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堂中,却见“乌衣恶煞女王蜂”刁玄霜,已然先在向“勾漏独夫”欧阳彝的耳边,低声密语。
花如梦一到,刁玄霜向她躬身为礼,叫了声“花总巡柬”,便自退出独夫堂外。
刁玄霜走后,花如梦遂把林中赴约经过,详详细细地向“五刀派”掌门人“勾漏独夫”欧阳彝报告一遍。
欧阳彝静静听完,向花如梦深表嘉许地含笑说道:“花总巡察处事周密慎重,着实替我分担了不少忧虑,我打算在重阳大会之上,当着与会群豪,赐给你一项最高荣誉,以为奖励答报。”
花如梦躬身笑道:“多谢掌门人的夸奖,但花如梦不愿受甚荣誉,只愿掌门人威震海宇,‘五刀派’雄霸武林。”
这也是一种高级奉承,把“勾漏独夫”欧阳彝奉承得好不高兴地向花如梦含笑说道:“花总巡察此行辛苦,不必再为琐碎小事亲劳,快去好奸歇息歇息,因为光天化日之下,大概不至于再有什么风吹草动。”
花如梦闻言,遂躬身退出独夫堂,回到自己所居的冰心轩内。
虎儿见她回转,便自扬眉叫道:“花姊,刚才你怎么神色慌张地不让我把话讲完?”
花如梦嗔道:“虎弟怎么如此不知谨慎!我心中大愿,是何等机密?这独夫谷内,又何等耳目众多?万一有所泄漏,不仅所愿成空,连我姊弟二人,也必将惨遭‘勾漏独夫’欧阳彝的残酷处置。”
虎儿想了一想,含笑说道:“花姊,我想劝你一句话。”
花如梦笑道:“虎弟有何意见?尽管说出,我自然也会尽量接受。”
虎儿长叹一声说道:“我见了独夫谷内的一切器局,便想起昔日‘落魂教’的规模,深感创业之艰,守成不易,姊姊何必万丈雄心,打算自创局面多担风险?我认为只要能够辅佐欧阳掌门人,在重阳大会之上,尽败群豪,使‘五刀派’雄霸武林,也就应该心满意足的了。”
花如梦不知自己在林中为阵法所困,与虎儿互相离开的一段时光之间,他已获高人指点,一切言行,皆蕴深意,故而闻言之下,心中惊异万分地目光凝注虎儿,扬眉问道:“虎弟,我真想不到你会有这种想法?”
虎儿笑道:“这只是我的心中所感,说将出来,藉供姊姊参考研究而已,仍请姊姊斟酌情势,决定立场,小弟一切从命。”
花如梦毫不考虑地扬眉答道:“虎弟不必多言,我心已如铁石,定要利用这场九九重阳大会,杀死姬玉花,逼婚葛啸群,把与会双方一齐弄得瓦解冰消,然后便重振‘落魂教’,我当教主,你当副教主,来个雄霸天下,唯我独尊。”
虎儿以一种无可奈何的神色,苦笑说道:“花姊既已立意如此,小弟只好遵命,我如今先到阴风阁去践‘百蛮老祖’厉无伦之约,然后再回来休息。”
花如梦道:“虎弟小心一些,那‘百蛮老祖’厉无伦,除了武功卓绝以外,并善豢各种凶物,几乎满身是毒。”
虎儿本已起身,闻言之下,遂止步笑道:“姊姊既练成‘万毒真经’,身边总有特效解毒圣药,何不给我一两粒带在身边,以防不测。”
花如梦失笑说道:“不是虎弟提起,我倒忘了此事,确实应该给你几粒解毒圣药,带在身边,以备不时取用。”
说完,遂自身边取出一具丝囊,从囊中拿起一只青色五瓶,倾了三粒灵丹,递给虎儿,命他收好。
虎儿见囊中共有三只玉瓶,除了这青色玉瓶以外,还有一只红色玉瓶和一只半白半黑玉瓶。
遂目光微转,含笑问道:“姊姊,这青色玉瓶所贮,既是解毒圣药,那红瓶之内,又是什么?”
花如梦微笑说道:“青瓶是解药,红瓶是毒药……”
虎儿听到此处,接口问道:“除了解药,毒药以外,还有什么药儿?难道那只半口半黑玉瓶之中,竟盛的是补药吗?”
花如梦摇头笑道:“不是补药,是七……”
语锋至此忽顿,向虎儿摇手说道:“虎弟此时不必多问,且等你阴风阁之行归来,我再对你详细叙述。”
花如梦是说到一个“七”字,倏然住口,遂使虎儿格外生疑,认为那半白半黑瓶中,可能就是自己所需求的“七情蛊毒”解药。
他满心想问个清楚,但听了花如梦那样说法,却又不便开口,否则一旦使这位花姊姊对自己起了疑窦,事情就更难办。
虎儿心中正在苦思无计之际,忽从收藏花如梦所赠灵丹的动作上,触起灵机,遂托着那三粒丹药,向花如梦含笑问道:“治病之道,最忌吃错了药,姊姊所赐这三粒灵丹,既称‘解毒圣药’,定对任何毒力?均可祛解,换句话说,也就是小弟无论中了何种剧毒,均可服用救命?”
花如梦先是连连点头,但听完虎儿所说,忽又皱眉叫道:“虎弟,你问得对,请你牢牢记住,我这三粒灵丹能祛万毒,但却只对一种毒物毫无效用。”
虎儿以一副漫不在意的神情,含笑说道:“这是一种什么厉害毒物?姊姊告诉我后,我便加以特殊戒备,避之则吉的了。”
花如梦笑道:“那种难消毒力,就是‘蛊毒’。”
虎儿听得“蛊毒”二字,越发料定那只半白半黑的玉瓶之中,所盛定系解蛊圣药,遂怪叫一声,摇头苦笑说道:“花姊,你这圣药,怎么单单不能解蛊?要知道那厉无伦老祖来自‘百蛮’,可能是位施蛊大行家呢!”
花如梦失笑说道:“虎弟放心,天上毒物之中,虽数各种‘蛊毒’最为厉害,但无论何种‘蛊毒’,均系先潜伏上一段时间再发作,决不会当时致命,故而虎弟若是中了‘蛊毒’,我不单一望而知,并有解救方法,你尽可放胆无虑了吧?”
虎儿本想设法再向花如梦骗得一粒“解蛊圣药”,如今见花如梦不肯取赠,只好把这“骗”的念头打断,决心回来改用“偷”的手段获取。
这位小侠伶俐、够聪明,但毕竟年轻,江湖经验稍差,做起事来,便难保没有疏漏。
如今,他便疏忽了一点,他不曾注意花如梦所说关于“蛊毒”之语,是有“解救方法”,并非有“解救药物”。
虎儿不便再多言,遂收起那三粒解毒灵丹,出子冰心轩,向阴风阁走去。
这时,“百蛮老祖”厉无伦业已回到阴风阁内,一听虎儿求谒,立即大喜传见。
虎儿走进阴风阁内,见了这位武林凶人,便躬身为礼,含笑问道:“厉老祖命晚辈来此参谒,不知有何指教?”
厉无伦伸手命坐,并神色和蔼地含笑说道:“虎儿老弟,你聪明绝顶,且猜猜我可曾追着那在独夫谷口,壁顶现身之人?”
虎儿觉得对于这句问话,不太容易回答,未免有点踌躇起来。
若是猜测追上,似有对“百蛮老祖”厉无伦捧拍之嫌;若是猜测追不上,又似有对“百蛮老祖”厉无伦轻视之虑。
虎儿觉得一般人必采第一种猜法,以冀对“百蛮者祖”厉无伦有所捧拍。
自己何必随俗浮沉,干脆选择第二种比较合理,倒看这位“百蛮老祖”有何反应?能把自己怎样?
主意既定,遂扬眉含笑说道:“若依晚辈猜测,厉老祖恐怕是不曾追上对方。”
厉无伦目内凶芒电闪,有些狞恶渐露,扬眉问道:“你是根据什么,猜我追不上他?”
虎儿丝毫不怯地,神情泰然答道:“我是根据三点理由才如此猜测,但理由不一定对,猜测也不一定正确,好在既称‘猜测’,便算是猜得有错,厉老祖也不会怪我。”
这几句话儿,措辞漂亮得体,不禁使“百蛮老祖”厉无伦又对虎儿仔细盯了两眼,点头说道:“你把你这三点理由说给我听听。”
虎儿双扬剑眉,朗声说道:“第一点理由是敌暗我明,寻之不易;第二点理由是独夫谷口峭壁上下相距甚高,等到厉老祖追上壁顶,对方有从容脱身的时间,可以利用;第三点理由则是厉老祖的威名太大,对方多半只敢在暗中闹鬼,不敢与你明面硬斗。”
虎儿顺水推舟,竟在不肯对“百蛮老祖”厉无伦过分捧拍之中,又对这位武林凶人略为奉承。
三代以下,谁不好名?厉无伦果然听得扬眉怪笑。
虎儿深知这位魔头的性情极怪,喜怒难料,遂在他发笑之时,暗自戒备。
厉无伦笑声一收,目注虎儿,点头说道:“你真够聪明,猜得丝毫不错,我确实不曾追上那厮。”
虎儿见他并未发怒,心中一宽,防范遂懈。
谁知厉无沦是一套连续动作,他笑声收后,发出话音,语音了后,伸出双手。
虎儿心神刚一松懈,厉无伦那双鸟爪似的怪手,业已伸到面前。
此时闪避已自不及,虎儿遂索性硬起头皮,任凭厉无伦把两只怪手,搭在自己的双肩之上。厉无伦手搭虎儿双肩,又复怪笑说道:“武林中是‘绝学千般皆易得,传灯一弟最难求’,我既遇见你这等绝世美质,怎肯轻易放过! 你……你愿意不愿意拜我为师,继我衣钵?”
