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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阳春白雪

司马瑜打量一下这些白衣人,为数竟有十五六之人,多半打扮装束与途中所见一般无二,除了两只闪亮的眼睛外,完全看不到一点肌肤。

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兵器,形状也很奇怪,论宽窄像剑,可只有一面开锋,那应该说是刀,可是刀背不会这么厚,刀叶也不该这么窄,何况头上还弯成钩状!

这些人虎视眈眈地围着他们,可就是不作声。

司马瑜忍不住笑了道:“你们这些是什么意思?”

那些白衣人仍是一言不发,司马瑜不禁有些生气,怒声叫道:“你们是聋子还是哑巴?”

那些人依然不答,靳春红笑了一下道:“司马兄不必问他们多费唇舌了,他们不会回答你的!”

司马瑜这才想起靳春红已经说过这些人可能是高丽人,仍微讪地道:“我忘了他们听不懂汉语!”

靳春红摇摇头道:“他们既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能否听懂汉语我倒不敢肯定,不过就是听懂了,他们也无法回你的话!”

司马瑜忙问道:“为什么?”

靳春红一笑道:“因为他们没有舌头!”

司马瑜微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靳春红用手一指道:“我是从他们的兵器上认出来的,他们是高丽阳春教的教徒!”

这又是一个新名称,司马瑜连忙问道:“什么叫阳春教?”

靳春红道:“这我倒说不清楚,阳春教是高丽的一个武术派别,但也是一种宗教组织,教徒全是一些狂热的拜物者,他们最崇拜的尊神是雪山大神,所以取名阳春,暗寓“阳春白雪”之意,身穿白衣也是这个意思,入教的规矩甚严,所以并不太普遍,他们所用的武器叫做钩剑,招式十分怪异……”

司马瑜迫不及待地道:“靳姑娘,他们怎么会没有舌头呢?”

靳春红一笑道:“凡是阳春教的教徒,都要把舌头割下来献给雪山大神!”

司马瑜叹了一声道:“这简直是疯狂!”靳春红笑道:“在宗教狂热的支持下,杀身舍命犹在所不惜,那里在乎一根舌头呢,而且他们教规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沉默,割舌绝言,岂不是最彻底的方法!”

马蕙芷听得入神,不禁钦佩地道:“靳姊姊,你懂得真多!”

靳春红讪然一笑道:“这也是我在当女强盗时,刚好接待过这几个高丽的水寇,问起他们国中的武流派别,才听说有这么一会子事,其实阳春教十分神秘,个中内情知者无多,小妹所知道的也仅此一点皮毛……”

司马瑜疑惑地道:“阳春教徒既然都没有舌头,他们是如何宣传教义,吸收新的教徒的!”

靳春红道:“不然,割舌仅限于教众,教主与巫师都是会说话的!”

冷如冰思索片刻才发问道:“他们是怎样互相勾通意见呢?”

靳春红道:“阳春白雪,主尚纯洁朴实,他们的思想语言都很简单,平常只须几个手势就足以表达意见了,复杂一点的则借助于文字!”

司马瑜朝四周看了一下道:“我们现在怎么对付呢?”

靳春红笑笑道:“由我来吧!”

说着比了一个手势,白衣人中闪出一名身躯较高的人,好似领队一般,也用手势比了几下,靳春红则摇摇头,那人犹疑片刻,才回头向巨厦行去,其余的人仍然将他们紧紧地包围住!

司马瑜又问道:“靳姑娘,那人说些什么?”

靳春红摇摇头道:“不知道,他们的手势我完全不懂!”

司马瑜奇道:“你也不是向他打了一个手语吗?”

靳春红点头道:“不错,我就会那一句,那意思是表示我们是朋友,普通人在高丽只要会那一句手语,就可以避免与阳春教人发生冲突,固为他们都很难惹,不过规律极严,只要知道人家没有敌意,也不会无故生事……”

司马瑜朝四周一看道:“他们似乎还没有放松戒备!”

靳春红道:“此地的情形比较特殊,恐怕不是一句话能交代过去的,因此那人一定是去请示了,或者找一个会讲话的人来问问清楚……”

司马瑜却傲然道:“不管怎么样,我可不喜欢老是被人用武器指着……”

冷如冰连忙道:“瑜弟,不可造次,人家并没有侵犯我们,足见他们的确是很守本份!”

司马瑜冷笑道:“守本份还会用武器威胁着我们?”

