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辂答道:“这事简单,林胜逋不会失约,必于七月七日,独闯‘括苍迷宫’,我们只消期前赶到,在‘迷魂峡’口等他便了。”
司徒玉不曾出声,两道剑眉,却自微蹙。
萧弄玉是玲珑剔透的冰雪聪明人,看他一眼,含笑问道:“玉弟,你皱眉作甚?莫非认为秦老人家的这种方法,有甚不妥?”
司徒玉道:“方法倒没有什么不妥,我只觉得时间上是否应加顾虑?”
秦辂笑道:“司徒老弟,此话怎讲?”
司徒玉道:“七月初七距离‘天池棋会’的八月十五会期,仅仅一月有余,万一所谓‘天池’,是选在山东沿海,甚或辽东沿海,我们再略有耽延,可能难以从‘括苍’及时赶到‘棋会’。”
秦辂瞿然说道:“司徒老弟的这种顾虑,极为有理,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话方至此,萧弄玉业已失声娇笑。
司徒玉愕然问道:“玉姊,你笑什么?是笑我?还是笑秦老人家?”
萧弄玉妙目流波,盯在他那张英俊绝世的脸庞儿上,嫣然笑道:“我笑你先糊涂,也笑秦老人家跟着懵懂。”
司徒玉扬眉叫道:“玉姊,我有点不服气了,请你说明我是何事糊涂?秦老人家的懵懂之处,又是何在?”
萧弄玉笑道:“玉弟,我来问你,我们虽想参与‘天池棋会’,创始人八大元老之一的‘放鹤老人’林胜逋,想不想参与‘天池棋会’。”
司徒玉应声答道:“林老前辈不是‘想不想’的问题,他是‘天池棋会’主脑,自然必须参与。”
萧弄玉娇笑说道:“既然林老前辈必须于八月十五参与‘天池棋会’,他又与‘迷宫五煞’订下七月初七的约会则甚?难道他就不怕耽误十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事?”
这番话儿,不单把司徒玉问得瞠目皱眉,也把秦辂听得张口结舌。
半晌过后,司徒玉方自恍然叹道:“我明白了。”
萧弄玉娇笑问道:“玉弟明白何来?”
司徒玉俊脸微红,扬眉答道:“根据‘放鹤老人’林老前辈不怕耽误会期,而与‘迷宫五煞’订下七月初七的‘括苍’之约的一事看来,‘天池棋会’地点,定然不在北方沿海,而是在南方沿海。”
萧弄玉点头笑道:“玉弟已不糊涂,但不知秦老人家还懵懂么?”
秦辂苦笑叫道:“玉姑娘,算你聪明,箅你机灵,不必再挖苦我了。”
司徒玉道:“玉姊,走!我们立赴‘括苍’……”
萧弄玉摇手笑道:“括苍会期,是在七月初七,时间充裕得很,玉弟急些什么?你走尽管走,但需走得从容一些,慎重一些,不要遇事莽撞,倘若再遇上一次‘玉龙小劫’,被人家当作活宝之时,我可不会来得那么妙了。”
司徒玉脸上一红,心中一跳,凝望着萧弄玉那副高华脱俗的绝代容光,失声叫道:“玉姊,你……你又要和我分手?”
萧弄玉皱眉笑道:“我有我的事儿,难道你要我跟你一辈子么?”
假如没有那位“神行神卜赛君平”秦辂在侧,司徒玉听了萧弄玉这句“难道你要我跟你一辈子么”,定会喜心翻倒地,涎着脸儿答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但如今觉有第三人在侧,司徒玉却窘得耳根发热地不知应如何答话?
还是萧弄玉来得倜傥大方,嫣然一笑,又复说道:“玉弟,你是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敢单独……”
武林人就是怕激,萧弄玉一语未了,业已激起了司徒玉的百丈雄心,剑眉双挑,朗声叫道:“玉姊既然有事,小弟怎敢耽延,我们约个时间,在‘括苍山迷魂峡’相会便了。”
萧弄玉笑道:“何必在‘迷魂峡’口?‘括苍山’中有条‘玉龙大瀑’,我于七月初三,赶到‘玉龙瀑’下,等你这位‘玉龙剑客’如何?”
司徒玉苦着脸儿,赧然说道:“玉姊又损人了,我的‘玉龙软剑’,业已被巫梦襄夺走,你还好意思仍叫我‘玉龙剑客’?”
萧弄玉扬眉笑道:“玉弟,你的‘玉龙软剑’之失,我要负一半责任,或许在‘玉龙瀑’下相见之时,我能把你这柄师门至宝,弄来还你。”
司徒玉瞠目问道:“巫梦襄自被玉姊请秦老人家,假传‘凤钗令’后,业已吓得魂消魄散,冥冥鸿飞,你还到那儿去找我的‘玉龙软剑’呢?”
萧弄玉微摇螓首,娇笑说道:“常言道‘法不传六耳’,又道是‘天机不可泄漏’!玉弟此时莫问,反正你玉姊有此打算,就看你的运气怎样和我的手段如何?”
说到此处,目光转注秦辂,扬眉叫道:“秦老人家,我们走吧,我要办的那件事儿,非你帮忙不可。”
秦辂仿佛与萧弄玉早有约定,闻言之下,点了点头,遂同司徒玉含笑道别。
司徒玉被萧弄激得话出如风,无法改口,但情丝已系,不禁相思,仍是目注萧弄玉,满面难舍难分神色。
萧弄玉秋波一注,流露无限深情,大大方方含笑叫道:“玉弟不要这样,要知道欲合先离,不离不合……”
司徒玉接口说道:“玉姊,小弟由此远赴‘括苍’,你若把事办完,不妨来得早些,无须等到七月初三好么?”
萧弄玉领会出司徒玉语中所蕴的无限深情,故意白他眼,娇笑答道:“玉弟真像个顽皮小孩,做姊姊的答应你尽量提早赶到‘括苍’,你过了六月十五以后,便可开始在‘玉龙瀑’下等我,我事一办完,随时会到。”
说完,又向司徒玉迭过深情一瞥,然后才招呼秦辂,一同离去。
司徒玉心中不知充满了一种什么滋味?呆然失神,目送萧弄玉的窈窕身影,消失在那片厚密竹林以内。
直等萧弄玉与秦辂去后甚久,司徒玉才蓦然想起一事。
他暗叫一声“该死!”,真气提处,闪身便追。
不单追,还要叫,他叫的是:“玉姊……玉姊……我还有件要紧事儿,忘记问你。”
追进竹林,不闻回答。
追出竹林,不见踪影。
一直又追上了“千佛山”顶,司徒玉纵目四顾,所见到的只是如带的“黄河”,如镜的“大明湖”,和掩映在无数垂杨之中的“济南”名城,山东首府。
倘若司徒玉是登高赏景,则景色中的确够美。
可惜他不是赏景,而是寻人,遂在四顾茫茫,芳踪渺渺之下,顿足悔恨,胸中一片惆怅。
凡是酒徒,惆怅时,就会酗酒。
凡是赌徒,惆怅时,就会赌钱。
司徒玉既非酒徒,更非赌徒,又在这高山之巅,他却如何排遣胸中惆怅。
他作歌了,唱的是:
“黄昏片月,似碎阴满地,还更清绝。
枝北枝南,疑有疑无,几度背灯难折。
依稀倩女离魂处,
缓步出,前村时节。
看夜深,竹外横斜,
应妒过云明灭。
霜镜娥眉淡抹,为容不在貌,
独抱孤洁。
莫是花光,描取春痕,
不慢丽谯吹彻,
还惊海上燃犀去,
照水底,珊瑚如活,
做弄得,酒醒天寒,空对一庭香雪。”
常言道“言为心声”,司徒玉并非胡乱作歌,他苦追萧弄玉,所说忘了问她的要紧事儿,便是为了这阕“玉田疏影”。
他恩师“海岳游仙”梁天奇,曾命司徒玉记熟这阕“玉田疏影”,说会对洗刷他蒙冤之事关系极大。故而上次“崂山”分别时,司徒玉听得萧弄玉口中也吟出这阕词儿,便立意向她问个明白,看是无意巧合?抑或另有玄妙?
