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乾坤一笔”冷吟秋,以辛九香所赠苗疆毒蚊的特殊解药,为“山泽蛰龙”龙潜,袪解所中毒力,携同“血灵鸡”,离开“神女峰”,走到“聚泉峰”下的江边之际,突然看见龙不潜又复与灵猿“小白”,同以江猪作伴,横渡激流。
他们一路之间,因辛九香业已下令,根本秋毫无犯,冷吟秋遂不传声阻止,等龙不潜等过江上岸以后,才向他含笑问道:“潜儿,我不是命你在对岸候讯的么?怎又过江来呢?”
龙不潜先向爹爹龙潜行礼,龙潜不等他开口,便自摇手笑道:“潜儿不必关怀,我已服解药,安然无恙,你快答你恩师所问,为何过江,以及辛人英姑娘如今的情况怎样?她已把那半粒解药,服食了么?”
龙不潜道:“公冶叔已到,辛人英毒虽未解,命已无妨,但公冶叔不准她服食那半粒解药!”
冷吟秋听他如此说话,不禁有所不解地,“咦”了一声,侧顾龙潜说道:“奇怪,那解药分明是真,龙兄服下,显然有效,公冶兄为何不让辛姑娘服下……”语音至此略顿,目注龙不潜道:“潜儿,此中必有特殊原因,你难道竟……竟一点都不知道?”
龙不潜突然口中期斯艾艾地,答不出半句话来,并把张俊脸,涨成了猪肝色泽!
冷吟秋见状,越发生疑地,向龙不潜把脸色微沉,皱眉说道:“大丈夫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潜儿究竟有何隐情,竟如此期期艾艾地,难以出口则甚?”
龙不潜无可奈何地,只得低下头,满面烧红,悄然答道:“公冶叔叔到后,为辛人英细诊脉象,发现她……她已经有孕,遂不许喂她服食那种解药,以防药力太以霸道,可能损及胎儿。”
冷吟秋与龙潜,闻言之下,方始恍然大悟,两人目光互对,同时“哦”了一声!
他们因已辗转得悉,龙不潜与辛人英在“七十二尸古墓”以内,遭逢奇异,成就良缘之事,故而听见辛人英业已蓝田种玉讯息,心中立告恍然,均是面含微笑,在那同声轻“哦”之中,也充满了喜悦意味。但他们虽是表示喜悦,龙不潜仍深感惭愧,觉得在师父面前,有些无地自容!
还是龙潜比较体会得出爱儿的惭惶心情,赶紧设法移转话头,向龙不潜柔声问道:“潜儿,你公冶师叔,既不让辛姑娘服食邬大年所炼霸道解药,则对她所中蚊毒,却是如何解救?难道他另外有甚么王道灵药?”
龙不潜点头答道:“根据公冶师叔所说,师母由‘昆仑’带来了一种‘雪莲九转灵丹’,只消服食上一二粒,不但蚊毒立解,并可使辛人英腹……腹……”
他本来又有点难以出口,但因发现亲父均满面喜色,并无嗔怪之意,遂继续说道:“并可使辛人英的腹中胎儿,在先天上,由于罕世灵药的‘雪莲’补力,资禀异于常人,将来容易造就!”
冷吟秋听了龙不潜口中的“师母”之称,脸上神情,又起了一种说不出是感伤,还是欣喜的特殊变化,正待开口,龙潜已自问道:“‘天堂金钗令主’涂天琴涂仙子,也到‘巫山’,她的多年痼疾,治好了么?”
龙不潜知晓父亲所问之语,也正是恩师欲问之语,立即含笑答道:“有了我涂琬姊姊所觅得‘七星银蛇’,以及‘百草先生’公冶叔叔那种罕世神医,多年痼疾,必然应手成春,师母如今已完全康复,行动如常的了!”
冷吟秋几度欲语还停,终仍忍不住地,向龙不潜问道:“潜儿,你对涂仙子怎样称呼?是不是当面也叫她‘师母’?”
龙不潜懂得恩师心意,连连点头地面含微笑说道:“恩师放心,弟子当面也如此称呼,师母并对恩师颇为关切,毫未存芥蒂!”
冷吟秋透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向龙潜苦笑叫道:“龙兄,你听见没有,我和涂天琴间的这段误会,直到如今,方告冰释,我若非从潜儿口中,得知她的态度,还真不敢过江和她见面,免得把事情弄僵,不可收拾!”
龙不潜笑道:“恩师不必多虑,弟子便是奉了师母之命,过江迎接恩师。”
冷吟秋叹道:“我知道一来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师母的昔年气愤,业已与时俱淡,二来,你与涂琬一双小儿女,也在其中,尽了大力!”
龙不潜接道:“我并未尽甚微劳,涂琬姊姊确是功高无比,若非她查明昔日隐秘,归报师母,师母恐怕还不会对恩师谅解得这么快速?”
冷吟秋点一点头道:“我知道,我应该,好好谢她一谢,她对辛人英姑娘用‘地狱金钗’伤她之事,可……”
龙不潜笑道:“涂琬姊妹是女中盖代英杰,胸襟如海,不记小仇,何况,她又知道辛人英是她同胞姊妹,见把‘地狱金钗’之恨,完全忘却,她今正在全神照拂辛人英,使公冶师叔好为她悉心调治呢!”