冷如冰微慢道:“是我们闯到人家的地盘中来了,他们当然要戒备的!”

司马瑜不服气地道:“他们是高丽人,此地却是大汉河山,怎么说是我们闯进他们的地盘呢!何况他们刚才还据劫了我们五个同胞,不行,我非去看看明白!”

说着起身欲往巨厦走去,一个白衣人立刻横刃拦住他,靳春红也在后面叫道:“司马兄!阳春教人武功自成一家,每个教徒都是其中高手,在情况未明之前,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引起误会!”

司马瑜那里管这一套,依然大步向前朝那白衣人喝道:“走开,别挡着路!”

那白衣人将钩剑一举,反逼上来,同时另一手比了个姿势,这姿势倒是不难懂,意思叫司马瑜退后!

司马瑜心中本就有气,那里还受他这种指使,冷笑一声道:“你在找死!”

单掌一挥,就朝那人的握剑之手扣去,那人的反应十分灵敏,钩剑一沉,反削司马瑜的手指,变招异常迅速!

司马瑜并不闪躲,反而想伸手去抓他的钩剑,靳春红又叫道:“使不得!谨防剑上有毒!”

司马瑜并不怕毒,可是他的手指将近剑刃之际,骤觉利芒迫肌,心知那钩剑一定异常锋利,而且那使剑人的功力也十分深厚,倒是不敢冒险,紧急中脚下轻错,不但抽回手指,身子也倒退一步,避过那人的顺势钩削。

靳春红这才放了心,连忙道:“司马兄,这些人技艺非凡,千万不可轻敌!”

她知道司马瑜不会就此罢休的,所以只好劝他也用兵器对敌!

司马瑜果然拨出腰中长剑道:“我倒要试试这海外的武学有些什么特异之外!”

那人见司马瑜已经退后了,本来已放松戒备,无意再进逼,可是司马瑜一拨剑,他立刻就紧张起来,钩剑回抱,采取了守势!

司马瑜脚下再进,长剑平伸,刺向对方心窝,大概用了五层功劲,意在试探,那人反手用钩剑的厚背轻轻地磕开了!

司马瑜心中微惊,他目前功力精进,这五成功力不太有人挡得住,可是那人轻轻一磕,竟然比他的劲力还强!

想想有点不服气,长剑再度削出,劲力又加三成,而用的招式也较为精奇一点,那人仍是从容应付,横构一搭,锁住了他的剑叶,同时向后拖去!

司马瑜觉得他的腕劲奇强,倒是不肯与他硬拚,手腕略振,脱出钩剑的封锁,抽回长剑。刷刷刷连攻出四式!

那人见司马瑜居然能由他的钩锁下脱出,戒意立深,钩剑挥出一片银光,将司马瑜攻势都挡了回去。

司马瑜回攻不下,触发心中的怒气,慎重地推出两剑!

这两剑都非同小可,第一剑系得自薛冬心的精授,第二剑却是在毒龙国中沙克浚那儿偷学来的招式,由于发出时的手法刚将能互相配合,被他融会贯通使用出了。

那人盘钩斜挑,刚架开第一剑,司马瑜手下一转,第二剑又从空门中攻到,那人回钩不及,眼看着剑刃将要及胸,忽地身形朝后一仰,恍如铁桥的架势一般,堪堪地又避过了一剑!

司马瑜忍不住喝采道:“好家伙!果然还有几手!”

一言未毕,忽觉手上一阵猛震,长剑脱手飞上半空!

原来那人仰身避剑所用的身法,望去虽如铁板桥,却比铁桥精奇得多,铁板桥是全身挺直,如一块木板似的平空倒下。

那人却只弯身后仰,双足仍钉立在地面,司马瑜一剑削空,他却趁势飞出一脚,踢在司马瑜的剑柄上,力大劲猛司马瑜猝不及防,长剑握不住,被他踢脱了手!

还幸他历经大敌,经验十分丰富,对敌之际,始终保留一分余力,以备作见危抽身之用,因此立刻双足一蹬,凌空拨起,追握住那柄长剑!

那人也已恢复原状,抢身移步,挥钩削向司马瑜的双足!

司马瑜人在半空,四处不着力,根本无法闪避,那人的钩势又急,万分无奈之下,只得将心一横,拚着削足之险,凌空出剑去削他的头项!

