命在鞭下的不计其数。他这“无名小卒”,怎敢与对方力敌硬拼。
但姚天豹疏忽了极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天蚕丝网”,乃是早在十余年前,“绝情罗刹”萧一娘,用以杀人无算,令江湖人物闻“网”丧胆的奇门兵器,如何会落在贾逵之手。
此人改名换姓,必有隐情。而他不但据有“天蚕丝网”,更会使用,且得心应手,足见与萧一娘之间,必有极深渊源。
“绝情罗刹”萧一娘风流成性,心狠手辣,凡是被她看中,以武力或媚力制伏,被迫一夜风流之后,均遭毒手,无一幸免。因而引起江湖公愤,武林各派高手四出追踪,甚至联手设下陷阱,矢志除此淫妇。可惜直至萧一娘突然销声匿迹,仍未能如愿。
十余年后,“天蚕丝网”却出现在贾逵之手,原因何在。
无论贾逵是什么来历,他若没有两手,绝不可能从萧一娘手中,将“天蚕丝网”据为己有,这是无可置疑的。
姚天豹重用贾逵,除了看中此人身手,尚有四名武功不弱的同伙,更重要的就是贾逵身怀“天蚕丝网”。但他当时不便追问此网来历,以致至今尚未明白此人真实身份。
如今网既毁于“双艳”之手,五人已丧其四,姚天豹认为贾逵已无利用价值,是以决心一掌击毙。
不料雷霆万钧的一掌,居然被贾逵避过。
姚天豹这时才想到过于轻敌,迅速抖出“豹尾七煞鞭”,决心不留丝毫余地,再容对方侥幸死里逃生。
贾逵对姚天豹的翻脸无情,惊怒交迸,但他有自知之明,绝非这“大内三凶”之一的对手,只求能保住性命,已是上上大吉。
眼看姚天豹杀机已动,挥鞭连抖,朝向左方近身攻到。贾逵暗自心惊,仗着身手灵活,急向右方掠身闪避。
姚天豹哪容他闪避,猱身跟进,封死对方道路的同时,豹尾七煞鞭抖成笔直,运足十成真力,以泰山压顶之势,朝贾逵当头砸下。
这等声势和威力,已非“雷霆万钧”,或“石破天惊”能以形容。
贾逵大惊失色,魂飞天外,心知这一鞭虽是当头击下,却暗含无限杀机,无穷变化,万千杀机,无论他如何闪避,也万难躲开鞭势威力范围。
普天之下,任凭是钢筋铁骨之人,也承受不了这当头一击,何况是血肉之躯。
眼看贾逵已难逃一死,束手待毙的千钧一发之际,“豹尾七煞鞭”距离他头顶,尚不及三寸,突然止住了。
鞭不会自行止住,也不是姚天豹于心不忍,突然收鞭,而是硬生生被人用手接住。
接鞭的是个黑衣妇人,年届徐娘风韵犹存。
她不知从何而来,甚至连姚天豹这等绝顶高手,都未发觉她的出现,居然及时出手如电,赤手空拳接了这一鞭。
变生肘腋,姚天豹傻了眼,他简直不敢相信,天下居然有人敢徒手接他这一鞭,而且接个正着。
更惊的是贾逵,他不是吃惊这妇人的功力,而是认出了这张脸。
这张带有几分淫荡之意的俏脸,此时此地出现在贾逵眼前,比“豹尾七煞鞭”的威力,更使他胆破心惊!
姚天豹猛一抽鞭,鞭在妇人手中紧握,居然分毫未动。
七八名“锦衣卫”见状,早已一涌而上,团团围住。
他们不赶来尚好,姚天豹当着这批手下面前,竟连仗以成名的“豹尾七煞鞭”,被那妇人接住,竟然收不回,教他这位总领班,脸上如何挂得住。
情急之下,他运足十成真力,再猛一抖,鞭在那妇人手中,如同生根一般,仍然未动分毫。
姚天豹暗自心惊,色厉内茬地喝问道:“你这女子是谁?胆敢在此放肆!”
妇人充耳不闻,只向惊得面无人色的贾逵冷声道:“哼!今日我终于找到你了!”
贾逵早已失魂落魄,连趁机逃走的勇气都鼓不起,对那妇人简直如同见了鬼魅。
姚天豹再次喝问道:“你放不放手?”
妇人仍然置之不理,突然放开手,姚天豹竟被鞭上传来一股强劲真力,震得踉跄倒退数步。
这一惊非同小可,姚天豹惊得一怔,一时实在摸不透此人来历,更想不出,武林中有功力如此高深的妇人。
在众手下之前,他这堂堂“锦衣卫”总领班,岂能被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妇人吓住。
暴喝声中,姚天豹正待抡鞭出手,那妇人一转脸,两道慑人魂魄的精光,如闪电般自眼中射出,直逼这位大总领班,冷森森道:“我与此人之间的瓜葛,跟你们毫不相干,最好不必介入,否则,可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姚天豹闻言,果然不敢贸然出手,向贾逵一指道:“贾逵是我手下……”
妇人“哦”了一声,目光转向贾逵,不屑道:“难怪找不到你,想不到你为了躲我,竟数典忘祖,连名带姓都改啊!”
贾逵如惊弓之鸟,始终不敢吭气,几乎连呼吸亦告停止。
妇人冷冷一笑,又道:“哼!别说是改名换姓,你就算是改头换面,骨头化成灰,老娘也认得出,‘东西’在哪里,交出来吧?”
贾逵哭丧着脸,仍然一言不发。
妇人威胁道:“他那鞭子虽厉害,大不了是一击毙命。落在老娘手里,可就是欲生不能,欲死不得了!”
贾逵突然情急拼命,出其不意地双掌齐发,向那妇人攻去。
妇人不闪不避,双袖齐抛,竟将对方的掌力化于无形。
这一手神奇功夫,看得众人目瞪口呆,无不叹为观止。
姚天豹不愧是大行家,他看出妇人这手“春风化雨”乃是以柔克刚的佛门禅功,若非功力已至登峰造极之境,绝不敢贸然施为。
而这妇人双袖轻轻一抛,竟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当今武林,佛门弟子中不乏绝顶高手,俗家弟子中也人才济济,精英辈出,而眼前只是个看来并不起眼的妇人。
一个女流之辈,竟身怀佛门绝世武学,且功力则此深厚,她究竟是谁呢?
姚天豹果然心机过人,他闪念之间,由贾逵与这妇人之间的恩怨,以及“天蚕丝网”,突然联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十余年前销声匿迹的“绝情罗刹”萧一娘!
没错,这妇人必是萧一娘,她向贾逵索取的“东西”,也正是那“天蚕丝网”。
姚天豹仍有几分存疑,为求证实自己判断正确,故意试探道:“想不到销声匿迹十余年的‘绝情罗刹’,如今又重现江湖了!”
妇人果然正是那女煞星,她把脸一侧转,仍然冷森森道:“哼!既然知道老妪是谁,还不赶快滚远些!”
姚天豹虽知对方不好惹,却不致闻名丧胆。冷笑一声,不甘示弱道:“嘿嘿,你当年那点虚名,吓得了别人,可吓不了姚某!”
萧一娘不屑道:“姓姚的,别以为你名列‘大内三凶’,官居锦衣卫总领班,又仗国师姚广孝作靠山,像你们这批官宦爪牙,老娘还不看在眼里,惹翻了老娘,照杀不误!”
姚天豹反唇相讥道:“萧一娘,别说大话,今非昔比,你杀得了吗?以前你是仗那‘天蚕丝网’,横行江湖,如今那破网安在?”