冷吟秋见一切碍难之事,均告无碍,不禁满心欢悦地,向龙潜、龙不潜父子笑道:“好,一切难题,都告解决,我们且过江聚会,仔细商量商量,便告犁庭扫穴,直捣魔巢,大破‘巫山派’了!”说完,由“小白”召来江猪,三人便过江与涂天琴、公冶陀等群侠聚会。
过得江后,这名震天下的“乾坤一笔”冷吟秋,与“天堂金钗”涂天琴,廿年久别,并无片言,只是相对微微一笑。
休看这微微一笑,却胜过千言万语,解却无限相思,把所有无须解释的误会纠纷,都化作烟云,自然消失。
冷吟秋说明与辛九香所作交涉之后,魏立言皱眉说道:“既然冷兄已与辛九香定约,我们自然到时赴会,期前不再过江,致起冲突!但可虑的是,如今时近年底,其他赴会人物,纷纷赶来‘巫山’,倘若闯入了‘神女宫’,有了误会,岂不惨遭毒手?”
冷吟秋点头道:“魏兄虑得有理,最好要想个法儿,使赴会友好,至此集会,到了会期正日再同去‘神女宫’,便可减少无谓失闪!”
涂天琴在一旁笑道:“这事容易,琬儿潜儿听令。”
涂琬与龙不潜,一齐肃立恭身,涂天琴向他们目光略注,含笑说道:“琬儿、潜儿可带领‘小白’‘大黑’,伐木制造一面绝大‘九龙牌’,树立于此间山顶,则同道友好,一见之下,不就寻来了么?”
龙潜笑道:“大劫方殷,群邪蜂起,‘九龙牌’已不值钱,还是树起一支‘乾坤巨笔’,和一根‘天堂金钗’,来得更有号召!”
涂天琴摇头笑道:“不必,不必,一来我们隐世多年,声名未必能有‘九龙牌’来得响亮,二来辛九香还不知道我已痼疾告痊,恢复行动,到了此处,何须使她有所警惕,多作一层防范?”
“山泽蛰龙”龙潜,与“黄龙真人”石超然,听涂天琴这样说法,遂也不再坚持!由涂琬、龙不潜率领“小白”,“大黑”,伐木制成一面高达数丈的“九龙牌”,树立在山顶之上。
涂天琴的这种方法,果然有效,那面巨大“九龙牌”竖起不久之后,便有人陆续寻来!
首先来的是“赤须龙神”敖天广和“四海龙王”海有光。
跟着,其余的“霹雳火龙”巴大化,“九现云龙”冷子欣,“铁臂苍龙”苏翔,“西域神龙”东方铁等四位,也都先后赶到。
“九龙兄弟”,业已来了“八龙”,其中只有“紫龙怪叟”雷天泽,因染病在身,缠绵病榻,无法参与这场盛会。
就在涂琬、龙不潜树起“九龙牌”后,对岸的“聚泉峰”顶,也树起一面比“九龙牌”更大的大旗,旗上赫然写着:
“九龙百派,齐拜金钗!”
涂琬看得有气,与辛人英略一计议,便撕块雪白衣襟,在上面写了一个大大“荡”字。
魏立言看得不懂,向涂琬略一注目,含笑发话问道:“涂贤侄女,你写上这个‘荡’字,却是作何用处?”
涂琬伸手指着矗立“聚泉峰”顶,迎风招展的那面大旗,扬眉答道:“我对这旗上所书的‘九龙百派,齐拜金钗!’字样,太看不惯,想派‘小白’和‘血灵鸡’,在夜间悄悄过江,把旗上的‘拜’字挖掉,换上个‘荡’字!”
“霹雳火龙”巴大化抚掌赞道:“那样一来,便变成‘九龙百派,齐荡金钗’了,贤侄女的这个妙法儿,真妙得紧!”
巴大化的语音方顿,涂天琴已与冷吟秋缓步过来,向涂琬含笑叫道:“琬儿不要那样小气,我们要尊重自己然诺,在期前,决不过江……”
涂琬笑道:“启禀恩师,琬儿又不过江,只是想派‘血灵鸡’和“小白’等一禽一兽……”
涂天琴摆手道:“那也不好,我们先树‘九龙牌’,对方并没有设法滋扰,我们又何必这样小家子气地,贻笑笑柄则甚?”
涂琬不敢与恩师争辩,只得“诺诺”连声,冷吟秋一旁笑道:“好,拜就由他拜吧,也许所拜的不是‘地狱金钗’,而是‘天堂金钗’!”
涂天琴偏过头去,白他一眼,佯叹说道:“你也胡说,我有何德何能,竟敢腼颜当得起‘九龙百派’的一个‘拜’字?”
龙潜笑道:“当得起,当得起,我们‘九龙’弟兄,是心悦诚服,齐拜‘金钗’,百派道友,亦无例外,甚至于连‘一笔震乾坤’的冷吟秋兄,也可以包括在内,谅他不敢不拜!”
涂天琴道:“龙兄此言,折煞我了,但我对于令郎,却属例外,大可坐得端端正正,受他三拜的呢!”
群侠一番笑谑,竟把涂琬、龙不潜等一双小儿女,谑得满面飞红,平添了不少情趣!
