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僧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说道:“中村大夫,你旣已检査出我身体复原,情况良好,则趁着新闻界和体育界正在大肆宣传,尚未决定那场公开表演的时间、地点,彼此均有空闲之际,由我陪你乘船出海,再钓上一次鱼吧。”
中村医生是个标准钓迷,听沙僧肯陪他出海钓游,心知必有重大收获,当然十分高兴,遂陪笑着脸,和沙僧加以商量道:“沙净先生,我们明天出海好么?因为,我想等饭冢会长回来,三人同去。他的那条游艇,旣新又快,坐得比较舒服,而他的钓瘾,比我还大,已一再暗中求我,若有和你共同出海钓鱼机会,千万加以携带,不要把他忙掉。”
沙僧算道:“等他回来?这位饭冢会长,是到那里去了?”
中村医生答道:“他是到东京去,遵照沙净先生意旨,把那粒罕世明珠,呈赠给太子妃,并把捐赠中华子弟奖学金的五亿日圆,交给华侨总会。”
沙僧曾得人家既是去替自己办事,当然含笑点头,等待太郞从东京回来,三人再一同乘船出海。
饭冢太郞不是空手而回,他带来太子妃回敬沙净先生的礼物——一支上好珊瑚,和华侨总会收到五亿奖学金的收据。
沙僧因自己对中村医生的诊所经费,已有捐赠,遂把那支上好珊瑚,顺手转赠给饭冢太郞,并向他含笑说道:“饭冢会长,我们这次乘船出海,保证必有丰收,故而你和中村大夫的鱼线鱼钩,都应该准备得比平常所用的稍为粗大一些。”
饭冢太郞和中村医生都连连颌首,表示会意,饭冢并把他游艇上的贮藏室打开,加以指点说明,表示一切应用之物,均有备无患,业已绝对够用。
除了钓鱼所需的各种用物,其他的飮食,饮具,也一应倶全,足敷三个人数日享受。
饭冢原本想亲自驾驶,因沙僧吹嘘太大,生恐万一躭误了甚么奇异收获的难得机会,遂特别礼聘了一名熟悉海况之人掌舵,驾驶游艇,自己则全神垂钓,倒看这位被自己钓得“登陆日本”的沙净先生,能施展甚么“神奇本领”?可帮助自己和中村医生,创造些甚么奇妙纪录?
果然,于飮食之间,沙僧发现北海龙王敖兑的水晶宫中,都为之缺货的“黑海胆膏”,饭冢太郞的游艇贮藏室内,倒还存量不少。
他因十分嗜爱此物风味,遂一面大快朶颐,一面指着游艇驾驶业已在此停俥下锚的四外海面笑道:“此处……”
饭冢太郞接口答道:“东京左近,数此处海域最深!我认为主办沙净先生公开表演的大会方面,为了羣众交通情况,以及天皇陛下和太子阁下,也可能莅临参观的方便起见,多半会选择此地,作为‘血腥竞速’和‘大海捞针’的表演会场,遂趁着出海钓鱼之便,让沙净先生对此处海域的深度、海流,以及海底地形,曁各种动植物情况,能先行略作了解,或许在公开表演时,会有所帮助,减少阻碍。”
沙僧听得连连点头,自行斟满了一杯“月桂冠”酒,向饭冢太郞举杯笑道:“多谢饭冢会长的关切盛意,我如今便下去看看海底情况,以及有些甚么‘珍贵鱼族’可钓,你和中村大夫,把钓具整理妥当,等我通知下钩。”
话音了处,宽去外衣,露出贴身所着一套中村医生花费重资买来送他的名贵“鲛皮水靠”,便纵离游艇,潜向海底。
饭冢太郞看得骇然摇头,向中村医生叫道:“中村,你是医生,定然懂得海水到了某种深度以下,压力之强,几乎论倍增加?更复极为寒冷,决非人类的自然体能,可以承受得住。沙净先生旣不使用水肺,又不穿着足以御寒抗压的特制潜水衣,更不携带抵抗章鱼、鲨鱼等突袭的鱼刀、鱼枪武器,就这样贸然徒手下去…”