虎儿决未料到厉无沦会有这么一着,不禁神色惑然地对这“百蛮老祖”瞪起两只大眼。
厉无伦满面笑容,静待虎儿回答,但这满面笑容,呈一丝一丝地,由微笑变成拧笑,搭虎儿双肩上的一双怪手,也越来越重地增加劲力。
虎儿知道不答不行,遂颇为滑头地扬眉笑道:“厉老祖,我猜对了你的问题,也想出个问题给你猜猜。”
厉无伦怪笑问道:“什么问题?你且说将出来,我愿意试猜一下。”
虎儿笑道:“我前来独夫谷,投奔我姊姊‘冰心天女’花如梦之故,便是对九九重阳大会抱着一种希望,厉老祖猜不猜得出,我所抱的是什么希望?”
厉无伦想了一想,苦笑答道:“你这个问题,万绪千头,无边无际,范围未免太广,却让我怎样猜法?”
虎儿笑道:“厉老祖不必猜了,我说给你听。我的希望只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爬’而已。”
厉无伦愕然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哦!你所谓‘人往高处爬’之意,莫非表示前来投奔‘勾滑独夫’欧阳彝吗?”
虎儿摇头答道:“厉老祖猜得不对,我是自从先师‘落魂教’余教主弃世以后,深感问艺无人,遂希望在这举世高手云集的重阳大会之上,觅得一位明师。”
厉无伦“哈哈”大笑说道:“这就对了,我想收徒弟,你想找师傅,两下既然合榫,岂非一拍便拢?”
虎儿笑了一笑,扬眉叫道:“厉老祖,请你恕我狂妄,虎儿年未弱冠,雄心万丈,我自负聪明,自诩姿质,又经先师余教主培养了几成内家根基,故而我不拜师便罢,要拜便非拜能傲视武林,举世无敌的第一高人不可。”
厉无伦目光电闪,发话问道:“你认为我不配做你师傅?不合你所说条件?”
虎儿笑道:“这种条件,只能从事实体会,不能从意识忖度,厉老祖请恕我放肆狂言,直到如今,我只把你列为了能做我师傅的人选之一而已。”
厉无伦从虎儿肩头之上,取回了一双怪手,点头说道:“你说得也有理由,我如今便使你从事实上有所体会便了。”
虎儿听到此处,插口问道:“厉老祖,你打算怎样使我体会?”
厉无伦怪笑答道:“这个还不容易,常言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我且表现两桩功夫,让你看看我是否可以傲视当世?”
虎儿摇手笑道:“厉老祖,你又错了,武功高下,是一个比较上的名称,你若单独表现,只可使我看出你的确高明,却无法使我知道有没有会比你更高明的呢?”
这几句话儿,旨义甚深,也执理甚正,使厉无伦无话可驳,只好皱着眉头,向虎儿问道:“依你之见,又便如何?”
虎儿笑道:“再过数日,便是重阳,厉老祖且请静修苦参,养精蓄锐,只要你于大会之上艺压群豪,成为无人能敌的第一高手,我自会在你面前,恭恭敬敬地叩头行礼。”
厉无伦狞笑连声说道:“好,算你会说,我们一言为定,此事且等重阳会后再谈,但我却还有别的话儿问你。”
虎儿暗自透了一口长气,含笑问道:“厉老祖还有何事见问?”
厉无伦扬眉说道:“你方才可说认为我是可能做你师傅的人选之一?”
虎儿点头笑道:“晚辈正是这样说法,难道……”
厉无伦不等虎儿话完,便又问道:“你心目中的其他人选,又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
虎儿微笑答道:“这要分‘五刀派’友好及‘五刀派’敌对等两方面而言,不论他是何身份,只要能在‘重阳会’上技迈群伦,他就是我拜师求艺人选。”
厉无伦道:“你先说‘五刀派’友好方面,有哪些可能人选?”
虎儿屈指答道:“除了厉老祖外,第一个自然便是‘五刀派’掌门人‘勾漏独夫’欧阳彝,其次是‘无常鬼手’蔡长生,‘吸血幽灵’毛白羽等,至于那些‘中黄霸主’伍方尊,‘北玄霸主’任逍遥之流,虽然所擅‘五行绝艺’,亦颇精微,但到底只是一技之长,根本不在我的眼内。”
厉无伦失笑说道:“你的心胸真高,眼力也真厉害,关于另一方面的可能人选,又是哪些惊天动地之辈?”
虎儿应声答道:“关于另一方面的可能人选,也不太多,无非是‘竹剑先生’西门远,‘大漠金雕’轩辕亮,‘银猬鬼见愁,大头蛆王’东郭斌,其余禄禄之辈,哪里配和厉老祖这等罕世高人相提并论。”
厉无伦连连点头,狂笑说道:“你说得对,除了这几个老怪物外,其余那些自诩侠义之徒,谁是我手下三合之将?”
话方至此,虎儿忽又叫道:“我儿乎忘了,还有一位高明人物。”
厉无伦目注虎儿问道:“这高明人物是谁?”
虎儿以一副少年人特有的顽皮神情,向“百蛮老祖”厉无伦扮了一个鬼脸,笑嘻嘻地答道:“独夫谷口壁顶现身那人,既能在厉老祖盛怒追扑之下逃之夭夭,他的一身功力,总也决非俗流。”
换了别人,若对厉无伦如此调嘲,早就在话音未了之际,便被活活撕成两片,但虎儿却一来已为厉无伦看中,打算收为弟子;二来又在独夫谷口,以灵心慧舌,替这“百蛮老祖”释窘解围,故而厉无伦听了他这隐念讥讽之语,不单未曾发怒,反倒“哦”了一声说道:“若不是你提起,我倒几乎忘了,你在独夫谷口,曾经替我解围,我应该送你一点东西,略表谢意。”
虎儿目注厉无伦,微笑问道:“厉老祖,你真要送我东西,表示谢意吗?”
厉无伦点头说道:“这样疑问做甚?我怎会骗你,你是想要件东西?还是要我传授你一种功力?”
虎儿摇手笑道:“不必,不必,我们把两桩事儿并为一谈,无须另起炉灶了。”
厉无伦皱眉问道:“你要把哪两桩事儿并为一淡?是否是重阳会后拜师……”
虎儿截断了厉无伦的话头,微笑接口说道:“我是说厉老祖不必另外送我东西表示谢意,你就把那粒‘毒龙丹’给我好了。”
“毒龙丹”三字,把位“百蛮老祖”厉无伦听得大吃一惊,对虎儿膛目愕觑。
虎儿神色自若地含笑说道:“厉者祖,你难道忘了我们之间的这桩交易?我如今取去‘毒龙丹’,黄昏时分便不必再来阴风阁了。”
厉无伦又惊又愧地赧然叫道:“我真想不到今晨指点我突围出阵之人,居然是你?”
虎儿笑道:“这也没有什么值得惊奇,常言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先师余教主在世之日,最爱摆设那种倒转阴阳,先后天五行逆运的‘八门无象大阵’,我镇日随侍余教主身旁,故而对于这种阵法,独识奥秘,比我姊姊花如梦还要强呢!”
厉无伦恍然笑道:“原来‘落魂救’余教主也精于这‘八门无象大阵’,难怪老弟能对我加以指点,但不知你看破那布阵人是何身份吗?”
虎儿摇头笑道:“我根本未见对方,一进深林,便发现厉老祖困在阵中,遂等辨清阵法种类以后,敲了你一笔小小竹杠。”
厉无伦一面从怀中取出一粒朱红如火,比龙眼还大的毒龙丹递向虎儿,一面苦笑说道:“小小竹杠?这笔竹杠,可不算小,你要好好保存这粒罕世难得的毒龙丹呢!”
虎儿接过毒龙丹,方自揣入怀中,厉无伦忽又向他扬眉问道:“你既向我敲了这笔竹杠,可知道这毒龙丹的用途吗?”
虎儿摇头笑道:“我不知道,厉老祖既巳送我,便请指教指教如何?”
厉无伦疑心忽动,目闪厉芒,狞笑问道:“你虽然聪明,终于说漏嘴了。”
虎儿心内一惊,表面上却仍神色从容地问道:“厉老祖此话怎讲?”
厉无伦厉声问道:“你既不知道毒龙丹的用途,却为何晓得我身边带有此物,并指名相索?”
虎儿几乎被他问住,亏得有诡辩捷才,遂不慌不忙地微笑答道:“这是巧合,因为我有次听得两人在谈说天下灵丹,结论均推‘百蛮老祖’厉无伦贴身所带的毒龙丹为第一。”
厉无伦疑犹末释地又问道:“那两人是何身份?”
虎儿根据厉无伦号称“百蛮老祖”,必然久居南荒的判断,信口胡云地编造谎言答道:“一个不知是‘黎’还是‘苗’;但汉语却说得异常流利,另一个则腰悬药箱,手执虎撑,好像是个江湖卖药郎中。”
厉无伦听完话后,方神色恢复平和地点头说道:“这就难怪,除了南荒有头有脸之人以外、绝不会有人知道我身旁这罕世异宝,足见老弟对这毒龙丹委实有缘……”
虎儿见这一宝总算被自己胡乱押中,不禁暗叫侥幸,接口笑道:“厉老祖,你别左一句罕世异宝,右一句罕世异宝,你若是舍不得时,我便原璧奉赵。”
厉无伦笑道:“这说哪里话来?我厉无伦生平行事,虽然狠毒无伦,但对于业已出手赠人之物,却决无收回之理,我所以动问之故,是怕你不知用法,把这粒难得灵药糟踏掉了而已。”
虎几含笑问道:“厉老祖,我委实不知这毒龙丹的用途,你能不能就此加以指教?”
