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带领林平之,许平前往“吕梁山”求医,因方自“西湖”启程,路上暂时还无甚风波,作者且略掉笔锋,先报导早已到达“吕粱山”的方证大师,田伯光,暨他们与那位手著“拗天经”,自认为当世第一神医的孟驼子,彼此勾心斗角,正闹得不可开交的精彩情节。
田伯光目送盈盈远去,与方证大师双双自“风陵渡”过得“黄河”以后,便含笑说道:“根据江湖传言,孟驼子的医道确实精得可敬,但性格也确责怪得可怕!关于令狐冲要使林平之‘瞽目重光’、‘太监生子’,为他‘吕粱’求医的这件事儿,究竟怎样进行为妥?大师有何腹案?”
方证大师细一寻思笑道:“我觉得‘瞽目重光’不难,‘太监生子’则难于登天!非令那位孟神医竭尽‘拗天’之力,恐怕不克为功!而要人竭尽全力,却动之以恩不如逗之以趣!你在黄河度口,向任大小姐说得好,孟驼子是‘怪医’,‘太监生子’是‘怪事’,你又是位大大‘怪人’,可能会‘怪极成妙’?‘妙极成趣’!而令孟驼子盎然感趣,自动自发的,对此尽心尽力!是故,我对此事,毫无腹案,你尽管施施你的‘怪招’,万一事快弄僵?我再对孟驼子套套交情,打圆场吧!”
田伯光闻言笑道:“这样说来,我们便不宜同见孟驼子了。是否请大师先……”
“先……”字方出,方证大师便接口笑道:“由我先去也好,老弟只消略慢上半个时辰,便可施展你的妙计怪招,和孟驼子以‘怪’斗‘怪’的,让我欣赏一场定必妙趣横生的精彩‘怪战’!”
田伯光“哈哈”大笑,向方证大师合十恭身,请他先去与孟驼子叙旧,自己则脱去袈裟,弄顶帽子戴上,暂时恢复了江湖装束。
方证大师一到“吕粱山”中,便极为轻易的,寻着那位孟驼子的“拗天医庐”。
因为孟驼子既然自号“孟半指”,显系热衷求名之人,他巴不得门庭如市,医名远播四海八荒,由“自号半指”,变成大众公推,“贺号半指”,便自然不会把他这“拗天医庐”,建在人迹难到的过份阴僻之处。
但地虽不僻,气派到是不小!除了门墙高大,匡宇雄伟以下,并在大门之上,一横一竖,悬挂了两方巨大匾牌。
横匾上四个斗大金子,写的是“拗天续命”,竖牌上则是写着“半指神医”,
方证大师到了“拗天医庐”之前,见了孟驼子如此炫示卖弄,不禁双眉微蹷,气发丹田,念了一声极为宏亮的“阿弥陀佛”!
他气发丹田之故,是要使佛号传远,让那必在深居高卧的孟驼子,亲耳听见,晃得与他那些多半眼高气傲的庸俗家人,起甚无谓纠葛。
果然,佛号才宣,“拗天医庐”中,便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药僮装束之人,向方证大师看了一眼问道:“和尚是否求医?你懂不懂得规矩?”
方证大师本想答以“不是求医,只来访旧”,但念头徽转,却随口问了一声:“甚么规矩?”
药僮道:“‘拗天医庐’的规矩,十分特别,是要先看症状,再复决定收取多少费用……”
方证大师笑道:“这很合理,并不有甚么特别啊?若是症状太怪?或病情太重?自然应该厚奉脉敬,让孟神医多收诊费……”
药僮摇手笑道:“不对,不对,你全弄错了!‘拗天神医’是最喜‘拗天’ ,爱治‘怪病’之人!病者症状,若是怪得让他感觉兴趣?重得使其他群医,一齐束手,反而可能获得免费治疗!否则,以寻常病症,来麻烦‘拗天神医’,会受相当处罚,换句话说,也就是必需以‘黄金续命’,诊资之贵,便不是你这等穷和尚,能够付得起了!……”
方证大师听得方自又气又笑,“拗天神庐”中,一声痰嗽,有人接口说道:“鹊儿和他噜嗦甚么?告诉他你师傅一生只与参苓结伍,却和僧道无缘……”
一个五十来岁,身着青袍的瘦削驼背之人,随着话声走出,一眼瞥见方证大师,不禁神色大震,怪叫一声,改口说道:“不对,不对,放屁!放屁!我孟驼子只是与别的僧道无缘,却与这位少林方证大师,大大有缘,若不是方证大师的无边佛力,我哪里会成为可以‘拗天续命’的‘半指神医’?早就变作了‘老虎大便’!”
