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仲池回手遥指着甫入店门的萧少秋,道:“难道老爷也寻你开心么?”
冬梅嘴角拼命往上兜了兜,强欢笑道:“纵然您真是老爷口中的金少爷,又与婢子们何干,我四人服侍哪位还不是一样么?”
金仲池冷冷一笑,道:“且莫信口开河,究竟是否一样,你细想过再说不迟!”
言毕,扭身而去。
秋菊急急道:“梅姐!你跟少爷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冬梅怔了好一阵,方道:“他是咱们大少爷!”
秋菊听得陡然一惊,手中的钢刀险些掉了下去,结结巴巴问道:“他……他就是跟随文大侠学艺的那位大少爷?”
冬梅轻轻点了点头,一双妙目,一直未曾离开金仲池的背影。
突然春兰失笑道:“梅姐不可乱猜,小妹担保他是咱们的正牌少爷无疑。”
夏荷一旁“吃吃”笑道:“怎么少爷还有正副牌之分?”
冬梅斜了她一眼,急对春兰追问道:“兰儿!你如何晓得?”
春兰道:“小婢终日侍奉少爷起居,怎会分辨不出他的真假?”
冬梅又问:“你见过他背上那块东西么?”
春兰道:“当然见过!”
冬梅心头一震,笑道:“那就对了,如非你提醒愚姐,倒险些上了他的洋当。”
春兰忙道:“梅姐莫弄错了,小时见到那块东西,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冬梅失声叫道:“啊!不是这几天?”
春兰红脸道:“姐姐是怎么了?这几日小妹怎会瞧见少爷的身子?”
冬梅跺脚道:“看来他真是大少爷了。”
夏荷开心道:“那太好了,将来咱们跟纪姑娘在一起,保险没亏吃,你们只知她武功高得可以,却不晓得人家心地也好得很呢!”
冬梅痴痴凝望着三个唯她马首是瞻的姐妹,心中一片彷徨任她心思再是机敏,一时也难以拿出主张。
身旁的秋菊吭也不吭一声,悄悄把钢刀往车里一塞,随手将那口长剑抓在手里。
金仲池瞟了秋菊手上的长剑一瞥,笑道:“想通了吧?”
冬梅一付万事不知的调调儿,问道:“什么事呀?”
金仲池道:“自然是我的身份问题了。”
冬梅巧笑倩兮道:“少爷就是少爷,哪有什么问题。”
金仲池恨声道:“你倒镇定得很?”
冬梅毫不在乎的淡淡一笑,回首招呼三人道:“发什么愣,快些坐下吃饭嘛!”
金仲池发急道:“你们若不相信,何不过去请教老夫人一声?”
四人只顾吃喝,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般,根本不搭他的腔。
金仲池登时为之气结,正想硬架一人过去把事情弄弄清楚,陡闻一阵蹄声疾驰而来,转眼已经到了门前。
但见一名家仆,飞身扑进店里,急喘喘叫道:“启禀老……老夫人。”
众人听得同是一愣,只因萧夫人平日绝少过问府中之事,如今这家仆既不禀告两位男主人,也不禀告总管,却偏偏找上了她,岂不怪哉?
萧夫人不慌不忙道:“不必心急,有事慢慢说来!”
家仆拭了汗道:“铁府郡主追下来了。”
金仲池一听,魂都吓没了,差点跌到桌子底下面去。
冬梅“噗”地一笑,道:“既然事不关己,何必如此慌张?”
金仲池狠狠瞪她一眼,真想赏她一馒头。
萧少秋怔了一阵,忽然大声吩咐道:“设法挡她一阵,千万不可伤她。”
家仆恭喏一声,转身冲了出去。
萧夫人冷冷笑道:“当真是大言不惭至极,凭你父子教出来的几口破刀,伤得了她么?”
萧少秋咳了咳,道:“纵然伤她不得,挡好一阵总没问题……”
陡听门外有人截口喝道:“司徒女侠说得不错,你‘无风刀’确是大言不惭之极,凭你那口破刀,就想伤得‘金碗追魂丐’纪庸么?”
纪雪雪一声:“爹爹!”闪电般扑进纪庸的怀里。
金仲池慌里慌张地站立起来,嘴里咬着块馒头,吃也不是,吐也不是,神态好生狼狈。
纪庸瞪目喝道:“小子!你在搞什么鬼?”
金仲池含糊不清地应道:“没……没搞什么鬼啊。”
纪雪雪急急问道:“爹!您怎么来了?”
纪庸道:“接得陈舵主传书,说你被姓萧的强行架去,不赶来瞧瞧怎么成?”
纪雪雪扭着身子道:“您弄错了,是孩儿自愿去的。”
纪庸呵呵一笑道:“原来是这样,不知他们待你如何?”
纪雪雪道:“好得很,就连爹爹也没那么好。”
纪庸干咳两声,道:“又来胡说了,天下哪有比爹爹待你更好的人?”
萧夫人笑声接口道:“纪大侠!咱们久违了!”
纪庸推开怀中娇女,道:“一别多年,女侠还好吧?”
萧夫人道:“托大侠洪福,过得还算不错。”
纪庸点点头,转对萧少秋喝道:“无风刀!你不在京里享福,跑出来干吗?”
萧少秋笑眯眯道:“我被人逼得无处容身,才不得不躲进北京,如今既已攀上你纪兄这这种亲家,还怕什么?谁还要做那种见不得人的奴才?”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几句好话一讲,纪庸的神色立刻缓和下来,喜笑颜开说道:“不必乱送高帽,只要你夫妇能善待雪儿就够了。”
萧夫人忙道:“纪大侠放心,我夫妇无儿无女,全仗着金大侠两个孩子承欢膝下,如今妤不容易赚来个媳妇儿,捧在手上还惟恐不及呢,那有怠慢之理?”
纪庸听得心下大宽,游目所及,突然发现了陈玉堂,不禁奇道:“咦!你怎么也在这里?”
陈玉堂笑道:“在下蒙萧大侠栽培,已任萧府总管多日了。”
纪庸“嗯”了一声,凝视着萧少侠,诧异问道:“这倒怪了,凭你夫妻俩的一刀一剑,纵是不能称霸武林,也断无为人所欺之理,怎说被人逼得无处容身?”