流光如驶,转瞬年终。
赴会群雄,络绎而至。
比较正派的,于望见“九龙牌”后,都赶来与冷吟秋涂天琴等聚齐。
比较接近邪派,仰承“巫山”鼻息的,则多半都去“神女宫”的“迎宾馆”中居住。
到了正日,“巫山”派命人在江边高声呼唤,邀请“九龙”赴会。
“小白”“大黑”,早已有了准备,向它们的“江猪”好友情商,把百里上下的所有“江猪”,完全集合备用。
如今,“笑白”走到江边,一声长啸,数十只江猪,便一齐浮出水面。
群侠早经说明,一个个提气飘身,纵立江猪背上,由江猪以天赋本能,安安稳稳地横渡这有“天险”之称的“巫峡”激流!
这种场面,真把对岸负责迎宾的长孙艳、欧阳媚、慕容娇等“三大公主”,看得倒抽一口冷气,有点相顾失色!
因冷吟秋风仪出众,神彩夺人,长孙艳不用引介,也能认出他来,遂抢前几步,满脸陪笑地,恭身施礼说道:“晚辈长孙艳,参见冷老人家,我家令主,现在‘神女宫’外,恭迎老人家法驾!”
冷吟秋“哼”了半声,突然大袖一拂!
袖风展处,把位“花钗公主”长孙艳,撞得站立不住地,足下踉跄,退出四五步去!
冷吟秋神情肃然的道:“长孙艳,辛九香妄想君临四海,霸视江湖,不应该在大会未开,胜负未决之前,便施展卑鄙手段,你这明为迎宾,暗放毒蛊之举,大概是那无耻凶苗邬大年所授意的吧?”说至此处,侧顾涂琬笑道:“涂贤侄,对方所放毒蛊,业已全被我‘无形罡气’震死,落在地下,你可以命‘血灵鸡’,饱餐一顿便了!”
涂琬刚刚点头,“血灵鸡”已通灵解意地,从她肩上,欢啼飞起!
它从涂琬肩头,飞落地下,伸颈一阵乱啄,便把不少被冷吟秋“无形罡气”所震死的“无形毒蛊”吃进腹内。
“花钗公主”长孙艳,“玉钗公主”欧阳媚,“血钗公主”慕容娇等“巫山三大公主”,见所蕴凶谋,一上便告败露,不禁一齐花容变色,大惊欲遁!但三条人影,电疾闪处,已把这“三大公主”分头截住。
长孙艳、欧阳媚、慕容娇等一看之下,均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原来分头截住这“三大公主”的,竟是龙不潜、涂琬、辛人英等三人。
这三人,都是当今武林中,年轻一代的罕世奇材,绝顶高手,连许多成名老魔,都在他们手下,送过性命,栽过跟斗!
故而,长孙艳、欧阳媚、慕容娇等,虽然自命不凡,也知绝非龙不潜等对手,而为之面面相觑,心中狂跳!
冷吟秋见状之下,双眉一轩,向龙不潜等人,朗声叫道:“潜儿,琬儿,英儿,对方虽罔顾江湖道义,出此下流举措,我们却应自尊身份,不必对这等婢奴之辈,有所难为,少时到了‘神女宫’中,再找她们的主人辛九香理论便了!”
龙不潜等,自然遵从冷吟秋之命,身形动处,一齐撤回。
欧阳媚又羞又惊,又恼又窘,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你们去找辛九香理论吧,但愿你们能见着她才好……”
长孙艳白了欧阳媚一眼,向冷吟秋一抱双拳,恭身说道:“冷大侠等疑心太大,长孙艳姊妹,不必偕行,请自己走吧,我们‘神女宫’见!”
说完,不等冷吟秋答话,便率领欧阳媚、慕容娇,仓皇远去。
“霹雳火龙”巴大化,目送这“三大公主”背影,“哼”了一声说道:“欧阳媚那妖女,说我们未必见着辛九香,此语却是何意,难道她们在途中还有厉害埋伏,认为可以阻止我们,到不了‘神女宫’么?”
龙潜摇头道:“巴兄想得入了岔路,我认为关键恐怕是在欧阳媚口中的‘辛九香’三字!”
涂天琴笑道:“龙大侠想得对,我的想法,与你大概是完全一样!”
冷吟秋也在一旁含笑点头。
巴大化不解问道:“‘巫山派’的‘金钗令主’是叫‘辛九香’呀,这三个字,有何蹊跷?”
涂天琴笑了一笑,目注冷吟秋,扬眉说道:“你和九龙群侠,由正路前往‘神女宫’,我则想单独抄个近路,或许能多窥破一些对方的恶毒凶谋,以收策应之效。”
冷吟秋猜出涂天琴要单独行动之意,点了点头,含笑说道:“你在旁策应也好,但不必单独行动,带名年轻机灵人物,作助手吧!”
涂天琴颔首一笑,回身拉着辛人英的手,扬眉说道:“英儿随我去吧,你对‘巫山’地势,最为熟悉,确实可以给我不少助力!”
就这几日之间,辛人英与涂天琴业已比亲生母女,还要亲热,闻言以下,点头娇笑,说道:“我知道有条捷径,就在这‘聚泉峰’侧,只是比较难走!”
涂天琴道:“只要能走,不怕难走,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走吧!”
语音才顿,便拉着辛人英,化成两缕轻烟,驰向“聚泉峰”侧。
她们业已开始行动,巴大化犹自不曾参透其中奥妙,口内喃喃说道:“奇怪,我怎么想不出这‘辛九香’三字的蹊跷何在?难道她业已改名,或者不是主宰号令‘巫山’一派的‘金钗令主’?”
涂琬一旁笑道:“巴老人家,正因为辛九香是主宰号令‘巫山’一派的‘金钗令主’,她的姓名被欧阳媚随口直呼,才显然有了蹊跷!”
