峭拔的削壁,奔腾的急湍,奇秀的景色,这里是长江中的“三峡”,“三峡”中的“巫峡”。
“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巫峡”在“三峡”中,以“长”著称。唐代诗仙李白为了它曾有“三朝复三暮,不觉鬓成丝”的名词。
其实,“巫峡”除了以“长”名世之外,还有两“绝”!
“巫峡云”是天下“绝”景!
“巫峡猿”是天下“绝”声!
但无论是云,是猿,都离不了“巫山”,那拥有“九可见而三不知”等十二奇峰的“巫山”。
由于楚襄王的“高唐艳梦”,使“巫山”在一般人的观念中,是神秘而旖旎的。
如今,“神秘”依然,“旖旎”却已为“恐怖”替代!为甚么会“恐怖”呢?
一不是江水已枯,二不是“巫山”已倒,而是“金钗令主”辛九香,在这“巫山神女峰”中开宗立派。从此,在“巫山十二峰”间往来的,不再是骚人墨客,而是些江湖豪客。
兼天波浪,接她风云之中,也不时会响起神嚎鬼哭,闪起剑影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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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巫山猿”似乎啼得更哀!“巫山云”也似乎罩得更密!
在江流以北的“聚泉峰”上,正排列着一支奇异队伍。不是人的队伍,是猿的队伍。约莫有百余只猿猴,大小参差,各形各色的组合一处。
人的队伍,虽有队长,猿的队伍,也有首领。
粗看上去,一只几乎高约四尺,形若猩猩的巨大黑猿,正在管束群猿,似乎是猿中的首领!
但细看上去,另一只高才尺许,全身隐泛银光,双眼黑黑,离群独居,蹲在削壁以上的一只小小白猿,却气派更大,似比高大黑猿的地位更高!
这是壁下,也是江边。
在猿的队伍以后,又出现了一支人的队伍。
四名美艳宫装少女,四名劲装壮汉,和那位“血钗公主”慕容娇。
看来,猿组群,人列队。它们和他们,倒是在此迎候甚么重要来客?
一段光阴过后,蹲在峭壁上,居高遥望的小小白猿,首先“吱吱”叫了两声。
慕容娇目注白猿,含笑问道:“小白,是不是殿下来了?”
白猿口中又是欢啸一声,从壁上凌空纵落。
它所临之处,距地少说也有十四五丈高下。白猿凌空飘坠,点尘不起。其身手的轻灵矫健,委实猿中少见,极为惊人!
慕容娇知道白猿天赋异禀,目力极锐,绝对不会看错,遂率领那四名宫装少女,和四名壮汉,一同走近江岸。
大群猿猴,也随着拥向前去。
果然,有只小船,在江水中逆流而上,慢慢驶来。
三峡江流,奔湍甚急,上行船只,不用力夫背牵,极难航行。这只小船,居然只凭双浆荡波,可见操船之人,定是内功湛深的水路高手!
船头上,站着一位青衣人,虽然距离尚远,难睹面目,但慕容娇仅从对方那英挺身材,与卓立如松的高华气派之上,已可看出正是自己所迎候的,“金钗令主”所最宠爱的干殿下辛人英。
距离“聚泉峰”尚有十余丈远,辛人英便似嫌船行太慢,纵身入水地,踏波而来。
慕容娇一面率众迎去,一面娇笑叫道:“殿下,你怎么坐小船回来,没有乘你一向喜爱的‘彩云舟’呢?……”话方至此,突然发现不对。
因为辛人英剑眉双锁,面色如霜,分明有甚拂心之事,迥非一向意兴飞扬光景!
这时,辛人英业已踏上江岸,一群猿猴,吱吱喳喳地,拥上前去。
因辛人英最爱群猿,往昔每当外出回山,群猿迎接之际,必有大批果品,加以犒赏。
但今日似极不耐烦,举袖一拂,劲风卷处,把那群猿猴,撞得“吱吱”怪叫,连滚带爬,有几只并险些跌入江水之内。
慕容娇心中暗惊,陪笑叫道:“殿下……”
辛人英截断她的话头,向慕容娇摆摆手儿,皱眉说道:“慕容公主,不必多问,我心里烦得很,有事少时再说!”
