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梦德一面与平素玉走往“天欲宫”中,一面含笑道:“我虽猜不出他们究竟为何前来,却可断定决非存有敌意。”
平素玉笑道:“大哥是怎样下了这种断定?”
曹梦德扬眉道:“因为他们来人太少,仅仅凭借一位‘辣手潘安’姚梦楼,及一位‘无情红线’柳无尘,哪里能在‘销魂之魂’平素玉夫人的手下占得什么便宜?”
平素玉“嗯”了一声,点头笑道:“大哥的这种看法,确有见地,他们既无敌意,我们也以礼相待便了。”
说至此处,又复目光微扬,向曹梦德抛了一个媚眼,娇声笑道:“大哥,你是与我一同迎接姚梦楼、柳无尘,还是悄悄在‘天欲宫’的屏风以后,偷听究竟?”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我何必如此见不得人,‘哈哈秀士’配上‘销魂之魂’,也算是女貌郎才,门当户对的呢!”
平素玉白了曹梦德一眼,吃吃笑道:“大哥,你不要忘了‘辣手潘安’姚梦楼,是位风流绝世的俊郎君,我若对他稍假辞色,却不许你大动醋念呢。”
曹梦德失笑说道:“二妹尽管去吊他的心火,但一位是‘辣手潘安’,一位是‘无情红尘’,你可小心在辣手无情之上,吃不消而兜着走呢。”
他们互相调笑之际,姚梦楼与柳无尘业已到了“天欲宫”前。
自从经过虞心影、骆长明相劝以后,姚梦楼便自脱却袈裟,放弃“如云大师”身分与昔日情人“无情红线”柳无尘重修旧好。
但袈裟容易脱,头发却难生,姚梦楼遂买顶貂皮软帽,戴在头上,恢复了他昔年“辣手潘安”的奕世风神。
如今,“销魂之魂”平素玉,见了这双武林俊侣,一面暗中钦羡柳无尘的高华风采,一面抱拳笑道:“姚兄,柳姑娘,像你们这等璧人名士,光降‘销魂古墓’,委实蓬荜生辉,平素玉有失远迎,尚请多加宽恕。”
姚梦楼与柳无尘双双含笑答礼,由姚梦楼发话说道:“平夫人莫要过谦,姚梦楼、柳无尘鲁莽趋谒,夫人不加怪罪,已颇惶恐的了。”
平素玉嫣然一笑,手指曹梦德向姚梦楼、柳无尘扬眉说道:“我来为姚兄及柳姑娘引见一下,这位是我曹梦德大哥,武林中人称‘哈哈秀士’。”
姚梦楼“呀”了一声,抱拳笑道:“小弟久仰‘哈哈秀士’之名,谁知今日竟在此幸会?”
柳无尘因临行之际,虞心影曾嘱遇上“哈哈秀士”曹梦德时,不必使其过分难堪,因此人尚介乎敌友之间,遂也对曹梦德道了景仰之意。
平素玉与曹梦德,双双侧身让客,进了“天欲宫”分宾主落座以后,平素玉便含笑问道:“姚兄与柳姑娘不会无故远来,彼此均是武林同源,有事请尽管坦告。”
柳无尘微笑答道:“我们此来,是想来打听两个人的踪影,是否曾经到过平夫人的‘销魂古墓’之内?”
平素玉道:“柳姑娘要打听的这两个人儿是谁?”
柳无尘笑道:“第一个是与平夫人颇有旧交的‘雪衣艳鬼’贝亭亭。”
平素玉微觉惊奇,扬眉问道:“贝亭亭又出江湖了吗?”
姚梦楼哂然说道:“岂但又出江湖,她竟也仿照平夫人的‘销魂古墓’名儿,在‘祁连山蚀骨小洞天’中,创设‘销魂教’,自为‘销魂教主’。”
平素玉“哦”了一声说道:“竟有这种事儿?”