谁知“千佛山”后再相逢时,自己空被相思所苦,竟忘了向萧弄玉询问这桩可能关系极重的令人疑惑之事。
如今,再相逢后再离别,倩影已杳,伊人已逝,岂不又要将这桩大大疑团,由“千佛山”闭在腹中,带到“括苍山”去。
司徒玉苦笑,司徒玉摇头,就在摇头苦笑之中,他又怅然微吟,这回吟的是:
“昨夜星辰昨夜风,小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李义山的一首“无题”七律,尚未吟完,忽然听得有人笑道:“山顶何人?如此风雅,又是玉田词,又是义山诗,我若再听下去,大概所吟又将换成相如赋,或是东篱曲了。”
司徒玉闻言,方一注目,一条青衣人影,业已飘上了“千佛山”顶。
来人年约二十五六,一身青色儒装,手中持着柄湘妃竹摺扇,貌相虽然比不上司徒玉那等俊美无伦,倒也颇为英挺。
司徒玉看出来人不俗,首先抱拳笑道:“兄台怎样称呼?小弟司徒玉,偶作微吟,有污尊耳。”
青衫书生拱手还礼,含笑说道:“在下程怡超,司徒兄所吟,无论是‘玉田词’,或‘玉溪诗’,均系传诵千古的词章绝调,‘有污尊耳’四字,似乎唐突古人,也谦虚得太过份了!”
司徒玉微微一笑,因看出这个程怡超双目神光极足,是位内家好手,遂移转话头,含笑问道:“程兄真好兴致,竟于如此清晨……”
话犹未了,程怡超便接口笑道:“司徒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弟不是来此赏景,而是来此寻仇。”
司徒玉闻言一愕,扬眉说道:“程兄要向谁寻仇?是与甚武林奸邪,订约在此……”
程怡超摇手说道:“小弟闻人密报,‘沂山三恶庄’的‘女丧门’田古丽,曾在这‘千佛山’上出现踪迹。”
司徒玉“哦”了一声,目注程怡超问道:“程兄与田古丽是怎样结仇?她……”
程怡超急急答道:“家兄惨被妖妇所害,小弟誓心诛此武林败类,司徒兄莫非知道田古丽藏身之处?尚请……”
司徒玉不等程怡超话完,便即摇头叹道:“程兄,你来迟步,若能于昨夜赶来,或许那万恶淫妇,便将果报昭彰,难逃公道。”
程怡超闻言一惊,失声叫道:“司徒兄此话怎讲?那……那田古丽溜掉了么?”
司徒玉遂把昨夜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程怡超听完,怒形于色地,便向司徒玉拱手告别。
司徒玉笑道:“程兄何以如此匆匆?”
程怡超咬牙答道:“兄仇在念,旦夕难释,我要追杀田古丽……”
司徒玉不等他话完,便即答道:“尘寰莽莽,海字茫茫,程兄却到何处去寻这妖妇?”
程怡超道:“小弟知道田古丽有个师兄,或许她会前去投奔,以求庇护。”
司徒玉问道:“她的师兄是谁?住在何处?”
程怡超答道:“是南七省绿林道的副总瓢把子,名叫‘冷血郎君’查二明。”
司徒玉继续问道:“南七省绿林总寨,是否设在渐江‘会稽山’境?”
程怡超点头说道:“正是设在‘会稽山’上的‘落魂崖’上,司徒兄问此则甚?”
司徒玉笑道:“这样说来,程兄无须向小弟告别,我们可以结伴同行。”
程怡超大喜说道:“莫非司徒兄也有事‘会稽山’么?”
司徒玉含笑失道:“小弟虽非有事‘会稽山’,却是有事‘括苍山’……”
程怡超接口笑道:“括苍、会稽,相距不远,我们正好同路。”
司徒玉剑眉微挑,目闪神光说道:“不单同路,小弟并准备奉陪程兄,走趟‘会稽山落魂崖’,见识见识南七省绿林总寨,是怎样一个龙潭虎穴?”
程怡超早就看出司徒玉虽比自己年轻,但英姿勃勃,显然武功极好,遂高兴得连声称谢,抱拳笑道:“多谢司徒兄……”
司徒玉不等他往下再说,便即摇手叫道:“程兄无须如此客套,我们虽系萍水相逢,但却气味相投,一见如故。常言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何况‘女丧门’田古丽,更是万恶淫妇。”
程怡超扬眉问道:“司徒兄,你在此有无其他耽搁?”
司徒玉不懂得他问话之意,摇头笑道:“小弟毫无别事,我们可以马上就走。”
语音一了,果与程怡超同下“千佛山”顶,赶奔江南而去。
两人均属武达文通,品高骨傲,一路交谈,越来越觉投机,绝似多年深交,那里还像是风萍初识?
司徒玉何尝不想由田古丽身上,寻得巫梦襄的下落,设法取回自己所失的师门至宝“玉龙软剑”,遂向程怡超含笑问道:“程兄,你说田古丽的师兄‘冷血郎君’查二明,是南七省的绿林副魁?”
程怡超点头答道:“不错!此人武功不弱,心机更极凶毒,我们对他不可过份轻敌。”
司徒玉笑道:“主持‘落魂崖’的大寨的总瓢把子,又是谁呢?”
程怡超摇头说道:“听说南七省绿林总魁,新近易位,前任‘火龙真人’已遭惨死,接任者是何来历,尚不十分清楚。”
司徒玉“咦”了一声,扬眉笑道:“既有如此机会,身为副总瓢把子的‘冷血郎君’查二明,怎不设法夺取总寨权位?”
程怡超点头说道:“司徒兄疑得有理,我也觉得像‘冷血郎君’查二明这等心机凶毒之人,既为副魁,必觊正位,那有在这如此良机以下,毫无夺权企图?”
司徒玉笑道:“小弟认为查二明既仍甘为副魁,不思剽窃南七省绿林道总瓢把子权位,定然不外乎两种原因。”
程怡超道:“仁兄请讲,小弟欲聆高论。”
司徒玉缓缓说道:“第一种可能便是那位新任总瓢把子,心机比查二明更为凶毒,功力也比这位‘冷血郎君’高得太多,才使他不敢妄动。”
程怡超连连点头,司徒玉继续说道:“第二种可能,则是那位新任总瓢把子与‘冷血郎君’査二明有甚特殊关系,使他不便于生出歹念。”
程怡超同意司徒玉的看法,含笑说道:“司徒兄的看法,极为合理,等我们到了‘会稽山落魂崖’,见了那位新任南七省绿林总寨的总寨主,是何等样人之后,便可判知一切。”
司徒玉含笑说道:“我们虽知‘冷血郎君’查二明是‘女丧门’田古丽的师兄,但田古丽是否投奔‘落魂崖’,却尚难证实。此去似应有个藉口,否则田古丽倘若不在该处,师出无名之下,难免要受尽那干凶神恶煞奚落,弄得灰头土脸的呢!”