纪雪雪急道:“爹!是真的。”
纪庸胡须翘了翘,惊问:“哪一路人马?”
纪雪雪道:“云龙九现祝千秋。”
纪庸霍然大笑道:“简直是一派胡言,凭祝千秋那点儿本领,岂是你公婆之敌,纵然加上个‘火凤凰’,也未必是他两人的对手!”
纪雪雪跺脚道:“爹爹有所不知,那‘云龙九现’祝千秋,明里平平常常,暗地里却厉害得很,前几年公公曾经六度伤在人家手下,差点把命都葬送在岳农山中呢!”
纪庸骇然叫道:“有这等事?”
萧少秋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且先上车,途中慢慢再谈不迟。”
车马顺风而驰,行来疾快无比,转眼已经绕过涿县,直对鲁西方向驰去。
官道两侧俱是一望无垠的平原,时正午末之交,视野极端辽阔,一两里外的点点游骑,也清清楚楚落进几人眼里。
纪庸凝扫着远处的骑影,道:“这些都是飞龙帮的鬼魅么?”
萧少秋摇首道:“虽是冲着我萧某来的,却绝非飞龙帮之人,那祝千秋再神,也神不到这般地步。”
纪庸诧异道:“你的敌人究竟有多少?”
萧少秋苦兮兮道:“不瞒你亲家翁说,如今是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惨透了。”
纪庸巴掌朝萧少秋肩膀上一搭,道:“怕什么?凭咱们这些人手,还在乎这批跳梁小丑,少时见一个杀他一个,见两个宰他一双,一个都不给他留。”
身边的纪雪雪道:“爹!莫忘了您是丐帮的八袋护法,鲁莽不得呀!”
纪庸怔了一下,道:“咳咳!爹爹不过是随口吹吹,那会当真胡乱杀人?”
萧少秋听得莞尔一笑,接道:“亲家翁说的极是,这批人确实乱杀不得,如今咱们大敌当前,正需用人之际,能够设法将他们收为己用,方为上上之策。”
纪雪雪“嗤”地一笑,道:“我只当爹爹又要杀呢?”
说话间,车马驰入一条山径,前面突然拥出一大批人马,将整个山岔挤了个水泄不通。
一声呼喝,车马俱停,陈玉堂站在车辕之上,高声叫道:“前面是那条线上的哥们儿?”
为首一名褐衫老者,厉声喝道:“要命的!”
陈玉堂哈哈大笑道:“别说得那么严重,咱们有的是银子,还不能买命么?”
褐衫老者道:“那得看看你有多少了。”
陈玉堂道:“十万两。”
大概是这笔数字太过惊人,双方立刻骚动起来。
褐衫老者嘿嘿冷笑道:“休来信口胡吹,以你们一路行来的车辙查看,最多也不过是三五万两的身价,哪里来的十万两纹银,你当骗得了老夫么?”
陈玉堂立刻掏出张巨额银票,小心张开在手上,说道:“诸位请看聊记铁庄十万两银票一张,全国俱可提款,与现银何异?”
褐衫老者放马奔上几步,凝目瞧了瞧,道:“不错!拿过来吧!”
陈玉堂笑道:“慢着!我一旦交出银票,怎知你们不会翻脸不认人,照样索命不误?”
褐衫老者怒道:“你不交出来,难道我就不能抢么?”
陈玉堂道:“没那么简单,只要谁敢轻举妄动,我立刻撕毁银票,叫你们弄个蛋打鸡又飞,连根毛部落不到。”
车中的纪雪雪轻声道:“这家伙倒厉害得很。”
萧少秋笑道:“这种事儿他最在行不过,那‘五虎断魂刀’贺老儿,差得太远了。”
纪雪雪惊道:“啊?那……那老家伙是‘五虎断魂刀’贺天云?”
萧少秋微微点了点头,道:“那老儿平日尚无大恶……”
纪庸截口道:“留之可也。”
说话间,贺天云又吼上了:“金钱神卜陈玉堂!你当老夫不认识你么?你生了几个狗胆,敢在我面前弄花招?”
陈玉堂冷“哼”了声道:“五虎断魂刀贺天云,你当我认不出你这张老贼脸么,你刚刚离开监牢,立刻又来做案,当真胆大至极,你就不怕再回笼么?”
贺天云气得灰须乱飘,“唰”地拔出钢刀哇哇叫道:“拼着银子不要,老子也要先宰了你!”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亮喝:“贺兄且慢!”
喝声未尽,众人中已抢出一匹健马,疾快地拦在贺天云身前。
马上一名年约三十五六的青衫文士,手挥折扇,笑眯眯道:“陈兄还记小弟么?”
陈玉堂眉头一索,道:“修罗扇葛少白,你怎么也来凑热闹?”
纪雪雪推了纪庸一下,道:“爹!那葛少白侠名远播,怎么也当起劫匪来了?”
没容纪庸开口,葛少白已经说道:“这种鱼肉百姓的贪官,人人得而诛之,兄弟为何不能来?”
车里的纪庸“扑”地一声闷笑,道:“少秋!你究竟贪了多少?”
纪雪雪急道:“爹爹休来取笑,公公一直做个禁军教头,哪里有什么银子好贪?”
陈玉堂愣了一阵,悄然自语道:“好雷五常!真他妈的会坑人。”
葛少白又道:“陈兄,这趟镖你保不下来,还是趁早抽腿吧!”
陈玉堂道:“多谢葛兄关照,有道是大丈夫一诺千金,我既然接下来,怎能中途撒手,这事将来一旦传扬出去,岂非有损我‘金钱神卜’的大好名声?”
人群里有人叫道:“呀呀呸!你陈玉堂也讲起名声来,当真是死不要脸透了。”
陈玉堂脸孔一红,喝道:“什么人?”
“唏哩哩”一声马嘶,人马排众而出,直趋进车前,马上一个浓眉环目少年喝道:“你爷爷铁金刚焦震!孙子,你要怎样?”
