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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旧地重目

韩珏哈哈一笑,尤一葵陡觉气血大震,并有一股极强暗劲,迎面涌来,使自己无法抗拒地,接连踉跄出四五步去,方勉强拿桩站稳!

两位黑衣蒙面人,看得互相交换了一瞥赞许眼色,并微微点头!

韩珏剑眉微挑,冷然叫道:“尤当家的,常言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你如今应该知道‘中州剑派’是否尚有传人?够不够资格重崛武林,为莽莽江湖略持正义?”

尤一葵瞪着一双凶睛,把两道狞厉眼神,盯在韩珏脸上,心中好不诧异?

他知道“银衫摩勒”是“万里追风”江子超的大弟子,在江湖中,留有侠名,但江子超一身武学,不过中上之资,他的弟子怎会有如此惊人艺业?

韩珏确知对方神色惊讶之故,淡然一笑,扬眉叫道:“尤当家的,适才你已承认昔年跟随‘追魂手’曹刚,来到‘江家庄’,逞凶肆虐的群魔之中,有你一份!”

尤一葵不得不认,只得硬着头皮答道:“不错,难道我还会抵赖?”

韩珏哂然说道:“不赖就好,江湖人物讲究硬朗漂亮,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尤当家的‘崆峒人魔’四字,名头不小,在‘血符门’中,又是‘七大护法’之一,你大概还不致骨头太软?”

尤一葵道:“你要与我比划?”

韩珏狂笑几声,指着那座镌“中州剑派”的华丽牌楼,扬眉说道:“尤当家的多此一问,‘中州剑派’重崛江湖之事,所为何来?为的就是要向你们这些魑魅魍魉,一索当年旧债!”

尤一葵心中暗自胆寒,表面上仍狞笑说道:“比划之事,尤某奉陪,但话儿应该说明,三年多前,我虽是‘江家庄’中与会之人,却并未欠上什么血债?”

两位黑衣蒙面人的其中之一,冷笑说道:“‘血符门’大概气数已终,他们门中的堂堂‘护法’,竟如此脓包怕死?”

尤一葵耳根发热,双睛方瞪,韩珏已冷笑叫道:“尤当家的想赖了么?”

尤一葵厉声问道:“我赖什么?”

韩珏笑道:“你刚才自己招承,曾以‘散骨阴气’,对令狐雷兄,加以暗算,怎说是不欠债呢?”

尤一葵凶睛一转,扬眉说道:“令狐雷一没有死,二没有废,我欠他的债,应该由他向我来亲自索讨,凭什么要你姓韩的逞强出头?”

韩珏摇头笑道:“我不会逞强出头,这笔帐儿,确实应该留待令狐雷兄,亲自向你清算,才好让他出一出当年恶气!”

尤一葵乘此机会,把手一拱,目光电扫对方,朗声说道:“好,既然冤有头债有主,尤一葵暂且告别,我静等‘血公子’令狐雷,上门索债好……”

一个“好”字,尚未出口,韩珏便冷冷喝道:“尤当家的,你休想乘机逃命,脚底抹油,你不能走!”

尤一葵皱眉说道:“你方才不是声明不代令狐雷逞强出头么?如今怎又……”

韩珏笑道:“令狐雷兄七日即返,我要留你在此等他,免得再让他大费手脚,海角天涯,到处找你!”

尤一葵道:“你要留我?我愿意么?”

韩珏俊目之中,神光电闪说道:“不愿意也得愿,不论是敬酒罚酒,你总得替我喝上一杯!”

尤一葵激起凶光,狞笑说道:“敬酒我是不喝,但不知这杯罚酒,是怎样喝法?”

韩珏气定神闲地,微笑说道:“简单得很,便是我把你点了穴道,囚在‘江家庄’中,等令狐雷兄事毕归来,再让你恢复功力,同他公平一搏!”

尤一葵也是响当当的有名凶人,闻言之下,气得脸色铁青地,戟指韩珏,颤声叫道:“韩珏,你……太狂……”

韩珏纵声笑道:“你既说我狂,我就再送你一个便宜!”

尤一葵诧言问道:“什么便宜?”

韩珏意气轩昂地,扬眉答道:“十招!这个便宜就是你只要在十个照面之内,不被我点了穴道,我不单不留你在此等待令狐雷兄,并于异日大破‘血符门’痛歼群魔之时,也把你剔出修罗鬼籍!”