程怡超略为寻思,扬眉笑道:“司徒兄,我们从前任南七省绿林道总瓢把子身上,来出题目如何?”
司徒玉问道:“程兄的这项题目,打算怎样出法?”
程怡超目闪神光,微笑说道:“前任南七省绿林道的总瓤把子是‘火龙真人’,而‘火龙真人’又是南荒‘火焰山’中威名显赫的‘火烈神君’师弟。”
司徒玉含笑说道:“我听说这师兄弟二人,他们除了真实武功,颇为不弱以外并还精擅各种火器。”
说到此处,双眉一挑,望着程怡超问道:“程兄莫非想冒打‘火烈神君’的‘火烈宫’中旗号,去往‘落魂崖’大寨,查询‘火龙真人’的惨死原因?”
程怡超英气勃勃地摇头笑道:“这是一个办法,但‘火烈神君’凶名虽著,却系左道旁门,慢说司徒兄人间凤麟,就算小弟这等庯碌之辈,也还不屑于冒打什么‘火烈宫’的旗号。”
司徒玉听得对于程怡超的英风傲骨,颇为佩服,含笑问道:“程兄既不屑于冒打‘火烈神君’旗号,却想在‘火龙真人’身上,出什么题目?”
程怡超笑道:“我想向死人寻仇。”
司徒玉诧声叫道:“向死人寻……寻仇?”
程怡超知道他不容易了解自己用意,接口笑道:“我与司徒兄,同闯‘落魂崖’大寨,声称向他们总寨主问罪寻仇。”
司徒玉听到此处,恍然笑道:“等对方出现以后,才诈做不知南七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业已换人,再向其查询‘火龙真人’下落,及其死因何在?”
程怡超颔首笑道:“小弟正是这等打算,司徒兄认为行得通么?”
司徒玉赞道:“这是妙策,比冒打‘火烈神君’旗号的构想,强得多了!多半会与‘冷血郎君’查二明,打上交道。”
程怡超笑道:“司徒兄既同意采取这种方法,我们便再把有关问罪寻仇之事,商议一下。”
司徒玉点头笑道:“对!关于寻什么仇?问什么罪?我们总得事先有个协调,万一到时两人说法有异,才是大笑话呢!”
程怡超边自赶路,边自思索,司徒玉含笑叫道:“程兄,我们最好在公仇正义方面,想个题目,不必在私人仇恨方面,有所捏造。”
程怡超被他一言提醒,扬眉问道:“司徒兄,你知道‘仙霞岭’中,有位隐居侠士‘无忧樵子’的么?”
司徒玉点头答道:“知道!此人武功并不甚高,但行辈甚尊,镇日烟云啸傲,乐隐山林,与世无争,与人无忤。”
程怡超冷笑一声,说道:“司徒兄说得对,但这与人无忤,与世无争的一位前辈山林隐侠却于数月前被一把奇异天火,烧死在所居茅屋之内。”
司徒玉瞿然说道:“无忧樵子老人家,是仁厚长者,怎么遭受天谴?莫非那把奇异火儿,是什么人所放?”
程怡超叹道:“竹篱茅屋,一炬无遗,这本是桩毫无线索可寻的难奇冤案,但我们却不妨暂时得用一下。”
司徒玉道:“程兄莫非想把这桩罪孽,加放到‘火龙真人’身上?”
程怡超点头说道:“司徒兄同意这样做么?我们此举虽在设法与‘冷血郎君’查二明打上交道,探听‘女丧门’田古是否托庇‘落魂崖’?但‘无心插柳柳成荫’,竟把‘无忧樵子’老人家慘被火焚之事,查出端倪,替他雪却冤恨,略伸武林正义,使这位前辈老人,九泉瞑目。”
司徒玉笑道:“程兄此议极佳,小弟完全同意。”
程怡超因自己虽看出司徒玉气宇高华,风神朗润,是位身负绝学的年轻侠士,但却不知他的功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此去“落魂崖”大寨,是南七省绿林豪强,黑道高手的啸聚之处,有如龙潭虎穴,凶险异常,倘不知己知彼,怎能稳操胜算?
故而,程怡超在商议停留之后,便想方设法掂掂这位新交好友司徒玉,到底有多高武学?多少份量?
最方便的方法,莫如探询师门,但在对方未主动透露之前,自己若贸然动问,却又有失礼貌。
何况,司徒玉也保持了这项礼貌,并未探询程怡超的师承,程怡超自然更不好意思查根究底。
于是,他只有采取不露痕迹的旁敲侧击手段,企图对司徒玉的一身武学,略知概况。
程怡超主意打定,便向司徒玉含笑说道:“司徒兄,此去‘会稽山落魂崖’,路途尚不算近,小弟渴念兄仇,急于迫究‘女丧门’田古丽的下落,我们且展足脚程,赶上一段如何?”
司徒玉点头一笑,两人遂展开轻功,飞速赶路。
程怡超本是名师高足,修为不弱,起初因恐把司徒玉抛得太远,使这新交好友,有所难堪,故而提气奔驰之下,只用了八成功力。
二十里途程,转瞬即逝,司徒玉既未超前,也未落后,和程怡超亦步亦趋地并肩齐进。
程怡超暗暗称奇,丹田提气,足下加速,把八成功力增强到十成左右。
又是三十里驰过,司徒玉仍如先前一般,并谈笑从容,毫无相形见绌之状。
程怡超由奇而惊,由惊而有点不服地,动了少年傲气。
傲气既动,那里还有所保留,提足十二成功力,宛如电掣云飘,绝尘而驰。
又是五十里左右,业已跑了共约百里出头,司徒玉仍与程怡超并肩同行,始终绝未超前一尺,抑或落后半步。
表面上功力悉敌,铢两悉称,但程怡超因毫未保留,是用全力求胜,以致脸已红,心已跳,喉间也微微发喘,司徒玉却如没事人般,毫无气衰力竭剑拔弩张之态。
程怡超收住脚步,长叹一声说道:“司徒兄真正高明,程佁超是以烛火秋萤,妄比中天朗月了!”