车中女眷听得齐齐掩口葫芦,有的更已笑出声来。
陈玉堂暴喝道:“无知小辈,竟敢对我无礼,简直是大胆至极,你老子焦玉楼亲来,也不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人群里又搭腔了:“此一时,彼一时,你陈兄若不快些撒手,我焦玉楼也只好对你无礼了。”
这时,突然有人喝了声:“少跟他噜嗦,先干了他再说!”
众人大都渐感不耐,闻声立刻拥了上来。
人丛中一名粉面书生,忽然抢在大家前面,尖声叫道:“诸位慢点动手,咱们先打打商量。”
贺天云问道:“还商量些什么?”
那粉面书生道:“大家一旦动手,那姓陈的一定把那张银票撕毁,纵然剩些油水,为数必也不多,咱们僧多粥少,如何一个分法?”
纪雪雪悄然道:“这家伙是谁?”
萧少秋道:“八成是黑道上著名的淫贼,玉面狐张一风。”
纪雪雪听得狠狠地啐了一口,道:“这人该杀!”
纪庸立即应道:“对!这人的确该杀!”
车外贺天云想了一阵,方道:“依张兄之见呢?”
张一风笑嘻嘻又道:“银子不多,以女人充数也好,动手之先,最好把要银子或要女人的分开算算才是。”
贺天云“嗯”了一声,道:“也对!要银子的站在左边,要女人的站在右边,先算算人数再说!”
葛少白忙道:“贺大侠!咱们杀的是贪贼官吏,分的是来路不正的银子,都还情有可原,怎能玷污人家女眷?”
贺天云稍一迟疑,张一风已经叫道:“既然可以分他的银子,要他的狗命,为何不能玩他的女人?葛兄!人各有志,你何必居中作梗?”
说话间,张一风当先走到了右边,贺天云也策马朝右望去,转眼两方即已分明,左边人数众多,右方凑起来也不足十人,只有葛少白一人没动,依然愣愣站在当地。
插在左首人丛中的焦震,粗声唤道:“葛大侠!你对女人没胃口,难道连银子也不想要了?”
葛少白叹了口气,道:“多谢关照,在下决定退出,什么都不要了。”
贺天云道:“葛老弟!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快些过来吧!”
葛少白断然道:“各位发财吧,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言罢,双腿一挟,正待放马而去,陈玉堂突然喝了声:“葛兄留步!”
葛少白摇首道:“在下不走也帮不上忙,你若听我好言相劝,也快些走吧!”
陈玉堂笑道:“何不瞧瞧热闹再走?”
葛少白皱眉道:“这种热闹有什么好瞧?”
这时,车帘陡然一翻,萧少秋伸头搭腔了:“不见得,说不定比你当年大战龙门三霸的场面好看多了。”
葛少白身形陡然一颤,惊叫道:“你……你是?”
萧少秋朝他摆手一笑,转对纪庸道:“亲家翁,看住那几个家伙!”
纪庸对那群正朝纪雪雪挤眉弄眼的家伙扫了一瞥,道:“交给我了!”
纪雪雪怔道:“爹爹!等会儿下手可得有个分寸哪!”
纪庸道:“放心!爹爹只要废了他们的武功就行了。”
萧少秋身形一闪,跃上马车,那轻捷无比的的姿态,把右边几人的魂都勾来了。
距离最近的贺天云,骇然喊了声:“无风刀!”
萧少秋朗声笑道:“不错!在下正是‘无风刀’萧少秋!”
众人听得同吃一惊,胆子些许上点的,脸色都吓白了。
贺天云回望了众人一瞥,涩声干笑道:“难怪陈玉堂那般沉着,原来有你萧大侠替他撑腰。”
陈玉堂哈哈大笑道:“替在下撑腰的又何止萧大侠一人?”
贺天云忙问:“不知还有哪个?”
纪庸吓喝了声:“‘金碗追魂丐’纪庸!”
身形同时飞出车外。
纪雪雪也接声喊道:“‘梅花神剑’司徒霜!”
第二辆车帘应声掀起,神态安详的萧夫人,端端正正坐在车里。
“嘭”地一声,不知哪位仁兄从马上摔了下来。
右首突然传来纪庸的一声暴喝:“想溜么?迟啦!”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张一风身形如箭疾射而出,刚刚两个起落,纪庸抛出去的金碗已经尾随而至,轻轻在他的背脊上吻了一下。
张一风凌空一具美妙的身形陡然一顿,一道凄厉的吼声中,头下脚上的栽了下来,直挺挺栽落在山石上,再也不见动弹。
那具金光闪闪的金碗,却像生了翅膀一般,摇摇晃晃的飞了回来,正好飘落在纪庸伸掌以待的掌心里。
“修罗扇”葛少白脱口赞了声:“好手法!”
纪庸微微一笑,道:“葛大侠谬奖,你那扇上的玩艺儿也不错。”
明明是句好话,却把个“修罗扇”葛少白听得耳朵都涨红了。
纪雪雪惊问:“打死了么?”
纪庸道:“放心!爹爹没有那么狠心,只轻轻击中了他的穴道而已。”
纪雪雪神色一松,道:“那还好!”
纪庸接道:“不过……他自己摔死,可不关爹爹的事。”
纪雪雪嗔怨道:“说来说去,还是死了。”
陈玉堂立即接道:“有道是万恶淫为首,百善孝当先,像这种淫贼,人人得而诛之!纵然纪大侠出手重了些,也并不为过。”
纪庸深以为然的嗯了一声,指着那几人道:“听到了没有?像你们这些人,真该一个一个宰掉,只是我老人家本着上天好生之德,不愿多造杀孽,希望你们乖乖等候萧大侠发落,不要妄生逃念,否则休怪我金碗无情!”
那几人早被纪庸的神技镇住,哪里还敢妄动分毫?
萧少秋道:“这些人杀之败德,纵之作孽,莫若一一废去武功,任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纪庸道了声:“好!”大步欺了过去。
那几人吓得倒退了几步,纷纷喝道:“纪大侠!休要逼人太甚!”
纪庸接道:“你们如若不服,尽管出手抵抗,谁要能脱出我金碗射程之外,便任他自由离去,你说如何?”
那几人齐道:“此话当真?”
纪庸纵声道:“我老人家的话,就跟银子一样硬,岂有说了不算之理?”