厉无伦伸出左手的拇、食二指,做了一个“八”字形状,微笑答道:“简单得很,这毒龙丹的用途,只有八个字儿,就是辟邪辟毒,害人救人。”
虎儿瞠目说道:“这八个字儿,听直来倒蛮简单,但体会起来,却颇不容易,因为‘辟邪辟毒’一语,令人闻之恍然。‘害人救人’一语,意义似有矛盾。”
厉无伦接口笑道:“一点都不矛盾,虎儿老弟莫要性急,我且对你详细解释一下。”
虎儿闻言,遂坐下细听,厉无伦委实对他喜爱,一张向来冷酷绝伦的马脸之上,居然满布笑容地缓缓说道:“我先说‘辟邪辟毒’,凡属身有毒龙丹之人,无论何种邪毒蛇虫均不敢接近,并对其异常畏服。”
虎儿失笑说道:“我已说过,这四个字儿,容易自行体会,厉老祖还是请把‘害人救人’四字及其相行不悖之处,对我指点指点。”
厉无伦笑道:“你先要记住,这毒龙丹若是单独服食,便等于是废物一般,丝毫不起作用。”
虎儿“哦”了一声,扬眉问道:“听厉老祖这样说来,莫非在服食这毒龙丹之际,还要加些药引?”
厉无伦点头笑道:“对了,要加药引,但毒龙丹的药引,只有两种东西。”
虎儿含笑问道:“什么东西?总不是什么:‘东海龙王角,玉母身上香’,或者‘万年陈壁土,千年瓦上霜’吧?”
厉无伦笑道:“毒龙丹的药引儿,只有两种,一种是害人毒药,一种是救人灵丹。”
这两句话儿,听得虎儿好不诧异,愕然问道:“厉老祖,你这是什么说法?害人毒药及救人灵丹,本就是药物,怎能再当药引?”
厉无伦笑道:“这话颠倒来说也行,就是可以用这毒龙丹作为害人毒药及救人灵丹药引。”
虎儿摇头道:“厉老祖,我越听越糊涂了,‘毒药’与‘灵丹’二者,与什么‘十全大补汤’等有别,它们是独立的药物,哪里还需要什么‘红枣三枚’,‘生姜一片’等药引儿呢?”
厉无伦微笑说道:“用红枣、生姜、竹叶、甘草答物作为药引,只不过可引发药力而已,但若用毒龙丹作为药引,则可使药力增强达数倍以上。”
虎儿双眉一挑,厉无伦又复说道:“比如以一粒毒药,投诸泉水,使其可毒十人,则和以毒龙丹后,便可毒毙百人左右。”
虎儿骇然问道:“这是用来害人,倘若用来教人,又便如何?”
厉无伦笑道:“用来救人和用来害人一样,均可使药力增加数倍,足以挽救任何身中奇毒,或身受重伤的魂游墟墓之人。”
虎儿听完话后,知道这粒毒龙丹果是罕世异物,遂再三称谢,辞别厉无伦,走出阴风阁。
谁知出得阴风阁不久,尚未回到冰心轩,便见“乌衣恶煞女王蜂”刁玄霜站在路旁,向他含笑说道:“虎弟,欧阳掌门请你去往独夫堂中一行。”
虎几点头笑道:“要不要和我姊姊一齐前往?”
刁玄霜摇头笑道:“掌门人曾加吩咐,说是花总巡察近日过于劳累,如今刚刚休息,不必对她惊动,只请虎弟单独前往便了。”
虎儿闻言,遂一面随同“乌衣恶煞女王蜂”刁玄霜前往独夫堂,一面心中暗忖“勾漏独夫”欧阳彝是为了何事,突然来找自己?
他想了好大一会儿,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登堂入室以后,“勾漏独夫”欧阳彝盘坐云床,脸上神色奇异,仿佛是喜中有怒,怒中有喜。
“乌衣恶煞女王蜂”刁玄霜首先向欧阳彝躬身行礼,低声禀道:“启禀掌门人……”
欧阳彝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微一挥手。
刁玄霜住口不言,退出静室,把虎儿单独留在室内。
虎儿见了这等情势,不禁毛骨悚然,莫名其妙地从心理上产生了一种沉重的感觉。
刁玄霜退出静室以后。“勾漏独夫”欧阳彝未发片语,只是把两道冷电似的炯炯目光,凝注在虎儿身上。
虎儿被他看得不自在地皱眉问道:“欧阳老前辈,你派人把我找来,难道就要这样相面算命似地看着我吗?”
欧阳彝眉峰略聚,伸手指着云床前的一具锦墩,向虎儿沉声说道:“虎儿,坐下。”
虎儿此时业已深深感觉到事不寻常,遂如言在那具锦墩上坐了下来,扬眉含笑问道:“欧阳老前辈,你这样看我做甚?看得我全身毛发起竖,好不难过。”
欧阳彝“哼”了一声,冷然说道:“常言说得好,‘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有点不相信这两句话儿,故而对你注目,看看是否可以看穿你的心灵深处?”
虎儿听得从锦墩上跳起身来,扬眉叫道:“欧阳老前辈,你身为一派掌门,怎么这样说话?我虎儿‘艺有未曾经我学,事无不可对人言’,心灵深处,只是一片纯洁,难道还藏着什么奸诈龌龊吗?”
欧阳彝从那张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是一片纯洁,但奸诈龌龊的,却也大有人在。”
虎儿瞠目问道:“欧阳老前辈,你所说的奸诈龌龊之人是谁?”
欧阳彝面容冷冷的,沉声答道:“是我‘五刀派’中的总巡察,也就是你姊姊‘冰心天女’花如梦。”
虎儿听得宛如春雷震顶般,重又跌坐在锦墩之上,口中喃喃说道:“欧阳老前辈,你……你……你此话从何而来?”
欧阳彝“哼”了一声,目注虎儿问道:“虎儿,我记得你方才自诩心灵深处一片纯洁,又说过什么‘艺有未曾经我学,事无不可对人言’之语。”
虎儿傲然答道:“我说过这些话儿,但却是平实之言,决非自诩之语。”
欧阳彝笑道:“好,我来问你,你姊姊‘冰心天女’花如梦投入我‘五刀派’下,充任总巡察之举,本意如何?”
虎儿嘴皮微动,欲言又止。
欧阳彝见状笑道:“虎儿,年轻人最贵心口如一,你莫要忘记你所说的‘事无不可对人言’。”
虎儿被逼无奈,只好苦笑说道:“我姊姊眷念师恩,一心想重新复兴‘落魂教’,故而投入‘五刀派’,企图有所借力。”
欧阳彝面露笑容,表示赞美地说道:“你果然纯洁坦白,你姊姊的借力方法,是否想设计使重阳大会的与会群豪拼命恶斗,自消实力,然后她便坐收渔人之利?”
虎儿失声叫道:“欧阳老前辈,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这不成了‘画虎画皮能画骨,知人知面也知心’吗?”
欧阳彝冷然答道:“我身为‘五刀派’掌门,这独夫谷中,更是龙蛇混杂,英雄荟萃之地,若无识人之能……”
虎儿不等欧阳彝活完,遂赶紧接口说道:“欧阳老前辈,所谓罪行,便是如若构成罪恶,必须先有行为,我姊姊虽有犯意,却无犯行。或许我能够劝得她放弃原来主张,真心真意地辅佐老前辈,光扬‘五刀’一派,完成武林霸业。”
欧阳彝脸上稍现霁色,含笑点头说道:“我知道老弟有此心肠,否则我山不会单独把你找来,不和花如梦一齐处置。”
虎儿“呀”了一声,皱眉说:“一齐处置?老前辈这样说法,莫非仍不肯对我花如梦姊姊加以宽恕吗?”
欧阳彝冷笑答道:“我欧阳彝一生,决不宽恕敌人,尤其对企图叛我之人,必加严惩。”
虎儿闻言,双眉立蹙,进入了沉思状态。
欧阳彝笑道:“你在想些什么?”
虎儿苦笑答道:“我在面临一种重大抉择,必须决定到底是帮助我花如梦姊蚌或帮你?”
欧阳彝点头说道:“你赶紧做决定,因为我即将制裁花如梦了。”
虎儿皱眉叫道:“老前辈不要催我,这决定很难下呢!”
欧田彝笑道:“你认为难吗?我却不知道难处何在?”
虎儿叹道:“怎么不难?处理一切事儿,不外求其合情合理合法,如今三者无法兼全,我自然难于匆匆决断。若从情字着眼,则花如梦与我俨若同胞姊弟,我便应该帮她;若从理字或法字着眼,却又应该帮你。”
欧阳彝微笑说道:“就算照你所说,我在情、理、法三字之中,占了两个字儿,也取得绝对优势。”
虎儿摇头说道:“并不见得你能占绝对优势,因从数量上说,你虽以二比一,略占上风,但从性质上说我和我花如梦姊姊自幼相偕,情分重得很呢!”
欧阳彝点头笑道:“你说得虽不无道理,但若把以二对一的局面,改成以三对二,又便如何?”
虎儿瞠目问道:“什么叫‘以三对二’?”
欧阳彝含笑说道:“就是我认为凡属处理要事,仅从情、理、法三字着眼,尚嫌不够,应该扩充到五个字儿。”
虎儿问道:“欧阳老前辈,你所扩的,是两个什么字儿?”