司徒玉此时业已猜出程怡超突然要与自己比较脚程的真意何在?遂含笑说道:“小弟生长山野,自幼便镇日翻越峭壁危崖,故而轻身功夫方面,尚算不弱,至于其他武学,则自惭菲薄,在‘沂山三恶庄’,掌震‘铁臂飞龙’卢鸣,剑劈‘铁算秀才’吴鸿烈之事,只是仗着一腔正义,代天行诛,有所侥幸而已。”
这番话儿,说得不亢不卑,异常得体。
前面一段,既极谦虚,后面段,则又略提掌震卢鸣,剑劈吴鸿烈之事,向程怡超暗示自己在掌法剑法方面,亦有相当造诣,好点醒这位新交好友,尽放宽心,无须顾虑。
程怡超也是聪明绝顶之人,自然一点就透,不再为“落魂崖”之行耽心,但也暗中诧异,猜不透司徒玉究竟是何来历。
一路无话,顺顺利利地,赶到了“会稽山”中,“落魂崖”下。
“落魂崖”大寨,既是南七省绿林“总舵”,自然规模甚大,气派威武。
程怡超与司徒玉才到“落魂崖”下,便遇见两名劲装壮汉,神气活现地向他们厉声问道:“你们在此探头探脑作甚?可知道这‘落魂崖’,好比‘森罗殿’无殊‘鬼门关’,是个有尽寸的所在。”
程怡超双眉一挑,纵声狂笑说道:“纵是‘森罗殿’,揭它个片瓦,纵是‘鬼门关’,拆它几块砖,程某闯五岳,走三山,游八荒,飘四海,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尊驾无须狐假虎威,且传个讯号给大寨中的有头有脸人物,就说好朋友们到了。”
几句话儿,便把凶横霸道的两名劲装大汉镇住,左面那名,把手微扬,一根响箭,便自“滴溜溜”地,凌空射起。
未到片刻,一位六旬出头的灰衣老叟,从“落魂崖”驰下,身法相当敏捷,看去功力不弱。
灰衣老叟目光凝处,向程怡超、司徒玉略一打量,便知来人不俗,赶紧抱拳笑道:“在下鲁锋,匪号‘勾魂判’,请教两位朋友的高名上姓?”
司徒玉正待答话,程怡超业已扬眉叫道:“鲁当家的,我先请教你在南七省绿林总寨之中,是总瓢把子?副总瓢把子?抑或什么身份?”
“勾魂判”鲁锋脸上一红,摇头答道:“落魂崖大寨,堆金积玉,卧虎藏龙,鲁锋只是我家总寨主和副寨主麾下,十二名头领之一。”
程怡超笑了一笑,目注鲁锋说道:“我兄弟二人,要想见识见识所谓‘卧虎藏龙,堆金积玉’的南七省绿林总寨,鲁头领可否带路?至于姓名来历方面,则见了你家总寨主之时,自会报出。”
这番话儿,说得够损,意指“勾魂判”鲁锋只是寨中头领,尚不配询问自己的姓名来历。
鲁锋这等绿林豪强,平日火性板暴,两手血腥,杀人向不眨眼,但江湖经验丰富,眸子尚能识人,看出程怡超与司徒玉,年岁虽轻,气宇却太以高华,遂不敢得罪,只好陪笑答道:“落魂崖大寨,向不闭关自秘,我家总寨主、副寨主更最爱结交武林朋友,两位既然有意入寨一游,鲁锋自当引路。”
语音一落,抱拳转身,向那陡削异常的山径之上纵去,这一纵就是三丈四五,轻功颇见根底。
程怡超向司徒玉略施眼色,含笑叫道:“司徒兄,我们且赶着点儿,鲁头领走得这般快法,恐怕跟不上呢!”
司徒玉会意点头,两人真气微提,均是一纵五丈有余,轻飘飘地落在鲁锋前面。
鲁锋虽看出来人不俗,但因年岁均轻,脑中难免不存有些轻视之念,遂想在登山身法之上,略为炫耀,摸摸对方底细。
谁料才一开始,便告相形见绌,这才知道“不是猛龙不过江”,赶紧息却轻视之念,一面规规矩矩地,引客登山,一面向崖上发出两声撮口锐啸。
司徒玉、程怡超看了一眼,程怡超暗以“蚁语传声”,悄悄笑道:“这厮还算识相,业已知道厉害,用啸声招呼崖上,不可慢待失礼,大概我们到达寨前,便可看见那位身为副总寨主的‘冷血郎君’查二明了。”
在他们这等超绝身法之下,那消多久,便到崖头,果见崖上地势不小,并建有一座宏伟山寨。
寨前鹄立五人,除了中间一位,是个神情阴险,约莫四十左右的俊品人物外,其余四位,均是一袭灰衣,与“勾魂判”鲁锋,同样打扮。
程怡超与司徒玉,均一望而知,这定是“冷血郎君”查明,率了四名头领,在寨前迎接自己。
一见有客登峰,那位神情阴险的中年俊品人物,便抢前两步,向程怡超、司徒玉,抱拳笑道:“嘉客光临,有失迎迓,尚请宽恕我查某待慢之罪。”
鲁锋一旁笑道:“这位就是我家副总寨主。”
程怡超拱手还礼,扬眉笑道:“在下程怡超,这位是好友司徒玉,久仰‘冷血郎君’盛名,今日可称幸会。”
查二明对于司徒玉大名,好似不甚在意,但听了“程怡超”三字,却微吃一惊,含笑说道:“程朋友莫非就是新近誉满江湖的‘阴阳宝扇铁书生’么?”
他边自说话,边自向程怡超手中那柄并未展开的湘妃竹摺扇,盯了两眼。
程怡超笑道:“这是江湖中好事之人,信口胡诌所赠,不值查副总寨主一笑。”
查二明听得对方果是“阴阳宝扇铁书生”,不禁悚然动容,侧身举手说道:“高人宠降,草寨生辉,厅内待茶,程大侠请。”
程怡超也不客气,遂自携着司徒玉的手儿,走进这建在“落魂崖”头的南七省绿林总寨。
司徒玉飘然举步之间,也暗凝“蚁语传声”功力,向程怡超含笑叫道:“程兄,这才叫‘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连那分明十分阴险刁骄的‘冷血郎君’查二明,听了‘阴阳宝扇铁书生’之号,也只好恭恭敬敬地,接待‘程大侠’了。”
程怡超白了司徒玉一眼,传音说道:“司徒兄不要骂人,我的‘大侠’之称,只能唬唬一般武林俗客,若是到了你这高明手下,不出百合,所谓‘铁书生’,便将成为‘纸书生’了。”
司徒玉哑然失笑,不再互相打趣,闪动目光,端详大寨形势。
常言道得好,“行家看门道,利巴看热闹”。常人眼中,只觉这座山寨,建筑得十分雄伟,屋字也颇不在少,但司徒玉与程怡超都均看出,这些屋宇,并非随意乱建,其中似蕴有阴阳生克等奇门阵法。
到了聚义大厅,分宾主落座,由喽罗献上香茗,查二明便含笑问道:“程大侠与这位司徒兄游踪所及,走遍五岳三山,决不会重视这‘落魂崖’顶的庸俗景色,来此……”
程怡超不等查二明话完,便即接口笑道:“查副总寨主何必绕着弯子相问,常言道,‘光棍眼中,莫揉砂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程怡超与我这位司徒玉兄,确是有为而来,并非无心来此。”
查二明表示佩服地点头笑道:“程大侠真是快人快语,令查二明钦佩已极,两位来意如何?即请明教。”
程怡超道:“贵寨总寨主何在?请出来一会。”
查二明陪笑说道:““总察主远出迎宾,尚未回转,否则早就亲自迎客,怎会疏慢失礼?”
程怡超闻得这“落魂崖”大寨的总寨主不在寨中,遂把双眉略蹙。
查二明端茶敬客,含笑问道:“两位究竟有何事?无须定要面见我家总寨主,查二明也可担待。”
司徒玉一旁答道:“我等此来,是为了武林正义。”
查二明愕然说道:“武林正义?这……这话儿怎样……”
程怡超接口叫道:“查副总寨主,你知不知道隐居‘仙霞岭’中的‘无忧樵子’?”