尤一葵虽被韩珏“无形罡气”的声威所慑,但自忖数十年修为火候,断无在这年轻轻的“银衫摩勒”手下,支撑不了十个照面之理?

故而他闻言之下,立即目注韩珏说道:“君子一言?”

韩珏点头说道:“一言九鼎!”

尤一葵目闪凶芒,厉声说道:“好,你进招吧,慢说十招,便是百招万招,你也来必能把老夫怎样?”

他口中卖狂,但心中却戒备异常,足下不丁不八,暗站子午,抱元守一,纳气凝神,完全是一幅如临大敌姿态!

尤一葵极度紧张,韩珏却极度轻松!

他既未开招,也未立式,只是轻飘飘举步向前,右掌五指一伸,掌心向上,掌背下地,对尤一葵当胸抓去!

这一抓,把尤一葵抓得魂飞魄散,心胆欲裂,赶紧吸气飘身,退后几步,向韩珏摇手叫道:“慢来,慢来!”

韩珏并不过份逼迫,收手笑道:“尤当家的,你怕些什么?‘血符门’堂堂护法,难道连我这五指一抓,都禁受不起?”

尤一葵双目之中,闪射出极度惊奇慑惧的神色,向韩珏嗫嚅问道:“韩朋友,你……你方才所用招术,是……不是‘翻复通神’?……”

韩珏听对方认出自己的招术来历,遂不便隐瞒地,点头笑道:“尤当家的不愧有‘崆峒人魔’之称,眼力相当不错?”

尤一葵眉头紧蹙,继续说道:“这招‘翻复通神’,是……是‘通神羽士’李长玄所精研究独创的‘通神八式’之一!”

韩珏听人提到自己的另一恩师,肃立正容道:“不错,‘通神羽士’李真人,正是韩珏的第二恩师!”

“第二恩师”四字,才一出口,便获得两种反应!

第一种反应是两个黑衣蒙面人闻言相顾点头,点头的原因,则是赞许韩珏之言,将“通神羽士”李长玄,称为“第二恩师”,将“第一恩师”称谓,仍留给“万里追风”江子超,充分表现出得意而不忘本的君子美德!

第二种反应是“崆峒人魔”尤一葵的嗒然如丧神情,他如今才算明白为何韩珏以如此英年,竟有如此惊人的内家上乘绝艺?

韩珏话完,向尤一葵扬眉叫道:“尤朋友请注意,我要再出手了,刚才算你便宜,你得接我九招之数!”

尤一葵明知不敌,摇手叫道:“不必,不必,你不必再复出手!”

韩珏“咦”了一声,扬眉问道:“为何不必,莫非尤当家的识起时务了么,又想不吃罚酒,改吃敬酒?”

尤一葵苦笑答道:“不是敬酒罚酒问题,我要给韩朋友看件东西!”

韩珏有点莫明奇妙地,愕然问道:“什么东西?”

尤一葵道:“是你第二恩师‘通神羽士’李真人所送给我的一柄扇儿!”

假如李长玄现仍健在,则他纵令会送给尤一葵一柄扇儿,也不是什么能使韩珏极度注意之物!

但如今李长玄已于黄河风凌渡口的撒手寰尘,韩珏悼念恩师,自然对李长玄任何遗物,都弥足珍视!

故而,尤一葵语音才了,韩珏便“哦”了一声,说道:“尤当家的请将此扇取出,让我看看。”

尤一葵伸手入怀,取出一柄“铁骨折扇”。

韩压目光一注,诧然说道:“这柄‘铁骨折扇’是武林人物的外门兵刃,怎会是我第二恩师李真人赠你之物?”

尤一葵笑道:“韩朋友不信请看,扇上还有李真人手泽,写了一首隶书七律!”

他边自说话,边自展开折扇!

韩珏见扇上并有无字迹,正待喝问,尤一葵已以闪电手法,向韩珏暨那两位黑衣蒙面人,把折扇一抖一挥!

先是一蓬黄雾弥漫当空,然后便是十来根精钢扇骨,分向韩珏等人射出!

他这种发难手法,确极为迅疾,使人不易防范!

韩珏却“哈哈”一笑,扬眉说道:“尤一葵,‘眼为心之苗’,任凭你再怎凶狡,但即早已从目内凶光之中,泄漏心思,使我有所戒备!”

话声中,当空黄雾,暨十来根精钢扇骨,倏然似被一种无形巨网网住,一收一绞,便告消灭!