柳无尘接口笑道:“听平夫人的语气,那‘雪衣艳鬼’贝亭亭,是不曾来过的了?”
平素玉娇笑说道:“贝亭亭与我昔日虽略有交谊,但如今既在‘祁连山蚀骨小洞天’,做了‘销魂教主’,却怎会来我这‘销魂古墓’则甚?”
姚梦楼向这位名气比“雪衣艳鬼”贝亭亭更大的“销魂之魂”平素玉,看了两眼,淡笑说道:“贝事亭虽创‘销魂教’,身为教主,但因各种措施,太以过分,故而在一转眼间便告覆灭。”
平素玉目光一闪,急急问道:“贝亭亭的‘销魂教’,是覆灭在何人之手?”
姚梦楼纵声笑道:“看不惯贝亭亭所创‘销魂教’,起而与她作对的人儿甚多,但‘青幡仙客’卫涵秋,却是最主要的下手人物。”
这几句话儿,听得平素玉惊讶万分,失声叫道:“覆灭‘销魂教’之人,竟是‘青幡仙客’卫涵秋吗?”
姚梦楼点了点头答道:“就是‘青幡仙客’卫涵秋,也就是我们特地前来,查察行踪下落的两个人儿中的另外一个。”
平素玉向曹梦德看了一眼,微微说道:“姚兄与柳姑娘,你们所提及的两位武林人物,只有一位到过我这‘销魂古墓’之内。”
柳无尘问道:“是哪一个?照平夫人的话声听来,好像是‘青幡仙客’卫涵秋了。”
平素玉面容阴沉,点头答道:“柳姑娘猜得不错,你要见见卫涵秋吗?”
柳无尘微吃一惊,扬眉问道:“卫涵秋还在此处,未曾走吗?”
平素玉冷笑答道:“业已入墓之人,倘若再能生还,岂不是天大笑话?”
柳无尘以为她这“业已入墓之人”一语,是“业已进入‘销魂古墓’之人”之意,遂双眉一挑,怫然说道:“平夫人,你这话恐怕说得太狂,姚梦楼与柳无尘,偏偏自不量力,想把卫涵秋救出‘销魂古墓’。”
平素玉毫不动怒,看了柳无尘一眼,微笑问道:“柳姑娘,你当真想救卫涵秋吗?”
姚梦楼因刚刚脱下袈裟,有时还难免保留一些如云大师身分高僧动作,尤其如今是在情急之下,竟合掌当胸,念了一声佛号说道:“平夫人,明人不说暗话,你应该知道,搭救‘青幡仙客’之举,才是我们两人的真正来意。”
他这几句话儿,并未使平素玉、曹梦德有甚惊奇,但一位风流英挺书生,说起话来,竟有合掌当胸,口喧佛号的动作,却令人看得好不莫名其妙。
曹梦德眉头微轩,目注姚梦楼,哈哈大笑问道:“姚兄,你向有‘辣手潘安’之称,如今怎的有些佛门子弟动作?莫非偎烦了红翠,吃腻了胭脂,竟动了皈依三宝,跳出情关之念吗?”
姚梦楼窘得满面通红,正不知怎样解说才好之际,柳无尘却白了他一眼,向平素玉朗声叫道:“平夫人,你方才问我们是否想见卫涵秋,但不知引领我去见他,还是请得他来见我?”
柳无尘移花接木,轻轻数语,立替姚梦楼解了重围。平素玉听完话后,微笑摇头答道:“我引领柳姑娘与姚兄前去见他,因为任何人也无法把‘青幡仙客’卫涵秋请来见你。”
她一面说话,一面缓缓站起身形,与曹梦德两人,陪同柳无尘、姚梦楼,向“天欲宫”左走去。
柳无尘仍未听出平素玉的语中之意,弦外之意,遂冷笑一声说道:“我不相信卫涵秋进入这‘销魂古墓’以后,便被女色所迷,沉缅得销尽豪情,磨穿侠骨。”
平素玉格格荡笑说道:“柳姑娘莫要不信,你若能使卫涵秋答应你半句话儿,平素玉愿意自行毁去整座‘销魂古墓’!”