欧阳彝扬眉答道:“在情、理、法三者之外,还要加上一个‘利’字和一个‘害’字。:”
虎儿闻言之下,目注欧阳彝,继续问道:“欧阳老前辈,你可否把这‘利、害’二字,为我分析一下?”
欧阳彝笑道:“当然可以,你帮我就有利,帮花如梦就有害……”
虎儿皱眉叫道:“欧阳老前辈,你如此说法,不嫌太武断吗?”
欧阳彝摇手笑道:“我尚未加以分析,只是开宗明义地说了两句,你怎么便嫌我武断?”
虎儿默然无语,欧阳彝又笑道:“我不知花如梦的阴谋,倒还可说,如今既已洞悉机微,凭她一人,怎能与‘五刀派’偌大声势对抗?可以说是‘勾漏独夫’欧阳彝弹指之间,‘冰心天女’花如梦立成齑粉。:”
虎儿知道他所说是实,不禁愁聚双眉。
欧阳彝怪笑说道:“在如此形势之下,你若从‘情’字着手,帮助花如梦,无非是使我多杀一人,勾漏山独夫谷多添一名新鬼而已,这难道还不是有‘害’之举?”
虎儿苦笑问道:“害处我已了解,利益又在何处?”
欧阳彝笑道:“你若肯从‘法理’二字着眼和我站在一边,不单可以避免与花如梦同遭惨祸,并可完成心愿,怎么没有莫大‘利益’?”
虎儿愕然说道:“完成我的心愿……”
欧阳彝不等他往下再讲,便自接口说道:“你不是希望能从当世中武学最高之人,再求绝艺吗?”
虎儿点头问道:“我虽有此愿望,但却不知谁才是当世中武学最高之人?”
欧阳彝双眉一挑,傲然笑道:“老王卖爪,自卖自夸,我当然认为我的一身所学,盖世无敌,但在我未曾设法证实之前,却决不会对你有任何强迫之举。”
说到此处,取起几上香茗,呷了一口又道:“换句话说,我在重阳大会之前,只把你当做后生佳客,这样做法,是顾虑到万一‘五刀派’事败,你可以不受牵连。倘若欧阳彝艺压群豪,完成霸业,你却须当着举世英雄,恭行拜师大礼,做我衣钵弟子。”
虎儿惑然叫道:“欧阳老前辈,多谢你的垂爱盛情,但这样做法,岂非对我太以有利了!”
欧阳彝微笑说道:“你知道有利就好,如今便请你在情、害二字及法、理、利三字之间,做一抉择。”
虎儿略加思忖,叹息一声,目注欧阳彝叫道:“欧阳老前辈,我又不是傻瓜,在这种以三对二的选择之上,自然选三避二,站在合理合法,并绝对有利一面。”
欧阳彝颇为高兴地含笑说道:“虎儿老弟,你选得好,但天下却无不劳而获的绝对利益。”
虎儿听出欧阳彝的言外之意,扬眉问道:“既无不劳而获的绝对利益,则欧阳老前辈是要我有劳而获的了?”
欧阳彝点头笑道:“我允许了给你相当优厚利益,你也该给我一项保证,取得我对你的绝对信任。”
虎儿皱眉问道:“又是那两句者话来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要我怎样,才可以在信任我之上,加冠绝对二字!”
欧阳彝哈哈大笑说道:“容易,容易,你只要替我亲手把‘冰心天女’花如梦杀掉!”
虎儿惊叫一声,欧阳彝摆手说道:“你不必吃惊,我方才业已说过,欧阳彝生平从不宽恕对我反叛之人,故而‘冰心天女’花如梦死是早就死定了,但若由你亲手执行,我便可以对你绝对信任的了。”
虎儿双眉紧蹙,想了好大半天,终于一挫钢牙,点头说道:“好,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我……”
他“我……我”嗫嚅片刻,又自泪光潸然,摇头叹道:“不行,我和花如梦自幼相偕,情分太深,怎忍心把她毙于掌下?”
欧阳彝摇手笑道:“老弟放心,我打算让你处置花如梦的方法,甚为特别,既不要你持刀杀她,更不要你举掌打她,她既不会受伤,也不会流血。”
虎儿失声问道:“既不受伤,又不流血,她会死吗?”
欧阳彝点头答道:“当然会死,并死得让你看不见丝毫惨状,你总不至于再说什么不忍下手了吧?”
虎儿被欧阳彝弄得莫名其妙,瞠目问道:“欧阳老前辈,我年轻识浅,并不懂你葫芦之中,卖的是什么药了?”
欧阳彝笑道:“虎儿,你看见独夫谷口广场上的那座巍峨大墓没有?”
虎儿点头答道:“那是我姊姊为她刻骨情仇‘毒龙公主’姬玉花所筑。”
欧阳彝冷笑说道:“当初我颇爱花如梦的聪慧姿质,故而事事由她,但如今情势改变,我已命人替那巍峨大墓换了一块墓碑。”
虎儿问道:“老前辈换了一块什么墓碑?”
欧阳彝狞笑说道:“我所换这块新碑,其上镌的是:‘冰心天女花如梦之墓’。”
虎儿听得骇然叫道:“老前辈,你……你……怎么这样狠毒?竟……竟……竟想把我花如梦姊姊来个生埋活葬。”
欧阳彝阴森森地狞笑说道:“我此举虽然略嫌狠毒,但花如梦的心肠,却比我狠毒百倍,我只想活埋她一人,她则想把整个‘五刀派’和所有独夫谷中人物,一齐生生葬送。”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看着虎儿,扬眉一笑,又道:“虎儿,你如今大概总知道我要你杀死花如梦之举,是确实不见伤痕,不见血渍的了吧?”
虎儿叹道:“欧阳老前辈,你既打算把我花如梦姊姊活埋,却让我如何下手?”
欧阳彝微笑说道:“这个还不容易,我设法把花如梦驱入墓中,你则弄断墓上绳索,使墓穴被封,便算完成任务。”
虎儿沉思有顷,双眉一挑,点头说道:“好,我愿意依照老前辈的指示下手,但我也想老前辈能使我对你产生绝对的信任。”
欧阳彝诧声问道:“你……你……你要我怎样使你取信?”
虎儿笑道:“这就叫‘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耍我杀死我姊姊花如梦之事,无非要我在实际行动上提供保证,故而我如今也做同样要求,便决非无理取闹的了。”
欧阳彝皱眉问道:“你所说,决非无理取闹,但我却想不出要如何提供保证,方能使你释然无虑?”
虎儿微笑说道:“这是极为公平的交换条件,你向我要的是实际行动,我向你要的则是实际宝物。”
欧阳彝“哦”了一声,含笑问道:“原来你是想乘机占点好处,敲点竹杠,但不知你目的何在?”
虎儿笑道:“老前辈自行斟酌如何?反正差一点的东西,你也拿不出手,我也看不上眼。”
欧阳彝摇头说道:“不必由我斟酌,因为我一经出口,就不便更改,也未必能够如你心愿,还是由你自行指索较妥。”
虎儿目光微闪,点头说道:“好,就由我来指索,欧阳老前辈既是‘五刀派’掌门人,又青眼蚀垂,想收我做你衣钵弟子,则我想要的东西,业已不可言喻,跃然欲出。”
欧阳彝心中一动,双眉微挑,目注虎儿问道:“我听出一些端倪来了,你莫非是想要我‘五刀派’镇派之宝,‘金芒万毒刀’吗?”
虎儿笑道:“老前辈是否以为我所愿过奢?但你要知道,倘若我成了你衣钵弟子,则这柄‘金芒万毒刀’,迟早仍会归我所有的呢!”
欧阳彝略一思忖,目闪厉芒,沉声问道:“我若给你‘金芒万毒刀’,你是否便愿意亲手把‘冰心天女’花如梦活埋在独夫谷口的巍峨大墓之内?”
虎儿毫不犹豫地点头答道:“这是交换条件,倘若彼此同意以后,我食人之禄,自然便应忠人之事。”
欧阳彝狂笑一声,轩眉说道:“好,我们把这交换条件,立即兑现。”
语音至此一顿,扭过头来,向独夫堂外发话道:“刁玄霜进内听令。”
一语方毕,那“乌衣恶煞女王蜂”刁玄霜便电疾闪入静室,向欧阳彝一抱双拳,躬身问道:“掌门人有何法谕?刁玄霜恭候差遣。”
欧阳彝道:“霜儿击钟集众,全到谷口广场之上,我有重大决定,必须当众宣布。”
刁玄霜躬身一礼,退出静室,约莫过了两盏热茶时分,独夫谷口,便传来了“当当”钟鸣。
欧阳彝听得钟声,遂向虎儿笑道:“虎儿,我们且去履行我们的交换条件,但你须谨记‘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之言,千万莫要到时心软,下不了手才好。”
虎儿牙关一咬,狞笑答道:“欧阳老前辈放心,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人生不过义利两途,我便为利忘义,也是人之常情,何况花如梦的明投独夫谷,暗叛‘五刀派’之举,也去义字甚远。”
欧阳彝点头笑道:“你若能洞明利害,便更台我意,最主要的是花如梦只不过曾和你同师学艺,彼此姊弟相称,并非同胞骨肉,否则,我也不会逼你做甚逆伦弑姊之事。”
两人一路谈说,已到独夫谷口,谷中人物,业已来了不少。
欧阳彝目光一注,见人群中并无“冰心天女”花如梦,遂怫然问道:“花总巡察何在?难道她……”
话犹未了,虎儿便低声笑道:“老前辈莫要发怒,那不是我花如梦姊姊赶来了吗?”