说完,向白猿一伸双手道:“小白,你陪我回宫歇息,其他人物,谁也不许对我打扰!”
白猿应声纵起,化为一道银光,投向辛人英的怀内。
辛人英抱着白猿,目光侧注慕容娇,又复一剔眉,冷冷叫道:“慕容公主,令主可曾出关?”
慕容娇道:“大概还需七日左右,殿下要不要……”
话犹未了,辛人英便接口道:“不要,慕容公主暂时不必禀知令主说我业已回山,且让我静静在我的‘江风小筑’之中,考虑一件重要事儿。”
慕容娇想问辛人英这样忧形于色,是为了何事。但知他心情欠佳,不必白碰钉子,遂未曾开口,只是颔首示意。
辛人英见慕容娇业已点头,青衫一飘,便抱着白猿,向“聚泉峰”上驰去。
慕容娇见辛人英走后,不禁向那四名宫装少女,苦笑说道:“殿下的性情,似乎是越来越觉怪异,使人无法捉摸。”
四名宫装少女中,似乎年龄稍长的一位,向慕容娇嫣然地道:“殿下性情虽怪,却从不烦忧。慕容公主可知殿下这次出山,是遇见了甚么拂心之事?”
慕容娇笑道:“殿下神功无敌,‘巫山派’威震江湖,应该没人能去惹他,除非是在男女私情方面……”
慕容娇话犹未了,四名宫装少女中,最年轻的也是最漂亮的一名,便自摇手说道:“不会,不会,决不会是为了男女私情方面,因为我们这位殿下爷,一向对于女孩子们,丝毫不感兴趣!”
慕容娇向这最年轻的宫女,看了一眼,诧然扬眉说道:“冬梅,你说殿下对女孩子们不感兴趣,却为何他这‘江风小筑’之中,选了你们服侍,不要男子伺候?”
最年长的那名宫女笑道:“用我们服侍,又和男子们有甚两样?或许殿下是因女孩子比较细心,不惹人厌,才选中我们姊妹……”
慕容娇不等她说完,便自“哦”了一声,接口含笑问道:“春兰,听你这样说话,莫非你们姊妹,在此侍奉殿下,朝梳暮洗,花晨月夕之际,尚无人承受过殿下的雨露之恩么?”
这四名宫装少女,最年长的叫“春兰”,最年轻的叫“冬梅”,则其他两名,不问可知,一叫“夏荷”,一叫“秋菊”。
慕容娇语音才落,秋菊便含笑说道:“殿下对待我们,虽然极好,但却从来没有任何调笑举措,慢说是公主所指的雨露之恩!”
慕容娇诧道:“奇怪,本派不禁男女相悦之事,殿下又是一位如此风神绝世的翩翩美男,他……难道是铁石心肠,情感方面怎样找寻出路?……”
夏荷笑道:“我知道殿下爷的情感出路!”
慕容娇注目问道:“他钟意谁?夏荷快说。”
夏荷娇笑着道:“殿下爷所钟意的,既不是你们倾国倾城的‘三大公主’,更不是我们庸脂俗粉的使女奴才,他的情感出路,只是‘武功’二字,朝朝夕夕,拚命练功,他要完成令主心愿,不辜负令主的期待之意,成为傲视八荒,无敌四海的‘天下第一人’!”
慕容娇叹道:“殿下的志向虽佳,但这等枯燥生活,却未免太苦了些!”
春兰笑道:“慕容公主认为他苦,但殿下爷却丝毫不感枯燥,以此为乐!”
慕容娇摇头道:“我不相信,人总是有血肉,有感情的动物,总有一天,殿下会——”
话方至此,突然听得辛人英在“聚泉峰”的半腰以上,高声叫道:“春兰……春兰……”
春兰急忙道:“婢子在,殿下爷有何吩咐?”
辛人英道:“慕容公主走了么?若是走了,你去请她来我‘江风小筑’一趟!”
慕容娇高声笑道:“我还没走,这就上来!”