几人一打眼色,突然同时掠起,犹如爆竹开花般,分向四方扑去。
纪庸一声冷笑,拳脚金碗齐去,转眼工夫,已经放倒了大半,仅余下其中一人,仍在不要命的朝来路方向急窜。
纪庸正待挥碗追击,纪雪雪忽然唤了声:“爹爹!”
纪庸回头道:“什么事?”
纪雪雪不忍道:“差不多了,任他去吧!”
纪庸金碗一端,扬声道:“萧兄!够了吗?”
萧少秋笑答:“多谢纪兄代劳,马马虎虎算了。”
纪雪雪急声道:“这几人善后如何处理?”
萧少秋道:“这样已经便宜了他们,还管那些则甚?”
萧夫人接声唤道:“玉堂!”
陈五堂忙道:“夫人吩咐!”
萧夫人道:“差人将他们送到镇上去,每人赠他们纹银百两,让他们谋生去吧!”
陈玉堂仰颈一声长啸,山旁立刻拥出于数匹健骑,在他的知会之下,每骑载起一人,飞驰而去。
萧少秋朝那些要银子的人马扫了一瞥,道:“各位打算如何?”
五虎断魂刀咳了咳,道:“既有各位大侠替他撑腰还有什么话说,只有算我们倒霉了。”
萧少秋道:“在下等并非替他人撑腰,这六辆篷车,乃是本人的眷属。”
贺天云惊道:“莫非弄错了?他们不是那个甫离北京的贼官,怎会……”
萧少秋道:“一点不错,诸位等的正是在下!”
贺天云道:“可是……可是……”
萧少秋截口道:“可是贼官这两字,实在承受不起,在下做了几年教头,从未与百姓接触,哪里‘贼’得起来?”
贺天云猛地一拍大腿,道:“上了那雷五常的洋当!”
萧少秋道:“贺大侠不必怪他,是在下特意将各位请来的。”
贺天云听得愕然一怔,忙问:“萧大侠运计将我们招来,不知有何见教?”
萧少秋道:“在下久慕各位英名,想跟各位同闯番事业!”
贺天云纵了纵眉头,道:“萧大侠有话尽请直说,在下等俱是粗人,理解力有限得很,不必跟我们兜圈子。”
萧少秋接道:“在下探得一片山明水秀的住所,想偕同各位到那里闯个天下出来,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贺天云想了想道:“如今正值帮会纷争之际,能追随你萧大侠这种人手,也算是我们的运气,但不知那块地盘在那里?”
萧少秋道:“洞庭湖畔的岳麓山!”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一片惊呼之声。
贺天云座下健骑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马上的人更是一付慌张模样。
萧少秋犹如不见的继续说道:“恐怕寻遍天下,也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贺天云惊魂不定道:“可是……岳麓山乃是‘飞龙帮’总舵所在地,咱们怎能插得进去?”
萧少秋蛮不当一回事儿道:“那还不简单。咱们不会将他们赶将出去!”
贺天云摇首道:“萧大侠说笑了,那飞龙帮蟠据岳麓山已非一朝一夕之事,如今大势早成,要想赶他出去,又谈何容易?”
萧少秋道:“有道是众志成城,只要咱们同心协力,总有一天岳麓山会落在我们手上。”
贺天云苦笑道:“大侠莫忘了,那飞龙帮帮主座下非但高手如云,帮众亦不下数万,更有与各位同列七大名人之一的‘火凤凰’佐助,如今已俨然天下第一大帮,咱们何处不能立足,何必要抢那块地盘?”
焦文龙一旁接道:“贺兄说的是极,凭咱们这些人手,那里都好容身,何苦跟飞龙帮为敌?”
萧少秋道:“巧得很,在下偏偏看上那块地方。”
焦文龙道:“我方虽有你萧大侠三大名人率领,怎奈人数太过悬殊,终难与他抗衡。”
萧少秋道:“焦大侠有所不知,我方的阵容,也坚强得很,眼前这些人,不过是一小部分而已。”
贺天云忙道:“但不知道还有些什么人物?”
萧少秋道:“铁马金枪朱文景、黄衫客文百川、百发不中侯天义……”
说到这里,众人不约而同的惊呼起来。
贺天云神色为之一振,急忙迫问:“还有什么人?”
萧少秋道:“横江五条龙为首的五龙会上下,以及人数绝不少于对方的丐帮,大概该够了吧?”
贺天云哈哈大笑道:“够了!够了!”
焦文龙却依然摇首道:“纵然势均力敌,也不须跟飞龙帮硬碰,须知一旦火拼起来,吃亏的还是尚未站稳脚步的我们。”
萧少秋喝道:“明知吃点小亏,也要与他拼上一拼。”
焦文龙惊奇地盯了萧少秋——眼,问道:“萧大侠跟祝千秋有什么仇恨吧?”
萧少秋恨声道:“不错,我与他仇深似海,势难两立,只要能将他飞龙帮消灭,纵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焦文龙冷冷一笑道:“萧大侠与他有仇,自己尽管找他拼命,何必要拉上我们这群人?”
群众中又是一阵骚动,显然萧少秋之言,已经获得一部分人的共鸣。
焦文龙道:“谁跟他有仇,谁去报吧,我父子不愿搅这场浑水,还想过几年安定日子呢!”
萧少秋急道:“焦大侠此言差矣!那祝千秋狼子野心,二十年来,一直不断地在清除异己,在他眼中,凡是武林中人,非友即敌,除非你父子甘心为他所用,否则他岂肯容你安定的过日子!”
焦文龙道:“多谢萧大侠关照,等他找到我头上再说不迟!”
贺天云接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我贺天云决心追随萧大侠闯一闯,各位的去留,由各位自己决定吧!”
焦文龙策马走到一旁,叫道:“不愿去的跟过来!”