萧一娘被问得一怔,如同被利剑穿心,不禁狠狠瞪了姚天豹道:“苗虎,有人代我发问了,你回答吧!”
姚天豹又是一惊,难道眼前这贾逵,竟真是那“苗疆五恶”中为首的苗虎?
苗虎称霸一方,为“苗疆五恶”之首,怎甘屈居人下,充当一名宫中锦衣卫?
而他分明是货真价实的苗虎,为何又同意姚天豹“狐假虎威”计,反而“以真乱假”冒充“苗疆五恶”。
一连串的疑问,使姚天豹满头雾水,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真被搅糊涂了。
事到如今,苗虎并不在乎身份已被揭穿,耽心的是“天蚕丝网”已毁,如何向萧一娘交代。
萧一娘已按捺不住,出手如电,当胸一把抓住苗虎,厉声喝问道:“你说不说?”
苗虎情急拼命一击,乃毕生功力所聚,全力以赴,竟被萧一娘轻易双袖一抛,顿化无形,他哪敢再试。事已至此,索性把心一横道:“‘天蚕丝网’已毁,要杀要剁,你就看着办吧!”
萧一娘闻言,先是一惊,继而狂笑道:“我不信,天下能有人,毁得了我那‘天蚕丝网’!”
苗虎道:“信不信在你,‘天蚕丝网’确实已毁,就毁于昨日清晨!”
萧一娘神情一变,怒问道:“毁网之人是谁?”
苗虎未及回答,姚天豹已别有用心地道:“‘勾魂三艳’中的二人!”
萧一娘又发狂笑道:“哈……你们别在那里一拉一唱,凭那三个黄毛丫头,能毁得了‘天蚕丝网’?老娘闯荡江湖,扬威天下时,她们还在吃奶呢!”
姚天豹故意激将道:“不错,你成名很早,但须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替旧人。”
萧一娘狂妄自负道:“后生固然可畏,老娘这十余载,可也未闲着!”
言下之意,表示她这十余年,虽稍声匿迹,未现江湖,却在苦练武功,比昔日更为精进。就凭刚才露那一手佛门禅功“春风化雨”,足证所言不虚。
令人不解的是“绝情罗刹”萧一娘生性淫荡,心狠手辣。江湖尚且不齿,佛门又怎能容她?
这又是一个谜样的疑问。
姚天豹工于心计,他看出萧一娘身怀绝艺,是以想激怒这女人,借刀杀人,对付那难缠的“双艳”。于是向苗虎一指道:“不信你就问他!”
不料苗虎竟双手急摇道:“不!不!‘天蚕丝网’并非毁于‘勾魂三艳’手中!”
这一着,大出姚天豹意料之外,想不到苗虎为了报复他的翻脸无情,也来个以牙还牙,以毒攻毒。
姚天豹惊怒交进,恨得咬牙切齿道:“你!你……”
萧一娘得意笑道:“我就知道,凭那三个黄毛丫头,能毁得了‘天蚕丝网’?笑话!简直是笑话,哈……”
一阵狂笑之后,突然止笑,向苗虎声色俱厉道:“既非‘勾魂三艳’,那究竟是谁?”
姚天豹已有预感,情知不妙。
果然不出所料,苗虎恶向胆边生,向姚天豹一指道:“就是他!”
“他”字甫出口,姚天豹已出手,“豹尾七煞鞭”以横扫千军之势,攻的不单是苗虎,连萧一娘也算上,真个是“一石双鸟”。
苗虎连招架之功都谈不上,哪有还手之力。萧一娘却是一声怒哼!人随声起,出手快逾闪电,再次以手硬接来鞭。
这次她不仅是“接”,而是“夺”,要以徒手夺下“豹尾七煞鞭”,让对方见识见识,尝尝她“绝情罗刹”的厉害。
敢“空手入白刃”之人,江湖中已属绝顶高手,胆敢徒手硬接这“大内三凶”之一,“奔雷杀手”姚天豹,威震八荒,仗以成名的“豹尾七煞鞭”者?天下能有几人?
姚天豹两次出鞭,均被萧一娘徒手硬接,已是脸上无光。万一鞭被对方夺下,他这一世“凶”名,岂不毁于一旦?
尤其当着众手下面前,他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姚天豹心一横,凝神屏息,将毕生功力,贯注于右臂。
萧一娘虽神色自若,暗中也运足真力,源源不绝传至鞭上,直逼对方。
双方均以内家真力相拼,较上了劲。
围困四周的那些锦衣卫,见状惊得张目结舌,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为他们的总领班助上一臂之力,但谁也不敢贸然轻举妄动。
片刻之后,强弱已逐渐显示出来,萧一娘仍然是神色自若,真力源源不断增强,姚天豹却满脸通红,额头上汗珠如大豆般,直往下流,同时觉出后力不继,正被对方传来的强大压力逼退……
一旁的苗虎,并非“隔山观虎斗”那般轻松,相反地,他比动手的两个人更紧张。纵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但除非是萧一娘与姚天豹同归于尽,否则,双方若有任何一人生存,势必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照情势看来,同归于尽绝无可能,最可能的结果,必然是强存弱亡,“强”者自然是蛰伏多年,重现江湖的“绝情罗刹”。
苗虎最怕的,就是这种结果!
双方强弱已分,胜败立判,苗虎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所等待的唯一逃生机会,就是趁双方生死关头,无暇分身拦阻的一刹那。错失这个机会,他就死定了。
现在,机会已到来。苗虎毫无选择余地,也没有考虑的时间,必须当机立断,决定自己的命运。
对围困四周的那批锦衣卫,苗虎并不放在心上,何况他们的注意力,此刻完全集中于姚天豹,似乎忘了他的存在。
不容再迟疑了,苗虎把握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拔脚就逃。
所谓的“拔脚”,只能以迅雷疾电来形容,其速度之快,连苗虎自己都难以相信。
诚如他所料,萧一娘与姚天豹,正以内家真力相搏,生死关头,根本无暇分身拦阻。那些锦衣卫虽及时发觉,要想拦阻情急拼命的苗虎,却是力不从心。
四五名锦衣卫反应极快,同时飞身拦截,仍然慢了一步,被苗虎趁机突围而去。
就在同时,姚天豹稍一分神,元气不聚,真力立散。顿觉对方一股无比强大之力,由“豹尾七煞鞭”上压来,逼攻内腑。
姚天豹大惊,急以毕生功力所聚,打算护住真元之气,但已力不从心。只觉一阵血气翻涌,口喷鲜血,不支倒地。
四周的锦衣卫见状,无不大惊失色。他们哪还顾到去追苗虎,齐声大喝,一涌而上,奋不顾身地上前抢救姚天豹。
萧一娘对姚天豹及这批锦衣卫,丝毫不感兴趣,她要找的是苗虎,追回“天蚕丝网”,其他的根本不屑一顾。
她本想以内家真力,一举震伤姚天豹,好抽身去追苗虎,想不到这批不知死活的锦衣卫,居然打算跟她玩命,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绝情罗刹”一向杀人不眨眼,虽然销声匿迹多年,不曾开过杀戒,如今杀起人来,仍然是眼都不眨一眨。
姚天豹的“豹尾七煞鞭”已被她夺下,正好“借花献佛”,只见她倒持鞭端,以横扫千军之势,挟一股强劲鞭风,将涌来的十几名锦衣卫,扫得纷纷跌出丈余,倒地不起。
一片惨嚎,那批锦衣卫非死即伤。
萧一娘未曾眨眼,冷哼一声,向伤重倒地的姚天豹道:“等老娘抓回苗虎,再来跟你对质,你们两个之中,总得有一个交回我的‘天蚕丝网’!”