查二明点头答道:“那是一位封剑归隐,与世无争的武林名宿,江湖前辈。”
程怡超冷笑一声道:“这位与世无争的武林名宿,江湖前辈,竟惨遭毒手,连同他所居竹篱茅屋,在一夜之间,齐化劫灰。”
查二明道:“竟有这等事么?但这与两位这来,以及所谓‘武林正义’,又复有何关系?”
程怡超双眉一挑,目中神光逼人地,正色说道:“既为武林人,当管武林事,每见不平举,辄作不平鸣,查副总寨主认为我弟兄应该替‘无忧樵子’老人家,伸冤复仇么?”
查二明毫不迟疑地,点头答道:“当然!这是维护武林正义……”
程怡超不等他往下再说,便自说道:“对了!我兄弟就为的是维护武林正义,才特来拜会贵寨的总寨主。”
查二明皱眉说道:“在下仍不明白程大侠之意,这桩事儿,与我总寨主,有关系么?”
程怡超狂笑叫道:“怎么没有关系?‘无忧樵子’老人家死于怪火,贵寨的总寨主,又是以火技震世的‘火龙真人’……”
查二明听到此处,脸上神色一宽,失声而笑。
程怡超明知他发笑之故,却仍问道:“查副寨主为何发笑?”
查二明摇头说道:“程大侠,你来迟了,也来错了,‘火龙真人’只是本寨前任总寨主,也可以说是‘先总寨主’……”
程怡超故作一惊叫道:“先总寨主?难道‘火龙真人’业已……”
查二明接口叹道:“人生寿天,数有前定,先总寨主,已证妙道。”
程怡超怔了一怔,目注查二明扬眉问道:“查副总寨主,你方才不是曾说贵寨总寨主远出迎宾,怎又……”
査二明笑道:“在下所说的,是本寨新任总寨主。”
程怡超问道:“贵寨新任的总寨主,又是谁呢?”
查二明面呈得意神色,含笑答道:“‘九毒蜂王’慕容琳。”
司徒玉一旁发话,向程怡超扬眉叫道:“程兄,我们就找这‘九毒蜂王’慕容琳吧!”
程怡超点头说道:“好!我们找她也好。”
查二明愕然问道:“本寨新任的慕容总寨主,又不是以火技震世之人,难道对‘无忧樵子’老人家死于怪火事,也会有其关系,落了嫌疑?”
司徒玉扬眉说道:“在下请教一声,南七省的绿林朋友,是否均由贵寨统驭?”
查二明点头答道:“不错!”
司徒玉又道:“仙霞岭可在南七省范围之内?”
查二明也白点头说道:“在!但不知司徒兄问此则甚?”
司徒玉见他对程怡超称为程大侠,把自己称为司徒兄,显有差别待遇,遂心中颇不高兴地,冷然一笑,轩眉笑道:“事情既发生在南七省范围之内,我们来寻统驭南七省绿林的总瓢把子‘九毒蜂王’慕容琳,自然不会有错。”
查二明呆了一呆,目注司徒玉,抱拳问道:“司徒兄打算见我家慕容总寨主,怎么样呢?”
司徒玉应声答道:“极为简单,我只要他负起南七省绿林盟主之责,交出或查出‘仙霞’纵火,烧死‘无忧樵子’的万恶贼徒,由我和我程大哥自行处置,以申武林正义。”
查二明脸色微变,但仍含笑说道:“司徒兄这“以申武林正义’之讲,固然义正辞严,但却忘了本寨仅能统驭南七省绿林人物,万一那仙霞纵火之人,不在绿林道内……”
司徒玉不等查二明说完,便即故意寻衅地,狂笑叫道:“查副总寨主,你既身为绿林之人,便该不讳绿林之事,像这等杀人放火行为,除了绿林豪强以外,还能有谁……”
查二明忍不往地,接口叫道:“司徒兄,莫非你认为凡属绿林豪强,多半杀人放火?”
司徒玉摇头笑道:“查副总寨主何必要使我触犯众怒,司徒玉没有说凡属绿林豪强,多半杀人放火,我只说凡属杀人放火者,多半是绿林豪强。”
查二明皱眉说道:“这两种说法,只不过把语句先后倒置而已,含意有何不同?”
司徒玉冷然答道:“当然大大不同,我的说法是不否定绿林道中,尚有洁身自好之人,查副总寨主的说法,则一网打尽,囊括无余,把所有绿林人物,全视为万恶败类。”
程怡超一旁听得连连点头,表示对司徒玉的说法,深以为赞。
查二明无可奈何,目内凶芒微转,抱拳说道:“司徒兄既然以此相责,查某只好遵命查报,等有了确实结果之后,再想法奉告二位。”
这两句话儿,说得相当刁狡,完全是表面承诺,实则对程怡超、司徒玉等敷衍了事。
司徒玉的江湖经验,虽然不如程怡超来得达练老辣,但也听出査二明是在借辞推托,遂故意钉他一句,扬眉含笑说道:“贵寨既能统驭整个南七省绿林道,自然一令之出,神鬼皆愁,但不知要几日光景,才……”
话方到此,查二明便接口笑道:“这种无头公案,难以预期成效,好在程大侠的‘阴阳宝扇铁书生’七字,侠誉颇著,传遍江湖,不愁无处相觅,关于‘仙霞’之事,只要一有确报,查二明定当……”
司徒玉摇手叫道:“查副总寨主不必派人相见,我与程怡超兄,随时会来这‘落魂崖’头。”
他这两句话儿,有点挑逗意味,希望查二明双眉高剔,答上一句:“这‘落魂崖’头,虽非龙潭虎穴,倒也不是什么可以任人随意来去之地!”
若是有了这句答话,司徒玉便可借辞翻脸,斗斗这位身为南七省绿林副魁的“冷血郎君”,从而试探“女丧门”田古丽,是否藏匿在此?
谁知查二明凶名虽著,对于程怡超、司徒玉二人,倒收敛得半丝火气全无,闻言之下,含笑答道:“两位随时光临‘落魂崖’头,若能常迎侠驾,倒是无限荣幸之事。”
答话来了,但不是司徒玉的预期答话,并客气得使他无法再挑剔毛病。
司徒玉剑眉一蹙,正自思计,程怡超却站起身形,向查二明抱拳笑道:“此事偏劳副总寨主清神,程怡超敬代‘无忧樵子’老人家的泉下英魂,深为致谢,并就此告辞。”
司徒玉见程怡超忽然要走,知道他定必另有主意,只好随同起身。
查二明一再敷衍,一再忍耐,按纳住平素的凶骄情性,便是为了能早点把这两位惹不起的煞星送走,故而见了程怡超起身地告辞,立即满面堆欢,礼貌恭敬地,亲自送客。
直等出得大寨,下了“落魂崖”,司徒玉方对程怡超问道:“程兄,我们来此目的,尚未到达,你为何便向查二明告别?”
程怡超笑道:“我们不走,又有何用?司徒兄再以言语相激,那位‘冷血郎君’均佯若未闻,一味礼貌恭敬,常言道,‘有拳难打笑脸人’,司徒兄显得脸皮比我还嫩,莫非你好意思师出无名地平白翻桌了么?”