一阵喧哗声中,孤零零走出了十数人,悄悄移到焦文龙身旁,其他十之八九,俱都留在当地。
萧少秋遥对那些人拱手道:“多承各位赏脸,今后咱们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只要我萧某活在世上一天,绝对不忘各位的拥戴之情。”
话声方落,轰然响起了一片雷动呼声,情况振奋已极。
那些自愿离去的人中,有几个受了呼声的感染,又悄悄转了回来,也随众欢吼起来。
直待呼声落尽,萧少秋方对焦氏父子为首的数人道:“严格说来,这次在下等与飞龙帮之争,乃是武林正邪之战,凡我武林中人,都不该脱身事外,各位既想明哲保身,在下也不便相强,你等远道而来,我萧某人无以为报,仅赠每位黄金十两,聊表心意,还望各位笑纳……”
焦文龙忙道:“多谢大侠厚赐,有道是无功不受禄,在下父子心领了,其他几位自管请便!”
萧少秋淡淡一笑道:“焦大侠且莫推得过早,在下的话还没说完呢!”
焦文龙道:“萧大侠有话但说无妨,我父子洗耳恭听。”
萧少秋正容说道:“在下虽有意成全各位心愿,怕那祝千秋也绝对不肯任你们安居乐业;如今你等一旦离去,迟早必为敌方所用,我萧少秋胸襟再大,也不至傻到纵虎归山的那种地步……”
焦文龙神色陡然一变,喝道:“萧大侠可是想将我等留下?”
萧少秋忙道:“不敢!我萧某虽不才,却还不愿做出这种强人所难之事,各位要走尽管走,不过有一点……”
焦文龙厉声追问:“不过怎样?”
萧少秋和颜悦色道:“不过得把武功留下。”
焦文龙身形为之一颤,恨声道:“无风刀!你……逼人太甚了。”
一旁的焦震,突然掠下坐骑,大吼了声:“姓萧的,少爷跟你拼了!”
呼喝声中,一拳捣了过去。
焦文龙急喝道:“震儿不得莽撞!”
焦震盛怒出手,身形疾快如风,哪里还阻挡得及,喝声未尽,拳头已到了萧少秋小腹之上。
萧少秋避也不避,挺腹硬接了他一拳,“碰”地一声,两人各自退了两步。
焦雷骇然叫道:“啊呀!你怎么不躲?”
萧少秋吐了口大气,笑道:“少侠拳法高明,在下哪里躲得过去?”
焦文龙急急冲了上来,一把将焦震推开,神色慌张道:“多谢萧大侠手下留情,小儿生性鲁莽,不辩是非,尚请大侠见谅。”
纪庸一旁喝道:“不辩是非恐怕是你自己!”
焦文龙咳了咳,说道:“这一拳之过,在下认了,萧大侠如果有兴趣,尽管回我一拳,在下绝不退让。”
萧少秋含笑道:“你焦氏父子,素具侠名,让你们打上几拳,也是应该的事,大侠不必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焦震闻言叫道:“这姓萧的为人不错!孩儿也想随他去了。”
焦文龙深深叹了口气,猛一跺脚,道:“好吧!看在这一拳份上,跟你萧少秋走了,唉!只可惜了那一大片的家业。”
萧少秋道:“多谢赏脸,至于那片家业,依然是你焦文龙所有,待我等灭了他飞龙帮,你焦大侠还怕不能重整家园么?”
焦文龙喝道:“好!就这么办了。不过……在下也有个请求。”
萧少秋道:“焦大侠请讲!”
焦文龙回手指了指身后几人,才道:“这些人不愿留下,容或有不得已的苦衷,在下有意替他们请命,请萧大侠任他们去吧!”
萧少秋扫了那几张惊容密布的脸孔一眼,点头道了声:“好!我听你焦大侠吩咐!”
焦文龙回身道:“各位随便吧!只希望你们将来不要投身飞龙帮中,方不负萧大侠和在下的一片心意。”
那几人愣了一阵,忽然去意尽退,一同转身插进了人群之中。
焦文龙哈哈大笑道:“威武诚可惧,仁义仍为先,惟有大仁义,方是待人之道,由这几位的行动,便不难证实了。”
众人听得又是一阵雷动。
焦震突然扬声唤道:“葛大侠!你不过来么?”
萧少秋忙道:“葛大侠早已脱身事外,去留自便,在下绝对不敢勉强。”
葛少白纵声笑道:“萧大侠说哪里话,像这种正邪对抗的壮举,怎能少了我葛少白一份?”
言罢,回马冲进了人业里。
这时,大路上,忽然传来一阵马蹄之声。
众人齐目望去,但见一匹白马,载着一个血渍满身的大姑娘疾疾奔了过来。
众人方自诧异,山腰忽地射下一条人影,闪电般朝奔来的人马扑去。
一直站在车辕上的陈玉堂看得最为真切,急忙扬声喝阻道:“三当家的手下留情,来人是铁王府郡主!”
萧夫人闻声慌忙跃下马车,急问:“在哪儿?”
没容陈王堂开口,五龙会三当家的江明,已然扑到马前,一把将疾驰中的马僵抓住。
飞骑奔势猛地一收,马上之人,竟藉势掠起,像个展翅大鹏一般,美妙地直向六辆篷车飞来。
萧夫人见状大惊,急忙迎上前去,一把将郡主扑落的身形扶住。
郡主见到萧夫人,就像遇见亲人般,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接连唤了几声:“师父!师父!”
萧夫人瞧她遍身血渍,惊道:“伤在哪里?快让师傅瞧瞧!”
郡主挺直身形,喘喘道:“师父神剑厉害,那些人如何伤得了我?”
萧夫人只当她杀伤了萧府或五龙会之人,忙问:“你这身血渍从何而来?”
郡主道:“你老人家放心,这一路之上,徒儿绝对未伤萧府一人,这些血渍是从一个……一个人身上弄的。”
萧夫人温声道:“郡主!你怎可妄杀无辜?”
郡主苦笑道:“并非徒儿有意杀他,徒儿见他匆匆奔来,本想拦他问问路径,讵料那人非但口齿不不干净,还硬要抢夺徒儿坐骑,徒儿一怒之下,才……才……”
萧夫人纵眉问道:“那人长的什么模样?”
郡主道:“身着蓝衫,使的是柄剑,不过剑法却稀松平常得很。”
萧夫人松了口气,道:“原来是漏网的淫贼!”
纪雪雪恨恨道:“自找倒霉,怪得谁来。”
萧夫人无限怜惜的端详着郡主一张黯淡的俏脸,柔声道:“孩子!你不在父母身边,只身跑出京来干吗?”