言毕,身形一掠,已然相去数丈。
姚天豹咬紧牙关,全力运气护住内腑,不使真元散失。
他艺出南海,仗着堂兄大明国师姚广孝权势,一向在官场得意,少入江湖。也正因权势显赫,名列“大内三凶”之首,目无余子。加上养尊处优,作威作福,更与酒色结上不解之缘,以致功力大不如前。
练武之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更忌犯酒色。偏偏他自恃武功盖世,自出道以来。在他“豹尾七煞鞭”及“奔雷十八掌”下,尚不曾遇过敌手,不免狂妄自大,目空一切。这些年来,自居锦衣卫总领班要职,酗酒纵色,毫无禁忌,哪还想到江湖之中,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想不到今日遇上萧一娘这女魔头,不但使他在众目睽睽下。栽了个大觔斗,而且栽到了家!
所幸他功力深厚,尚能运气护住真元,否则早已一命呜呼!
姚天豹此刻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能保住自己性命,已属万幸,哪还顾得到那批锦衣卫的死活。
半个时辰过去了,姚天豹才缓过气来。
他缓缓站起,眼光四下一扫,随行的二十余名锦衣卫,全部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非死即伤,令人惨不忍睹。
突然间,他想到了囚车内的两个人,铁石心和王念慈。
放眼望去,原先停在十余丈外的两辆囚车已毁,车内两人都已不知去向!
这一惊非同小可,姚大豹顾不得身受内伤,一个飞身掠至囚车前,只见车毁人去,负责守护的四名锦衣卫,早已身首异处,横尸车旁。
王念慈身受内伤,又被点了昏穴,绝不可能破车而出,杀了守护的四名锦衣卫,将铁石心救走。那又是何人趁虚而入,劫走了他们呢?
显然事情之发生,必在姚天豹与萧一娘以内家真力相搏,所有锦衣卫注意力集中于二人身上之际。
足其他“两艳”追踪而来?或系其他方向人物所为。姚天豹一时无从断言,使他感到茫然了。
天色微曦,四野吹起一阵刺骨的寒风。
官道旁的旷地上,横尸遍地,更呈现一片阴寒恐怖景象。
寒风中,一袭白衣迎风飘动,屹立在横尸遍地之前,宛如幽灵的俊俏少女,正是一路急急追踪来的茅文静。
她虽号称“追魂艳侠”,目睹这血腥景象,也不寒而栗!
茅文静从这批尸体的服装,看出他们是属于大内的锦衣卫。更从两辆破毁的囚车,判断押解的必是铁石心与王念慈。
由此推断,这批锦衣卫是在押解途中,遭遇强敌拦截。对方不但劫走了铁石心与王念慈,而且心狠手辣,来了个赶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
对方是何方人物呢?
绝不可能是“迷魂艳贼”卢玉兰,她追的不是这条路。
江湖之中除了“勾魂三艳”,似乎无人愿与大内诸雄为敌,插手介入此事,不顾一切誓保忠良之后。
唯一的可能,即就是争功的“东厂”,不惜“自相残杀”,从这批锦衣卫手中,劫夺去钦命重犯铁石心,火速押送回京。
但横尸遍地,却唯独不见姚天豹的尸体!
茅文静方自纳罕,暗觉诡异,突见四面八方,涌现出二三十名黑衣人,将她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却是虎背熊腰异常威武,穿一身紫色锦缎劲服胸前绣一虎头,披着黑衣大麾,手中所执,是件虎爪形奇特兵器。
茅文静暗自一怔,虽不识此人来历,却看出那批黑衣人,乃是“东厂”侍卫。
为首之人声如洪钟,出声道:“呔!你这丫头,可是‘勾魂三艳’之一?”
茅文静秀目一翻,昂然答道:“是又怎样?”
为首之人咄咄逼人道:“听说这一路上,‘东厂’伤在‘勾魂三艳’之手的为数不少,我道是甚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只不过是个黄毛丫头!”
茅文静冷哼一声道:“大内的魔爪我见多了,也杀腻了,如果你们想多活几天,就赶快滚开,否则本姑娘可又要大开杀戒了!”
为首之人狂笑道:“哈……小丫头,你的口气倒不小,可惜你徒有‘艳’名,却一点也不解风情!怎么?你没听说过,‘大内有三凶,各人有一功,虎头最风流,床上不倒翁’!”
茅文静怒斥道:“我看你不是风流,是下流!”
为首之人不以为忤,仍然狂笑道:“风流也罢,下流也罢。我们不必斗嘴,只要上床一试,便知是你勾我的魂,还是我让你销魂啊!”
茅文静愈听愈不堪入耳,不禁怒从心起,娇叱道:“大内之中,尽是你这等下三滥角色,难怪朝纲不振,奸贼当道。既然你要试,就试试姑奶奶手中这把剑吧!”
三尺青锋一挺,剑走偏锋,立向对方左侧刺来。
她这一剑够狠、够快,刺的是对方心脏部位。用的是杀手,足以一剑毙命。
若论为首之人的体型,应属“尾不大掉”之类,其实不然,他的身手不但矫捷灵活,出手也相当干净俐落。眼见三尺青锋当胸刺来,他只将手中“虎爪”轻拨,已然拨开长剑,化解危机。
“虎爪”乃纯钢打造,足有五十斤以上重量,属于重兵器。就这轻轻一拨,即将茅文静的长剑拨开,震得剑身发出“嗡嗡”不绝之声。
茅文静虽暗自一惊,但她岂甘示弱,拧身错步,一招“倒剖犀牛”,追魂剑的森森剑锋,悄然无声息地,从她腋下反撩而出。
这一剑更狠,更快,若是换了别人,必然被她攻了个措手不及。但那为首之人,乃是“大内三凶”之一,江湖人称“虎头太岁”的段虎。
此人虽属外家高手,却仗天赋异秉,力大无穷,武功不在“奔雷杀手”姚天豹之下,可惜他没有个大明国师的堂兄为靠山,纵然职位高居“东厂”“二档头”仅次于“大档头”之下,却处处得让姚天豹三分。
茅文静在“赤松关”,曾遭遇“奔雷杀手”姚天豹,交手之下,不但未占上风,且因一时疏忽,致使铁石心与王念慈,双双落在此人之手。这在她的江湖阅历中,可说从未栽过如此大的觔斗。
适才听对方的口气,分明又是“大内三凶”之一,既有前车之鉴,茅文静哪敢再掉以轻心。是以她顾不得江湖道义,突施这阴狠毒辣之招,打算来个出奇制胜。
不料段虎臂力惊人,“追风虎爪”虽是重兵器,在他手中却匕首般轻巧灵便。只一回挡,又将来势险恶的一剑荡开。
接连两招,段虎只能算是招架,尚未发动攻击。
而茅文静在剑法上的造诣,纵观当今武林之中,尚无人能相提并论。居然连出奇招险式,均被对方轻易化解,实出她意料之外。
她真有点不信邪,更不服这口气,“勾魂三艳”竟会当真栽在“大内三凶”手里!