巴大化被涂琬一言提醒,不禁恍然大悟地,颔首说道:“对呀,欧阳媚最低限度也要称她为‘辛令主’,不该直称‘辛九香’地,如此没有礼貌,但这种蹊跷的原因……”
龙潜笑道:“小弟认为原因无须推敲,只有一桩,就是如今的‘巫山’基业,多半已不在辛九香的掌握控制之中!”
巴大化道:“辛九香不能掌握,却是由谁掌握呢?”
龙潜道:“辛九香引狼入室,自食恶果,可能是被‘五毒郎君千蛇手’邬大年等苗疆凶人,串通长孙艳等,侵权夺产,如今辛九香不是被囚,便是被杀,适才欧阳媚方会说漏了嘴,有那‘但愿你们能见得着她才好’之语!”
巴大化苦笑道:“对极,对极,越听越对,可笑我方才怎会油蒙心窍,那等笨法?”
涂琬笑道:“巴老人家不是笨,只是‘智者千虑,偶有一蔽’而已。”
巴大化叹道:“涂姑娘不要再往我脸上贴金,江山代有英雄出,各领风流数十年,我们老弟兄们,智力已钝,血气已衰,‘巫山’一会以后,若得幸存,定必深隐,维持武林正义之责,要完全由你们年轻俊彦来挑担子了!”
龙不潜靠近恩师冷吟秋的身边,满脸陪笑地,低声问道:“恩师,师母为何好端端地,要另走一路?”
冷吟秋笑道:“你猜猜看呢?在无处不是鬼域的险恶江湖中闯荡,机智经验的重要性,往往甚于武功,潜儿,你应该时时体会吸引,方能够有所长进!”
龙不潜闻言之下,细一寻思,双挑剑眉,目闪神光说道:“师母决非仅仅为了探察敌情,或从旁策应,便离群单独行动!据弟子猜测,师母她定也看出辛九香失权失势,恐有不测……”
冷吟秋听他说至此处,不等龙不潜话完,便自点头笑道:“潜儿猜得对了,你师母认为辛九香若已死去,自然不谈,倘若被囚,则应先把她救将出来,让她认识一干背叛手下的狰狞面目,或许能够顿明邪正,痛改前非,万一再自执迷不悟,再各凭艺业,公公平平地,在‘天地双钗’之间,决一胜负!”
“四海龙王”海有光听得轻轻叹息一声,表示敬佩地,连连点头说道:“涂女侠真是菩萨心肠,竟能如此仁恕,不念往恶,光明磊落得令人由衷敬服!”
冷吟秋又复目注龙不潜道:“我知道你师母想以德报怨地,感化辛九香,遂特命辛人英跟随她去,一来辛人英地势极熟,二来她人缘好,可能还有些被迫背叛之人,肯听她号令,有所便利,三来辛人英毕竟是辛九香的爱徒而兼义女,自幼便受她抚教深恩,虽然辛九香倒行逆施,对她断义,但在辛九香身遭险厄,日暮途穷之下,辛人英仍然忘怨衔恩,一为尽力,也可加强些感化作用!”
龙不潜点头道:“应该,应该,但望辛九香只是被囚,不曾被杀,则这场‘巫山大会’,或许有意料不到的圆满结局,也说不定。”
冷吟秋知道龙不潜所说“意料不到的圆满结局”之意,向他摇了摇头,苦笑不语。
群侠一路谈笑,途中颇为平静,“巫山群邪”也并无再度骚扰情事。
一直走到接近“神女峰”之际,龙潜目光注处,手指前方,向冷吟秋笑道:“冷兄,在这谷口之外,怎会突然多出了一座高台,和两座草棚,看来,似乎是要在此处较技,不让我们进入‘神女宫’中了!”
冷吟秋点头道:“龙兄说得对,‘神女宫’中情况,大概见不得人……”
龙潜诧道:“冷兄此话怎讲?那‘神女宫’中,处处画栋雕栏,美仑美奂……”
冷吟秋叹道:“江山多自刀兵得,‘巫山派’既然在权位之间,已有谋夺,少不得自相残杀,劫云早成,倘若‘神女宫’中,伏尸遍地血流如海,成为人间地狱,罗刹屠场,却还怎样见人?便只得索性把擂台看棚,都搭在谷口以外的了!”
魏立言道:“他们的手脚,倒是蛮快!”
冷吟秋道:“魏兄是指他们的建搭台棚工程,还是杀人夺产手段?”
魏立言从鼻中“哼”了一声,双眉微挑,目闪神光答道:“两者都够快的,但我却有点不懂,既搭看台,为何不搭上三座?”
“九现云龙”冷子欣在一旁含笑插话,目注魏立言道:“为何要搭三座?”
魏立言道:“自然是敌我之间,一方一座,另外一座,则应留给旨在观摩的中立人物!”
冷子欣笑道:“我懂得对方少搭建一座看台之意,就是非友即敌,不允许任何人投机取巧,见风使舵地,居于中间路线!”
龙潜点头道:“冷兄分析得对,群邪用意,定是如此,你看主棚之中,衣冠济济,人数颇多,客棚之中,却寥寥只有几个!”
冷吟秋灵机忽动,向龙潜低声说道:“龙兄,少时双方答话较技之时,你寻些茶水,泼向客棚地上,看看是否干得极快?”