方证大师的僧炮大袖一拂,拦住了孟驼子的下拜之势,呵呵笑道:“早已宛如露电泡幻的昔年那点‘虎口因缘’,孟施主还记得清清楚楚则甚?老衲不过是路经‘吕粱’,闻得‘半指神医’盛名,特来访旧,并想叨扰几杯施主一向所嗜,必然窖藏不少的上好‘山西汾酒’!”
孟驼子委实对这位曾从虎口中救过自己性命的方证大师,有些想念,闻言之下,高兴得大笑说道:“山西土财主们,曾以‘百年汾酒’,权充诊费,我窖中至少还有十坛,大师佛驾,既然光降,在没把这十坛陈酒喝完之前,可决不许走!……”
说至此处,伸手挽住方证大师,一同走向后堂,并对邢名叫“鹄儿”的药僮叫道:“鹊儿,你去备酒,叫佗儿精心准备些别致可口菜肴!方证大师是‘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的有道高僧,故而,菜看是越多越好,越香越妙,可以说百无禁忌!……”
方证大师笑道:“一个‘鹊儿’,一个‘佗儿’,可见得你的‘拗天医道’ ,定必上超古人!连‘华佗’、‘扁鹊’,都成了你的药僮!……”
孟驼子接口笑道:“大师是否觉得我太以狂妄?”
方证大师笑道:“倘无绝艺?怎敢大言!老衲此来,除了畅饮上佳陈年汾酒之外,若能有缘目睹孟施主施展些‘拗天’手段,立愈沉疴!便既饱口福,又饱眼福,委实再妙不过的了!”
说至此处,他到希望田伯光能及时赶来,在这节骨眼上,向孟驼子提出使林平之“瞽目重光”“太监生子”要求,或许容易如愿?……
这时,另外一个名叫“佗儿”的十六七岁少年,已搬了不少精美菜肴,送到后堂,“鹊儿”也从窖中提来一大坛陈年汾酒,才把泥封敲去,便立告醇香满室。
孟驼子相当殷勤,刚刚亲自执壶,替方证大师把杯中斟满,忽然听得他这“拗天医庐
”门前,传来一些木板破碎,以及有人互相争吵声息!
方证大师暗忖可能是田伯光业已赶到?不知这位怪得有点可爱的令狐冲江湖旧交,会对孟驼子耍出些甚么占怪花样?……
念方至此,已有家丁神色匆匆的,进入后堂,向孟驼子垂手禀道:“有一江湖疯汉,彷佛武功甚高,先一掌击碎了‘半指神医’竖牌,并声称要把‘拗天续命’横匾,改上一个字儿!……”
孟驼子惊“哦”一声,方证大师已自座中起立笑道:“孟施主,美酒少时再饮,我们先出去看看,倘若来人是无理搅闹?老衲非要他向孟施主认错陪礼不可!”
孟驼子大喜笑道:“多谢大师,有功力足能降龙伏虎的少林高僧在此,慢说区区一名江湖疯汉,就是甚么黑道凶人,武林魔头,也无胆再狂妄放肆!”
他边自说话,边自陪着方证大师,同到“拗天医庐”门前。
来人果是戴帽遮住戒疤,并脱去袈裟,暂时换了江湖装束的田伯光,“半指神医”木牌业已被他击碎得四分五裂,那方“拗天续命”横匾,也被田伯光挥刀削去“拗”字,用笔改写了一个“顺”字!
孟驼子倚仗有方证大师在侧,遂毫不惧怯地,向那趾高气扬,显然神情不善的田伯光,怒声问这:“朋友与孟某似乎素昧生平,毫无恩怨?你把我‘半指神医’的木牌击碎则甚?”
田伯光先与方证大师交换了一瞥外人看不懂的会心眼色,双眉挑处,反向孟驼子问道:“孟朋友为何自号为‘半指神医’?”