说完,向春兰、夏荷、秋菊、冬梅等四名宫女,含笑说道:“走啊!你们怎么还不上去?”
春兰知道本派“三大公主”,都对这位英俊殿下,追逐甚力,遂娇笑说道:“慕容公主,殿下爷单独找你,这是绝好机会,你先去吧!我们可以走得慢点!”
慕容娇表面虽对春兰白了一眼,心中却颇为高兴地,向那四名壮汉说道:“你们先回宫去,但须遵守殿下爷适才所嘱,暂时不许说他业已回山!”
四名壮汉,喏喏而去。
慕容娇又向春兰等四名侍女笑了一笑,才提气登峰,驰向“江风小筑”。
这“江风小筑”名虽“小筑”,其实一点不小。是背崖面江所筑的一座精美宫殿。
慕容娇到了峰腹,见辛人英坐在殿外凉台之上,怀中仍然抱着那只白猿。
她虽见辛人英是在殿外相待,不是在密室相待,心中略为失望,但仍深施一礼,陪笑说道:“慕容娇参见殿下!”
辛人英站起身形,摇手说道:“慕容公主,不必多礼,我们且到静室之中,再行叙话便了。”
慕容娇听得辛人英邀自己同入密室,不禁心中一喜,点头说道:“无论殿下有何所命,慕容娇均愿服从奉献,一诺无辞!”
辛人英一面怀抱白猿,行向静殿中,一面摇头说道:“慕容公主放心,我只是想向你讨教有关男女之间的一点小事,决不是要你为我赴汤滔火,冒险犯难!”说话之间,业已走入密室,辛人英并关好室门,不令别人擅入。
慕容娇那里知道辛人英是女扮男装?她因对这位风神美绝的殿下爷,醉心已久,如今听了辛人英“男女之间”一语,又见了他的关门动作,遂有所误会,喜得一颗心儿,腾腾直跳。辛人英关好室门,便自目注慕容娇俊脸微红地,低声叫道:“慕容公主,我……我……”
慕容娇见他面带惭色,话难出口之状,越发误会加深,赶紧接口说道:“殿下不必有所碍难,慕容娇业已说过,甘愿为你献身……”
她是边自说话,边自妙目流媚,脸上展露出一片春情,向辛人英身前,慢慢走去。
辛人英见了她这副神情,不禁微吃一惊,退了半步,诧然问道:“慕容公主,你……你这是作……作什?”这句话儿,惊醒了慕容娇旖旎温馨的迷离春梦,知道自己定把东瓜缠成茄子地,有所误会。
她虽是风流成性的欲海妖姬,但却极为知情识趣,晓得轻重!
她对于龙不潜,可以来个“霸王硬上弓”,对于辛人英却不敢有甚一厢情愿的淫行荡举。
慕容娇于惊觉有误之下,赶紧收摄心神,并止住前行脚步,含笑答道:“我是见殿下神情,似有极大机密,才特地近前聆训!”
这种解释,甚为得体,辛人英指着几旁椅儿,向慕容娇苦笑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重大机密,只是我不愿被别人听见而已,慕容公主无须多礼,请坐下说话,并喝我一杯‘松子茶’吧。”
说完,便在慕容娇的隔几落座,并为这位“血钗公主”斟了一杯现成的“松子香茶”。
慕容娇称谢接过,喝了一口茶儿,目注辛人英,扬眉笑道:“殿下你要找我所问的,究竟是什么事儿?如今……”
辛人英接口说道:“我要问的是本派之中,以哪个女子,最为大胆?最为淫荡?”
慕容娇万想不到辛人英会有这么一问,故而先是一怔,然后便掩口葫芦地,“噗哧”一笑。
辛人英被她笑得满面飞红地,一蹙双眉,忽然叫道:“慕容公主请不要笑我,你若笑我,我便不好意思问了!”
慕容娇道:“殿下问此则什?”
辛人英摇头道:“慕容公主不必问我为何发问,只请对我所提出的问题作答!”