中村医生笑道:“中国的历史太久,有些高度神秘,尚非我们日本自诩已颇有成就,其实却属相当低微薄弱的所谓‘文明’,能够了解得透;沙净先生今天身上,还穿了一套我特意以重金觅购,赠送给他的上好鲛皮水靠,总算已略作准备。但那天被你从海底钓起来时,他穿的只是便衣,也照样上下波涛、毫无所滞。至于那些巨大章鱼等凶恶水族,不去找他麻烦还好,倘若妄逞凶锋,不识相时,多半会被他顺手带上游艇,交给为我们掌舵掌厨的森山秀次,整治成一盘新鲜适口的美味酒菜。喏,喏,喏,你看,常人无法抗拒的深海压力,对于他却根本不构成威胁!沙净先生已在舷右露面,示意我们赶紧下钩,他手上还捉了一只风味比黑色龙虾美好得多的天然红色大龙虾呢。”
中村医生说至此处,沙僧已把手中所捉那只重达数十磅的美味红色龙虾,抛上游艇,含笑高声叫道:“中村大夫和饭冢会长,你们快下钩吧!约莫在百余公尺的中层海域,便有不少大鱼可钓。我还要到海底去,仔细看看,下面景色,相当奇妙有趣,各种罕见生物,更是多得很呢。”
话完,又复沉身潜向深海,不见人影。
他刚才下去,在中层水域,便看见不少大鱼,如今遂挑那形状比较奇怪的,捉了两条,先牢牢紧挂在中村医生和饭冢太郞的钓鱼钩之上,自己则继续潜向海底。
此处,海水果然极深,海底的地形,更相当复杂,海葵、海树,到处丛生,并有不少豹馒、薯馒,和奇巨海蛇,在礁石海沟之间,游走觅食。
骤见沙僧人影之下,一条身上一圈一圈黄黑相间的巨大海蛇,便神态狞恶的,对他冲了过来。
沙僧一来知晓这种海蛇有毒,性格更颇为凶恶,二来又有中村医生为他虔卜“观音神课”,参悟出“其厄在已,其援在申”的先入之言,再加上对方妄逞凶锋,冲来袭击,遂在心中厌恶以下,挥手一掌,便把那条长度超越两丈四五的巨大奇毒海蛇,硬给生生劈死!
这条奇毒巨大海蛇,可能是当地一霸,牠刚被沙僧除掉,不少颇为可爱的海底生物,便神态高兴的,纷纷从原本深藏避祸的礁石隙缝中,钻了出来。
沙僧与水族颇有渊源,当然不肯多事杀戮,何况又已帮助中村医生,饭冢太郞,在中层海域钓了两条足以破纪录的奇形大鱼,遂只带了那条海蛇尸体,便即上升出水。
这时,中村医生和饭冢太郞二人,正十分高兴地,把从来尚未钓到过的两条怪鱼,做了鱼拓,并两人相互持竿与鱼合影,留存宝贵数据。
中村医生忽见沙僧带了条黄黑相间的已死巨大海蛇出水,不禁“呀”了一声,失惊叫道:“这是‘七环海蛇’,毒性相当强烈,怎么竟有这么长巨的罕见躯体?沙净先生和牠搏斗多久?你……你未带防身的鱼枪、鱼刀,可曾受了甚么伤害?”
沙僧用游艇上的备用绞索暂时系住海蛇尸体,拖在船边,含笑接口说道:“那里称得上甚么‘搏斗’?只不过轻轻一掌,牠便枉负有具巨大躯体,却根本禁不起打的,立刻回了‘老家’。故而,中村大夫的‘观音神课’卜语,似乎要反过来说,我没有‘其厄在巳’,对于这条奇巨海蛇,到是‘其厄在沙”。”
中村医生的信仰确甚虔诚,他先合掌向空一拜,然后才正色说运:【说道】
“阿弥陀佛,沙净先生虽然轻易杀死了这条巨大的七环海蛇,仍不可太大意啊。因为,我的‘观音课’,是为你那场对日本羣众,公开表演的吉凶而卜!此处海底,旣有七环海蛇,安知便没有八环海蟒,和九环海蛟?”