尤一葵心胆俱裂,转身欲逃!

韩珏哂然一笑,右手伸处,仍然用出适才施展过的那招“翻复通神”!

这次施展,似是凝足功力而为,比上次威势更强,尤一葵心惊胆慑之下,根本无法抗拒,竟被韩珏应手点倒!

与韩珏在“北邙”约会的那位黑衣蒙面人,见韩珏已把尤一葵擒住,遂似以他那惊奇语音说道:“尤一葵‘血符门’七大护法之一,竟在韩兄手下,一招被擒,足见韩兄刻苦奋发,艺业大成,定光中州门户!在下等已放宽心,就此告退。”

说完,对韩珏略抱一拳,便与另一位黑衣人,转身离去。

“两位留……步……”

这是韩珏的语音,但语音却极为颤动,深含悲意!

两位黑衣人听得一怔,双双止步回身。

但他们止步回身以后,却怔上加怔!

原来韩珏的一张俊脸,却已满布纵横泪渍!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韩珏擒住敌人,理应高兴,怎么反而如此伤感?

与韩珏在北邙相会的黑衣蒙面人,见状诧声问道:“韩兄,你这是……”

一语未毕,韩珏微扬左掌,曲指疾弹!

一缕指风,划空作啸,向黑衣蒙面人电射而至!

黑衣人作梦也未想到韩珏会有如此一举?欲待闪避已自不及!

指风袭中黑衣人宽大深垂的黑衣右袖,发现袖内空空,此人竟少了一臂?

黑衣人大吃一惊……

韩珏翻身如电,一把揭下对方的蒙面黑巾,顿足垂泪叫道:“万二弟,我们师兄弟劫后重逢,你……你为何绝……绝我如此?”

万人豪已被韩珏揭开面目,也不禁一阵心酸,叫了声“大师兄”,便向韩珏垂泪行礼。

韩珏摇双手,止住万人豪行礼之举,又向另一位黑衣蒙面人,恭身叫道:“莫师伯……”

黑衣人呵呵大笑,摘下面巾,果然正是“风雷酒丐”莫敬宏!

莫敬宏目注韩珏,怪笑问道:“韩贤侄,真有你的,你怎能认出我来?”

韩珏笑道:“小侄老远就听出莫师伯诛戮群凶时,所用独门掌法的‘风雷之声’,何况当代武林中,胆敢批‘血符门’逆鳞,而对‘中州剑派’关垂爱护的侠义英雄,又复能有几个?”

末后数语,又引起这老少三人,抚今追昔的一阵伤感!

韩珏目光微注莫敬宏的那条左腿,刚待问话,莫敬宏已先笑道:“韩贤任大概仍记得我被‘丑仙猿’公羊白,一拂扫折左腿之事,而诧异怎会完好如初?”

韩珏点头答道:“小侄便因于这点疑惑,才不敢早早相认!”

莫敬宏怪笑说道:“穷家帮中,有的是接骨圣手,帮主又赠了我一瓶‘千年续断’所制灵膏,遂告调安复原,只可惜你万二弟一来本身功力稍差,二来‘通神羽士’李真人的手法太重,三来断骨时间太久,才无法挽回,残了一臂!”

韩珏眉头深蹙,向万人豪抱拳一揖!

万人豪说道:“韩师兄向我施礼则甚,莫非是为了我断臂之事?”

韩珏苦笑问道:“万二弟能不能放宽心胸……”

万人豪不等韩珏话完,便即满面祥和地,含笑说道:“一来,当初之事,全出误会,我奉了先师之命,严拒韩兄回庄之举,也委实不近人情,难怪李真人会勃然大怒,对我出手惩戒……”

韩珏想起前事,点了点头。

万人豪道:“二来李真人已是韩师兄第二恩师,看在韩师兄的份上,区区一条左臂,小弟还能放不下么?”

韩珏叹道:“万二弟……”

万人豪继续说道:“三来,李真人已归道山,‘人无不再记仇’,小弟不会不懂这种江湖规矩,何况这又不是什么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

韩珏伸手一拍万人豪的肩头,扬眉赞道:“好,万二弟厚德宽仁,后福无量!”

万人豪含笑又道:“四来,当日小弟若非一臂被断,送入后宅休养,也必难逃‘血符’群凶毒手,惨死于演武场中,有此四点原因,韩师兄要我开当初过节之语,岂非太多余,太见外,今后不可再提此事的了!”