司徒玉皱眉说道:“我们只在题外闲谈,根本就未向他探询有关‘女丧门’田古丽之事。”
程怡超微笑说道:“从‘冷血郎君’查二明所持态度看来,纵然发问,亦属无益,倒还不如保守机密,使查二明弄不清楚我们的真正来意。”
司徒玉目注程怡超,扬眉笑道:“程兄,依我看来,此事怪你。”
程怡超愕然问道:“怪我何来?”
司徒玉笑道:“怪你那‘阴阳宝扇铁书生’的七字威力太大,否则‘冷血郎君’查二明不会对我们如此小心翼翼,着意提防,便容易找他破绽。”
程怡超含笑叫道:“司徒兄莫要怪我,我们可以一计不成,再生二计。”
司徒玉笑说道:“我知道你定有花样,否则你急于兄仇,更不肯‘如入宝山空手回’了。”
程怡超双眉微挑,含笑说道:“司徒兄,你知不知道我计将安出?”
司徒玉笑道:“猜人心意,最是艰难,但我却以为程兄多半就在这‘难’字之上着想。”
程怡超蹙眉说道:“如今反而是你要我猜哑谜了,从‘难’字着想的主意太多,譬如‘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司徒玉摇手叫道:“程兄不必乱猜,我认为你大概想对‘冷血郎君’査二明,来个‘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
这句“暗箭最难防”中最后一个“防”,尚未出口,程怡超便点头笑道:“司徒兄真够聪明,你猜对了。”
司徒玉笑道:“既然猜对,程兄是打算‘夜探落魂崖’了。”
程怡超目中电闪寒芒,点头说道:“当然!我不泄漏此来本意之举,便是着眼‘夜探’,我们倘若不露痕迹,可以尽量搜索,万一露出马脚,也可和查二明硬干,他还好意思把不速之客,当作上宾,恭敬礼遇地,丢人现眼失身份么?”
程怡超微微笑道:“程兄此意,正合小弟下怀,我们……”
一语未了,忽然听得峰后山路上,驰来一阵颇为迅疾的脚步之声。
程怡超向司徒玉略打手势,司徒玉含笑点头,两人即闪入小林以内。
他们刚把身形藏好,峰后山路上,业已转出了两个人来。
这两人是并肩而驰,右面一个是位貌相相当妖媚,三十四五的中年妇人,左面一个,是位身高不足五尺,生得痴肥无比,在古铜长衫下,挺着大肚皮的六十上下老叟。
一男一女,匆匆驰过,从他们所经路径看来,正是去往“落魂崖”的方向。
程怡超目光一亮,向司徒玉低声问道:“司徒兄,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男一女的特异之处?”
司徒玉应声答道:“他们各有一身上乘轻功,看来武学不弱,所去正是‘落魂崖’大寨方向,男的又矮又胖,满面油光,女的神情妖媚,目光极为凶锐……”
程怡超一面聆听,一面摇头。
司徒玉见了他这等动作,愕然问道:“程兄为何摇头,莫非认为小弟观察所得的,有甚错误?”
程怡超笑道:“司徒兄观察锐利,极为正确,只可惜答非所问。”
司徒玉道:“程兄所谓这一男一女的‘特异之处’是指的什么?”
程怡超含笑问道:“司徒兄在适才一瞥之下,有没有发现那玄衣妇女头上,插着一对奇异的发饰,那矮胖老翁的古铜长衫胸前,也绣着一件奇异图样?”
司徒玉“哦”了一声,点头答道:“原来程兄问的是这一方面,我看见了,玄衣妇人头上,是插着一只约莫核桃大小的银色蜜蜂,矮胖老翁胸前,是绣着一只金色元宝。”
程怡超赞道:“对了,司徒兄在匆匆一瞥之下,竟把这男一女的穿着、貌相、神情、功力,以及服饰特点,完全看清记住,真是难得……”
司徒玉摇手笑道:“程兄莫要乱捧我了,你应该赶紧告诉我,为何要问及那奇异服饰?”
程怡超扬眉说道:“因为这两人服饰,有点不近人情。”
司徒玉道:“程兄此语怎讲?”
程怡超目光微闪,含笑说道:“一般妇女服饰,除了簪钗等物之外,最多再加上一朵鲜花,或是一只玉蝶,至于适才那玄衣妇人发上的银色蜜蜂,却是我平生罕见。”
司徒玉深表同意,点头笑道:“程兄说得有理。”
程怡超继续说道:“至于那只金线所绣元宝,也极令人触目,因为老人家的长衫之上,最多绣些‘五蝠捧寿’,及‘松鹤长春’等物。”
司徒玉剑眉微轩,看着程怡超,含笑问道:“程兄除了观察得如此深刻以外,是否还有高明见解?”
程怡超答道:“我认为这两件服饰,既然超乎常情,便可能是武林人物的特殊表记。”
司徒玉被他一言提醒,扬眉叫道:“程兄,‘冷血郎君’查二明不是曾说南七省绿林道的新任总瓢把子,名叫‘九毒蜂王’慕容琳,似与适才玄衣妇人的发际银蜂,有点关系,二来查二明又说总寨主远出迎宾……”
司徒玉听到此处,接口说道:“程兄无须再分析了,适才那玄衣妇人,定然就是南七省绿林道总瓢把子‘九毒蜂王’慕容琳,但她所迎来的贵宾,又是谁呢?”
程怡超笑道:“是只元宝。”
司徒玉失笑说道:“真是一只元宝,那矮胖老叟,不单胸前绣着一只元宝,便以他整个体型来说,也极象一只元宝。”
程怡超微笑说:“司徒兄,你猜不猜得出那只‘元宝’是何等人物?”
司徒玉想了一想,摇头说道:“小弟毫无所知,程兄江湖经验较丰,是否已有卓见?”
程怡超目光一转,亦自摇头说道:“我也无甚把握,但根据‘九毒蜂王’慕容琳,对他相当客气的神情看来,则那矮胖老叟,不是身负奇技,便是享有盛名。”
程怡超点头笑道:“程兄析理入微,我同意你的看法。”
程怡超继续说道:“故而我想起了五位新近扬名江湖的怪异人物,认为矮胖老叟,可能是其中之一。”
司徒玉答道:“这五个怪异人物是谁?”
程怡超答道:“是在浙东括苍的‘迷宫五煞’。”
司徒玉被程怡超这一提醒,想起萧弄玉及秦辂所告之语,不禁失笑说道:“我知道他是谁了,那矮胖得像只元宝,胸并绣了一只元宝的古铜长衫老人,定是“迷宫五煞’中的‘财煞’石迈崇。”
程怡超向他看了一眼,扬眉笑道:“司徒兄对于这五个怪人,到……”
程怡超接口笑道:“程兄莫要忘了小弟在初会程兄之际,便曾说过有事‘括苍山’么?”
程怡超皱眉问道:“司徒兄,你竟要独闯‘迷宫’,斗斗‘五煞’?”
司徒玉笑道:“程兄为何惊奇,是不是深知‘迷宫五煞’厉害,认为我惹不起么?”
程怡超摇了摇头,失笑说道:“小弟早知司徒兄人间麟凤,但风闻‘迷宫五煞’个个皆身具诡异奇能……”
司徒玉目中异采忽闪,扬眉叫道:“程兄,常言道‘风闻是虚,目睹是实’,我们何不趁此机会,掂掂那位‘财煞’石迈崇,到底有多少份量?”