柳无尘这时方隐隐约约地,听出一些不妙,加上眼前业已走到一片乱坟堆中,不禁悚然却步,目注平素玉,沉声问道:“平夫人,你是引我们去见卫涵秋,怎么把我们引到这等所在?”
平素玉脸色忽变,阴森森地,冷笑道:“柳姑娘,你与姚兄为了卫涵秋千里远来,我难道还不应该引领你们,到他的坟前一祭?”
柳无尘惊得倒退两步,瞋目颤声说道:“平夫人,你……你说什……么?难……难道‘青幡仙客’卫涵秋,竟……”
平素玉伸手向左前方一指,冷冷说道:“柳姑娘,你何必如此情急?人生自古谁无死?卫涵秋能够埋骨于我‘销魂古墓’之中,也总算享尽人间艳福,无甚遗憾的了。”
柳无尘抬头注目,果见左前方有一新坟,墓碑上赫然写著“青幡仙客卫涵秋之墓”字样。
她初闻噩耗,确甚惊心,但如今见了卫涵秋之墓以后,反倒渐渐镇定下来,与姚梦楼对看一眼,秀眉微扬,向平素玉发话问道:“平夫人,人生寿夭难测,只消无常一到,谁不万事两休?尤其是我们江湖人物,更应该把‘生死’二字,看得极淡,但柳无尘、姚梦楼既为卫涵秋远路赶来,总想知道他是怎样死去?”
平素玉淡然答道:“卫涵秋虽是死在我‘销魂古墓’之中,却不是死在我‘销魂之魂’手下。”
柳无尘、姚梦楼听了“销魂之魂”平素玉这几句话儿,不禁把四道目光,一齐凝注“哈哈秀士”曹梦德的身上。
曹梦德似乎有点禁受不住这种满含仇火的目光注视,慌忙连摇双手,哈哈大笑说道:“柳姑娘与姚兄,莫要这样看我,曹梦德的双手之上,也决未沾有卫涵秋的丝毫血渍。”
姚梦楼知道事有蹊跷,遂向平素玉含笑问道:“平夫人,能不能把卫涵秋是怎样遇祸身死的一切有关情事,详加见告?”
平素玉何尝不愿为“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多拉上一些劲敌,遂点了点头,扬眉说道:“卫涵秋不是死在我平夫人的手内,而是死在百里夫人手内。”
柳无尘失惊问道:“哪个百里夫人,难道是在‘祁连山玄冰凹’的‘玄阴枭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吗?”
平素玉点头称是,遂把卫涵秋鸳鸯梦熟,午夜飞头之事,对柳无尘、姚梦楼,详细说了一遍。
柳无尘静静听完,脸上神色便立即开朗,微笑说道:“平夫人,你有没有怀疑过那位午夜飞头的卫涵秋只是冒名顶替之人,并不是真正的‘青幡仙客’。”
曹梦德一旁接口笑道:“我们有过这种怀疑,但经彼此略较功力之后,发现他在武学造诣方面,绝不弱于我及平夫人,遂告疑云尽祛,深信他是真正的‘青幡仙客’卫涵秋了。”
柳无尘双眉一挑,转面向姚梦楼说道:“既然卫涵秋已死,我们在此无益,且向平夫人等告辞,赶往‘祁连’,参与‘玄冰大会’吧。”
姚梦楼自然唯这位爱侣之命是从,遂与柳无尘,向卫涵秋之墓,略一躬身,便即告别。
平素玉为了替“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培养敌手,自然不会对柳无尘、姚梦楼等,有所为难,遂与曹梦德双双送出“销魂古墓”。
柳无尘上得“销魂谷”后,便向姚梦楼笑道:“你认为死在‘销魂古墓’中的‘青幡仙客’卫涵秋,是不是真材实货?”