慕容娇苦笑道:“本派中,因不禁情欲,故而举动大胆,生性淫荡的女子,颇不在少,但殿下要问以谁称最,却使我无法作答。”
辛人英双眉略蹙,想了一想,又向慕容娇低声问道:“关于迷神媚药方面呢?哪个女子最善施展这种药物?”
慕容娇心想自己对于这种药物,便极于擅长,但因不知辛人英问话用意,遂不敢率然作答,只是笑了一笑道:“殿下请给我一点范围好么,否则我颇难作答,因为凡属欲海娇娃,谁都对施展媚药之道,懂得几手。”
辛人英知晓慕容娇,并非推托,只得脸上微带惭色地,缓缓说道:“本派派往‘雪峰山’内,‘幽灵涧’下,‘七十二尸古墓’的诈死女子之中,有谁合于我前述条件,请慕容公主,仔细想想!”
慕容娇听他这样一说,不敢怠慢地,仔细想了一遍,屈指说道:“有三人,一个叫井盈,一个叫方莉,另外一个叫‘勾魂姹女’蔡红英。”
辛人英道:“慕容公主请把这三人的相貌身材,以及所用媚药特性,说来绐我听听。”
慕容娇点头笑道:“殿下问对人了,这三人,虽然非我所派,我却对于她们,知道得相当详细。”话完,便把井盈、方莉,以及蔡红英的面貌身材,以及所用媚药特性,向辛人英不厌求详,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辛人英听话之间,双眉不住轩动,直等慕容娇说完,便目闪神光问道:“慕容公主,那‘勾魂姹女’蔡红英如今何在?是否业已回山。”
慕容娇听他问起“勾魂姹女”蔡红英,遂含笑摇头说道:“蔡红英虽已回山,却不在宫中服务,派驻入宫要道的‘秘魔谷’口,殿下突然询及,是否有什事儿,要……”
辛人英不等慕容娇的话完,便自“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不错,我正有件相当紧急之事,要找这‘勾魂姹女’蔡红英。”
慕容娇笑道:“要找蔡红英还不容易,只消请殿下下张手谕,或由龙我代传一令,命她前来‘江风小筑’,听候殿下训示。”
辛人英摆手道:“不必命她前来,我自己前往‘秘魔谷’口,找她便了!”
这位“殿下爷”,一面说话,一面业已站起身形,开了门户,走向室外。
慕容娇笑说道:“殿下一向眼界极高,这次似乎对蔡红英有垂青之意,真是她的造化!”
辛人英欲语未语,只向着慕容娇笑了笑,慕容娇又妙目流波地,向这位“殿下爷”含笑问道:“殿下的‘秘魔谷’之行,要不要慕容娇随侍同去?”
辛人英向她深深看了一眼,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神色说道:“多谢慕容公主,但这件事儿,必须独自前去找那蔡红英,有你同行,恐怕不太方便!”
说至此处,对慕容娇微一点头,青衫略飘,便独自驰出这“江风小筑”。
因为辛人英先问谁最放荡,再问谁精于使用媚药,又复如此急不及待地,去找“勾魂姹女”蔡红英,更不许人陪侍同行,遂使慕容娇自然而然地,怀疑到男女情欲方面!
慕容娇目送辛人英的下峰背影,口中“咦”了一声,自语说道:“哪个猫儿不食腥?哪个哥儿不怀春?一向摆出一副道学姿态的‘殿下爷’,居然也撕破假面具,有了君子好逑之举,只可惜这块肥羊肉,竟会落到‘勾魂姹女”蔡红英的嘴里,那妮子够美够荡,这一来,‘秘魔谷’,‘消魂殿’内的那份风光,可真够旖旎的了!……”
自语至此,双眉深锁,叹了一口气儿,低头玩弄随风飘舞的红衣腰带。
慕容娇这副神情,本似深含幽怨,百无聊赖,但也不过刹那光阴之后,便自目光一转,扬眉娇笑地,喃喃又道:“这样也好,常言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等蔡红英替他开了窍儿使他领略这其中趣味以后,我再……”
慕容娇的“喃喃”自语未完,便继之以一阵荡意颇浓的格格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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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魔谷”是进入“神女峰”的一条必经狭长深谷。
“消魂殿”则是建造在“秘魔谷”的一座华丽殿宇。
由于“金钗令主”辛九香所居的“神女宫”,是在“神女峰”中,故而才在“秘魔谷”内,有不少厉害布置,以拱卫“巫山派”的中枢圣地。
“秘魔谷”的地域关系,既极重要,则派驻谷口“消魂殿”的负责人员,自也绝非流俗!