剑锋一拨,正待发动快攻,孰料段虎已先发制人,抡起“追风虎爪”挟一股无比威猛之劲,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茅文静罩在虎爪威力之下。
虎爪带起虎虎风生,确具先声夺人之势,尤其那虎爪攻近之际,突见五爪齐张,更令人不寒而栗。
茅文静什么样的阵势未见过,哪会被对方的“虚张声势”吓住,否则她这“勾魂艳侠”,岂不成了徒具虚名。
三尺青锋在手中一紧,剑发如迅雷疾电,“刷刷刷”一连三剑,寒芒中化出朵朵剑花,迎向对方“虎爪”。
段虎见她不退反进,正中下怀,自恃臂力奇大,使用的又是重兵器,这一相交,不将对方的长剑砸飞折断,也必使茅文静的虎口震裂,才知道他这一身外家功力的厉害。
可惜他估计错误,而且错得离了谱。他练的是外家功夫,与茅文静所习内家真力相较,虽各有千秋,实际上却略逊一筹,加之对方手中的“追魂剑”,乃是削铁如泥的罕世神剑,萧一娘的“天蚕丝网”尚且被毁,一柄精钢打造的“追风虎爪”,又算得了什么。
轻重两件兵器相击,星火四溅,段虎突觉手中份量一轻,情知有异,急忙倒纵两丈,一看那“追风虎爪”,五爪已被齐齐削断,只剩下半截掌托,连着三尺来长的铁棍手把!
段虎不禁惊怒交加,不!只能说是惊,因为尚未及发怒,茅文静已挺剑暴进,欺身直逼眼前。
来势之快,无以伦比。段虎情急之下,唯有以手中铁棍手把迎敌。
茅文静连日来大开杀戒,丧命在她剑下的“东厂”“锦衣卫”“铁衣卫”三方面人马,已然不知其数。这批大内鹰爪,虽是死有余辜,不足惋惜,他们却也是职责所在,奉命行事。她毕竟是“勾魂艳侠”,而非萧一娘那等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女煞星之流。人杀多了,手也会发软。此刻她不想再多沾血腥,只打算露一手让对方开开眼界,知难而退。
寒芒连闪,一招化作数式,剑锋过处,只听得“呛呛呛”一阵脆响,段虎用以迎敌的“无爪铁把”,已被利剑削为数段,每段五寸,长短分毫不差。而他手中仍握着的“把柄”,也正好是五寸!
段虎这一惊,几乎胆破心碎,更惊的是,就当他惊惶失措之际,寒气直逼眼前,三尺青锋已抵向咽喉。
茅文静只需再向前递进分寸,段虎的咽喉便告刺穿,但她却突然止住,吓得这“虎头太岁”魂飞天外,一身冷汗。
四周的二三十名“东厂”侍卫,眼看他们的“二档头”被刺,无不大惊失色,正待奋不顾身出手抢救,却被茅文静喝阻道:“谁敢轻举妄动,我就先要他的命!”
侍卫们闻言一怔,面面相觑,全部傻了眼。
段虎往日的威风,已荡然无存。但当着众侍卫,他不能贪歪,故意装出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道:“杀吧!你还犹豫什么?”
茅文静双眉一剔,冷声道:“你真想死,不见得吧!”
段虎狞声道:“莫非你不敢?”
茅文静冷哼一声,状至不屑道:“本姑娘要是不敢,也就不会与你们这批大内鹰爪为敌了。杀你,不过是举手之劳,替百姓多除一害!”
段虎是老江湖,老奸巨猾,听出对方似乎无意杀他,不禁胆气立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下手?”
茅文静冷然笑道:“本姑娘剑下,向来不杀无名小卒。如果你真想死,不妨报上名来,让我衡量一下,值不值得下手,免得污了我这把剑!”
段虎强自一笑道:“嘿嘿,想不到名震江湖的‘勾魂三艳’中人,也是如此孤陋寡闻,居然连我这‘大内三凶’之一,人称‘虎头太岁’的段虎都不识得么。”
他报出的名号,并未吓住对方,甚至毫不惊讶。茅文静只是淡然置之一笑,问道:“大内之中,你所任何职?”
段虎昂然答道:“‘东厂’二档头!”
茅文静“哦”了一声,继续问道:“你只不过是‘二档头’?那‘大档头’又是谁?”
段虎沉声道:“你不必问,若不趁早置身事外,别淌这个浑水,早晚你会遇上他的!”
茅文静的三尺青锋一抬,抵住对方下巴,冷声道:“你听着,本姑娘今日纵然放你一条生路,你也不过是多活几日,迟早还落得像他们一样的下场!”
说时,向横尸遍地的锦衣卫一指。
段虎一怔,诧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茅文静从容不迫道:“哼!你们这批大内鹰爪,‘东厂’、‘铁衣卫’和‘锦衣卫’,分三路紧迫忠良之后铁公子,明为奉命行事,合力追截钦命重犯。暗地里为了争功,不惜自相残杀,这遍地尸体,就是铁证。我说你早晚会遭到同样下场,难道不对吗?”
段虎又是一怔,情急道:“你以为这批锦衣卫,是我们杀的?”
茅文静故意反问道:“难道不是?”
段虎矢口否认道:“不,绝非我们所为!”
其实茅文静也明白,段虎只不过是“东厂”的二档头,虽名列“大内三凶”之一,刚才一交手,使之试出,此人的功力,远不及那“奔雷杀手”姚天豹。
横尸遍地的锦衣卫,是由姚天豹亲自率领,押送铁石心与王念慈回京,怎么可能被虚有其表的段虎拦截下,而且赶尽杀绝。
尸体中,唯独不见姚天豹,此事更有蹊跷。
同时,段虎若是得手,劫得两名重犯,势必急急押送回京报功,为何留在此地?
茅文静决心要了解真相,以便追查铁石心与王念慈去向,以及究竟落入何人之手,是以故意追问道:“‘勾魂三艳’并未杀他们,倘非你们自相残杀,乃是何人所为?”
段虎急声答道:“我要知道,就不必在此守株待兔了!”
茅文静的剑一紧,逼问道:“你是真的不知情?”
段虎断然道:“绝不知情!”
茅文静急于追查铁石心与王念慈下落,不愿在此耽误时间,遂道:“本姑娘今日放你一马,最好就此回京。否则,下次若再撞在我手里,那你就死定了!”
言毕剑一收,身形疾掠而去。
四周的侍卫哪敢阻挡,眼睁睁看着一团白影,如脱弦之矢射向远处,稍失在官道尽头。
段虎这才如释重负,惊魂甫定,开始默默思索起来。
当他率领手下二三十名侍卫,一路急起直追赶来,发现横尸遍地的惨景时。首先闪现的第一个意念,就是认为必是“勾魂三艳”所为。
就在这时,遥见一条白影疾奔而来,他们立即四下藏身埋伏。
茅文静出现了,也为这景象所震慑。
段虎过于自负,也过于轻敌。自恃武功高强,臂力过人,而且人多势众,哪把一个年轻姑娘看在眼里。
结果一经交手,他才发觉看走了眼,“勾魂三艳”果然名不虚传,不是好惹的。
既然不是“勾魂三艳”所为,又会是何人呢?
由于茅文静方才的那番话,提醒了段虎,使他突然想到一个人,就是并未名列“大内三凶”之内,武功却高深莫测,在“铁衣卫”中被公认为第一高手的“秦无名”。
此人身在“铁衣卫”中,并无官职,完全属于特殊身份。任何人的帐都不买,只直接听命于国师姚广孝,连姚天豹也不敢招惹他。
“秦无名”头名思义,绝非他的真名。整个大内之中,恐怕除了姚广孝之外,无人知其来历。
但他的一身武功,即使狂妄自大的姚天豹,也自叹弗如,对他不得不礼让三分。而此人个性孤傲怪僻,冷酷无情,则是有目共睹,众所皆知。
姚广孝看中是他一身惊人武功,视为手中王牌,轻易绝不派他出马。只有遇上特别棘手事件,才会派出秦无名。
如今为了追截铁石心,大内已派出大批人马,出动了“东厂”,“锦衣卫”与“铁衣卫”三方面的精英。不料“勾魂三艳”誓死力保忠良之后,一路上,使大内高手损兵折将,伤亡惨重,结果仍然未能截获钦命重犯。
在此紧急情势之下,姚广孝安能不打出手中“王牌”,派秦无名出马。
也唯有秦无名出马,才有此能耐,而且敢做敢当。不顾一切后果,从以姚天豹为首的锦衣卫手中,劫去钦命重犯,回京去覆命!