龙潜起初一愕,旋即会意说道:“冷兄之意是否要察看客棚地下,曾否被人掘动?……”
冷吟秋颔首道:“倘若掘过,定然土质松软,浇水快干,我认为这干万恶凶邪,可能会在客棚以下,埋藏烈性炸药,准备于万一不敌之际,加以点燃,作为最后杀手,把天下群雄,一网打尽!”
龙潜瞿然说道:“冷兄虑得极有见地,这般无耻凶邪,确会如此作法,但我们对此,却又该如何应付……”
冷吟秋正色道:“这种事儿,在未有确切把握前,只能心中起疑,无法加以指责,因万一所料有误,被群邪讥讽起来,是会无地自容的呢!”
魏立言苦笑道:“此事在应付方面,确甚为难,希望涂女侠与辛姑娘,能从侧面查出证据,再当着举世群雄,揭破这项凶谋,便可使得群邪无地自容……”
龙潜哂然道:“魏兄说得错了,这般凶邪,一个个面皮比城墙还厚,心肠比煤炭还黑,那会有‘无地自容’,最多,也只能够逼得他们恼羞成怒而已!”
群侠说话之间,已到谷口。
这群人物,包括“乾坤一笔”和“九龙”等人,身份立场,极为明朗,自然立被接待人员,迎入客棚歇息。
客棚中已有四五位武当剑客,和少林高僧在座,他们有些人,尚未见过冷吟秋,经龙潜等一行引介之下,遂互道敬慕之意。
冷吟秋目注主棚,见棚中只有一些外来邪派之人,“巫山群凶”却多半不在座。
他方向龙潜笑道:“龙兄……”
“龙兄”二字才出,远远听得谷内“神女宫”中,传来了一阵鼓乐之声。
魏立言笑道:“排场倒是不小,这阵鼓乐之声,该是甚么‘巫山令主’大驾光临了吧?”
果然,随着这渐渐接近的鼓乐之声,从谷内走出了一群人来。
“巫山派”两大供奉“钓天翁”翁拓,“瓢媪”陶瑜,三大护法中所仅余的一位“飞天怪苗”庞翼,以及“花钗公主”长孙艳,“玉钗公主”欧阳媚,“血钗公主”慕容娇等三大公主,簇拥着一乘垂帘小轿,缓缓走来,那位“五毒郎君千蛇手”邬大年,也手扶轿杆,随在轿侧。
魏立言看得“咦”了一声,向冷吟秋耳边,悄然叫道:“冷兄,我起初以为定是邬大年狼子野心,勾通了长孙艳等‘三大公主’,叛上夺产,觊觎‘巫山”基业,如今看来,似乎又不大对呢?”
冷吟秋道:“我仍认为我们所料情况,十分正确,‘巫山派’中领导权力,定已起了变更!”
魏立言手指那乘极为华丽的垂帘小轿,双眉微蹙,讶声说道:“邬大年不是神态恭谨,随行在侧么?这轿中坐的是谁?”
冷吟秋道:“轿中坐的,不一定是辛九香,即令是辛九香时,她必已受制,只是一名象征傀儡而已!”
这时,长孙艳等群邪,业已走到了主台之下。
台上群凶,一齐起身恭迎。
邬大年把手一挥,抬轿的四名轿夫,居然轻功不弱,一同腾身,把那乘华丽小轿,四平八稳她抬上主台,放在中央地位。
台上侍应人员,立即在小轿两侧,摆设座位。
右面靠近小轿落座的,是长孙艳、欧阳媚、慕容娇等三大公主。
左面第一个便是“五毒郎君千蛇手”邬大年,其次,是翁拓、陶瑜、庞翼等顺序而坐。
对于一般趋炎附势,意欲归顺“巫山”的那派人物,则根本毫未礼遇,只随便给个座位而已。
长孙艳上台以后,目光射向客台,对冷吟秋等扫视一周。
她好像发现其中少了“天堂金钗”涂天琴,和辛人英,便双目一挑,立即起身,走到邬大年身旁,向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邬大年目内凶光一闪,方待发话,长孙艳又对他附耳数语,并向轿中指了一指。
邬大年点了点头,起立恭身,向轿中嘴皮微动,似是以传音密语,作甚陈述?
片刻过后,邬大年回归原座,低声数语,长孙艳便匆匆下台,驰回“神女宫”方向。
龙不潜在客台之上,看得心中生疑,向魏立言低声说道:“魏师叔,邬大年和长孙艳二人,鬼鬼祟祟地,是在作些什么?”
魏立言道:“这件事颇难猜测,但长孙艳曾向我们这边注视,或许她是发现你师母与辛人英失踪,起了怀疑,赶回‘神女宫’去,作甚防范?”
龙不潜笑道:“好,这丫头相当阴损刁恶,大概是气运已终,该倒霉了!”
涂琬诧道:“潜弟此话怎讲,长孙艳如今与邬大年结为夫妇,仿佛大权在握,连翁拓、庞翼等人,都要听她指挥,怎说要倒霉呢?”
龙不潜含笑说道:“琬姊请想,长孙熟对于别事,不会不太放心,此去是否探看辛九香被囚所在,并嘱咐防守之人,加强戒备?”
涂琬点头说道:“理当如此!”
龙不潜又复道:“师母与辛人英的如今情况,不外二者,一是尚在查察寻找辛九香被囚之处,二是业经查出所在,正值营救之中,或已将辛九香救出,假如是属于前者,长孙难此去,恰好成为替师母引路之人,假如事属后者,长孙艳此去更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辛九香怎肯放过这叛逆手下?”