万人豪既然如此豁达,韩珏也就不再客套,向他含笑说道:“郁七妹独赴魔巢之举,我委实有点不太放心,要想星夜驰援,但重建‘江家庄’复兴‘中州剑派’伊始,此处又不能无人主持照应,故而万二弟与莫师伯,来得太好,我们今夜畅叙一宵,明日我便走趟‘乌蒙山青门峡’,为郁师妹打个接应!”

万人豪目注韩珏,扬眉问道:“韩师兄,你要小弟留在此间,为‘中州剑派’重光之事效力?”

韩珏诧道:“这是当然之理,万二弟……”

万人豪笑道:“韩师兄若要小弟遵命,却有桩先决条件!”

韩珏想不到万人豪竟有此语,怔了一怔,皱眉问道:“什么条件?”

万人豪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小包裹,递与韩珏,笑说道:“就是小弟必须先把这些物件,交还韩师兄!”

韩珏诧道:“还我?这包裹中是……”

万人豪接口笑道:“是‘白玉圆球’,加上‘绝情匕’、‘湛卢剑’,共是‘中州剑派’的‘传宗三宝’!其中‘绝情匕’已为李真人所撮去,‘湛卢剑’则被‘血符’群凶火烧‘江家庄’时抢走,只剩下这枚‘白玉圆球’,奉还大师兄……”

韩珏大笑说道:“万二弟,你在胡闹,‘传宗三宝’是你的东西,我正想把‘绝情匕’还你,你怎么反把‘白玉圆球’给我?”

说完,取出那柄极端锋利的“绝情匕”来,向万人豪含笑递去。

万人豪哪里肯收,连摇右手,正色叫道:“韩师兄,你业已明白实情,恩师昔日的‘越次传宗’之举,只是激你之计,万人豪何德何能,哪里敢膺执掌门户重责?”

韩珏笑道:“一来师命如山,既成事实,不可推翻;二来万二弟适才所表示的仁侠胸襟,更是执掌‘中州剑派’门户的极佳人选!我则野鹤闲云,不惯名位牵绊,只能在旁辅助万二弟……”

万人豪苦笑说道:“韩师兄若是这等说法,小弟不敢……”

话犹未了,韩珏忽然皱眉凝神,仿佛有所注意?

万人豪见状愕然,韩珏突然目注一片小林,抱拳叫道:“是哪位武林前辈光降?在下‘银衫摩勒’,暨‘风雷酒丐’莫师伯,‘中州剑派’当代掌门人万人豪,恭迎侠驾!”

他不管万人豪同意与否,已硬把“中州剑派”代表掌门人的称谓,加在他的头上!

莫敬宏与万人豪如因毫未听出那片小林中有什么声息,故而对韩珏之语,略感诧异!

韩珏话完,林中无人应声,只有一条红影,电闪而出!

这条红影来得太快,似电掣,似虹飞,快得令人为之目眩心悸!

转瞬间,虹收人现!

一位身穿长衣,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巍如山岳,卓立在韩珏、莫敬宏、万人豪等三人面前。

由于这位老婆婆的奇异衣着,和奇快身法,使韩珏心中一凛,生恐莫敬宏、万人豪有失,起紧抢步当先,抱拳陪笑叫道:“老人家可是威震乾坤的‘血河王母’令狐前辈?”

韩珏一来久闻这位“血河玉母”令狐婆婆脾气极坏,性如烈火;二来又因如今已与“血公子”令狐雷交好,故而不单礼貌而恭,言语中也先略为奉承!

但“血河王母”令狐婆婆却毫不理会他的礼貌奉承,仍然寒着一张脸子,目光如电,略扫三人,冷冰冰地问道:“你们三人中,谁能做主,与我答语?”

韩珏毫不考虑,应声答道:“在下韩珏!”

答语之间,向“风雷酒丐”莫敬宏,抛过一瞥眼色。

因为论起辈份,应该由莫敬宏向前,但韩珏深知令狐婆婆的武功太高,脾气太坏,才不辞越礼,出头应付!

莫敬宏见韩珏对自己暗施眼色,遂略为点头,报以一笑,表示懂得他一片苦心,命他便宜行事!

令狐婆婆目光凝注韩珏,冷然问道:“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答话?”

韩珏陪笑答道:“先师见背,韩珏是‘中州剑派’门户中的大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