孟驼子有靠山在侧,已不怕田伯光仗恃武力,胡乱行凶,遂神态从容,缓缓答道:“看朋友也是久走江湖之人知不知道有位‘杀人名医’?……”
田伯光接口道:“当然知道,那是平一指啊!但平一指枉负盛名,却治不好我朋友体内时常作怪的‘异种真气’,心中羞愧难当,业已自尽死了!……”
孟驼子听得微吃一惊,目注田伯光道:“体内有‘异种真气’时常作怪?这样说来,令友是曾为‘北岳’一派掌门的江湖大侠令狐冲了!”
田伯光定计而来,等的就是孟驼子这一问,遂蛇随棍上的点头笑道:“对,正是令狐冲,但平一指虽已死了,令狐冲的病也好了!”
孟驼子怪叫一声道:“奇怪!谁能治得好令狐冲体内时常发作乱闯的‘异种真气’?我还以为他一定会来‘拗天医庐’求我……”
田伯光见秘传少林“易筋经”内功,治好令狐冲的方证大师,就站在孟驼子身畔,他却“不知佛在近侧,还要远拜灵山”,不禁心中暗笑的,板着睑儿说道:“是位决对比你和平一指更为高明的盖代神医!”
孟驼子怎能容忍世上还有人比自己医道更高之语?自然急急问道:“此……此……此人是谁?”
田伯光把眼一瞪叫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何自号为‘半指神医’,却为何先行问我则甚?何况我腹内已饿,口中已渴,且去山外酒店,吃饱喝足以后,再来告诉你那真正医道之高,盖世无匹的真正神医,是何人吧……”
他真会作战,话完便欲转身离去……
孟驼子此时似已不计较毁牌改匾之事,急忙伸手一拦,向田伯光抱拳问道:“请教朋友尊姓大名?”
田伯光道:“我叫田伯光……”
方证大师已大致料知田伯光葫芦之中想卖的是味甚么怪药?遂合掌当胸念了一声佛号道:“原来是‘千里独行’……”
孟驼子侧顾方证大师道:“大师知道这位田朋友的为人?”
方证大师颔首答道:“田施主乃令狐大侠旧友,是一条有血性,没奢遮的江湖汉子!”
孟驼子笑道:“既是血性江湖汉子,大师同不同意我把田朋友请入后堂,一齐款待?”
方证大师笑向田伯光道:“田施主,孟大神医量宏,已不计较你毁牌改匾之事,你愿不愿意与老衲方证,同入后堂,畅饮百年汾酒,彼此再复快叙?”
田伯光“呀”了一声,赶紧抱拳躬身,神色恭敬说道:“大师足少林一派的前辈,有名高僧,田伯光钦迟久矢,敢不从命?”
就这样一吹一唱的,由孟驼子也把田伯光廷入后堂,并于酒过三巡后,向田伯光笑道:“百家姓上有‘顾孟平黄’之句,我因排姓恰在‘平一指’之上,自诩医道也不会比他为弱,只会比他更高,遂自己替自己起个外号,他叫‘杀人名医’ ,我叫‘拗天神医’孟半指吧……”
话方至此,田伯光已不以为然的,摇头接道:“外号不宜白起,要由人赠,才具公允价值!田伯光人微言轻,不足成事,我打坏你‘半指神医’木牌,想叫令弧冲号召四海八荒的江湖侠义人物,共同贺号,陪还你一块‘半指神医’金牌!但必需‘实至’ ,方可‘名归’ ,你凭甚么能向令狐冲证明,你的医道确能高过平一指呢?”
孟驼子起初听得“贺号赠牌”之举,确实有点眉飞色舞,但到了最后,却神色沮丧的,失声叹道:“唉!……可惜……可惜……”
田伯光方递过一瞥探问眼色?方澄大师已在旁接口笑道:“孟施主大概是可惜令狐冲体内的‘异种真气’,业已不成问题,否则,若是由你替他加以治愈,岂不证明了‘孟半指’高于‘平一指’么?”
孟驼子连连点头……
田伯光道:“令狐冲本身虽然病好,却正叫我找寻那位盖代神医,为他的师弟治病……”
孟驼子向田伯光举杯叫道:“田朋友如今你该把你心目中那位盖代神医的姓名,告诉我了?”