姚梦楼失声笑道:“那还用问,仅仅时日之上,便可解答这项隐秘。平素玉听说卫涵秋在此遇害之期,不恰好正值卫涵秋与我们在‘祁山蚀骨小洞天’中,大破‘雪衣艳鬼’贝亭亭所创的‘销魂教’吗?”
柳无尘点头说道:“业已遭祸的卫涵秋是个假货,虽然已可确定,但此人到底是谁?怎会具有与‘哈哈秀士’曹梦德、‘销魂之魂’平素玉,不相上下的极高功力?以及为何冒用卫涵秋名号等三大疑问,仍属难加推测。”
姚梦楼摇头说道:“这三桩疑问,毫无范围边际,着实难猜,但我却不懂你既明知身边惨死的卫涵秋,是个假货,却为甚不告知平素玉、曹梦德加以揭破?”
柳无尘笑道:“这道理极为简单,卫涵秋何等风神,平素玉何等淫荡,‘销魂古墓’以内,又是何等充满荒唐气息的绮罗地狱,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不问可知,怎会干净得了?”
姚梦楼“哦”了一声,扬眉问道:“冒牌卫涵秋与平素玉之间的关系,自然不会清白干净,你不肯告诉真相之故,难道是要让平素玉伤心饮恨吗?”
柳无尘摇了摇头,含笑答道:“平素玉伤心与否,和我无关,我这保持秘密,不告知她卫涵秋是个假货,是想促使这位‘销魂之魂’平夫人,对那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仇深如海,在‘玄冰大会’上,可能发生一种效力不小的对消作用。”
姚梦楼失声赞道:“尘妹的这着棋子,下得真高,方才我确已看出平素玉在提到百里妖婆之时,双目中狂喷仇火。”
柳无尘白他一眼,嫣然笑道:“你不要夸赞我了,我们应该立即赶回‘祁连山’去,向虞心影妹子报告‘青幡仙客’卫涵秋、‘雪衣艳鬼’贝亭亭,均未曾到过‘销魂古墓’,以及所闻的这桩怪事。”
姚梦楼点头一笑,两人遂星驰电掣,赶赴“祁连山”,哪知就在她们去找“红叶令主”虞心影,虞心影业已与骆长明,连袂赶来,准备对姚梦楼、柳无尘有所接应。
千条路,万重山,若非事先约定,自然巧遇极难,虞心影、骆长明,与柳无尘、姚梦楼两人,刚好途中错过。
换句话说,就是柳无尘、姚梦楼两人,离开“销魂谷”不久,虞心影、骆长明两人,又已到了“销魂谷”内。
虞心影未下“销魂谷”之前,便与骆长明商议说道:“骆兄,我们下谷后,是明面拜访平素玉?还是暗中一探‘销魂古墓’?”
骆长明想了一想,含笑说道:“暗探虽比明访来得艰难,但却也比明访来得有效。因为明面拜访之下,彼此所谈论的,无非是官样文章,决不会有推心置腹的透彻之论。”
虞心影扬眉笑道:“骆兄既然如此看法,我们就决定暗探‘销魂古墓’便了。”
话完,身形一闪,驰向谷口,准备施展绝世轻功,纵落深谷。
骆长明笑道:“虞令主,你不要如此性急,且再等候片刻。”
虞心影止步回身,看着骆长明,微微笑道:“骆兄拦我则甚,莫非你又改变主意了吗?”
骆长明摇头答道:“倒不是我改变了什么主意?而是我既然决定暗探,便应等夜来再去!如今夕阳未坠,匆匆下谷,若使对方发现我们踪迹,便又难探出真情了。”
虞心影笑道:“我猜不透姚梦楼兄及柳无尘姐姐,是否还在这‘销魂古墓’中,勾留未去!”
骆长明摇手说道:“‘销魂古墓’是有名的脂粉地狱,其中的荒唐程度,可能比我们所经历过的‘蚀骨销魂小洞天’,还要超迈几分!故而,姚梦楼老弟、柳无尘姑娘,决不肯在其中勾留,他们若非尚未到达?便是业已离去!”