那人似乎没有想到司马瑜还有这一着,断颈截足,算算还是自己不上算,只得临时变卦,侧身躲了过去,钩式也随着撤消了!

旁观的四女才把跳到喉咙口的一颗心放了回去!

司马瑜脚踏实地,那人已展开钩势,攻了上来,有如急风骤雨,凌厉无匹,司马瑜死里求生,喘息未定,来不及再度发挥攻势,只得打起精神,勉强地封架住!

马蕙芷忍不住以手掩胸吁道:“刚才真险,差点没把我吓死……”

冷如冰微微一笑道:“马家妹子的胆子似乎也太小了一点!”

马蕙芷脸上一红,赧颜道:“冷姊姊!难道你不着急?”

冷如冰笑笑道:“我当然也是着急的,不过他们双方的动作都太快,我还来不及替他担忧,他已经渡过险境了!”

马蕙芷知道冷如冰是在开玩笑,不禁把脸羞得更红,冷如冰这才含笑地道:“妹妹!兵刃交锋,惊险是一定难免的,可是瑜弟弟机警绝伦,他懂得如何在危急中保护自己,当年在毒龙岛上,连沙克浚都伤不了他,何况是这么一个海外番夷呢!不过此人的武功的确也不容轻视……”

凌绢没有注意她们的谈话,却一心都放在战局上,此时忽然惊呼道:“不妙,司马大哥好像有点招架不住了,我们是否应该上前帮帮他的忙!”

司马瑜果然在对方神奇的攻势下,有着手忙脚乱的现象,好几次都差一点被钩剑扫中,自保甚难,更别说是出手还招了!

凌绢的手接触到剑把,靳春红却出声阻止她道:“凌小姐,你不能上去!”

凌绢急道:“为什么!再等一下,我们想插手也来不及了!”

靳春红用手一指道:“敌众我寡,目前他们也守着一对一的规矩,没有发动围攻,要是我们一加入,情势反而会更糟!”

凌绢一看那些人,果然有几个人已经注意到她的动作,只要她多走两步,恐怕赶不到司马瑜身边,就会被人拦住了!不禁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冷如冰镇静地道:“等!冷静地观战!瑜弟的武功路子很广,绝不会如此束手无策,也许他正在研究对方的招式路数……”

凌绢再看司马瑜时,果然发现他在危急中方寸并未全乱,遭遇难险,每次还都能挡过去,好似保留着一部分实力尚未施展,不禁轻轻一叹道:“冷姊姊!还是你看得清楚!”

冷如冰笑笑道:“这倒不是我看得清楚,而是你们关心太切!”

凌绢红着脸道:“冷姊姊!你怎么这样说呢,你与司马大哥的关系不是更密切吗?”

冷如冰轻轻一叹道:“话是可以这么说,不过各位妹妹对他的感情我也很明白,司马瑜只有一个,又不能把他分成几块来满足大家,因此……”

凌绢红着脸道:“冷姊姊!你怎么不说下去了!”

冷如冰叹息道:“还是那句老话,我倒是希望他能轰轰烈烈地战死了,留给大家一份完整的怀念,所以我现在所关心不是他的安危……”

其他三个女子都怔住了,马蕙芷幽幽地道:“冷姊姊!你这种想法太残忍了……”

冷如冰望她一眼道:“马家妹子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吗?”

马蕙芷恻然一叹道:“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只希望他能健康而幸福地活着,即使那幸福中没有我的份,我也感到安慰了!”

冷如冰忽然动容道:“妹妹!你比我懂得还多!”

马蕙芷眼中含着泪光低声道:“姊姊!你也只是说得厉害,其实你的心中跟我是一样的,真到他危险的时候,你自然会奋不顾身地去救他,在毒龙岛就是一个例子!”

冷如冰轻轻一叹,什么话都没有说,靳春红与凌绢也没有出声,这四个女孩子的内心却在静默中溶汇成一致了……

司马瑜的战况愈来愈激烈了,那白衣人的攻势似乎更为凌厉,新招层出不穷,而且每次都不一样。算来两人已过手百余招了!

凌绢忍不住道:“冷姊姊!你的观察似乎不大对?”

冷如冰摇头道:“不!我的看法是不错的,他正在寻求对方的弱点,以便趁机反击,不过此时此地,可不应该用这个策略,看来我该提醒他一声!”

说着立刻高声道:“瑜弟!你现在只是对着一个下手,一会儿也许还有更强的敌人要应付呢!你别把力气耗尽了!”