“别未多时,潜弟的江湖经验添了不少,这是可喜……”她这“可喜之事”的“之事”二字,尚未说出,忽又嫣然一笑,改口说道:“除了江湖经验以外,更可喜的是潜弟的人生经验,也大有进步,居然快要生儿子了!”
“七十二尸古墓”中的销魂艳遇,是龙不潜最觉愧对涂琬之事,如今听她一提,不禁立觉无地自容,把张俊脸,涨成了血红色泽!
涂琬把他拉到一旁,低声笑道:“潜弟不要太觉惭愧,我已知道此事经过,双方全中淫邪药物,不是任何一方之错,何况辛人英和我又是同胞姊妹,我怎会吃甚飞醋?我们反而要好好安慰辛人英,千万莫使她有甚愧惭难过之处!”
龙不潜方自喜心翻倒,拉着涂琬手儿,欲待涎脸发话,涂琬已手指对面主台,扬眉叫道:“潜弟,你看,邬大年业已走到台口,大概要宣布大会开始,以及争雄办法的了!”
原来,自从长孙艳走后,邬大年便又以传声密语,向轿中悄然请示。
如今,他又获得指示,起身走向主台台口,面对群侠,提气朗声说道:“‘巫山派’开创霸业,尊于武林,服我是友,不服是敌,邬大年奉令主之谕,无须多讲废话,彼此以艺相决,请客台不服本派诸人中,选择高手上阵,尽情施展,生死不论,务必战到对方无力还手,或甘愿降伏为止!”
龙不潜闻言,挑眉叫道:“这办法倒也干脆,你们谁先上台?”
邬大年因对“巫山派”中人事,还不十分熟悉,本欲与长孙艳商量,但长孙艳业已离去,遂偏过头向“血钗公主”慕容娇笑道:“慕容公主,你看本派之中,先由何人出阵,比较适当?”
慕容娇方自目光电扫“巫山”群邪,那位身为供奉的“瓢媪”陶瑜,业已从座中站起身形,含笑朗声说道:“常言道:‘笨鸟先飞’,这第一阵,便由老婆子,抛砖引玉地,献献丑吧!”
这不是陶瑜急于表现,意图邀功,而是这位老婆婆江湖经验十分老道刁滑聪明之处!
因为四海八荒间的豪俊之士,齐集于此,镇日拚斗之后,不论是魔消道长,抑或道消魔长,均必伤亡惨重,造成武林浩劫!
但不论结局如何凄惨,这开始的第一阵上,总比较祥和,而群侠方面的出奇高手,也多半不会在第一阵上,便抢先出阵!
有此两种原因,故而陶瑜投机取巧,并不傲视自己“供奉”身份地,来个当先讨令。
慕容娇想不到陶瑜会首先答话,觉得对方位尊“供奉”,自己不便作主,遂向邬大年抛过一瞥眼色,暗示他加以裁决。
邬大年不太讲究这些过节,点了点头,向陶瑜狞笑一声,说道:“好,有劳陶老供奉,但今日强存弱死,真在假亡之局,陶老供奉手下不必留情,最好替我往那擂台巨柱的‘天干钉’上,先挂上一点彩头!”
听得邬大年这样一说,客台群侠,与主台群邪,方目注擂台大柱,只见两根巨柱之上,钉有十二根铁钉,钉下并书有“九龙百派等悬首之处”的字样。
邬大年语毕,陶瑜点了点头,面含微笑地,缓缓说道:“邬公子不必嘱咐,我老婆子自当尽力而为,但今日八荒豪俊,齐聚‘巫山’,陶瑜是否准能讨得了好,还有点说不定呢?”
语音甫落,身形一飘,一式“天龙渡海”,便由主台台口,横飘数丈地,到了客台之上。
群侠之中,自然是以“乾坤一笔”冷吟秋,作为主帅,他看见陶瑜上台,便向魏立言低声发话地,悄然问道:“魏兄,这老婆子是‘北海三奇’之一,你对她应该比较了解,她到底有多少份量?我们是派老一辈人物,还是小一辈……”
话犹未了,客台群侠之中,业已响起一声“无量寿佛”号,有位全真道长,站起身形,向冷吟秋含笑说道:“冷大侠,卫道降魔,人人有责,这一阵由贫道效劳如何?”
因适才彼此业已引见介绍,冷吟秋认识这是“武当派”掌教的师弟,中一真人。
中一真人既然讨令,冷吟秋自然不便轻视对方,加以拒绝,只得点头笑道:“‘巫山群邪’中,不乏无耻之辈,真人要多加小心!”
中一真人点头一笑,举步走到台口,提气飞身,纵往主台之上。
魏立言知道冷吟秋为中一真人担忧,遂低声含笑说道:“陶瑜在‘北海三奇’中,是最弱一环,中一真人则是‘武当派’内三大顶尖剑客之一,只要不过份轻敌,不至于有甚么重大危险?”
冷吟秋点了点头,目光一扫其余“武当派”的几位剑客,含笑说道:“武当剑术,精妙无俦,我那有放心不下之理,只须特别注意‘巫山群邪’,不要有甚么不光明的举措便了!”
“武当派”另外一位全真道长,念了声“无量佛”号,含笑说道:“适才邬大年已有各凭手段,尽情施展之语,群邪自将出尽一切邪恶,在这双方各走极端,拚力一搏之际,若想再以武林道义,拘束对方,真所谓对牛弹琴,冷大侠根本不必为中一师弟担心,贫道等既来巫山,共扶正义,早已把吉凶祸福,置诸度外的了!”