沙僧会意笑道:“原来这孽障的凶恶长大程度,是和身上黄黑相间的彩环数目,成正比的!我刚才看见海蛇颇多,只不知有没有八环、九环、甚至十环……”
饭冢太郞摇手叫道:“可别有十环啊!八环称海蟒,九环称海蛟,十环以上,则称海妖!我们只是听说,直到如今,才第一次看到七环的呢。”
中村酱生正色又道:“海妖厉害无比!我们虽没见过,日本历史上,却有记载,百数十年以前,曾在北海道出现一次,大大作孽,毁坏不少船只,害死了上百人呢……”
语音略顿,目光凝注沙僧,继缤说道:“故而,沙净先生在公开表演之时,务宜对此特别注!我深深以为,对于观音灵机,必须笃信莫疑。”
沙僧也不敢亵渎菩萨,坚持怀疑,遂点头含笑说道:“多谢中村大夫关怀指点,沙净谨记就是。这条七环海蛇已死,蛇尸若是无甚用处,不妨弃去。”
饭冢太郞接口叫道:“有用!有用!除了蛇肉的风味绝美,蛇皮的用途极多以外,这样大的一条七环海蛇,还不知可以供给专门研究海中生物的学者们多少珍贵资料”。
沙僧听饭冢太郞如此说法,自然就把那条“七环蛇”,系在舷边,慢慢拖回岸去。
中村医生则觉沙僧虽说得轻松,但徒手系尸在水中旣极凶猛,又极灵活的那么一条七环海蛇,至少也消耗了相当体能,遂仍有点放心不下地,又复动手为沙僧检査身体内外各部情况。
沙僧仅从中村医生原本那两道略为愁蹙的眉头,渐渐越展越开的神情变化之上,便自料透端倪,含笑问道:“中村大夫,我的情况怎样?上下两次深海,并杀了一条大蛇,好像轻轻松松,一点都不觉得累呢。”
中村医生点头答道:“情况着实十分良好,甚至可以说是业已完全复原。我回去便电吿体育界和新闻界的朋友,只要他们准备停当,沙净先生可以立即公开表演。”
一路笑谈,回到岸边,才知道西洋名作家海明威先生的名著“老人与海”,不单文字优美,描状人性入微,对事件也相当写实。那条巨大海蛇,竟和“老人与海”中,被老人钓获,用船慢慢拖回的那条大鱼的命运相同,连皮带肉,都被那些可能是平日受惯欺凌,旣想报仇,又极贪馋的水族吃光,只剩下一根看去仍颇为慑人的长长蛇骨。
沙僧看得失笑道:“食鱼者,鱼恒食之,昭昭天道,着实好还。你们日本,在广岛、长崎两地,所遭受的核子浩劫,还不是由于当年穷兵黩武,侵略中国,曁亚洲各小国,并滥事残酷杀戮的不当行为种因所致恶果。若不是中华宽宏,主张以德报怨,代向列强力争,保留了天皇制度,和一些元气、基础,你们战败之余,怎能因祸得福,复兴得如此快速?”
中村医生连连领首笑道:“不错,不错,沙净先生说得一点不错!正因此故,日人与华人之间,一向比较和谐,来得亲切。口内虽往生由于荣誉和自卑心理作祟,不肯明言,但心内却总对中华友人们,怀着六分德意,四分歉意。”
饭冢太郞和新闻界曁体育界的友好,通个电话,得悉一切准备,均已停当,便吿知他们,沙净先生的身体状况,业已完全复原,遂大家兴致极好地,决定就在近期举行这场史无前列,生面别开,吸引力必极强大的人和鲨鱼“血腥竞速”,再加上“大海捞针”,精彩热闹的公开表演。
旣同意近期,时间便定在后日,并尊重中村医生曾一再坚持的建议,是由下午三时,也就是“申初”开始。
表演地点,则果如饭冢太郞所料,正是选定了沙僧除掉七环海蛇的那片极深海域。
别人看得十分危险,相当困难,沙僧却认为只是“小节目”,根本用不着作任何准备,自己到时只一下海,便吿名成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