程怡超笑道:“我们本来就准备夜间暗探‘落魂崖’大寨,如今自然更添了趣味,可以掂掂‘财煞’石迈崇到底有多少份量,并会会那位以一中年妇人——居然成为南七省绿林魁首的‘九毒蜂王’慕容琳。”
司徒玉扬眉问道:“程兄,我们今夜探山,要不要易容变服?”
程怡超想了一想说道:“似可不必易容,但司徒兄与‘迷宫五煞’方面,倘若有什么……”
司徒玉接口笑道:“我和他们既无怨恨,亦无交情,不妨以本来面目,会会这些江南道上的牛鬼蛇神。”
他们计议既定,便于天色入夜以后,驰往“落魂崖”顶。
既称“南七省绿林总寨”,白然三步一桩,五步一卡,戒备十分森严。
但这些寻常匪徒,又哪会对身怀绝艺的“玉龙剑客”司徒玉和“阴阳宝扇铁书生”程怡超他们的行动,构成重大妨碍。
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经过无数桩卡,上得“落魂崖”顶,程怡超便向司徒玉悄然说道:“司徒兄,为了便于察探‘女丧门’田古丽,是否在此托庇,我们可以分头搜索,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必与对方明面冲突就是。”
司徒玉点了点头,程怡超便向略一挥手,悄悄绕向寨后。
程怡超既走后寨,司徒玉自然便走前寨。
但寨中地势不小,屋宇连绵,司徒玉真还不知道“九毒蜂王”慕容琳与“冷血郎君”查二明、“财煞”石迈祟等现在何处?
他正在暗觉踌躇,忽然瞥见有两个山寨喽罗,端着酒菜等物向西北角走去。
司徒玉心中暗忖:这酒菜等物,可能是供慕容琳等饮用,自己何不跟踪而行,一探究竟。
果然,他所料不差,西北角上,有座八角亭,面临绝壑,形势极险,亭下一片广场,似是山寨中人的练武所在。
亭中,“九毒蜂王”慕容琳与“冷血郎君”查二明,正陪着那位其面团团其腹便便的“财煞”石迈崇饮酒,日间见过的“勾魂判”鲁锋,与另外三名灰衣老者,并恭恭敬敬地侍立亭下。
慕容琳向石迈崇略一举杯,格格娇笑道:“石老爷子能够光临草寨,真是蓬荜生辉,还请不吝高明,多加指教才好。”
石迈崇晃着他那油光十足的肥头,怪笑一声,目注慕容琳,扬眉叫道:“慕容总寨主,你未免太客气了,这‘落魂崖’大寨,是南七省绿林总舵,慢说慕容总寨主和查副总寨主,一跺足能使江湖乱颤,便以寨中的房屋的暗合阵法布置而论,也颇高明,极具无形妙用,石迈崇若非座上佳宾身份,便难免来得去不得了。”
查二明闻言之下,立即替石迈崇斟上三杯美酒,含笑说道:“石老人家,请饮这三杯罚酒。”
石迈崇愕然问道:“查老弟,你这‘罚酒’二字,怎样解释?”
查二明微笑答道:“屋宇之精,含蕴之妙,首推‘括苍迷宫’,石老人家是‘迷宫’中的‘金谷园’主人,怎会把‘落魂崖’这点简单布置看在眼内,老人家不以大内行的姿态,加以指教,反而出语相讥,难道还不该罚么?”
慕容琳娇笑说道:“查二哥说得对,石老人家快喝罚酒。”
石迈崇摇手笑道:“我不认罚,慕容姑娘与查老弟也不必过谦,你们这‘落魂崖’大寨,建筑得极具匠心,绝不简单,好像竟是失传已久的‘千门鬼锁阵’呢?”
司徒玉藏在离亭数丈的暗影之内,听得心头吃了一惊。
因为自己曾听恩师“海岳游仙”梁天奇说过,这种“千门鬼锁阵”,是昔年一代巨魔“千面人妖”胡国宾精心所创,端的妙用无穷,极为厉害。
倘若“财煞”石迈崇猜得不错,这“落魂崖”大寨中,当真布有“千门鬼锁阵”,则慕容琳、査二明等两人之内,必有一人是“千面人妖”胡国宾门下,或再传弟子。
司徒玉念方至此,那位“九毒蜂王”慕容琳,已然微笑说道:“石老人家着实高明,你既认出草寨中布有‘千门鬼锁阵’,定能猜透此阵不全,缺少了两件东西,以致不能完全发挥妙用,几乎减弱一半威力。”
石迈崇笑道:“慕容姑娘这可考住我了,你缺少什么东西,我却如何知道?但‘千门鬼锁阵’的‘十二法物’之中,比较最难得的,便是‘乌金鬼练’以及用‘寒玉’、‘火齐珠’合镶而成的‘温凉鬼锁’。”
慕容琳又替“财煞”石迈崇斟了三杯美酒。
石迈崇眯着一双细眼,向慕容琳含笑问道:“慕容姑娘是我说错了么?你又要罚我三杯?”
慕容琳笑道:“这次不是罚酒,因为老人家猜得丝毫不错,我这‘千门鬼锁阵’中正是缺少了十二根‘乌金鬼练’和一具‘温凉鬼锁’。”
说到此处,举杯娇笑叫道:“来来来,石老人家,请饮敬酒。”
石迈崇摇手笑道:“慢来!慢来!罚酒好饮,敬酒难吃,我怀疑慕容姑娘以‘敬酒’为名,存心敲我竹杠。”
慕容琳心中暗骂这“财煞”石迈崇,端地老奷巨滑,但险上却堆起媚笑说道:“石老人家说笑话了,你石迈崇富甲天下,怎还怕人敲竹杠呢?”
石迈崇怪笑说道:“慕容姑娘,你说错了,天下越是有钱的人,便越是小气,否则怎能积聚资财,富甲天下。”
慕容琳闻言,不禁从脸上流露出失望神色。
石迈崇鉴颜辨色,又复笑道:“慕容姑娘,不要失望,我早就知道你把我请来‘落魂崖’大寨之举,决非只是请我饮上几杯美酒而已。”
慕容琳听出他的语气,遂娇笑道:“石老人家,你既早知道有被敲竹杠的危险,却仍惠然敢来,定是准备大破宝囊,让我们敲上一笔竹杠的了。”
石迈崇笑道:“慕容姑娘虽不必失望,也不必乐观,问题是在看你这笔竹杠,打算如何个敲法?”
慕容琳知道对于这等江湖,无须多绕圈子,遂点头含笑说道:“不瞒老人家说,我这‘千门鬼锁阵’中,缺少‘鬼练’、‘鬼锁’,急于制全添加,但铸练所需“乌金’和制锁所需‘寒玉’、‘火齐珠’,却一时无法寻找。”
石迈崇纵声狂笑说道:“这三样东西,在一般世俗眼中,均系奇珍宝物,但在我‘金谷园’内,却太似寻常,‘乌金’堆得象山,‘寒玉’不下十块,比核桃还大的‘火齐珠’,也有好几箩呢!”
“冷血郎君”查二明大喜说道:“石老人家既有如许珍藏,定肯割爱见赠少许……”
石迈崇不等他说完,便自扬眉问道:“查老弟,你不要说得这样轻松,我辛辛苦苦收藏起来的财宝,为什么送给你呢?”