这番话儿,说得既有理,又颇堂皇,确实不辱“武当”名门正派身份!
冷吟秋向那发话道长,投过一瞥敬佩眼光,含笑颔首,默然不语。
这时,中一真人纵上擂台,向“瓢媪”陶瑜,略一稽首,微笑说道:“陶施主,贫道武当中一,特来献丑,施主怎样赐教?”
陶瑜向这位“武当派”的著名剑客,略一打量,扬眉笑道:“今日之战,已称各蒙所能,道长定然是施展‘武当’威震天下的精妙剑法了?”
中一真人笑道:“话虽如此,但陶施主若无兵刃在手,贫道却绝不敢出剑!”
陶瑜笑道:“老婆子号称‘瓢媪’,江湖闯荡,一瓢随身,但却极少应用,道长既如此说法,我这柄‘古铁瓢’,少不得必须现现眼了!”
一面说话,一面撩起长衣,从腰间撤下那柄“古铁瓢”来,执在手内。
当世武林人物中,知道“瓢媪”陶瑜威名者,不在少数,但见过她这柄“古铁瓢”者,却委实不多。
如今,主客两台的不少目光,都盯在陶瑜手中的奇形兵刃之上!
这柄“古铁瓢”,长约三尺二三,除了颜色黝黑份量颇沉以外,看不出有甚厉害之处,只是一根铁棍,棍端多了一个碗大斗杓而已。
但中一真人却知对方以此成名,丝毫不敢怠慢,探手肩头,撒出一柄青钢长剑,向陶瑜含笑叫道:“贫道有幸领教陶施主成名之物,施主莫吝高明,请赐教吧!”
陶瑜不肯在这第一场上,便使“巫山派”落个穷凶极恶之讥,遂扬眉笑道:“老婆子忝居主位,决无欺客之理,只好托大一点,道长请先进招!”
中一真人知道不必再多作无谓让步,念了声“无量佛”道:“好,贫道遵命,施主接招!”
语音先了,剑招发后,长剑挺处,向陶瑜当胸平举,缓缓点出。
这种招式,太以平庸,若在平时,必蕴有相当厉害的杀着变化!
但如今却不然,中一真人只是不愿占这先攻便宜,随手发剑的虚应故事而已。
瓢媪自然懂得对方心意,“古铁瓢”举处,格向长剑笑叫道:“道长太客气,老婆子谢过你这一招礼让,我们各尽所能,手底下见分晓吧!”
中一真人不肯让陶瑜用“古铁瓢”格中剑身,在兵刃将接未接的刹那之间,沉肘缩臂,将长剑收了回去。
但陶瑜却在语音才了之下,顺着中一真人收剑之势,向这位武当剑客,攻出了三招回环绝学。
这三招不单快得宛如石火电光,招术并极尽诡辣能事!
陶瑜手中所持,虽然是柄“古铁瓢”,但却成了三种兵刃使用。
一招是锤,讲究力猛招沉,锤风带啸,具有阳刚之威!
一招是笔,讲究变化诡异,攻向对方要穴,具有阴柔之属!
另一招则是剑法,讲究轻灵奇巧,一片精光,笼人急罩,兼具了能刚能柔,阴阳相济之妙!
常言道:“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又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主客两台,全是当代雄豪,一见“瓢媪”陶瑜,这出手三招,便均惊叹“北海三奇”之名,果非虚得!
但陶瑜攻得虽厉,中一真人守得却妙!
守,对这三招,中一真人是纯采守势。
他守得颇怪,是剑尖向敌,把那柄青钢长剑,平举当胸,巍立如山,渊亭不动。
这是“武当”剑术中的“静”字诀,讲究的是“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
在陶瑜虚招变幻,声势眩人之际,中一真人视如未睹,根本不作理会。
但陶瑜才一转为实招,欲待攻敌之际,中一真人却比敌更快地,长剑突发!
他发剑之举,不是逆袭攻敌,而是以剑尖点向“古铁瓢”的碗大斗杓之上。
不论锤招、笔招、剑招,中一真人都是以同一手法,又稳又准地,把对方兵刃,点退荡开,化解了一切攻势于身前五尺以外。
冷吟秋看得连连点头,向并立身边的爱徒龙不潜,低声笑道:“潜儿,你对中一真人的剑法,观感如何?”
龙不潜笑道:“名门正派,的确是不凡,这是以不变应万变,最具防身妙用的‘中平剑法’,中一真人修炼功深,在一个‘稳’字以上,已有十成火候!”
冷吟秋望他一眼,佯嗔说道:“潜儿入世以来,变油滑了,我只问你观感,谁叫你卖弄见识,并胆敢对武林前辈的修为火候,妄加月旦?”
龙不潜一伸舌儿,手指擂台笑道:“恩师请看,‘瓢媪’陶瑜每攻一招,都改用另一种兵刃招术,她才是意图卖弄,大概想以一柄‘古铁瓢’,来代替一十八般兵器!”
冷吟秋目光注处,果见陶瑜每一招的攻势,都迥然不同,各尽诡妙!
但不论她如何诡,怎么妙,中一真人却始终以“中平剑法”护身,在对方真正攻击手段展开之前,剑尖一点,化解了一切妙着!