田伯光应声答道:“他叫‘顾不切’……”
方证大师心中暗自嘉许田伯光着实有点怪才,鬼聪明的,为之失声一笑!
孟驼子诧然问道:“大师也认识这‘顾不切’么?”
方证大师摇头笑道:“老衲不识此人,也不知其踪迹何在?但适才孟施主根据‘百家姓’上的‘顾孟平黄’立论,则‘孟’在‘平’上,‘顾’又恰‘孟’上,何况平称‘一指’,孟称‘半指’,顾却根本‘不切’!说不定连‘望、同、问’二诀,也可一齐兑掉,其医道之高,岂不是天下第一!……”
孟驼子赶紧替田伯光斟了三杯酒儿,向他陪笑说道:“田朋友,我敬你二杯酒儿,请你快把那位‘顾不切’住在何处,告诉我罢!”
田伯光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住在何处?连令狐冲也个确知,只说曾在‘勾漏山’左近,见过此人一次!故而我还要远赴‘广西’,尽力找寻,还没有把握,准能把人找到,这趟差事,着实苦得很呢!”
孟驼子离席而起,向田伯光抱拳一礼,并改了称呼笑道:“田兄,我有一事相求……你既无把握准备寻得‘顾不切’ ,何必远去“广西勾漏”?就把我推荐给令狐大侠,由我为他的师弟,治疗病症好么?”
分明是“鱼儿上鈎”,田伯光却“偏不起竿”,把头儿摇得像“波浪鼓”似的,加以拒绝答道:“不行,不行,你请我喝了好酒,吃了好菜,大家已是朋友,我怎么还能害你?宁可多跑上万水千山,也饶你一条命吧!”
孟驼子大愕然道:“饶我一条命儿?田兄此话怎讲?”
田伯光笑道:“当年,‘杀人名医’平一指便因治不好令狐冲体内的‘异种真气’作怪,自惭、自气,终于自尽的一命呜呼,墓草已青!如今,我若再出难题给你,多半害得‘孟半指’又蹈‘平一指’的覆辙!还不如莫惮万水千山,苦苦两条腿儿,多跑一些路儿,仍遵令狐冲原意,去找那位盖代神医‘顾不切’,为令狐冲的师弟,治疗怪病,岂不是救了你一条命?也可以说是饶了你一条命么!孟朋友,你得知就里以后,总该知道请我田伯光多喝几杯陈年汾酒,已获得相当回馈,绝对不亏本吧!……”
他酒量极豪,又顿嗜饮,慢慢说到此处,已把那坛陈达百年的上佳汾酒,喝得见了底儿!
孟驼子赶紧吩咐“鹊儿”快去窖中取酒,并向田伯光抱拳陪笑说道:“田兄,你为何一定认为我无力治疗令狐大侠师弟,而会重蹈平一指的覆辙呢?假如让我把他治好,对于由令弧大侠邀集当世群豪,替我贺号‘半指神医’,并铸赠金牌之事,不就实至名归了么?……”
田伯光寒着睑儿,摇着手儿说道:“不行,不行,令狐冲和他老婆任盈盈都曾告诉过我,他们师弟的求治之病太难,是难于发蜀道!……甚至于难过上青天啊!……”
孟驼于连听了几个“难”宇,并不皱眉,反而含笑谢道:“越难越好,越难越妙!若是寻常症状?轻轻易易的略投药石,便可着手问春,却算甚么本领?我还称得屁的‘芈指神医’?……”
田伯光仍然摇手瞪眼说道:“不行,我要替病人着想,还是以寻找当世中最高明的医生,诊察调治,比较来得稳妥!因为,万一你能力不够,医道欠精,耽误病情,害了病人,却叫我怎样对得起老友令狐冲、任盈盈夫妇!……”
话方至此,厅中起了“咕咚”一声!
这“咕咚”声息,是孟驼子两眼充满希冀神色,向田伯光一屈双膝,跪倒在地!