除了不少“巫山派”的弟子,如侍者使女之外,负责人员是一正一副。
“勾魂姹女”蔡红英只是副手,正手则是那位曾在“九华山”,和“虎牙山”,两度出现过的“笑面银龙”秦玉树。
秦玉树是风流浪子,蔡红英是荡妇妖姬,把他们两人,凑在一起,这“消魂殿”中,那得不燃烧起令人骨蚀魂消的熊熊欲焰?
如今,“消魂殿”重帘尽垂,门户紧闭。
但再怎样垂帘闭户,也遮不断,阻不住,从殿中传出的盈耳春声。
一阵极度淫荡的不堪入耳声息过后,蔡红英叹了一口长气,懒洋洋地,昵声叫道:“秦香主,你……你……你真是个色中饿鬼,花里魔王,哪里想得出这些花样,可……可把我折磨死了……”
秦玉树哈哈大笑地,得意说道:“想不到名满天下的‘勾魂姹女’,也会对我‘笑面银龙’,递降书降表?”
蔡红英道:“你休得意,我是觉得你是我所见的第一个美男子,才不忍心施展最拿手时‘七擒七纵,素女偷元’的手段,否则,你便是一条真龙也……”
秦玉树不等这位“勾魂姹女”话完,便即“哦”了一声,接口问道:“你说我是你所见的‘第一美男子’,这话真真是违心之论,难道我……”话方至此,殿外似乎略起轻微声息?
蔡红英喝道:“殿外是谁?”
秦玉树笑道:“巫山派业已威震宇内,又占据绝好天险,决不会有敌人敢来作死,定然是我们适才举措,过于热烈,勾引得那些侍者,或是使女们,来听隔壁戏而已。”
蔡红英觉得秦玉树所说有理,遂不再追究殿外声息地,向他娇笑问道:“秦香主,你为何说我是违心之论?”
秦玉树道:“因为我有自知之明,比起别人,虽还俊俏漂亮,但比起那位殿下爷来,可就宛如秋萤皓月,自惭形秽的了!”
蔡红英道:“殿下爷呀……”
她只说了这“殿下爷呀”四个字儿,便不往下说,只把嘴角披了一披!
秦玉树见了蔡红英这般动态,遂有所误会地,自作聪明说道:“我明白了,殿下莫非是中看而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么?”
蔡红英银牙微咬下唇,把她那乌云散乱的头儿,在枕上摇了一摇,冷笑答道:“你猜错了,这位‘殿下爷’,并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而是看又看不见,用又用不得的……”
“砰……”蔡红英话还未毕,“消魂殿”的殿门,已被人一掌震开!秦玉树勃然暴怒,从床上跃起,厉声叱道:“是哪个?”
他下面的詈骂之语,尚未出口,便自目瞪口呆,怔在当地。
秦玉树目光注处,看见面罩秋霜,站在“逍遥殿”外的,正是那位在“巫山派”中,最得“金钗令主”宠爱,谁也不敢惹他的“殿下爷”!
辛人英本想进殿,但看见秦玉树这副丑相以后,不禁脸上一红,沉声叱道:“无耻东西,替我先穿上衣服再说。”
他发话之际,便已垂下眼皮,等话完之后,更是立即掉过脸去。
秦玉树好生尴尬之下,一面赶紧穿衣,一面暗以传音密语,向蔡红英叫道:“蔡香主,本派不禁情欲,你我又不是罗敷有夫,或使君有妇之人。犯了通奸罪责,殿下爷却为何如此盛怒,满面都是杀气?”
蔡红英置之不理,仍然妙相毕呈地躺在床上。
秦玉树诧道:“你没有听见殿下爷话么?怎的还不快些穿上衣服?”