龙不潜一面屈指计数,一面向与自己并肩而立的涂琬含笑说道:“第十五招,第十六招,琬姊,你觉得这场比斗,是否极饶趣味?我要看陶瑜在把十八般兵器妙用,一齐展尽以后,于第十九招之上,用的甚么招术?也要看看中一真人究竟在甚么时候,才转守为攻,克敌致胜?”
冷吟秋道:“如今已第十七招了,琬侄不妨猜猜陶老婆子在第十九招上,用的是甚么招术?”
涂琬应声答道:“侄女认为如今陶老婆子卖弄博学,兵刃百变,但在第十九招上,却多半归本还元,仍把柄‘古铁瓢’,当作了‘古铁瓢’使用!”
冷吟秋叹道:“琬侄慧眼灵心,你比潜儿,着实高得多了!”
龙不潜有点不服气地,接口说道:“弟子认为陶老婆的第十九招,不单归本还元,把‘古铁瓢’当作‘古铁瓢’,也可能反璞归真,收拾起一切花巧变化,而改用一种极为朴拙,但也极为厉害的独门招术,双方胜负,也极可能便在这一招之上,见分晓呢!”
冷吟秋看了爱徒一眼,点头说道:“见微知者,触类旁通,总算你还不太十分愚蠢!”
说至此处,“瓢媪”陶瑜鱼龙变化,诡厉无比的一十八招攻势,业已成为过去,全被中一真人以“中平剑法”一一消解!
这时,该她发出第十九招,不单冷吟秋、龙不潜、涂琬等全神贯注,便连主客两台的所有正邪群豪,也都要看这“瓢媪”陶瑜,会施出甚么更新奇,更凌厉的手法?
陶瑜手中“古铁瓢”毫未停滞,在第十八招之后,继续攻出。
但这种攻势,甚为特别,果被龙不潜猜中,一反先前花巧,显得朴拙无比!
她竟采取与中一真人的完全相同手法,把“古铁瓢”平举当胸,瓢杓向前,对中一真人徐徐点出,去势并极为缓慢,好似毫未含蕴有内家真力。
中一真人对于陶瑜先前凌厉无匹的一十八招闪电疾攻,应付得相当从容,但对于这十九招,却着实有点心中怙惧!
因为对方这出招姿态,与自己的“中平剑法”,完全相同,既然照样施为,必然蕴有极为厉害的特殊杀着。
厉害,似属必然,杀着,却究在何处?
中一人真人尚未捉摸出对方这招奇异攻势,有何奥妙之际,那柄“古铁瓢”碗大斗杓,业已点到中一真人的身前五尺之处!
中一真人无暇再作深思,仍似先前一般,敌欲动我先动,长剑一挥,电疾点出,意欲点退“古铁瓢”,解消对方攻势尚未变化之前。
“铮”的一声,剑尖恰好点中“古铁瓢”的碗大斗杓中央。
先前十八招,每次都是这样点中,每次都是以内家“回元反震”之力,将对方的“古铁瓢”,震得不得不撤招卸劲,换式再攻!
但这第十九次,却与先前十八次,完全异趣!
“古铁瓢”看去沉重异常,不是“海底寒铁”,也是以上好精钢,百炼铸成!
故而,中一真人的手中长剑,虽然锋利,十八次点中瓢杓之下,并未使“古铁瓢”损伤分毫,反而剑尖微秃!
但这次却情况不同,只听“蓬”的一声,中一真人手中的长剑,竟在陶瑜“古铁瓢”的瓢杓之中央,直贯而入!
换句话说,也就是那“古铁瓢”的质地,突然由坚变软,或是在瓢杓的中央,突然出现了一个洞穴!
长剑既然贯杓中央,其劲自卸,自然无法像先前一样,把“古铁瓢”震退。
反而因剑身直贯之故,使陶瑜与中一真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尺许。
中一真人知道不妙,意欲收剑疾退。
但耳中却响起冷吟秋的“蚁语传声”,向他急急叫道:“真人弃剑后纵,认输下台,今日是正邪生死之决,败上一阵,毫无所谓!”
中一真人虽肯认输,却不甘弃剑,仍然手持剑柄,向后猛力一夺!
谁知陶瑜那柄“古铁瓢”中,竟似有齿轮之属,把剑身紧紧锁住,哪里容中一真人,夺得回去?
就在这时,陶瑜左袖突拂,一片强劲罡气,当胸猛撞,并从袖中传出一只鸟爪似的手臂,向中一真人的“将合穴”上,电疾抓来!
中一真人正自全力夺剑,而又受阻惊心之际,那里还有余力,能应付陶瑜这突然发出狠毒无比的凌厉攻势。
万般无奈,他只得听从冷吟秋的耳边嘱咐,撒手弃剑,足跟猛蹬台板,以一式“金鲤倒穿波”的铁板桥身法,向后窜去!
但中一真人并未立听冷吟秋之言,应变仍告稍稍迟了一步!
他对于陶瑜抓向“将台穴”的左手,虽然躲过,却被对方那左手发得更早的袖风,拂中前胸!
中一真人只觉脏腑间如受千钧重击,眼前一黑,便在空中昏死过去!
这种情况之下,中一真人已受颇重内伤,倘若再让他跌落地面,大受震荡的伤上加伤,这位武当剑客,必将化作南柯一梦!
就在“武当派”其余群侠,急得齐念“无量佛”,而无法及时抢救之际……
一条人影,宛如矢矫神龙,从客台之上,腾空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