方证大师几乎看得要捧腹大笑,但却竭力忍住,心想田伯光这个“怪人”,想出“怪招”,果然造成“怪事”,有了“怪效”!来到“吕梁”之前,尚恐孟驼子性情太怪,未必“允医”?谁知田伯光舌粲莲花,杜撰出个“顾不切”来,逗得孟驼子急于争功,医瘾大发的一再自荐,田伯光大吊胃口,偏加峻拒,竟作弄得这位“拗天种医”,不惜当筵屈膝?……
孟驼子跪倒以后,向田伯光连连拱手,苦着脸儿叫道:“田……田大侠……”
方证大师几乎把口中的陈年汾酒,笑得呛了出来!心想田伯光今天由“江湖疯汉”变成“田朋友”,再变“田兄”,如今又成了“田大侠”,真所谓“连升三级”,太以飞黄腾达!……
孟驼子正色说道:“田……田……田大侠……我的‘医瘾’犯了,等于是一般人得了‘急症’ ,并严重得深入‘膏盲’!如今,要求你替我治病,让我为令友令狐冲的师弟尽力,一展所长,否则,非把我活活给急死,闷死不可!”
田伯光江湖经验太丰,深知拉弓太满,容易断弦,遂想再把这份人情,送到业已对孟驼子有过虎口救命之情的方证大师头上,脸儿微偏,含笑叫道:“方证大师,这事叫我好不为难!若是答应了吧?生恐令狐冲那位师弟的病情太怪,难以治疗,会害得孟半指重蹈平一指的覆辙!若是不答应?又无法疗治他的大发医瘾!故而,我只好求教高明,你说,我定否还要跑趟‘广西勾漏山’呢?”
孟驼子见田伯光问计于方证大师,遂赶紧又向方证大师抛跑递过求助眼色!
方证大师深知自己也不能使孟驼子如愿太快,必须把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遂喝了半杯酒儿,略作沉吟以后,方自缓缓答道:“若照‘顾不切’能治愈令狐冲在体内作怪的‘异种真气’ 一事看来,此人医道确实高于‘平一指’ ,田施主不妨走趟‘广西勾漏’……”
孟驼子听得方证大师居然也主张叫田伯光去找“顾不切”,不禁颇为失望,脸色大变方证大师语音微顿,又复笑道:“但问题在于‘勾漏山’幅员不小,‘顾不切’又无准确住处,田施主纵令不惮长途跋陟,也并无把握定能找得着人!反而可能耽误了令狐冲的师弟病情!何况,孟拖主名下无虚,既已毛遂白荐。老衲便觉得‘于其奔求缥渺客!不如慰藉眼前人’吧!”
方证大师的确把分寸拿捏得好,他不直接劝田伯光求医于孟驼子,却编了这么两句“于其奔求缥渺客,不如慰藉眼前人”,使孟驼子听得心中由失望转为有望,一块大石落地。
田伯光自然顺水推舟的,点头笑道:“大师所说,当然有理,但因事关孟神医的声名,甚至生死,我遂不得不再向他说明一声,此事我绝未求他,完全是出于他的自愿,我并再三劝阻,他仍苦苦相求,又经少林方证大师,代为说项,我才勉强应允……”
孟驼子不等田伯光再往下说,便急急叫道:“对!对!一切是我自愿,我若徒负虚名,并无‘拗天’实学,耽误了令狐大侠师弟的病情,治不好他的症状,有愧方证大师暨田大侠推荐之德,甘愿以‘杀人名医’平一指为例,也来个知耻自尽!”
田伯光深知弓已拉满,不宜再不放箭,遂笑吟吟的说道:“好,如今我来宣布令狐冲为他师弟所求医的病情,孟神医听清以后,如觉艰难?仍来得及加以拒绝,让我远赴‘勾漏’……”
孟驼子替方证大师、田伯光斟满杯中酒儿,连摇双手叫道:“此事由我承当,已成定局,田大侠不必再存任何顾虑!令狐冲名满江湖,他的师弟,可能我也听过……”
田伯光接口道:“他师弟的名头着实不小,轰动江湖的故事尤多,孟神医听说过林平之么?”
孟驼子“呀”了一声道:“当然听说过啊,病人若是林平之?我便猜得出令狐冲可能是想求医治好他的眼睛……”
田伯光笑道:“‘瞽目重光’只是合狐冲关怀林平之,想为他求救于高明神医的‘两大病况’之一,孟先生认为林平之的久瞽双目,还能够治得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