欧阳彝目光一注,果见“冰心天女”花如梦翩若游鸿地急急赶来,遂向虎儿吩咐说道:“虎儿,你且准备准备,在我把花如梦骗入墓中之后,你便立即下手。”
虎儿笑道:“老前辈,由你骗她,不如由我骗她,因为她比较相信我的话儿。”
欧阳彝方一点头,虎儿业已迎上花如梦,含笑叫道:“花姊姊,我有一桩极好消息向你报告!”
花如梦闻言愕然,正欲发问,虎儿又笑道:“花姊姊,你所痛恨入骨的葛啸群已来,他一见这巍峨大墓的墓碑之上镌有‘毒龙公主姬玉花之墓’的字样,便大惊失色,入墓察看去了。”
花如梦闻言,柳眉立挑,满面杀气,连话也不顾细问,娇躯闪处,化为一缕轻烟般便自钻人墓穴。
虎儿回过头来,向欧阳彝微一举手。
欧阳彝探手腰间,一摸一甩,一柄金芒夺目的奇形苗刀,立即凌空飞过。
虎儿猿臂轻伸,接住这柄威震武林的“金芒万毒刀”,钢牙咬处,奋力疾挥。
呛啷啷……一片龙吟。轰隆隆……一片巨震。
龙吟声息,是虎儿挥动“金芒万毒刀”斩断了墓上吊绳。
巨震声息,是千钧大石落下,把这巍峨巨墓整个封死。
墓中惨被活埋的“冰心天女”花如梦遭此剧变,自然惊魂欲绝。
但还有比她更吃惊之人,却是虎儿。
虎儿先是觉得有种麻酥酥的奇异感觉,从右掌沿肘至肩传遍全身。
这是中毒现象,他大吃一惊,方欲告知“勾漏独夫”欧阳彝,却连喉音亦失,无法开口说话。
跟着便是关节发硬,握不住那柄“金芒万毒刀”,“当啷啷”坠落埃尘。
再跟着便是神思昏眩,颓然晕倒在地。
欧阳彝冷笑一声,先拾起自己的“金芒万毒刀”来,围在腰间,然后向众人高声说道:“花如梦佯投独夫谷,实则谋叛‘五刀派’,幸喜被虎儿告密举发,我遂加以生葬活埋,以示警戒。”
说到此处,目注刁玄霜,厉声叫道:“霜儿,换碑。”
刁玄霜躬身顿命,把那镌有“毒龙公主姬玉花之墓”字样的墓碑推倒,换了一方镌有“冰心天女花如梦之墓”字样的碑石。
欧阳彝点了点头,亲手抱起那昏迷不醒的虎儿,便自回归独夫堂内。
到了静室之中,欧阳彝取了一粒金色灵丹,橇开虎儿牙关,喂他眼下。
片刻过后,虎儿悠然醒转,双目一张,跳起身来,向欧阳彝诧声问道:“欧阳老前辈,我们不是业已到了独夫谷口吗?怎又回到此处?”
欧阳彝笑道:“谷口之事已了,是我把你抱回独夫堂内的。”
虎儿皱眉叫道:“老前辈,我方才突然神智昏迷之故,是中了毒呢!”
欧阳彝点头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中毒,因为设法使你中毒之人,就是我呢!”
虎儿听得瞪起两只大眼,把目光凝注在欧阳彝的脸上,扬眉问道:“是你使我中毒的?”
欧阳彝点了点头,虎儿继续问道:“你是怎佯使我中毒的?”
欧阳彝笑道:“我是把毒药涂在‘金芒万毒刀’的刀柄之上。”
虎儿气得全身发抖,厉声叱道:“欧阳彝,你是一派掌门身份,怎么可以如此卑鄙无耻!”
欧阳彝摇手笑道:“虎儿,不必气恼,我有我不得以的苦衷。”
虎儿恨恨说道:“你有什么苦衷?我愿意领教领教。”
欧阳彝叹息一声说道:“因为你与‘冰心天女’花如梦,是同受‘落魂教主’余素英栽培抚育的青梅竹马至交,我不相信你真肯把她亲手活埋,可能只是想骗走我的‘金芒万毒刀’而已。”
虎儿先是气得将跳起来,但旋又一蹙双眉,长叹说道:“这也难怪,倘若我和你易地而处,我也会有这种想法。”
欧阳彝苦笑说道:“旗鼓相当的对手相拼,各尽所能,虽败无怨,但若像这样被你把‘金芒万毒刀’轻易骗走,则成了八十岁老娘倒绷在孩儿之手,岂不要把我活活羞死?”
虎儿冷笑说道,“但你以一派掌门之尊,对我这等年轻后辈,食言背信,难道就不害羞吗?”
欧阳彝笑道:“我何尝对你食言背信,只不过加了一层防范,对你略施考验而已。”
虎儿惑然问道:“老前辈此话怎讲?”
欧阳彝笑道:“假若你不肯活埋花如梦,只是想骗我的‘金芒万毒刀’,则毒发人昏以后,我便把你和花如梦一齐生葬墓内。”
虎儿惊然说道:“好险,好险,幸亏我是心口如一,并未有你所想的那种想法。”
欧阳彝微笑说道:“如今既证明你是对我一片真诚,并无虚假,则我替你解除所中毒力,彼此仍遵前约,又有何食言背信之处?”
虎儿伸手笑道:“老前辈既不食言,便请把那‘金芒万毒刀’拿来给我。”
欧阳彝笑道:“虎儿,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儿。”
虎儿问道:“什么事儿?是不是有关‘金芒万毒刀’?”
欧阳彝点头笑道:“正是有关‘金芒万毒刀’,我想等过了重阳大会,再把这刀给你。”
虎儿想了一想,恍然说道:“我明白了,老前辈莫非是要仗着这柄‘金芒万毒刀’,在重阳大会之上,克敌制胜?”
欧阳彝微笑说道:“不瞒你说,倘遇普通对手,我根本无需此刀。但若与那‘大漠金雕’轩辕亮、‘竹剑先生’西门远或‘银猬鬼见愁,大头蛆王’东郭斌等老鬼互相狠拼之时,却可仗恃这柄‘金芒万毒刀’,省下不少气力。”
虎儿听完欧阳彝所说,点头笑道:“老前辈既然这等说法,足见事关重要,我怎会定在此时索刀?只请你把这柄威震江湖的罕世毒刃,先给我看上一看,藉开眼界便了,”
欧阳彝见虎儿如此乖巧懂事,遂越发心喜,取出那柄“金芒万毒刀”来,含笑递过。
虎儿接在手中,见此刀除了刀柄以外,刀身长约四尺,刀光芒彩如金,极为绚烂夺目。
但略一迎光晃动,却见金芒之中,却又略有异色寒光隐隐闪耀。
近刀尖的一尺左右,于金芒之中隐泛乌光,其次一尺,则微现碧色,再则暗青,终则淡赤。
换句话说,就是这柄“金芒万毒刀”的刀身上,除了夺目金芒之外,并含蕴着乌、碧、青、赤等四种芒彩色泽。
欧阳彝见虎儿持刀在手,不住晃动,不禁含笑问道:“虎儿,你在看些什么?”
虎儿笑道:“我觉得前辈的这柄‘金芒万毒刀’有点名不副实。”
欧阳彝愕然问道:“此话怎讲?”
虎儿指着“金芒万毒刀”,含笑说道:“这刀儿除了金芒以外,尚含蕴其他芒彩,应该叫做‘彩芒万毒刀’才对。”
欧阳彝笑道:“我‘五刀派’之设,系由于五柄罕世毒刀,你知不知道这五柄刀儿之名?”
虎儿点头答道:“我听人说过,除了这柄‘金芒万毒刀’外,还有四柄刀儿是‘乌芒绝音刀’、‘碧芒销骨刀’、‘青芒冷魂刀’、‘赤芒化血刀’等。”
欧阳彝笑道:“对了,你既知刀名,定知刀毒,乌、碧、青、赤四刀,各具绝音、销骨、冷魂、化血妙用,我这柄‘金芒万毒刀’,则是把四种妙用,合而为一。”
虎儿讶然问道:“合而为一?老前辈能不能再解释得明白一点?我有些听不懂呢!”
欧阳彝笑道:“你方才定已看出在这四尺刀身之上,含蕴着乌、碧、青、赤等四色异彩,也就是可以随己意兴,发挥绝音、销骨、冷魂、化血等不同威力。”
虎儿“哦”了一声,举起那柄“金芒万毒刀”来,点头笑道:“我明白了,倘若前辈以近刀尖处伤敌,对方便中了‘乌芒’之毒,立告‘绝音’,倘若老前辈以近刀柄处伤敌,对方便中了‘赤芒’之毒,立告‘化血’,其余的‘青芒冷魂’、‘碧芒销骨’威力,亦复如此。”
欧阳彝微笑说道:“虎儿委实灵心慧质,一点就透。”
虎儿剑眉微蹙,略一寻思,又复含笑说道:“老前辈,我还有一桩疑问。”
欧阳彝笑道:“若有所疑,尽管发问。”
虎儿指着“金芒万毒刀”近柄之处,扬眉问道:“老前辈若是用这近刀柄处伤敌,于砍中对方后,顺势一拖,或以刀代剑,深深刺入对方皮肉,使四尺毒锋全经伤口……”
欧阳彝不等虎儿活完,便自狂笑说道:“虎儿想得绝妙,倘若这样一来,那中刀之人,四毒齐发,便有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无法救他活命的了。”
虎儿闻言,遂一面交还那柄“金芒万毒刀”,一面以一种不甚在意的神情,随口问道:“听老前辈这样说法,莫非中了一种刀毒,尚可解救?”