段虎这番判断,可说只猜对一半,秦无名果然已亲自出马赶来,趁机“顺手牵羊”,出手击毙守护囚车的四名锦衣卫,神不知鬼不觉地,劫走了铁石心和王念慈二人。
但是,这遍地尸体,却非秦无名所为,而是萧一娘的杰作!
段虎想到秦无名,心凉了半截。如果铁石心已落在此人手中,谁还能跟他争功?
别看这“虎头太岁”外型粗犷,却是粗中有细,极工心计。转念之间,已然有了主意。这份大功,他绝不能失之交臂,眼睁睁看秦无名轻易得去。如今之计,只有尽速找到姚天豹,合力对付那“铁衣卫”中的第一高手。
根据眼前的情况判断,姚天豹所率领的这批锦衣卫,显然已全军覆没,唯独不见他的尸体,可能仅以身免,甚至身受重伤。
果真如此,则姚天豹必是逃命至某处,正在自行疗伤,否则就是独自回京增援,或向他的堂兄告状了。
姚天豹是目眦必报之人,若是钦犯自他手中被劫走,岂肯轻易甘休,势必重整旗鼓,赶在入京途中,等着拦截秦无名,来个以牙还牙,夺回那铁石心。
“东厂”与“锦衣卫”之间,一向各自为政,互不相干,即使同列“大内三凶”的他们三人,也是面和心不和,私底下勾心斗角。如今姚天豹是孤掌难鸣,正需要人手相助一臂之力。段虎虽在茅文静剑下栽了觔斗,所幸未损一兵一卒。此时若能找到姚天豹,自告奋勇相助,岂非正是时候?
段虎颇有自知之明,凭他一个“东厂”二档头,既惹不起秦无名,也无此能耐。惟有与姚天豹联手,才能争得此一大功。
因为,姚天豹有堂兄撑腰,他惹得起那位“铁衣卫”第一高手。
主意既定,段虎立即命两名手下,飞马入京,向“大档头”告急。他自己则带着所有侍卫,向附近一带,分头找寻姚天豹。
这批人匆匆而去,留下遍地尸体。
天色已明,陈尸遍地之处,虽不在官道上,是距官道十余丈外的旷地,仍不免被往来之人发现。
这等“大屠杀”场面,令人触目心惊,谁还敢逗留下来看热闹。于是,不久之后,惊动了地方官,急率大批人马赶来察看。
就在这时,又见一批人马匆匆而来,为首之人,身穿东厂服饰,正是那位死里逃生的“甘大人”。
他们一行停在官道上,放眼看去,认出那批死者是锦衣卫,似乎不关痛痒,继续前进,浩浩荡荡而去。
疾行中,又见尘烟滚滚,一骑快马风驰电掣,从后面急急赶来。
甘大人闻声回首一看,认出是“自己人”,急命停止前进。
飞马而来的,是个健壮中年,一收奔势,勒马上前,向甘大人抱拳一施礼,近身一阵耳语。
甘大人不禁动容道:“好极了,任何代价,在所不惜。你去给他们回话,事成之后,我另有重赏!”
中年壮汉恭应道:“是!在下这就去通知他们。”
甘大人目送壮汉掉马飞奔而去,顿时转忧为喜,喃喃自语道:“花些钱财,就可以扭转乾坤,坐享其成,我又何乐而不为呢?哈哈……”
一名侍卫拨马趋前,轻声问道:“甘大人,‘丐帮’的人答应了?”
甘大人喜形于色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些臭要饭的穷叫化子,只要有钱,还会不为我卖命!”
侍卫连声称是,然后把眉一皱,耽心道:“不过,属下是恐怕那批穷叫化子,办不了大事,岂不……”
甘大人充满信心道:“你不要小看了‘丐帮’,他们不但耳目众多,势力遍及各地,而且帮中卧虎藏龙,不少绝顶高手。最重要的,是他们行动不惹眼,不致别人注意。只要他们守住入京各处要道,钦犯必被拦截下来!”
侍卫谄媚道:“甘大人果然高明,属下钦佩之至!”
甘大人自鸣得意道:“常言道:匹夫之勇不算勇,姚天豹那般人,只会凭武力蛮干,比起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朽,他们还差得远呢!哈哈……”
侍卫又把眉头一皱道:“甘大人,说到姚总领班,刚才道旁那批死的锦衣卫……”
甘大人正色道:“昨夜他原已得手,不仅掳获钦犯铁石心,而且锦上添花,劫了‘勾魂三艳’之一。事隔一日,如今他却全军覆没,钦犯得而复失。由此可见,强中自有强中手,有勇无谋是成不了气候的?”
侍卫又连声称是道:“甘大人,何以见得,钦犯是落在大内之人手里,而非‘勾魂三艳’中的两艳救去?”
甘大人一副料事如神的神气道:“昨夜我们曾亲眼目睹,那‘勾魂艳侠’茅文静,并非姚天豹对手。即使加上‘勾魂艳贼’卢玉兰,合二人之力,也不足以使他们全军覆没,何况她们是分道扬镳,就更孤掌难鸣了。”
侍卫连连点头道:“大人所见甚是!”
甘大人沉思一下道:“如果不出我所料,恐怕是‘大档头’或秦无名亲自出马了!”
侍卫惊诧道:“甘大人,万一是‘大档头’,我们岂不成了自相……”
“残杀”二字出口,甘大人已脸色一沉,怒斥道:“胡说!钦命重犯在逃,兵多分路追截,谁抓住就是谁的功劳,什么叫自相残杀?哼!”
侍卫吓得面无人色,噤若寒蝉,哪还敢再吭气。
甘大人怒哼一声,一打手势,这一行又继续浩浩荡荡前进了。
茅文静必须找到“活口”,唯一死里逃生的姚天豹,才能知道铁石心和王念慈的下落。她疲于奔命,寻遍了方圆数十里之内,仍然毫无发现。
不但未见姚天豹的踪迹,甚至连大内派出的各路追兵,居然也未遇上一个,这些人都躲起来了不成?
绝不可能,他们奉命迫截钦命重犯铁石心,志在必得,岂能就此罢手,徒劳无功而返?
茅文静突然想到,必是自己追赶的路线不对,各路人马已然转移目标,集中到另一条路上去了。
念及于此,不禁想到卢玉兰落了单,孤掌难鸣,岂能应付得了那批大内鹰爪?
她不禁忧心如焚,犹豫不决起来,一时无从决定,究竟应该继续寻找姚天豹?还是赶去接应卢玉兰?
这个决定实在太难,如同“押宝”一样,“大”或“小”,“单”或“双”,押下去就注定了输赢。而她没有第二次“翻本”的机会,所以只能赢,不能输。
以往,无论任何重大的决定,她都能冷静地当机立断。自昨夜一时疏忽,为姚天豹所逞竟掳去铁石心和王念慈,加上追踪时的判断错误,坐失抢救良机,使她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越是缺乏信心,越是患得患失,也就越不敢贸然“下注”了。
此刻茅文静所站之处,在一处绝峰伸出的平岩之上,居高临下,极目远眺,方圆十里之内的动静,尽在眼下。
正当她六神无主,犹豫难决之际,突然若有所见,使她精神为之一振,密切注意远方的动静。
那是在数里之外,出现一个小黑点,正以快速移动,看似一人在以绝顶轻功疾掠而来。
黑点由远而近,由小而大,不消片刻之间,已然掠近绝峰之下。
茅文静已可看清,以绝顶轻功疾掠而来的,是个全身黑衣的中年妇人!