虞心影蹙眉说道:“柳姐姐等,比我们早来,定然业已到达,我只担心她和姚梦楼兄在‘销魂古墓’之中,会不会遭遇危险?”
骆长明抬头一看天色,知道红日虽然尚未完全沉山,但“销魂谷”中,因地势低洼,天光定已极暗,遂向虞心影微笑说道:“虞令主既对姚老弟、柳姑娘等如此系念关心,我们便提早下谷,也是一样,请特别小心,莫使行迹败露便了。”
虞心影闻言,娇躯闪处,便向“销魂谷”中,飞纵而下。
事有凑巧,他们刚刚下达谷底,到了“销魂古墓”之前,便遇见一名墓中的弟子,从秘道之内走出。
虞心影哪里会跟她客气,神功微聚,二指一伸,便把她点了“晕穴”,拖向隐处。
骆长明颇为高兴,含笑说道:“这倒真算凑巧,我们大可先从这女弟子口内,逼问一些有关墓中秘密。”
虞心影伸手拍开这女弟子穴道,问明她名叫江萍,遂温言笑道:“你莫要害怕,只消对我所问话儿,据实回答,便决不会受到伤害。”
江萍默然点头,虞心影便向她微笑问道:“有位‘辣手潘安’姚梦楼,及‘无情红线’柳无尘二人,曾否来过‘销魂古墓’与‘销魂之魂’平素玉相见?”
江萍答道:“柳无尘、姚梦楼两位,业已来过,与平夫人互相谈了一些话儿,便自作别而去,他们走了还不到半日光景。”
虞心影目注骆长明,嫣然笑道:“骆兄听见没有?我们与姚梦楼兄、柳无尘姐姐,还是前后脚呢,只可惜彼此在途中错过。”
骆长明文向江萍问道:“有无‘雪衣艳鬼’贝亭亭的名号?”
江萍摇头答道:“我从未听说过这‘雪衣艳鬼’贝亭亭的名号。”
骆长明继续问道:“‘青幡仙客’卫涵秋呢?”
江萍说道:“卫涵秋不仅来过,并在这‘销魂古墓’之中,住了甚久。”
虞心影“哦”了一声,颇感意外,扬眉问道:“卫涵秋住在此间,他如今是否还在?”
江萍摇了摇头答道:“卫涵秋业已身遭惨死,黑夜飞头,埋骨在这‘销魂古墓’以内。”
这两句话,把虞心影及骆长明,都听得大惊欲绝,连声不迭追问究竟。
等江萍把那段事实,详细讲完,虞心影双眉立展,向骆长明含笑说道:“骆兄,你的意见怎样?我却觉得这位黑夜飞头的荒唐色鬼,不会是‘青幡仙客’卫涵秋呢。”
骆长明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法,但究竟如何?总要进入‘销魂古墓’一探,才可以获知详细事实。”
虞心影连连点头,便向江萍问清“销魂古墓”的进出门户,及其中机关路径以后,把她再复点了晕穴,置于暗处,便与骆长明,依照江萍所说的出入方法,悄悄然,进入“销魂古墓”。
入墓后,虞心影方自“哎呀”一声,向骆长明低低说道:“骆兄,我们万密之下,仍有一疏,适才竟忘了向那江萍询问,‘哈哈秀士’曹梦德是否仍在此处?”