欧阳彝把那“金芒万毒刀”围向腰间,并拍着腰间一只五色玉瓶,点头笑道:“我这‘五色瓶’中,便是毒刀解药,但若同时中了两种刀毒以上,便无解救之策。”
虎儿忽似想起甚事,目注欧阳彝,嘴唇翕动,仿佛欲言又止。
欧阳彝见状,微笑问道:“你有甚话儿?怛说不妨。”
虎儿答道:“我未入独夫谷前,曾听得江湖人言,说是
‘五刀派’尚未正式成立,‘五刀’业已不全,其中一柄‘赤芒化血刀’落在对头手内。”
欧阳彝苦笑一声,点头说道:“你所听讯息不虚,那柄‘赤芒化血刀’连同我一名心爱的女弟子‘红衣恶煞云中风’徐赤玉,在泰山井天坪的水洞之中,一齐断送。”
虎儿听到此处,方自颇表惋惜地“呀”了一声,欧阳彝又自冷笑说道:“岂止那柄‘赤芒化血刀’,最近‘乌衣恶煞女王蜂’刁玄霜,竟又把那柄‘乌芒绝音刀’失去。”
虎儿皱眉问道:“前辈的重阳大会,便是为‘五刀派’开宗立派,树威扬名而设,如今‘五刀’之中,已失其二,岂非有点不好意思,愧对举世豪雄吗?”
欧阳彝失笑说道:“你想得虽甚周到,但我却早已有了准备,不会因此受窘的呢!”
虎儿听得方自一愕,欧阳彝却手指墙角一只巨鼎,怪笑说道:“你且去把那只巨鼎揭开看看。”
虎儿诧然走过,伸手把鼎盖揭开,只见鼎中是大半鼎沸滚药汁,并有四柄与“金芒万毒刀”形状相同的长长苗刀,浸在药汁之内。
他对这四柄苗刀略一注视,便自扬眉笑道:“原来老前辈竟又重行淬炼了四把刀儿,准备补缺,但不知它们的锋芒之利和毒力之强,都比得上原物吗?”
欧阳彝笑道:“虎儿眼光厉害,问得有理,这四柄刀儿,全是用极好缅钢打造,故而锋芒之利,不逊原物,至于所淬毒药,威刀亦甚强烈,但均只见血封喉,不像原来那四柄苗刀,分别具有什么绝音、销骨、冷魂、化血等不同作用而已。”
虎儿笑道:“五刀之数,失其二而添其四,可以改称为‘七刀派’了。”
欧阳彝摇头说道:“不会成为‘七刀派’,我是缺一柄,补一柄,始终维持个‘五刀’之数。”
虎儿眼珠一转,含笑又道:“补刀容易补人难,老前辈少了一柄‘赤芒化血刀’和一柄‘乌芒绝音刀’,只消费些炉火之力,淬炼之功,便可解决问题,但缺了一位‘红衣恶煞云中风’徐赤玉,却以何人补缺?”
欧阳彝长叹一声说道:“我本来业已找到了极为理想的补缺之人,甚至比原来的‘红衣恶煞云中风’徐赤玉还要惬意,只可惜……”
虎儿不等欧阳彝再往下说,便自接口笑道:“我明白了,老前辈所说比徐赤玉还强,极为理想的补缺之人,便是我姊姊‘冰心天女’花如梦。”
欧阳彝凄然叹道:“你姊姊的先天姿质及后天修为,均比我那几个女弟子高明多多,故而我对她期望极深,先给她一个仅次掌门人的总巡察之职,等到大会结束,霸业完成,便准备以衣钵相传,谁知她偏偏心怀叵测,终于把一缕芳魂,葬送在那巍峨巨墓以内。”
虎儿听到此处,见欧阳彝神色凄惨,正想劝说几句,忽然听得独夫堂外,起了一阵嘈杂声息。
欧阳彝沉声喝道:“堂口是谁轮值?”
语音才落,便有一位年约二十四五,容貌颇为美艳,但神情却极冷酷的青衣女子走进静室,向欧阳彝躬身行礼。
虎儿因经花如梦介绍,故而认得这青衣女子,知道她名叫马冰冰,也就是佩用“青芒冷魂刀”的“青衣恶煞飘香蝶”。
马冰冰向欧阳彝躬身行礼之后,肃然凛道:“启禀掌门人,刁玄霜师妹已经休息,现由弟子轮值。”
欧阳彝问道:“适才何人在独夫堂外,妄肆……”
他话犹未了,马冰冰便接口报道:“适才是独夫谷口桩卡,分人来报,说是那座巍峨巨墓之上,起了特殊的变故。”
这“特殊变故”四字,听得欧阳彝怒啸一声,不待马冰冰话完,便自闪身出室。
虎儿见状叫道:“欧阳老前辈,你是否去往独夫谷口?我可以跟你去吗?”
欧阳彝也不答话,只是把手一招,便怒气冲冲地当先赶去。
虎儿见他招手,遂随后急迫,但武功火候,毕竟无法勉强,欧阳彝似乎只在飘飘举步,虎儿业已全力飞驰,两人之间,却始终保持着四五丈距离,无法接受。
直等到了独夫谷口,欧阳彝在那巍峨大墓之前止步,虎儿方跟踪赶来,含笑叫道:“欧阳老前辈,你跑得真快,但马冰冰姑娘适才所报之讯,似乎不确,我看不出这座大墓,有什么不妥之处?”
语音才落,忽又发觉情势不对,失惊问道:“欧阳老前辈,你如此生气做甚?”
原来欧阳彝虽然巍立如山,目注巨墓,并无任何动作,但身上所穿金袍,却微微抖颤地起了一层波浪,显得愤怒气恼,到了极处。
虎儿两度问话以后,欧阳彝方咬紧牙关,顿足说道:“你且看看那座墓碑。”
虎儿如言注目,方看出墓碑业已被人换了一座,不是先前之物。
起初一方墓碑上,所镌字样是:“毒龙公主姬玉花之墓”。
适才欧阳彝把“冰心天女”花如梦生埋活葬之后,业已命人换了一方镌有“冰心天女花如梦之墓”字样的墓碑。
如今,这墓前石碑,居然又被人换了一方,石上镌的是:“勾漏独夫欧阳彝之墓”。
欧阳彝气得发抖之故,倒并非为了碑上所镌字样,而是为了对方太以神通广大,竟把独夫谷当成无人之境。
起初,自己因势力浩大,无人敢捋虎须,并为了表示气派起见,谷内谷外,不设明桩暗卡,对方尚易活动,但自从出了几次差错,业已密为设防,怎么仍阻不住这些敌对人物的猖狂举措?
欧阳彝正在气恼,虎儿却走到他身边,悄悄说道:“欧阳老前辈,你看出蹊跷没有?”
欧阳彝然问道:“什么蹊跷?”
虎儿手指这座巍峨巨墓,扬眉说道:“这座巨墓,完整如常,好似并未被人攻毁?”
欧阳彝冷笑说道:“自然末毁,这座巨墓,曾费了我不少匠心,墓壁极厚,共有三层,每一层中,均藏有性炸药,无论是由内向外或是由外向内,只要把墓壁攻穿了一个拳大小洞,所有炸药立爆,不单整座巨墓齐化劫灰,连墓外五丈方圆,也都成为死圈了呢!”
虎儿听得骇然,说道:“照老前辈这样说法,只要人入墓内,便永无生出之望了吗?”
欧阳彝冷笑一声,点头答道:“若想生出,除非由原来入口逃走,但经你适才挥动‘金芒万毒刀’砍断吊绳,放下巨石封死墓穴以后,便告完全绝望,因为除非有万斤神力之人,谁也无法把那重达七八千斤的巨石托起。”
虎儿手指巨石说道:“老前辈请看,这封洞巨石好像也未曾动过。”
欧阳彝点头说道:“就算有人想动,也动不了。”
虎儿目光一闪,扬眉说道:“我要请教老前辈,有关墓中秘密,共有几人知晓?”
欧阳彝答道:“除我以外,便只有‘冰心天女’花如梦一人知晓。”
虎儿双眉紧皱说道:“我所说的蹊跷,就是此故,因花如梦业已生葬墓中,除她以外,无人能泄秘密,来人既能换去墓碑,却为何没有企图毁墓举之?”
欧阳彝听得点头说道:“问得对,对方决不知墓不能攻,他为何不去毁损巨墓,救走花如梦呢?”
虎儿笑道:“对于这个疑问,我倒想出了一项解释。”
欧阳彝目注虎儿说道:“你时常有独到见解,我愿意听听你的想法。”
虎儿神色安详地含笑说道:“我认为我花如梦姊姊,固有利用‘五刀派’复兴‘落魂教’之意,但和‘五刀派’的对头并无勾结。故而来人与她不是一路人物,来人虽然换碑镌字,向老前辈嘲谑挑衅,却根本不想攻破墓壁,或揭开封墓巨石,搭救花如梦呢!”
欧阳彝点头笑道:“这种看法,可能颇为正确,我们且去看看花如梦在墓中情景,便知究竟的了。”
虎儿大感惊奇地讶声问道:“我们又没有‘天眼通’之能,却如何可以透视墓壁,看清墓中情景?”