她虽不识这黑衣妇人,但凭这一身轻功,已在向以轻功著称的卢玉兰之上,可见来人绝非凡俗之辈。
茅文静自认江湖阅历够深,见多识广,一时却看不出此妇施展的是何等身法,更遑论是她的来历了。
妇人在绝峰下身形一收,抬头举目眦望,突然拔身而起,一跃数丈,按连几个起落,竟以武林罕见之“平步登天”身法,由光滑陡削的石壁直上绝峰!
茅文静暗自一惊,急忙就近藏住身形。
妇人掠上绝峰,落足之处,还是那片突出的平岩。
地面距平岩足有百丈开外,妇人居然如履平地,气不喘,面不改色。
茅文静暗忖道:“莫非她早已发现我,是冲着我而来?”
她只是心里在想,并未说出口,不料那妇人竟似她肚里蛔虫,居然冷声道:“不错,你猜对了,我是冲着你来的!”
茅文静大吃一惊,想不到这黑衣妇人,竟能洞悉别人的思想,简直令人不可思议,不敢相信!
妇人未见动静,又冷声道:“你还不快现身出来?”
茅文静只得现身而出,面对黑衣妇人,诧然问道:“你是谁?”
妇人置之不答,打量茅文静两眼,始感叹道:“唉,岁月不饶人,想当年我也曾像你一样的娇艳动人呢?”
茅文静听得一怔,追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妇人强自一笑,自我解嘲道:“你看不出?我只是个所谓的半老徐娘,明日黄花!”
茅文静见她答非所问,不禁啼笑皆非道:“好吧,不管你是谁。刚才你说,是冲着我而来,请问冲着我什么?”
妇人似笑非笑道:“冲着你比我先在这里!”
茅文静诧然道:“哦?我先来这里,碍着你了吗?”
妇人摇摇头道:“没有,不过你既比我捷足先登,早一步来了这里,那你就告诉我,在我来此之前,见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
茅文静不亢不卑道:“你我素不相识,我的事,跟你大概也是风马牛不相干,又何必告诉你呢?”
妇人脸色一沉,似要发作,但随即又缓和道:“算了,你不说也罢,我何苦为难你这女娃娃!”
言毕,掉头欲去,却又回转身来,向茅文静端详片刻道:“你这女娃娃,能独自登此绝峰,想必身手不凡,莫非就是江湖所传的‘勾魂三艳’之一?”
茅文静坦然答道:“不错。我叫茅文静,江湖之中称我‘勾魂艳侠’。”
妇人“哦”了一声,不动声色道:“可惜你这女娃娃,迟生了二十年,否则,‘勾魂’配‘绝情’,我们倒真是‘绝配’呢!”
“绝情”?这大概是妇人的名号吧?
茅文静暗自一怔,一时实在想不起,江湖之中,有那一位中年妇人的名号,冠以“绝情”二字,除非是多年之前……
念犹未了,妇人突然冷声喝问道:“女娃娃,我的‘天蚕丝网’,可真是被你们所毁?”
此言一出,顿使茅文静大吃一惊,方才她所想到的,就是二十年前突然失去踪迹的“绝情罗刹”,只是不敢肯定,此刻一听妇人间起“天蚕丝网”,那就毫无疑问。眼前这黑衣妇人,正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萧一娘了。
茅文静力持镇定道:“原来你就是‘绝情罗刹’萧一娘?”
萧一娘怒哼一声道:“不必管我是谁,回答我的问题!”
茅文静一见对方脸色不对,立即暗自戒备,同时反问道:“谁告诉你,‘天蚕丝网’为我所毁?”
萧一娘直截了当道:“大内鹰爪,‘奔雷杀手’姚天豹!”
茅文静又是一怔,心想:持用“天蚕丝网”之人,乃是冒名“苗疆五恶”的为首者,姚天豹,并不在场,何以知道网被她与卢玉兰所毁?
此刻她正想遍寻姚天豹不见影踪,灵机一动道:“哼!此人信口开河,胡言乱语,你居然会相信!”
萧一娘微微点头道:“我也不相信,天下能有人破得了我的‘天蚕丝网’!”
茅文静暗自窃笑,心想你那“天蚕丝网”,如今早已“柔肠寸断”,成了两只破网!
但她故意念声道:“姚天豹好毒辣,自己想把‘天蚕丝网’据为己有,居然嫁祸于人!”
萧一娘急问道:“你说‘天蚕丝网’未毁?”
茅文静表情逼真道:“当然未毁,不信你就把姚天豹找来,跟我当面对质?”
好个聪明机伶的茅文静,就这三言两语,便使萧一娘信以为真。其实她的目的,是想利用这女魔头,逼出姚天豹来。
萧一娘沉思一下,忽问道:“你可见过苗虎?”
茅文静从未听过此人之名,不禁反问道:“苗虎是何许人?”
萧一娘冷声道:“好个女娃娃,实在太嫩,连‘苗疆五恶’之首的苗虎,都不知是何许人,还闯什么江湖,不如早些找个汉子嫁了吧!”
茅文静脸上一红,微露窘色道:“‘苗疆五恶’之恶名,我早已久闻,只是我见过的,却是假冒他们恶名之人!”
萧一娘冷然一笑道:“其他四人或是假冒,苗虎却是真的。不过,他为了躲我,不但改名换姓叫贾逵,居然卖身投靠在大内之中,以求庇护!”
茅文静听得似懂非懂,懂的是那“苗疆五恶”,原来是一真四假。不懂的是苗虎既为“苗疆五恶”之首,已然改名换姓,为何又反而“以真乱假”,“以假乱真”,自己居然假冒自己?
萧一娘看出她的困惑之情,补充道:“苗虎之所以改名换姓,藏身大内锦衣卫中,就是怕被我找到,索讨当年被他盗去的‘天蚕丝网’!”
茅文静不禁好奇道:“哦?凭他那点能耐,能从你手中盗去‘天蚕丝网’?”
萧一娘恨声道:“此人不但擅于邪术,而且诡计多端,我……唉!不提也罢,提起他来,我真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茅文静见她两眼充满杀机,令人不寒而栗。不由地暗自心惊,苗虎只因盗取了她的“天蚕丝网”,就被恨之入骨,一旦获知真相,知道“天蚕丝网”是毁于茅文静与卢玉兰之手,岂会轻易放过她们?
念及于此,茅文静突觉心往下一沉,手心直冒冷汗!
萧一娘并未察觉出茅文静的不安,她心中充满了恨!恨!恨!
她恨男人,恨无情无义的男人,更恨天下所有的男人!
不愿提及的往事,却似洪水般涌上心头,无情地啃噬着她的整个思维,灵魂,甚至生命……
萧一娘突然双手抱头,形同疯狂地嘶叫道:“我不是女魔头!不是女煞星!不是……”
茅文静为萧一娘的失常所震惊,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萧一娘猛一抬头,出其不意伸出双臂,两手按在茅文静肩上。
茅文静冷不防大吃一惊,正待出手应变,发现萧一娘并无敌意,始未出手。
萧一娘泪光闪动,双手连连摇着茅文静两肩,无助地问道:“你相信吗?我真的不是个坏女人,真的不是……”
茅文静微微点头,如同哄小孩地道:“我相信!我相信你不是坏女人……”
萧一娘似感无限欣慰道:“对!只有女人,才能真正了解女人!”