骆长明低声笑道:“即是忘了询问,也自无妨,因为我们业已进入墓中,一切情形自会有所了解。”
说话之间,眼前石壁之上有一状若双心重叠的奇形门户,门旁镜有一副隶书泥金对联。
虞心影与骆长明好奇注目,见这副对联镌的是:
“是真名士始风流,莫忘了尘世百年如一梦。
唯大英雄能本色,须记取春宵片刻值千金。”
骆长明看完对联,不禁眉头一蹙,向虞心影低声说道:“虞令主,根据江萍所说,这座‘销魂古墓’,就是一处以古墓为进出口的奇形山谷,其中地形甚广,我们不如分头探察,以便多知道一些墓中情况。”
虞心影何等聪明,知道骆长明似是从联语含意之内,看出墓中随处均可能有不堪入目淫秽情状,才建议分头探察,免得彼此同行以下,若有所见,自己容易羞窘,遂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地微笑说道:“好,我们就按照江萍所说墓中地势,分头探察,骆兄经过四大堂,直趋‘无遮秘室’,我则去往‘天欲宫’,‘偎红殿’,及卫涵秋的墓地等处看看。”
计议既定,立即分路而行,骆长明这一路之上,无非饱享眼福,偷窥了不少“赛太真”、“赛褒姒”、“赛飞燕”、“赛妲己”等的旖旎风光,但虞心影的一路之上,却发生了重大事情。
按下旖旎风光,且表重大情事。
虞心影轻身提气,蹑迹潜踪,走到“天欲宫”前,果未被任何人发现踪迹。
但她刚刚走进宫门,行未数步,却听得周围一片隆隆石响。“天欲宫”的所有门户,竟完全自动闭死。
虞心影心中微惊,知道自己还以为行踪隐秘,其实早就被人发觉,甚或尚是设阱以待。
她一面思忖,一面目扫四周,静看有甚变化,再复相机应付。
呀……
“天欲宫”中一朵玉石塑造的极大花朵,忽然缓缓开放。
花蕊之上,坐着一位身披蝉翼薄纱的中年美妇。
虞心影一望便知这美艳妇人,定是主宰“销魂古墓”的“销魂之魂”平素玉。
但平素玉却不知道来人竟是与卫涵秋齐名,并称“北令南幡”的“红叶令主”虞心影。
虞心影因擅闯入居,曲在自己,遂一抱双拳,微笑说道:“尊驾想必便是这‘销魂古墓’中的权威主宰,‘销魂之魂’平夫人了?”
平素玉冷笑一声,哂然说道:“我倒真想不到,你还把我这远处‘阿尔泰山’,与世相绝的野鬼孤魂,看得如此重法?”
虞心影愕然问道:“平夫人,听你这样说法,莫非你竟认识我吗?”
平素玉“哼”了一声,扬眉答道:“我虽不认识你,也可猜出你定是百里妖婆的爪牙党羽。”
虞心影摇了摇头,含笑说道:“平夫人,你猜得完全错了,凭百里妖婆的那点能耐,她哪里敢把我收为党羽?”
平素玉既听虞心影口气狂傲,又见她姿容绝世,神情高朗,方自微吃一惊问道:“姑娘既非百里妖婆所遣,却是哪路人物?”
虞心影扬眉一笑,未答话,却从身旁取出一片“燕山”红叶,托在掌上。
平素玉一见红叶,不禁惊得从花蕊上站起身形,目注虞心影,向她仔细打量两眼,讶声问道:“姑娘,你竟是与‘青幡仙客’卫涵秋齐名,被合称为‘北令南幡’的‘红叶令主’虞心影吗?”
虞心影点头笑道:“我是‘红叶山庄’的虞心影,平夫人如今大概可以相信我绝非与百里妖婆,沆瀣一气的了。”
平素玉大感惊奇,走出那朵玉石巨花,向虞心影抱拳为礼,含笑说道:“平素玉久仰虞令主盛名,但不知光降我‘销魂古墓’之中,究竟为了何事?”
虞心影扬眉问道:“我听说‘青幡仙客’卫涵秋,到过此处?”
平素玉点头答道:“卫涵秋确曾来过,但已被百里妖婆手下暗算惨死。”
虞心影双眉微蹙说道:“平夫人以前认识卫涵秋吗?”