欧阳彝笑道:“这花样也是你花如梦姊姊想出来的,她因恨透‘毒龙公主’姬玉花,遂特别装置了一面反射镜儿,想用以窥察姬玉花在墓中气闷难堪,慢慢死去之状。”
一面说话,一面把虎儿带到山壁间大堆藤蔓之处,伸手把藤蔓撩开,果然发现有面巨大铜镜嵌在壁上。
镜中景物,经过几度折光反射,虽已颇为模糊,但仍看得出那位“冰心天女”花如梦正自端坐墓内,一动不动的,似已气绝死去。
虎儿忍不住地举袖拭泪,并向欧阳彝黯然说道:“老前辈,你不要怪我,我虽然亲手封穴,把我花如梦姊姊生葬墓中,但如今见了她的惨状,却仍觉心中难过。”
欧阳彝点头说道:“这是人之常情,我怎会怪你?”
他一面说话,一面放下藤蔓,仍把那面铜镜盖好。
虎儿手指那方镌有“勾漏独夫欧阳彝之墓”的墓碑,向欧阳彝含笑问道:“老前辈,这方墓碑不能再留,我们是把它毁掉?还是重加镌刻字样?”
欧阳彝冷然不答,只是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墓碑三四尺处凝神卓立。
虎儿看出这位“五刀派”的掌门人,目注墓碑,仿佛有所施为,遂不敢妄加打扰,在一旁静观究竟。
约莫过了盏许热茶时分,欧阳彝吁了一口长气,向墓碑举袖轻拂。
这一拂,并无疾风劲气,只发出一片温和已极的淡淡微风。
但那座高大坚固墓碑,却变成一片石粉,丝毫不存地随风而散。
虎儿看得骇然问道:“老前辈,你这‘无形毁物’之举,好不神奇,却不知叫做什么功力?”
欧阳彝大为得意地扬眉答道:“这是我近来精心苦练的‘摧心神功’。”
虎儿翻动着两只大眼,想了一想,又问道:“欧阳老前辈,你这种‘催心神功’太可怕了,倘若对方不是石碑,是个血肉之躯,会不会有同样结果?”
欧阳彝向虎儿看了一眼,微笑说道:“这问得有趣,你认为血肉之躯,会比这青石墓碑还要来得结实吗?”
虎弟摇头笑道:“既称‘血肉之躯’,却怎能和石头相比?但若如此论断,则凡属与老前辈凝神对立之人,岂不均将惨遭劫数?”
欧阳彝叹息说道:“理虽如此,事实不然。”
虎儿不解问道:“老前辈请明教,这不然之故何在?”
欧阳彝含笑答道:“这原因极为简单,可以说碑石是蠢然无灵,人则是通灵活物。”
虎儿圆睁双目,还侍再问,欧阳彝却又向他微笑说道:“虎儿请想,倘若你与我对面而立,忽然感觉有一股极为奇异、极大强烈的无形暗劲袭上身来,你定必立即飘身闪避或是凝功暗抗,决不会像座石碑一般,听凭我随意摆布。”
虎儿恍然一笑,方自点了点头,一声宽宏长啸,忽从独夫谷口的峭壁顶端飞传而下。
欧阳彝目光注处,只见发啸人身着黄衣长衫,在峭壁顶端出现,正以一种特殊身法往下降落。
所谓特殊身法,也就是强调对方的轻功太俊,人在空中,仍然举措从容,绝似一只飘飘巨鸟,垂天飞降。
虎儿见状之下,不禁扬眉叱道:“好一个大胆奸细,要知道独夫谷中,是有尺寸的武林圣地,怎容你妄自夸耀逞能,还不给我乖乖束手就缚吗?”
一面发话叱责,一面便纵身半空,向前迎去。
欧阳彝见虎儿虽因眼高性傲,尚未向自己拜师,但口吻业已充分显示出敌忾同仇之意。
故而,他心中颇为高兴,把正欲纵身而出的虎儿一把抓住,冷笑说道:“虎儿,你毕竟年轻,做事太以鲁莽,你且仔细看看,来的是什么人物?你能惹得起吗?”
虎儿被欧阳彝这一阻挡,来人已以一种回旋飘降的鹰鸟动作,落在欧阳彝身前七八尺远。
这位身材异常高大的黄衣虬发老叟,神态凶猛,顾盼生威,两只炯炯睛珠,竟作黄金色泽。
虎儿葺然想起一位久著盛名的武林前辈人物,不禁惊然倒退两步,向欧阳彝扬眉问道:“欧阳老前辈,这位老人家莫非就是与你齐名,并列于当世武林‘八大高手’之中,号称‘大漠金雕’的轩辕亮吗?”
欧阳彝点了点头,向“大漠金雕”轩辕亮一抱双拳,含笑发话说道:“轩辕者雕,我们一别甚久,算来足有十年以上了吧?”
轩辕亮从一双金黄色的眼珠内,闪射出逼人精芒,凝视欧阳彝,也自抱拳含笑答礼道:“十余年久别,昔时同道,多半凋零,只有欧阳兄开宗立派,雄霸一方,委实可羡可贺,你大概想不到我轩辕老雕也会来凄热闹吧?”
欧阳彝轩眉笑道:“小弟知道在重阳大会之上,轩辕兄必将光临,但却未料能于期前得睹风采。”
这两句话儿,从表面听来颇为客套,但骨子里却在讽刺“大漠金雕”轩辕亮,以一代宗师身份,不应该于重阳大会期前,暗入独夫谷内。
轩辕亮的江湖经验何等老辣,一听欧阳彝语含讥嘲,便
即纵声狂笑说道:“欧阳兄,你应该多加担待,我虽明知失礼,也不能不及时赶来,若等重阳大会开始之后,便没有意义了。”
欧阳彝“哦”了一声,惑然问道:“轩辕兄莫打玄机,欧阳彝名利黑心,灵智有蔽,我弄不懂轩辕兄为何必须于期前赶到?”
轩辕亮哈哈大笑说道:“这还用问?自然是对于你所召开的重阳大会极有帮助。”
欧阳彝听得一怔,畅眉问道:“轩辕兄是太湖葛家堡葛文钦、百珠娘夫妇的至友上宾,总不会帮助我吧?”
轩辕亮微笑摇头说道:“我不是直接帮你,而是间接帮你。换句话说,就是虽未明面帮你,却在暗中帮你。”
欧阳彝苦笑说道:“轩辕兄的玄机越来越深,小弟则越来越觉得莫名其妙。”
轩辕亮目闪精芒,轩眉说道:“欧阳兄,你召开重阳大会的本意为何?”
欧阳彝道:“小弟自得‘五毒苗刀’以后,虽在独夫谷中收徒授艺,却始终未向武林同道公然立派开宗,故而此次柬邀举世群豪,一来彼此切磋所学,俾使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二来也含有就便正式成立‘五刀派’之意!”
轩辕亮微笑问道:“欧阳兄所创宗派,既以‘五刀’命名,则必将在重阳大会之上,使天下群雄瞻仰瞻仰贵派特有的‘五毒苗刀’威力。”
欧阳彝方一点头,还未答话,轩辕亮便仰首长空,引吭长啸。
他这一啸之下,慢说“勾漏独夫”欧阳彝,就连虎儿也知道不是偶然动作,必有相当含义。
果然,轩辕亮的啸声刚发,立有两道精虹,从轩辕亮适才出现的峭壁顶端凌空飞落。
这两道精虹,一道色泽血红,一道色泽墨黑。
纵在普通人物眼中,也可看出这两道彩虹,必非凡物,欧阳彝更复一望而知,认出是自己门下所失的“赤芒化血刀”、“乌芒绝音刀”等两柄奇毒苗刀。
轩辕亮扬眉一笑,突然施展他独步当今的“金雕身法”,未见其他动作,仅把双臂微张,便自升空五丈。
精虹电坠,入影疾腾,半空中人光一合,光敛人飘,轩辕亮手内多了两柄奇形苗刀,又复用他特殊轻功身法,宛若巨雕般,回旋降落。
事到如今,欧阳彝自然知道对方此举的用意何在,不禁愁聚双眉,暗忖究应怎样应付?才算是保持身份,不失颜面。
他还未想出对策,轩辕亮业已再度飘落欧阳彝的面前,把手中所捧的“乌芒绝音刀”及“赤芒化血刀”含笑递过,并笑吟吟地说道:“欧阳兄,你门下不慎,竟将贵振镇派宝刀一再失落,偏巧这两柄刀儿,均落在我义子葛啸群手中,我遂携以奉还,免得欧阳兄在‘五刀派’正式开派之日,五柄镇派宝刀缺失其二,有点美中不足。”
如今这位“五刀派”的掌门人,“勾漏独夫”欧阳彝正面临绝大难题。
所谓“难题”,便是对于“大漠金雕”轩辕亮慨然送还的“乌芒绝音刀”及“赤芒化血刀”,接或不接?
接,应如何接法?不接,又怎样拒绝?倘措词稍—不慎,便会有辱英名,留为武林笑柄。
轩辕亮见了他这满面惭窘的踌躇之状,不禁微笑叫道:“欧阳兄何必犹疑?赶快接刀,小弟是诚心送还,绝无其他恶意。”
欧阳彝无可奈何,只好满面通红地从轩辕亮手中接过“乌芒绝音刀”及“赤芒化血刀”来,分执两手,目闪凶光,厉声狂笑说道:“轩辕兄的一番好意,欧阳彝敬为领受,并在重阳大会之上,定有相当答报。”
语音方落,双手一震一交,使那两团乌油油和血赤赤地的精光合在一处。
好一阵清越龙吟,极其悦耳,历时甚久,袅袅不绝。
说也奇怪,在这阵龙吟脆响,即将收歇的刹那之前,两柄奇毒苗刀上乌色精光和赤色精光,竟一齐消尖不见。
精光先失,脆响随哑,那片清越龙吟,也在这一哑之下,完全收歇。
四外静悄无声,连虎儿都有点感觉紧张地默然注视究竟。
“乌芒绝音刀”和“赤芒化血刀”仍自完好无恙,一左一右分执在“勾漏独夫”欧阳彝的手中,只是刀上的精光芒彩,业已不见。
“大漠金雕”轩辕亮目注欧阳彝,含笑赞道:“欧阳兄,能把‘摧心神功’练到这般境界,委实令我轩辕老雕佩服不已。”
虎儿听到此处,心中一惊,暗想怎么又是“摧心神功”,难道他……。
念犹未了,只听轩辕亮又复说道:“但欧阳兄显示‘摧心神功’无妨,却何必把这两柄罕世苗刀生生毁去?”