茅文静强自一笑道:“也许吧,可是到目前为止,我还不能完全了解我自己。不过,我相信,当我到了这个年纪时,我会了解得比现在更多些。”
萧一娘如同遇到了知音,连声赞同道:“对对对,我像你这个年纪时,也是少不更事,茫然无知,否则也不会上那臭男人的当,落得我恶名满天下了!”
茅文静听萧一娘的口气,似对男人怀有极深成见和敌意,不禁好奇问道:“你说上个男人的当,可是指那盗去‘天蚕丝网’的苗虎?”
萧一娘恨声道:“哼!他还不配!不过,我承认,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的,苗虎就是个‘鬼’!”
说到恨处时,情绪至为激动,双手不由一用劲,顿使茅文静痛澈心肺,而萧一娘却浑然未觉。
茅文静忍不住失声叫道:“哟,前辈,你捏得我好痛……”
萧一娘这才发觉自己失态,急忙放开双手,轻喟一声道:“唉!女娃娃你我在此相遇,总算有缘。既然你对我以前辈相称,我这做前辈的,不能不给你这晚辈一份见面礼儿……”
说着,不等茅文静婉拒,已自怀中掏出个红缎绣花小锦囊。
茅文静急道:“前辈不必……”
萧一娘却不由分说,硬将锦囊塞在茅文静手中,正色道:“女娃娃,你要是不收下,我会生气的!”
茅文静也不知锦囊中是何物,只好勉强收下道:“多谢前辈厚赐,晚辈实在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呢!”
此话一点不假,她由衷而发,因为她旨在找寻姚天豹,不惜捏造谎言,想利用萧一娘逼出姚天豹来,不想这杀人不眨眼的一代女魔头,居然对她一见如故,视为知音,岂不令她深感愧疚心。
萧一娘欣然一笑,郑重道:“女娃娃,你别小看了这个锦囊,其中所藏三种黑色丸丹,吞服一颗,即时如同死人,经十二个时辰,届时自然‘复生’,安然无恙,只因我身边别无他物,以此相赠。你可备而不用,必要时吞服一颗,足以瞒过强敌,以为你已死亡。”
茅文静虽不想当真用上此丸,倒也觉得颇为好玩有趣,于是将锦囊藏在怀中,再次向萧一娘谢道:“多谢前辈,此物我将珍藏,永留纪念。”
萧一娘忽又冷声道:“女娃娃,你要记住,我萧一娘一生恩怨分明,等我找到苗虎或姚天豹,跟你当面对质时。如果你所言不实,我绝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茅文静听得心头一震,力持镇定道:“前辈放心,我也急于找到他们呢?”
萧一娘确实与常人不同,她似乎只管自己的事对别人的事从不过问,照理说,至少她得追问茅文静,与姚天豹之间有何瓜葛,但她不问,只是淡然一笑道:“好吧,我们各人去办各人的事,后会有期!”
最后一字方出口,她已掠身而起,由平岩向绝峰下飘去。
以“飘”形容萧一娘的纵落身法,可谓最恰当不过。茅文静站在平岩边缘,低头下看,只见她双臂齐张,利用两只宽大衣袖之阻力,减低下落之势。看似巨鹰敛翼而降,黑衣在空中飘动,身体却是缓缓飘落。
这一身轻功,看得茅文静叹为观止。
同时,萧一娘临去的最后两句话,言犹在耳:“如果你所言不实,我绝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事实上,茅文静说的并非实话,一旦与姚天豹当面对质,教她如何向萧一娘交代?
念及于此,茅文静不由地打了个寒栗,心里直发毛。
她不禁万分后悔,恨不得追上萧一娘,说明实情,但萧一娘的身影,早已去远,消失在一望无垠的旷野。
此刻茅文静已无暇考虑以后的事,当急之务,是尽速找到姚天豹,而且必须抢在萧一娘之先,才能获知铁石心与王念慈的下落。
但,问题又来了,究竟是继续在这一带找姚天豹,还是赶去接应卢玉兰呢?
苦思之下,她终于当机立断,决定在这地区之内,继续寻找姚天豹。
因为刚才听萧一娘的口气,显然已见过姚天豹,否则她怎会指出“天蚕丝网”被“勾魂三艳”所毁,是姚天豹告知她的?
更由官道旁,旷地上横尸遍地,可以看出必是萧一娘所为。除她之外,何人有此能耐,且下手毫不留情,来个赶尽杀绝。
何况那批锦衣卫,是由姚天豹亲自率领,他若非先为萧一娘所伤何致全军覆没。
茅文静找出了结论,姚天豹遇上萧一娘,必已身受重创。既然重伤在身,就走不远,势必觅一隐蔽安全之处,自行疗伤保命。
铁石心与王念慈,是在押送回京的途中,为人所劫去。究系何人,自然只有姚天豹清楚。
天下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就当茅文静离开平岩,纵落绝峰而去之时,距离七八丈外,从一处峭壁的石缝里,却藏着个如惊弓之鸟的人,正是那“苗疆五恶”之首的苗虎!
以茅文静与萧一娘,这两位绝顶高手,居然未察觉七八丈外,石缝中藏着个人,可说是绝无可能之事,也许是苗虎命大,命不该绝吧。
如果当时被萧一娘发现,他还有活命?
苗虎全身已被冷汗浸湿,虽然明知茅文静与萧一娘已离去仍然不敢动弹,惟恐她们去而复返。
等了约半个时辰,未见任何动静,苗虎才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从石缝中挤身出来。
躲过这一劫,可真是侥天之幸,苗虎虽再度死里逃生,仍然心有余悸两腿发软,竟然直立不起。
好不容易,双手扶着石壁,总算勉强站起,一步一步挪向平岩。极目四眺,一望无垠的辽阔旷野,哪见半个人影。
天下有两种人最可悲,一种是贪生怕死,一种是活得不耐烦。偏偏苗虎是既怕死,又活得不耐烦,此话怎么讲呢?
蚂蚁尚且惜生,何况是人。尤其苗虎两次死里逃生,命不该绝,可说是他命大。照说他应该尽速远走高飞,找个安全地方藏身才是。偏偏他把刚捡回的一条命,不知善自珍惜,竟心犹未死,仍想兴风作浪,岂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但他又怕死,否则又何必改名换姓,藏匿在大内之中。
这些年来,苗虎为逃避萧一娘的报复,易名混迹在锦衣卫中,对于大内情况,了若指掌。他知道在目前情势之下,胆敢从姚天豹手中,顺手牵羊扨去铁石心的,除那秦无名之外,绝不作第二人想。
秦无名又是何许人?
就凭“无名”三字,便可断言他与苗虎一样,用的是假名。
江湖中人常道:“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以示英雄本色,大丈夫敢做敢当之豪气。
而秦无名不敢以真名实姓告人,显有隐衷,极可能与苗虎同病相怜,是在逃避什么。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他躲避之人,必是劲敌,否则凭他那一身高深莫测武功,又何必投靠在大内之中?
苗虎曾暗中观察,怀疑那秦无名,可能即是当年江湖风云人物,成名极早,却似昙花一现,于二十多年前,突然消失无踪之“无情书生”单无双。
“无情书生”单无双失踪不久,江湖便出现了“绝情罗刹”萧一娘,这二人一隐一现,两者之间有何牵连?
苗虎一时想像不出,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一旦他落在萧一娘手中,连求死都不会让他痛快!
因而,除非能置萧一娘于死地,始永绝后患。否则他纵然逃往天涯海角亦将永无宁日。
萧一娘销声匿迹多年,如今复出,武功之高又足睥睨武林,姚天豹尚且不堪一击,谁又能置这女煞星于死地?