平素玉摇手笑道:“我和这位‘青幡仙客’,还是初次相见。”
虞心影目注平素玉道:“卫涵秋一身绝艺,几乎冠绝当今,哪里会轻易死在百里妖婆手下?平夫人难道不曾怀疑那人只是一位冒牌人物?”
平素玉点头笑道:“我在一见他时,便有了这种怀疑,但经过试验以后,发现他一身内家功力,确臻上乘,才相信是真正名满乾坤的‘青幡仙客’。”
虞心影又复问道:“平夫人是亲自对他试验?”
平素玉微笑说道:“我亲自也曾试过,更嘱咐另一位罕世高手,与他暗较功力,结果竟半斤八两,难分轩轾。”
虞心影“哦”了一声问道:“这另一位罕世高手是谁?”
平素玉应声答道:“他是与我共列‘海岳四凶’的‘哈哈秀士’曹梦德。”
虞心影听了“哈哈秀士”曹梦德之名,不禁柳眉双挑,目闪奇光问道:“‘哈哈秀士’曹梦德如今何在?”
平素玉嫣然笑道:“现在‘无遮密室’之中,虞令主莫非要与他见上一面?”
虞心影点头说道:“曹梦德是我熟人,见他一面也好,但请平夫人事先不必说明,我已来到了‘销魂古墓’。”
平素玉轻轻揭起那朵玉石巨花一片花瓣,提气凝声,发话叫道:“曹大哥,你到‘天欲宫’来,有位武林旧识,在此等你相见。”
虞心影此时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销魂之魂”平素玉果然功力无边,竟使曹梦德做了她的裙下俘虏,喜的是曹梦德见了自己以后,必然心生羞愧,无颜再对自己有所纠缠,可以省却不少烦恼。
她念犹未了,曹梦德业已赶到“天欲宫”中。
他真不愧“哈哈秀士”之名,老远便哈哈笑道:“平二妹,你不陪我在‘无遮密室’以内,拥云布雨,倒凤颠鸾,却把我叫来‘天欲宫’……”
话犹未了,人已踏进“天欲宫”门,但等瞥见与平素玉对立笑语之人,竟是“红叶令主”虞心影时,却不禁倏然住口,把张脸庞儿,窘成了猪肝颜色。
曹梦德窘不堪言,虞心影却异常大方,含笑叫道:“曹兄,你大概想不到我会跑到这‘销魂古墓’之中,和你相见。”
曹梦德嗫嚅说道:“虞……虞令主,我已替你查明,‘黑凤’谈玄,未曾陷落在‘第四断头台’之内。”
虞心影点头笑道:“多谢曹兄,‘黑凤’谈玄是被‘血影教主’赫连威掠到‘祁连山断头台’上,但如今‘血影教’业已瓦解冰消,谈玄也早就脱险,被我罚去‘燕山’面壁。”
平素玉“哦”了一声,目注曹梦德,扬眉问道:“曹大哥,原来你是奉了虞令主之命,前来我‘销魂古墓’,有所探察?”
曹梦德听出平素玉话中有话,醋意也浓,不禁越发窘急万分,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虞心影是自己痴心追求,期获青睐之人,如今她发现自己在这“销魂古墓”中,与平素玉的荒唐情事,委实太以难堪,不知怎样加以解释?
平素玉则是巫山艳侣,衾枕新欢,如今被她发现自己事事听命于虞心影时,必然也会醋海翻波,使自己无法应付。
但这位“哈哈秀士”,仿佛运气颇好,正在他身处一位绝代侠女,一位旷世妖姬之间,窘得满头大汗之际,突然来了意外解救。
这意外解救,便是“天欲宫”外,忽然起了一片鼎沸人声。
平素玉一听这种声息,便知自己的“销魂古墓”之中,出了极大变故。
她方待传话询问,已有值役弟子匆匆进入“天欲宫”中,向平素玉禀道:“启察夫人,赛太真,杨堂主遇敌殒命。”
平素玉神色一震,目注虞心影冷然问道:“虞令主,与你同来分路的另外一位是谁?”