欧阳彝潜贯双手的功力一收,“赤芒化血刀”和“乌芒绝音刀”,立即变为两堆碎粉,散落满地。
他向这精华已失的两堆碎粉看了一眼,苦笑说道:“这两柄刀儿,既被我门下失去,纵蒙轩辕兄慷慨送回,欧阳彝也无颜再用,故而我先接双刀,表示感受轩辕兄之情,后毁双刀,表示不收覆水之意。”
轩辕亮听得也自暗暗点头,心中称赞这位“勾漏独夫”欧阳彝,果然不愧为南天霸主,一派之尊,竟能不惜重宝,收刀毁刀,把这桩不易处理的事儿,处理得恰到好处。
他一面暗自赞叹,一面却向欧阳彝含笑说道:“欧阳兄处理此事,合情合理,极见高明,但‘五毒苗刀’已毁其二,对于‘五刀派’开派大会,不知是否……”
欧阳彝不等轩辕亮话完,便即连摇双手,扬眉狂笑说道:“轩辕兄不必替我担忧,欧阳彝既能毁刀,便能铸刀,我保证在重阳大会之上,‘五刀派’仍以五柄奇毒苗刀,向举世豪雄一一领教。”
轩辕亮闻言,微抱双拳,含笑说道:“欧阳兄既然成竹在胸,我轩辕老雕便暂且告别,静等
大会正日,再来领教的了。”
欧阳彝陡然脸罩严霜,厉声叫道:“轩辕兄,小弟想奉烦你一件事儿。”
轩辕亮点头问道:“欧阳兄不妨请讲,我轩辕老雕,能办则办。”
欧阳彝杀气腾眉,沉声说道:“我这独夫谷中,以往根本不设桩卡埋伏,但竟一再有狂妄之徒潜入滋扰,故从今开始,业已密加布置,敢夸寸寸俱属危机,步步都是死域,轩辕兄可否转告贵友,凡属‘重阳’来此,均系‘五刀派’贵宾,若再期前妄闯,却休怪欧阳彝逞凶失礼,把来人当做生死之敌。”
轩辕亮听得哈哈大笑说道:“欧阳兄放心,我轩辕老雕十余年来,静居太湖,谢绝武林俗扰,更末像你这等立派开宗,广收门下。故而所谓‘友好’,为数有限,只有太湖葛家堡主人葛文钦、石珠娘夫妇,以及我义子葛啸群,义女石玲而已,我保正他们四人,期前决不会妄闯独夫谷,有所扰闹。至于其他武林人物,我既不便管,他们也未必肯听我的话了。”
话完,又复抱拳一礼,施展他“金雕身法”,依然循着来路,飞登峭壁,隐去踪迹。
虎儿见这位“大漠金雕”轩辕亮走后,方把舌儿一伸,对欧阳彝表示惊叹地摇头说道:“老前辈,难怪这位‘大漠金雕’轩辕亮会位列‘八太高手’,与你齐名,他那一身轻功,真像只硕大金雕,飞腾变化,无不自如,高明得令人可怕。”
欧阳彝点头说道:“八大高手之中,无一是妄窃虚名,均身负绝艺,各有所长,但若专以‘轻功’一技而言,确实要数‘大漠金雕’轩辕亮鳖头独占的呢!”
说到此处,忽又指着地上那两堆散碎刀粉,向虎儿问道:“虎儿,你对于我接刀毁刀之举的看法如何?”
虎儿笑道:“不瞒老前辈说,我在你从‘大漠金雕’轩辕亮手内,接取‘乌芒绝音刀’及‘赤芒化血刀’时,心中颇有点看不起你。”
欧阳彝叹道:“我本想不接,但又恐那轩辕老雕笑我气量太狭,故而在左右为难之下,想出了先接刀而后毁刀的处理办法。”
虎儿抚掌赞道:“老前辈这一着想得真高,我在目睹双刀成粉之后,方知道一派宗主,决不易为,连那‘大漠金雕’轩辕亮,也照样从双目之中,对你流露出敬佩眼色。”
欧阳彝在得意之中,又有点痛惜地苦笑说道:“五毒苗刀,罕世难得,我自然珍惜异常,但武林人物,万金可掷,寸誉必争,在那等情势之下,慢说要毁去‘乌芒绝音刀’和‘赤芒化血刀’。便算是我最心爱的‘金芒万毒刀’,也只好照样毁去的了。”
虎儿笑道:“老前辈既然毁去‘乌芒绝音刀’和‘赤芒化血刀’,便应把‘青芒冷魂刀’和‘碧芒销骨刀’也一齐收回,然后改以新淬毒刀,赐给刁玄霜等使用,这样才免得参差有别,使旁人看出破绽。”
欧阳彝点头笑道:“你这办法甚好,但只要到了重阳正日,任凭我们的敌对人物,如何猖狂势盛,也必……”
语音至此忽顿,仿佛发现失言,及时住口,未曾吐露心中秘密。
虎儿听出欧阳彝心中似乎藏有重大秘密,要想设法套问,又恐引起这位武林袅雄疑心,遂暂时撇开地含笑说道:“老前辈,刚才来的那位‘大漠金雕’轩辕亮,是使用什么兵刃?”
欧阳彝答道:“他是使用一对独出匠心,自行创造的‘金钩雕掌’。”
虎儿曲意奉承地向欧阳彝微笑说道:“欧阳老前辈,论起轻功造诣,虽然首推那‘大漠金雕’轩辕亮,但若论起兵刃威力,他那对‘金钩雕掌’,定又不如你的‘金芒万毒刀’了。”
欧阳彝果然听得傲气飞扬,哈哈一笑说道:“慢说我‘金芒万毒刀’的锋芒之利及毒力之强冠冕江湖,就连真气玄功方面,除了‘竹剑先生’西门远外,也足可睥睨其他诸子。”
虎儿不肯放过任何奉承机会,点头笑道:“老前辈方才先毁碑石,后毁‘赤芒比血、乌芒绝音’双刀时,所施展的‘摧心神功’,委实高明得并世无匹。”
欧阳彝这次却不敢自傲地摇头笑道:“这‘并世无匹’之语,我不敢当,那位一向隐居‘西昆仑’的‘竹剑先生’西门远所擅的‘太玄真气’,威力也极神异。”
虎儿听欧阳彝提起自己恩师,遂不敢加以批评,又复移转话头说道:“老前辈,从今天开始,请你另外替我安排住所,我不愿意再住冰心轩了。”
欧阳彝“哦”了一声说道:“那冰心轩景色绝佳。”
虎儿不等欧阳彝往下再说,便自摇手笑道:“我不是嫌那冰心轩建筑得不够精美,或周围景色不够理想,只是为了心中愧对我花如梦姊姊,倘若住在其中,似乎镇日均有一种芒刺在背的不安感觉。”
欧阳彝点头笑道:“既然如此,你就搬来我这独夫堂中居住便了,不必另外安排住所。”
虎儿含笑点头,踅去搬取行囊。笔者趁此谷中无事之际,对于有关那位“冰心天女”花如梦之事,略加补述。
原来,花如梦不知道“勾漏独夫”欧阳彝对新近来投的虎儿不大放心,时常尾随查探,遂在向虎儿吐露心中机密时,被欧阳彝悄悄听见。
欧阳彝听清究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知道自己把可疑对象,恰好弄错,虎儿对于“五刀派”倒无甚恶意,心怀恶意之人,竟是自己极端信任,委以总巡察重要职务的“冰心天女”花如梦。
世间事往往如此,凡对爱之甚深之人,倘一旦转爱为恨,便会恨之甚切。
欧阳彝对于花如梦,便是这种心情,故而立即命令手下,密作安排,要把花如梦生埋活葬在那巍峨巨墓之内。
花如梦哪里想得到自己的机密已泄,一听紧急集众钟声,便飞也似地赶向独夫谷口。
到了独夫谷口,听虎儿告以葛啸群已来,现在墓中,她自然毫犹不疑地立即入墓察看。
谁知身才入墓,顶上“金芒万毒刀”的精光电掣,轰隆一声,巨石已坠,立将出口封死。
这座巨墓,是花如梦鸠众督工所造。一切情况,均甚熟悉,知道巨石一落,墓穴永封,自己业已决无生出之望。
她心中一酸,忍不住垂落了两行珠泪。
这不是因怕死贪生而哭,这是因气愤不平而哭。
花如梦所气愤不平的,就是无论独夫谷中何等人物,包括“勾漏独夫”欧阳彝及其友好,或是门下弟子,均不妨欺骗自己,暗算自己,但虎儿却决不应该有此手段。
因为自己与他无殊同胞姊弟,情分极深,虎儿怎会忍心向自己下如此毒手?
愤怒是由不平不服而来,花如梦如今便是满腔不平,故而愤怒得心酸难忍,泪珠泉落。潇湘子提供图档,xie_hong111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