蔡红英仍然毫无答腔,也毫无动作。
秦玉树这才觉得有异,目光一注,发现蔡红英适才的满面春情,业已变成了满面泪痕,似乎被人制了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他大吃一惊,知道辛人英的点穴手法,既非自己敢解,亦非自己能解。
遂赶紧扯床锦被,把蔡红英的赤裸娇躯,完全盖住。
这时,辛人英仍然负着手儿,站在“逍遥殿”外。口中冷然道:“秦玉树,你已把衣服穿好了么?”
秦玉树恭身答道:“属下敬谨领罪,请殿下海量相宽,因本派之中,从来不禁……”
话方至此,辛人英业已转过身来,一面进殿,一面寒着脸儿,冷冷接道:“你弄错了。本派所谓‘不禁情欲’只是指不禁光明正大的男女相悦,依礼追求而言,并非任何人都可像禽兽一般的互相苟合,白昼宣淫……”
秦玉树被骂得满脸通红,低头不敢申辩。
辛人英指着这座修建得颇为华丽的“逍遥殿”,沉声又道:“尤其此处乃‘神女宫’入宫必经的咽喉要道,万一有甚贵客来此,撞见你们这副猪狗不如的丑态,成何体统?岂不大大有损本派威信。还谈甚么领袖武林,霸视天下。”
秦玉树想不到辛人英竟弄了这么大帽子,扣向自己头上,不禁越发有点心惊胆战。
辛人英略一挥手,凌空解了蔡红英的穴道,向她厉声喝道:“蔡红英,你可知罪?”
蔡红英仍未答话,只是泪如雨下地,在枕上点了点头。
秦玉树不知辛人英在“七十二尸”古墓之中,被蔡红英害得本性大乱,胡里胡涂的失身于龙不潜,故而恨她入骨,非把这“勾魂姹女”置于死地不可。
尤其,辛人英深恐蔡红英泄露自己是位“女殿下”的秘密,故在才一推开殿门之际,便把蔡红英制了穴道,如今,也不肯替她解开哑穴。
蔡红英口不能言,自然无法讨饶。但因知晓辛人英决不肯饶恕自己,故而只有在枕上流泪点头,以求速死而已。
辛人英冷冷说道:“你既知罪,我便给你一个痛快……”
说至此处,双目中寒光一闪,扭头向殿外高声喝道:“刑堂执事何在?”
这句话把这位“笑面银龙”秦玉树,听得心胆皆裂,并觉一头雾水。
因辛人英既呼刑堂,必是对自己及蔡红英,严加处置,并从适才“给你一个痛快”之语听来,可能还有性命之虑。
但辛人英偶然路过此处,撞破自己与蔡红英白昼宣淫的荒唐事情,盛怒降罪,还有可说。这位“殿下爷”竟预带刑堂执事前来,难道能未卜先知,算出这“消魂殿”中,有甚见不得人的……
秦玉树惊疑至此,两名身着红色法衣的“刑堂”执事,业已走入殿中向辛人英抱拳行礼,由左面一人恭身说道:“刑堂执事崔明、崔云,参见殿下,敬候殿下指示!”
辛人英目注左面发话之人,脸寒似水地,冷然挑眉道:“崔明,本派香主蔡红英,有辱派誉,并曾对上级图谋不轨,论律应得何罪?”
崔明似乎也想不到辛人英对蔡红英所加罪名,竟是这等重大,脸上有点惊容,但却不敢迟疑地,应声答道:“仅仅‘叛上不轨’一项罪名,已应凌迟碎剐……”
辛人英不等崔明说完,便“嗯”了一声,目射冷芒说道:“姑念蔡红英已表示知罪,从论律凌迟,略加宽减,给她一个全尸,你赏她一粒本派法物‘逍遥丸’吧!”
秦玉树知道这“逍遥丸”是“巫山”派中入口断魂的厉害法物,不禁全身一颤,向辛人英意欲求饶地失声叫道:“殿下开恩……”
辛人英瞪他一眼,怫然叱道:“你少说废话,否则,我便连你也照样行诛,不贷一死!”