郡主花容一惨,双目悄悄朝六辆篷车扫了一瞥,颤声问道:“我………我……不该来么?”
萧夫人拉着她冰凉的手,道:“你是个堂堂王府郡主,怎能各处乱跑,听为师相劝,还是快些回去吧!”
郡主嗓音呜咽道:“你们昨日方收下聘礼,为何今晨便不辞而别?难道……难道我就那么令人生厌么?”
萧夫人安慰道:“郡主误会了,这次我萧府举家南下,完全是为了武林大势所迫,绝非有意回避于你。”
郡主垂泪道:“既非躲我,为何走时也不招呼一声?”
萧夫人怔了怔,道:“事出匆忙,不及面辞,还请郡主原谅。”
郡主拭了把眼泪,轻声道:“你们这一走,那宗亲……事又怎么说?”
萧夫人悠长的叹息一声,道:“郡主是千金之躯,我萧家却是江湖草莽,不瞒你说,这宗亲事,我们实在高攀不上!”
郡主失魂地退了两步,泪目凝注着萧夫人良久,方道:“师父!您老人家若是舍不得萧风,尽管对我直言,也可让我与父母商议,设法嫁进你家,千万不要以这种话来折磨我,我……我实在受不了!”
言罢两行泪珠,成串而下。
萧夫人一时被她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禁回首朝萧少秋望去。
萧少秋整了整急得冒火的喉咙,道:“孩子们大了,父母也不好强行作主,且待问问风儿本人再说吧!”
他的本意,不过想藉萧风不在之事,设法拖延一时,讵料郡主一直把金仲池当成了萧风,闻言立即应道:“好,索性叫他当面说个清楚,只要他说个不字,我回头便走,绝对不再耽误你们的行程。”
萧少秋听得心头一宽,道:“此话当真?”
郡主寒颜答道:“我虽然是个女流之辈,却也一向干干脆脆,做事从不虚言推诿,伯伯尽管放心便了!”
萧少秋老脸一红,轻身叫道:“池……风儿!”
说也奇怪,那金仲池就像睡了一般,一丝回音都没有。
萧少秋进车一瞧,猛地吃了一惊,骇然喝了声:“糟了!”
众人听他声调有异,不约而同的朝后望去,但见最后两辆车上,俱已空空如也,非但金仲池杳无踪影,便连“四季花婢”也一起不见了。
虽是深秋季节,午刻的烈日,依旧保留着几分火辣辣的威严。
金仲池悄悄离开车队,放开脚程,漫无目的地一阵疾奔,足足奔出了二十余里,在有一遍阴凉的树荫之中停下。
阴魂不散的郡主,惹人头疼的“四季花婢”,都已远远抛在了脑后,惟一遗憾的是,没将纪雪雪带来,月来的相处,两人情感早根深蒂固,纪雪雪就像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似的,一旦离开,心里还真有些难过。
金仲池拭了把汗,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突然身旁响起了一声冷冷的笑声。
金仲池心头微微一怔,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暗道:“怪了,分明是一声叹声,怎么变成了冷笑?”
思忖间,转首朝着身后瞟去。
触目之下,不禁吓了他大大的一跳,原来一身红裳的祝映雪,正站立在他身后不满一丈之后,一双冷冰冰的眼睛,贬也不贬的狠狠盯在他的脑袋上。
金仲池飘身退后丈余,右手不假思索地朝后探去,讵料除了颈子和肩膀外,其他一无所有,匆忙之间,那柄寸步不离的金剑根本没携带出来。
祝映雪开腔了:“小子,还认识我吧?”
金仲池心意慌忙道:“当然识得,你……不是‘火凤凰’祝映雪么?”
祝映雪冷冷道:“错了!”
金仲池愕然道:“错在那里?”
祝映雪恨声道:“‘红乌鸦’祝映雪才对!”
金仲池忍不住“扑”的笑了出来,边笑边道:“对,对,你果然愈来愈像红乌鸦。”
祝映雪狠狠的“哼”了一声,道:“那臭丫头呢?”
金仲池回手指了指,道:“就在那边!”
祝映雪纵声笑道:“你自己回首看,这附近三里之内,可有一只鬼影?小子,你想来骗哪个?”
金仲池咽了口唾沫,道,“她脚程快的很,三五里路程,转眼即到,你要活命,就快些跑吧,等她转来,想走怕也走不成了。”
祝映雪“唰”地拔出长剑,道:“既然如此,我只有快些动手,趁她没来之前,先把你料理掉,免得少时多费手脚。”
金仲池硬起头皮,道:“少吹牛,凭你那套‘追风破剑’,就想把少爷留下么?”
祝映雪一步步走了上来,冷笑说道:“是否吹牛,即刻便知分晓,只可惜你明白之时,小命也没有了。”
金仲池使劲地咳了一声,道:“少爷今天没带长剑,就空手跟你斗斗吧!”
祝映雪道:“出门不带兵刃,活该自己倒霉,与你家姑奶奶何干!”
言罢,根本不再跟他噜嗦,上去就是一剑。
如果是金仲池手上有把长剑,以他原有的功力,再加上近日从萧少秋那里学来的破解招式“追风剑法”,倒也足可与祝映雪一拼,虽然未必准胜,得个不败总该没什么问题,而今少了那柄剑,情况便全然不同了,仅仅不满二十招,已被人家逼得手忙脚乱,险象丛生,有几次差点连脑袋都分了家。
迫于无奈的情况下,金仲池只好凭借树干的掩护,拼命东躲西闪,跟她在林中大捉迷藏。
祝映雪虽然轻功了得,怎奈她是追的,金仲池是躲的,金仲池身形一晃,她就得追上半晌,好不容易追赶到五尺之内,一剑挥了出去,人没碰到,树皮倒被她砍下了一大块。
利用这种办法,金仲池整整逗了她大半个时辰,几乎把个祝映雪气得发疯,依然没被她沾上一下。
祝映雪破口大骂道:“臭小子,你要不要脸?”
金仲池笑嘻嘻道:“比你要脸多了。”
祝映雪连连刺几剑,道:“要脸的别躲,硬接姑奶奶几剑试试!”