这是一句极平实的问话,但却把位伶牙利齿的“冷血郎君”查二明,问得满脸通红,张口结舌,不知怎样回答。
慕容琳嫣然笑道:“石老人家,我们的心业已说出,你既叫我不要失望,又叫我不要乐观,则定然有什么高明指教。”
石迈崇点头笑道:“毕竟还是总瓢把子,来得聪明,你应该知道,我石迈崇不是不肯花钱,而是不肯花‘冤枉钱’,我生平倘若花掉一两黄金,必定要取回百两黄金代价。”
司徒玉听得心头失笑,难怪石迈崇有“财煞”之称,并自诩富甲天下。
这时,那位“九毒蜂王”慕容琳“哦”了一声,扬眉笑道:“只要有价,事就好办,石老人家无妨直言,你开的是什么盘口?”
石迈崇笑嘻嘻地,望着“九毒蜂王”慕容琳,仿佛沉吟难答。
慕容琳会错了意,媚笑叫道:“石老人家,你既不好意思开口,便由我来斟酌……”
石迈崇怪笑一声,接口说道:“慕容姑娘,你所斟酌的盘口,能合我的意么?”
慕容琳笑道:“大概差不多,我打算以‘活宝’换你‘死宝’。”
石迈崇愕然问道:“什么叫做‘活宝’?”
慕容琳以为对方适才目注自己,是动了色心,遂媚笑答道:“老人家不懂么?
‘绿珠’是‘活宝’,‘火齐珠’等是‘死宝’,我打算以十名绝色处女,为老人家的‘金谷园’中,平添春色,必要时,连我……”
话方到此,石迈崇业已连摇双手,哈哈大笑说道:“多谢多谢!多谢慕容姑娘的盛情美意,但你完全估计错误,石迈崇生平只爱财而不爱色,尤其是见了那些绝色美女,简直如见蛇蝎。”
慕容琳皱眉问道:“老人家为何这样怕见绝色美女?”
石迈崇怪笑说道:“‘二八美人体似酥,腰中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催君骨髓枯。’年轻女娃儿们,若是找上我们老头儿,所为何来,还不是先夺命后谋财,然后再去玩玩小白脸。”
慕容琳脸上一红,不便发作,又复陪笑问道:“老人家既然不好此道,则你所说的代价,是什么呢?”
石迈崇目光一转,缓缓说道:“我打算以货易货。”
查二明一旁笑道:“老人家所说的这个‘货’字,恐怕不是寻常黄白之物?”
石迈崇点头笑道:“当然不是寻常黄白之物,我要的是与‘寒玉’‘火齐珠’等价值相同的罕世异宝。”
慕容琳闻言,扬眉问道:“石老人家想要什么罕世异宝,不妨明言,只要我慕容琳手边现有,或是可以弄得到的东西,均当悉如尊意……”
石迈崇笑嘻嘻地说道:“我打算送你十斤‘乌金’,一块‘寒玉’,三粒‘火齐珠’,让你们去铸制‘乌金鬼练’和‘温凉鬼锁’。”
嘉容琳大喜笑道:“多谢老人家,慕容琳感激不尽……”
石迈崇摇手笑道:“慕容姑娘,你且慢谢我,你还不知道我要你送我一些什么东西呢?”
查二明一旁含笑说道:“石老人家请讲,你要我家慕容总寨主,用什么东西作为琼瑶之报?”
石迈崇道:“简单得很,一柄剑,或是一把刀,或是一只虫儿,或是一件衣服,随便慕容姑娘,送我那样都可。”
慕容琳听出石迈崇说得简单,其实绝不简单,柳眉微扬,含笑问道:“老人家所称刀、剑,大概是春秋神物‘七宝刀’、‘鱼肠剑’……”
石迈崇笑道:“这种前古神物,有好多均作为帝王将相的殉葬之物,深埋陵墓,太以难寻,我若指名相索,岂非故意刁难,毫无与慕容姑娘以货易货诚意。”
慕容琳婿然笑道:“石老人家,你虽不要‘鱼肠剑’、‘七宝刀’那等前古神物,大概也不会要寻常的锯齿刀、鬼头刀、丧门剑、青钢剑吧?”
石迈宗摸摸自己挺起的肚皮,怪笑说道:“我要的虽非寻常刀剑,但却是当今武林人物,所用兵刃,慕容姑娘不致于无处寻找。”
慕容琳亲自提壶,一面为石迈崇倒酒,一面娇笑问道:“老人家不必再绕着圈子说话,且直接讲出,看看那拥有刀剑的主儿是谁,我慕容琳可惹得起么?”
石迈崇道:“我要‘玉龙软剑’,或‘寒月昆吾刀’。”
“冷血郎君”查二明闻言,先自身形一震,“九毒蜂王”慕容琳也立即苦笑着道:“这两件东西,恕慕容琳无法替老人家办到,我们还是谈谈那一只虫儿,或一件衣服吧!”
原来“玉龙软剑”是‘海岳游仙”梁天奇所用的降魔至宝,“寒月昆吾刀”则是“柔情仙子”孟冰心随身佩带之物,这两个主儿,名震乾坤,属于当代武林第一流中第一流的拔尖高手,慕容琳如何招惹得起。
石迈崇笑道:“虫儿简单,就是你发边所戴的这只‘九毒银蜂’。”
慕容琳吃惊问道:“老人家想要我这只‘九毒银蜂’则甚?”
石迈崇扬眉答道:“因我兄弟五人,与一厉害对头,定了场生死搏斗之约,遂不得不在期前,尽可能地准备各门奇妙歹毒的兵刃暗器,以求克敌制胜。”
查二明问道:“与石老人家等约斗的,是那一门派?”
石迈崇摇头说道:“他不是一门一派,只是一人。”
查二明继续问道:“地点呢?双方约在何处?”
石迈崇道:“没有约在别处,就是我兄弟所居的‘括苍迷宫’。”
慕容琳听到此处,神情一震。
石迈崇向这位领袖南七省绿林道的“九毒蜂王”看了眼,含笑说道:“慕容姑娘,想说什么?”
慕容琳玉颊徵红,皱眉说道:“单独一人,敢闯‘括苍迷宫’的,着实太以惊人,他……他……他是谁呢?”
石迈崇笑声说道:“是林胜逋。”
慕容琳“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是‘神州四逸’的放鹤老人,难怪石老人家不敢对他轻视……”
语音至此微顿,向石迈崇看了一眼,继续说道:“石老人家,你兄弟与‘放鹤老人’林胜逋,约定于何时开会?”
石迈崇笑道:“这个日期好记,是‘金风玉露一相逢’的七月初七日。”
藏在暗处的司徒玉,听得对方竟提起与自己有关的“括苍迷宫”七七之会,不禁越发聚精会神,听将下去。
慕容琳略一沉吟,含笑叫道:“石老人家,我们来变通办法如何?”
石迈崇道:“怎么样的变通办法?”
慕容琳娇笑说道:“我不想把这只‘九毒银蜂’,送给石老人家,却想到时前往‘括苍迷宫’,拔刀助阵。”
石迈崇饮了一口酒儿,扬眉问道:“慕容姑娘,你要如此变通的原因何在?”
慕容琳道:“原因有二,第一点是我不愿意把成名之物,送给他人。第二点是我久闻‘放鹤老人’林胜逋盛名,打算趁此良机,会他一会。”
石迈崇笑道:“慕容姑娘的雄心不小,你有把握,赢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