苗虎苦思之下,终于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勾魂艳侠”茅文静!
茅文静在离开绝峰平岩之后,又在方圆数十里之内,再度展开搜索。因她不知有秦无名其人,一脑门要找的是姚天豹。
等她疲于奔命,搜遍整个地区,仍然毫无发现,始猛然想到,铁石心与王念慈,必是落在大内鹰爪之手,无论是“东厂”,“锦衣卫”或“铁衣卫”哪一拨人马,则毫无疑问,必然是急急押送回京。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非找姚天豹不可?何况押送钦命要犯,定然大批人马浩浩荡荡,声势浩大,目标也就极易发现。
这个判断可就错了,秦无名虽属大内之人,却一向单独行动,纵然押送铁石心回京,也绝不愿求助于任何人。
茅文静一念之差,又导致“误入歧途”。
一路追下去,始终未发现大内之人马,茅文静不禁暗觉事有蹊跷。莫非是“绝情罗刹”萧一娘的出现,将所有追赶铁石心的各路人马,全都吓跑了?
这似乎不太可能,纵然萧一娘武功再高,手段再狠毒,但大内鹰爪人多势众,且不乏江湖高手,如姚天豹之流,岂会“因噎废食”,只为一个重现江湖之女煞星,而置皇命于不顾
更何况大内精英倾巢而出,对铁石心志在必得,绝无轻言放弃追缉之可能!
“赤松关”一时疏忽,致让姚天豹趁虚而入,劫去铁石心,又复以声东击西诡计,劫持王念慈而去,至此又是整整一昼夜。如今二人下落不明,且毫无发现,茅文静的忧急心情,可想而知。
眼看日又西沉,暮色已起,连萧一娘亦不知去向,真个使茅文静心急如焚,方寸大乱。
一阵疾奔,暮色苍茫下,遥见数里外一片镇集,约有千户以上,显然是一大镇。
茅文静自昨夜到此刻,滴水未进,虽说不觉饥渴,却已感到筋疲力尽,两条腿儿又酸又累。
她加紧急奔,来到了镇上。
夜幕已垂,华灯初上,镇上熙熙攘攘,倒有一番热闹景象。
茅文静开始并未留意,及至发现大街小巷,到处可见三三两两,衣衫不整的乞丐,方觉情况有异。
凭她的江湖阅历,一眼就看出,他们是“丐帮”的人物。
“丐帮”来这镇上,凑什么热闹?
经验告诉她,除非有重大事故,绝不会有此现象!
此时此地,“丐帮”突然大批出现,莫非与铁石心有关?
“丐帮”又称“穷家帮”虽由一群苦哈哈的“叫化子”组成,其中亦不乏武林高手,江湖异人。由于人多势众,且极重江湖道义,故在武林中占有一席之地。
茅文静不禁芳心窃喜,盖因铁石心逃出京城,稍息不胫而走,早已惊动江湖。“丐帮”大举出动,势必是仗义抢救忠良之后。她倒并不指望,这群“叫化子”对她有所帮助,而是看此情势,铁石心与王念慈可能就在此镇。
她既不便贸然拦路追问,只得先找个地方歇脚,冷眼旁观,看他们有何动静,再作计议。
“顺风楼”临街而设,店内高朋满座。茅文静入内,迳自找个空桌坐下,秀目电扫,并未发现大内鹰爪。
堂倌走过来。招呼道:“这位姑娘,要吃点什么?”
茅文静根本忘了饥饿,心不在焉道:“随便替我来几样……”
正说之间,突见门外人影一闪而过,使她不由地心神一震。
就这一眼,她已认出经过店外之人,正是那苗虎!
茅文静顾不得众目睽睽,霍地起身离座,迅速追了出去。
苗虎回头一看,见茅文静追出店来,正中下怀,立即故意拔脚狂奔。
茅文静哪容他逃走,急起直追。使得街上熙攘的行人,纷纷闪避,报以诧异的眼光。
一路追至镇外,苗虎突然止步回身,等着茅文静追近,朗声道:“姑娘何必紧迫不舍,在下又不打算逃呢!”
茅文静奔势一收,诧然道:“哦,如此说来,你是故意诱我追来的喽?”
苗虎龇牙咧嘴一笑道:“不错,在下想跟茅姑娘打个交道!”
茅文静冷哼一声,不屑道:“跟我打交道?你还不配!”
苗虎有恃无恐道:“为了忠良之后铁公子,茅姑娘只好委屈些了!”
茅文静听出对方口气,似已知道铁石心下落,只得虚与委蛇道:“好!你说,这个交道如何打法?”
苗虎直截了当道:“在下可以提供线索,告知茅姑娘,铁公子的确实下落。但茅姑娘必须先替在下办一件事,除掉那女煞星萧一娘!”
茅文静暗自一怔,不动声色道:“要除萧一娘,为何找上我?”
苗虎狞笑道:“除了茅姑娘,无人能近得了她的身!”
茅文静诸异道:“哦?你怎么知道,我能近得了萧一娘之身?”
苗虎眼皮一翻道:“萧一娘与姑娘一见如故,且以锦囊相赠,足见对茅姑娘极为投缘。哈哈……除非是出其不意下手,谁能除得了那‘绝情罗刹’?”
茅文静又是一怔,心想萧一娘在绝峰平岩之上,以锦囊相赠,当时并无第三者在场,苗虎何以会知道?
她无暇追问,置之一笑道:“你真是异想天开,萧一娘武功盖世,我纵有除她之意,恐怕也力不从心。何况,我‘勾魂艳侠’,绝不会作这种暗箭伤人之事!”
苗虎要胁道:“茅姑娘,萧一娘只不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煞星,铁公子却是大明忠良之后,孰轻孰重,你总该有个衡量吧!”
茅文静冷哼一声,晓以大义道:“即如铁公子为忠良之后,理当舍命相护。而你却以此为胁,逼我暗算萧一娘,岂是堂堂男子汉所为!”
苗虎毫无愧色道:“无毒不丈夫,萧一娘既要我死,我岂能容她生!”
茅文静不禁好奇间道:“苗虎,你与萧一娘之间,究竟有何瓜葛?是否为了‘天蚕丝网’……”
苗虎不待她说完,已冷声道:“茅姑娘,那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我也没有告诉你的必要。现在不妨干干脆脆一句话,愿不愿跟我打这个交道?”
茅文静脸色一沉道:“苗虎!今夜撞在我手里,你若不说出铁公子下落,本姑娘能让你走吗?”
苗虎有恃无恐地笑道:“不错,你一出手,即可取我性命。但我一死,你要查明铁公子下落,就得舍近求远,大费周章了。在下若非看准这一点,岂敢跟你茅姑娘谈斤论两!”
茅文静闻言,果然为之一愣,遂道:“萧一娘已不知去向,我到何处寻她?”
苗虎胸有成竹道:“不难,茅姑娘想必已见到,镇上‘丐帮’人物大批出现,萧一娘一定会赶来凑热闹的!”
茅文静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在此镇等她?”
苗虎把头一点道:“不错!茅姑娘只需将她制住,不必亲自下手杀她。到时在下自会前来找茅姑姑娘,你把人交给我,我即当场告知铁公子下落。”
茅文静尚未置可否,苗虎已掠身而去。
追,以“勾魂艳侠”的轻功,苗虎绝难逃逸,但抓住他又如何呢?
铁石心与王念慈下落不明,他们究竟落在何人手中,似乎只有苗虎清楚,否则他何敢以此为胁,逼茅文静就范。
她心念一动,当机立断,决心悄然跟踪苗虎,一探究竟。苗虎去的方向,是奔回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