金仲池道:“抱歉得很,没胃口!”
“唰唰唰”又是几剑,虽然没碰在金仲池身上,却也逼得他退了几步。
金仲池哈哈笑道:“红乌鸦,何苦来?不为树皮着想,也该为自己的力气打算打算哪?难道你就不怕筋疲力尽之时,为我所乘么?”
祝映雪吭也不吭一声,拼命挥动着长剑,剑势愈来愈快,金仲池的身形也自然而然,愈退愈快,甚至连个转弯的机会也没有。
忽地,金仲池发觉脑后一亮,心中不禁大吃一惊,暗叫了声:“不好!”刚想折回,却已经来不及了。
祝映雪得意地“咯咯”一阵尖笑,道:“臭小子,已经到了果树尽头,你还朝哪里躲?”
金仲池试着往回冲了几次,都硬被祝映雪凌厉的剑势阻了回去,正在莫可奈何之际,祝映雪的剑锋又已刺到。
突然,耳后传来了一声娇喝:“少爷,快使‘天外一剑’!”
金仲池一听便知是秋菊的声音,心神不由一振,想也不及想,按照“天外一剑”的手法,猛地将肉掌劈了出去。
手掌到了祝映雪身前,长剑也已同时递到,祝映雪连那柄长剑是如何来的都没瞧清,虽然没刺在她身上,却整个将她的攻势挡了回去。
祝映雪疾退几步,怔怔凝视着金仲池的面孔良久,方道:“你使的是什么招式?”
金仲池大拇指朝后一比,道:“没听见么?‘天外一剑’!”
祝映雪喝道:“胡说,分明是‘无风刀’萧大侠的‘天外一刀’你怎说是‘天外一剑’?”
金仲池微微一笑,道:“瞧不出你倒还有点眼力!”
祝映雪急形于色道:“快说,你跟萧大侠是什么关系?”
金仲池被她那付急像惊得一愣之际,身后的冬梅已经接了口:“当然是父子关系了!”
祝映雪长剑慢慢垂了下去,语气也变得柔和无比道:“你是少秋的儿子?”
金仲池心想道:“反正义父亲父也差不多。”
便随口答了声:“不错!”
祝映雪神色忧伤道:“你父亲好么?”
金仲池瞧她那付忧伤之神态,心中既忿恨又同情,闷了半晌,方道:“多承垂问,好得很!”
祝映雪缓缓点了点头,双手收起长剑,道:“孩子,莫要忘了,下次出门,千万得带着防身兵刃,免为仇家所乘!”
金仲池听得又是一愣,半晌没搭上腔来,按理说仇家正是他们兄妹,而她却反倒关心起自己来。
祝映雪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我要走了,回去替我问候你父亲!”
金仲池忙道:“且慢!”
祝映雪道:“还有事么?”
金仲池道:“方才你神气够了,现在也该让我神气神气了,咱个再拼上一场吧!”
祝映雪淡淡一笑,方说道:“孩子,要想与我祝家为敌,仅凭剑法无用,还得多在轻功上下工夫才行!”
说罢,身形倒弹而起,闪电般射进林里,刹那间便已失去了踪迹。
金仲池不由自己的赞了声:“好轻功!”
这时四婢已经赶到金仲池身旁,秋菊接口问道:“七大名人之中,轻功怕数她最高吧?”
金仲池道:“不错,七大名人之中,确实数她最高,七大名人之外可就轮不到她了。”
秋菊诧异道:“什么?难道轻功还有高过七大名人之人?”
金仲池点首道:“就有那么一个。”
秋菊忙问:“但不知是哪位?”
金仲池拼命替他师伯捧场道:“‘铁面追魂丐’许润成许大侠!”
冬梅“嗤”地一笑,道:“少爷说的是极,那许润成凭着人所难及的一身轻功,专门找七大名人麻烦,打不过撒腿就跑,如非他轻功了得,怕没命了。”
金仲池狠狠瞪她一眼,喝道:“你们干什么来了。”
冬梅顺理成章道:“给少爷送剑来的。”
金仲池手掌朝秋菊一摊,道:“拿来!”
秋菊一时捉摸不透他的心意,呆头呆脑道:“少爷要什么?”
金仲池道:“剑鞘!”
秋菊斜目瞟了瞟身旁的冬梅,万般无奈地将剑套递了出去,那份依依不舍之情,任是铁石人儿见了也要滴下几滴酸水。
金仲池拿着长剑,熟练的扛在肩上,冷冷说道:“剑已收到,四位请回吧!”
春兰怅惶问:“少爷叫我们回到哪儿去?”
金仲池道:“自然是回到老爷夫人身边去了。”
春兰听得眼珠都变了颜色,樱唇颤动了半晌,却一个字儿也没吭出来。
冬梅一旁接口道:“我四人是少爷房中丫头,理当随侍少爷左右才是,哪儿有回转老爷夫人身边之理?”
金仲池恨恨瞪了她一眼,转对春兰和颜悦色道:“兰儿,这十几天来,多承你照应了。”
春兰急道:“服侍少爷起居,正是婢子分内之事,少爷怎对婢子客套起来?”
金仲池摇首苦笑道:“在下是否你家少爷,冬梅想必早对你们说过,何苦再来欺骗自己?”
春兰悲声道:“我不信,我不信!”
金仲池叹道:“事实确是如此,不由你不相信,好在你们已离家门,想来不久必可与你家少爷相会的,那时便知在下所言非虚了。”
言罢,不忍再瞧春兰那付悲凄的脸色,转对夏荷道:“荷儿,这几日你也辛苦了。”
夏荷摸了摸荷包,娇声答应道:“少爷不须客气,凡是少爷之事,小婢都极愿效劳,不管你是真是假。”
金仲池微微一笑,道:“你总算比她们干脆一些。”
冬梅笑眯眯接了句:“除了银子之外!”
金仲池忍不住笑问道:“荷儿,在你的心目中,还有比银子更重要的东西么?”
夏荷颔百道:“当然有了。”
金仲池讶然道:“但不知是什么?”
夏荷极端庄重的答了声:“你!”
金仲池眉头一皱,忙道:“除了你们那位宝贝少爷之外呢?”