秦玉树从辛人英语意之中,听出自己似乎还有生机,遂把适才恩爱,付与烟云,不敢再为蔡红英求情缓颊。
这时,辛人英又复以两道森冷目光,盯在崔明、崔云二人身上,沉声喝道:“你们怎么还不赶快行刑?难道竟敢徇私违命么?”
这“徇私违命”四字,份置太重,倘若坐实又是一桩死罪!
故而,崔明、崔云二人,全身一颤,赶紧“喏喏”连声,向床前走去,喂给蔡红英“逍遥丸”强使她吞下。
辛人英剑眉重轩地,目光如电对秦玉树道:“近来,可能有强敌要向本派生事,你负责第一道关口守卫,务须提高警觉,特别谨慎……”
秦玉树方自“喏喏”连声,辛人英又复目光凝注,缓缓说道:“你仔细留意敌踪,只要一发现有本派以外的人物,进入‘巫峡’,便立即将来人形相身份,向我‘江风小筑’与‘神女宫’中,用飞鸽报信!”
秦玉树道:“殿下放心,秦玉树自会小心,决不敢再有陨越,致遭罪衍!”
辛人英目光一转,又复说道:“尤其是对于一个约莫二十三四,英挺俊拔无比的少年人,更须特别留神,一有所见,立报我知!”
辛人英口中这英挺少年,自然是指龙不潜。可惜她忘了说出龙不潜的一点特征。否则,秦玉树便可立即对她指明龙不潜的姓名来历。
所谓“特征”,就是龙不潜身边所带,他师傅冷大先生威震武林的那只“乾坤巨笔”。
秦玉树领命走后,辛人英指着床上那具蔡红英的七窍溢血遗尸,向崔明、崔云二人说道:“你们命人把蔡红英的尸体埋掉……”
语音至此一顿,目注崔明问道:“令主尚在坐关,参炼无上神功,我又外出,派中事务,是由师爷执掌,还是由‘花钗公主’长孙艳代行?”
崔明答道:“令主曾有手谕,在殿下未回山前,一切事务,由长孙公主与师爷共同执掌!”
辛人英点头道:“好,你们回转‘神女宫’去报告长孙公主和孟师爷,就说我已回山,并处置蔡红英、秦玉树二人,以正法规之事,叫他们对这‘逍遥殿’中,另派人负责主持!”
崔明、崔云双双恭身领命。
辛人英离却“神女峰”下的“逍遥殿”,回转自己那座比较清静,建筑在“聚泉峰”腰的“江风小筑”。
她杀了“勾魂姹女”蔡红英后,虽然出了一口恶气,但另一种撩人意绪,却又涌上心头。
这种撩人意绪,是由一个“巫山”梦醒,英俊盖世,挺拔无畴的美少年所造成。
辛人英于“七十二尸”古墓中,恢复神知以后,发觉龙不潜脸有化装,曾取去他所戴人皮面具!
故而辛人英认识龙不潜的庐山面目,却不知道这位与自己结合体之缘的美少年的姓名来历!
当时,她羞怒惭窘之下,一走了之,但事后回想起来,又复相当后悔,为何不设法把那位美少年救醒,问个清清白白,免得业已失身于人,却不知失身于何人的荒唐透顶!
尤其自己胡里胡涂,丧失元贞以后,在“白马山”中,所遇到那俊美已极的白衣书生,不知是何来历,竟具有那高身手!
义母“金钗令主”辛九香的生平最大心愿,便是把自己培植成盖世无敌的年轻一辈中第一人物。谁想那不见经传的白衣书生,竟有那么厉害。自己若非莫名其妙,不知何来地,徒然增加了几成功力,真还不是他的敌手。
当时,因一来心情太坏,满怀羞愤气恼,无处发泄,二来又事先夸了海口,声称必在三招之内,击败对方。遂在第三招上,掌心中暗藏师门至宝“地狱金钗”,使对方上了恶当。
但这种手段,虽然使对方无可逃死,却委实有欠光明,辛人英事后只要一想起总难免心中内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