司马瑜闻言一震,突然大喝一声道:“着!”

长剑由胁下翻出,格开对方一招横勾,接着青光暴盛,幻出三点剑影,分袭那人的前胸三处大穴。

那人似乎也早料到司马瑜会有这一着,钩剑平拖,电闪似地迎上去,再度将剑身锁住,朝怀中一拉!

司马瑜这次是存心比力气,立刻也朝后一拽,但闻铿锵声音!

司马瑜的长剑不敌对方的钩剑锋利,居然被他削成两截!

那人横步进身,一剑又横削过来,着刃处正好对准司马瑜的胁下,司马瑜端立不动,一掌斜砍,取的是那人的左肩,双方都用的煞手!

当!

一声暴响,司马瑜胁下冒出一溜火花,那人却登登连退数步,脱手将钩剑掷下,抚着肩头,痛苦万状!

四个女子俱都大惊失色,可是立刻就变成诧异了,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司马瑜会硬受一剑而毫无所伤!

司马瑜抬手擦擦脸上的汗迹,然后弯腰拾起那人遗下的钩剑,含笑递了过去道:“阁下剑法之高,实为在下所仅见,希望我那一掌没有伤害到你!”

那人愕然地接过剑,脸在白纱的蒙蔽下看不出表情,可是那两只眼睛中却充了惊异之状!

一直等司马瑜将剑完全交到手中。仍是没有加害他的表示,他的眼色才转为感激,伸手指指司马瑜的胁下!

司马瑜一笑道:“你听得懂我的话吗?”

那人点点头,司马瑜又笑道:“你可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受伤?”那人又点点头,司马瑜含笑掀衣,那里已被钩剑砍开一道口子!露出一片璨然金色。

那人这才明白了,四个女子也明白了!

原来司马瑜的身上正穿着一件金甲,那是毒龙国中传国之宝,华子明央求司马瑜代逐沙克浚时,将它送给了司马瑜!

司马瑜嫌它带着麻烦,干脆贴身穿了起来,外面再套上长衣服,此甲无坚可攻,难怪可以硬挡一削而不伤!

那人看了一下,忽然弯腰恭敬地作了一躬,司马瑜连忙还礼道:“别客气!若要论真实本领,我也许还比不过你!”

那人摇摇头,伸手抚抚肩膀然后轻轻砍了一下,最后又弯一躬!

意思是表示对司马瑜掌下留情十分感激!司马瑜歉然一笑道:“你真的没有受伤吗?”

那人摇摇头,司马瑜慰然地道:“那就好了!我真怕伤了你,看你这一身好功夫,我实在不忍心用那种手段来伤你,可是我没有办法,现在我要到那屋子里去,你是否还要拦我?”

那人点点头,司马瑜不禁一皱眉头道:“不行!我非去不可!难道我们还要再打一场?”

那人双手连摇,然后又指指来路,似乎叫司马瑜赶快离开!

司马瑜作色道:“不!我是特地来的……”

那人惊惶无计,手忙足乱地比了半天,司马瑜却是一点都不懂,那人没办法,最后蹲在地下,用手指刻了一行字,又迅速地用脚擦去了。

司马瑜却已看清了,但见他写的是:“前程艰险,君等宜速退!”

看完之后,司马瑜笑笑道:“谢谢你!不过我还是非去不可,今天我在路上看见你们带了五个人进来,那五个都是我们中华人氏,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那人用手比了个杀头的姿势!司马瑜怒道:“什么!杀掉了?”

那人摇摇头,用手指指月亮,先是一降,继而一升!

司马瑜明白了道:“要等到明天晚上再杀?”

那人点点头,司马瑜哼了一声道:“那我更得去问明白了,你们怎么可随便杀人呢?”

那人又连连摇手,又指指自己的心,司马瑜道:“我知道不是你的意思,所以我要去看看是谁在里儿主谋,希望你不可再拦我!”

说着转身向巨厦走去,冷如冰等四女也赶紧跟着,那人果然没有再拦阻,其余的那些白衣人有几个人还准备出手拦截,却被那个人挡住了!

司马瑜一直走到巨厦之前,只见重门紧闭,冷如冰等人已经跟到了,那批白衣人仍在原地指手划脚!

司马瑜望望那两扇大门道:“我想这里面有许多古怪呢!”

冷如冰点头道:“不错!所以我们该特别小心才对……”

正说之间,那门忽然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