夏荷毫不犹豫道:“金子!”
金仲池抬手在自己头门上拍了一下,自责道:“我怎么糊涂了,比银子要重的,当然是金子了。”
“噗嗤”一声,这种时候,也只有冬梅姑娘笑得出来。
金仲池斜扫了她一瞥,又移近秋菊身前歉颜笑道:“菊儿,这些日子给了你不少气受,我这厢向你赔礼了。”
秋菊小嘴一咧,泪珠儿洒了下来。
金仲池拍拍她的肩膀,道:“你一向通达豪爽,不亚男儿,如今怎么突然软弱起来。”
秋菊猛将金仲池手臂推开,反手拔出钢刀,喝了声:“看剑!”
一招刺了出去。
分明是口钢刀,使的却是剑招,刀尖化做一片剑幕,直向金仲池胸前点来。
金仲池飘身退了几步惊声喝道:“太乙神剑?”
秋菊鼻子里“嗯”了一声,身形一窜,又是一剑疾刺而出。
那口钢刀在秋菊手中使来,与长剑完全无异,非但攻势极端凌厉,“太乙剑法”的神髓尽都发挥出来,招式身法更是丝毫不差。
惊愕之下,金仲池慌里慌张的避过了几剑,脱口赞了声:“好剑!”
秋菊一连将四招日夜苦练的剑法用完,方才刹住身形,悄悄收起钢刀,呜呜咽咽说道:“多蒙连番直言教诲,婢子深感受惠良多,正不知该当如何答报少爷深恩大德,怎么少爷反倒说出这种赔礼话来,这……这教婢子如何承受得起?”
颤声道来,悲切不可名状,一旁的夏荷、春兰也陪同落下泪来。
冬梅奇声怪气道:“咦,少爷又不会跑掉,好端端的,你们哭些什么?”
金仲池一步一步走到冬梅的跟前,冷冷说道:“你心思灵巧,花样繁多,在下一向佩服得紧!”
冬梅眯眼笑道:“少爷过奖了!”
金仲池“哼”了一声:“你说得不错,在下毫无逃跑之意……”
冬梅截口接了声:“就是嘛!”
金仲池继续道:“我要堂堂正正,大摇大摆的走掉,谁又胆敢阻拦于我?”
冬梅点头不迭道:“对,对,谁要敢阻拦于你,莫说是少爷,便是小婢四人也绝不饶他!”
金仲池狠狠“呸”了一口,喝道:“少客气,我与你四人根本不会走一道,要你们开什么路?”
冬梅娇滴滴道:“不会吧?”
金仲池干脆答了声:“会!”
冬梅作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好吧,既然少爷喜欢单独行动,自管先请,我四人远远随在身后也是一样。”
金仲池退了两步,又道:“智多星,莫要忘了自己那两条不争气的腿,想跟上我,单凭嘴巴是不成的。”
冬梅眨眨眼睛,道:“要凭什么才成呢?”
金仲池道:“轻功!”
冬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容可掬道:“依我看来,凭这个已经够了。”
金仲池冷笑道:“试试看吧!”
言毕,身形一闪,窜进了树林,几个纵跃便已失去了踪影。
春兰急声叫道:“冬梅姐,咱们快追!”
冬梅自信道:“放心,他跑不了的。”
秋荷接腔道:“梅姐,休要小瞧了他,目前他的功力已不在当今七大名人之下,莫说你我四人,便是老爷夫人,恐怕也未必追得上他呢?”
冬梅斩铁断钉道:“任他功力再强,也休想逃出我的掌心。”
秋菊诧异道:“难道……你晓得他的路线?”
冬梅轻摇粉首,道:“连他自己都不晓得,愚姐岂能预知?”
春兰急得冒火道:“那么究竟为什么呢?”
冬梅神秘兮兮道:“因为他……”
话方出口,猛觉一阵疾风扑面袭来,四人定目一瞧,金仲池重又回到了眼前。
冬梅“扑哧”一笑,道:“少爷可是舍不得丢开我们么?”
金仲池冷冰冰道:“舍不得丢开你们那脸笑容倒是真的。”
冬梅摸摸自己的脸蛋儿,道:“婢子的笑容真是那么可爱么?”
金仲池嘴巴一歪,道:“那付笑容虽然厌恶透顶,却提醒了在下一件极端重要的事。”
冬梅蛮不开心道:“什么事呀?”
金仲池手掌朝夏荷一伸,道:“银子!”
夏荷慌不迭的掏出荷包,恭恭敬敬递了上去。
金仲池眼睛盯着冬梅一张失色的俏脸,手掌对夏荷轻轻一摆,道:“我又不去开钱庄,哪里用得这么许多?”
夏荷急忙从包里随便取出几张,嘴里道:“五百两,四百五十两,一千二百两,七百两,一千两,三百两,合计是四千一百五十两,够么?”
金仲池冷冷问道:“梅儿,怎么不笑了?”
冬梅叹了口气,苦眉苦脸道:“婢子哪里还笑得出来?”
她笑不出来,金仲池反倒笑了,转身从呆呆捧着银票的夏荷手中抽出了一张,道:“多带无用,有此三百两足矣……”
语声未了,身形已杳。
秋菊骇然叫道:“好快的身法!”
冬梅冷笑道:“再快也没用!”
夏荷紧紧抓着荷包,道:“冬梅姐,这银子我没给错么?”
冬梅道:“他是咱们的少爷,便连命给他也不能算错,何况是些银子?”
夏荷急急追问:“虽道你方才要说的,不是因为他身边没带银子?”
冬梅道:“你只知道银子,试想凭他的身手,纵然没带银两又有何惧?难道还怕走不得路么?”
夏荷展眉道:“那么方才你为何说笑不出来呢?听得人家担心死了。”
冬梅笑道:“那东西狡猾得很,不得不防他一招。”
夏荷“嗤”地一笑,道:“你怎么把咱们少爷叫成‘那东西’了?”
冬梅俏脸一红,道:“不小心说溜了嘴。”
春兰一旁不肯放松的追问道:“冬梅姐,你方才究竟要说他因为什么逃不出你的掌心?”
冬梅凑近三人中间,神情益发神秘道:“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