虞心影也想不到“紫衣魔叟”骆长明,竟会蓦然出手伤人,只得应声答道:“他是‘紫衣魔叟’骆长明。”
平素玉倒知道骆长明的来历,冷哼一声说道:“骆长明便倚仗他哥哥的那点威风,也不应该妄入我‘销魂古墓’之中,随意出手伤人性命。”
虞心影秀眉一挑,沉声叫道:“平夫人,骆长明是经我邀请同来,无论他闯下何等祸事,你只向我虞心影一人说话便了。”
平素玉面罩寒霜,扬眉说道:“虞令主,你‘红叶令主’四字,虽在当世武林中,颇有威风,但在……”
话犹未了,值役弟子再度进入“天欲宫”中禀道:“‘赛褒姒’周堂主,又在敌手之下,丧失性命。”
平素玉委实无法再忍,戟指虞心影叱道:“虞心影……”
“虞心影”三字才出,值役弟子,第三度慌慌张张,进宫禀道:“‘赛飞燕’赵堂主似将不敌,‘赛妲己’殷堂主并已往援。”
平素玉勃然大怒,恶狠狠地瞪了虞心影一眼,便自飘身闪出“天欲宫”门,尽快向“飞燕堂”中赶去。
曹梦德见状,不禁眉头深蹙,向虞心影苦笑说道:“虞令主,我们也赶去看看,不要使双方各走极端,弄得不可收拾才好。”
虞心影也真想不到“紫衣魔叟”骆长明会如此大开杀戒,连毙赛太真、赛褒姒后,又与赛飞燕、赛妲己争斗,遂一面点头同意,愿与“哈哈秀士”曹梦德,赶赴“飞燕堂”,一面向他冷然问道:“曹兄,看情形双方已难善了,必将各走极端,你到底是站在虞心影一边?还是助平素玉呢?”
曹梦德毫不考虑,应声答道:“虞令主不必多此一问!曹梦德对平素玉只是一时肉欲,对你系多年深情,无论如何我也站在你的一边!平素玉倘若不识抬举,妄事猖狂,我索性把她毙于掌下,以向你表明心迹。”
虞心影问话用意,本因看透“哈哈秀士”曹梦德与“销魂之魂”平素玉之间,业已关系密切,才想逼他说出一句决绝之语,今后便可把这段烦恼撒开。
谁知曹梦德既不否认已与平素玉有了肉欲之欢,却又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好像情至而义尽的漂亮话儿,遂反把虞心影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虞心影对曹梦德笑也不是,骂也不是,好生为难之下,索性岔开了话题,扬着眉问道:“曹兄,你看那位‘青幡仙客’卫涵秋,到底是假是真?”
曹梦德想了一想答道:“照我眼光来看,恐怕是真。因为那位卫涵秋无论在内力方面或是玄功方面,似乎比我还要高上一着。”
虞心影“哦”了一声,方待再复发话,眼前已到“飞燕堂”,遂与曹梦德双双走入堂内。
才一进门,便自大吃一惊。
平素玉满面严霜,坐在中央,柳眉深蹙,好似在想甚心事?
血泊之中,躺着两女一男,看来均已绝气。
两位女的,便是赛飞燕,赛妲己两位堂主,男的则正是“紫衣魔叟”骆长明。
虞心影一见骆长明如此情形,遂向平素玉厉声叫道:“平素玉,你……”
平素玉根本就不容她发话,伸手指着骆长明,声冷如冰,缓缓说道:“虞大令主,你且缓慢发急,骆长明并不曾死,所死的却是平素玉手下的两位堂主。”
虞心影听完话儿,立即走到骆长明身边,替这位“紫衣魔叟”,察看所受伤势。
骆长明人已昏迷,脸上则血迹模糊,极为可怖。
虞心影定睛细看,方看出鲜血是从左边眼角沁出,显然骆长明的一目已废。
至于赛飞燕及赛妲己二人,则在“太阳穴”部位,被人击出一个龙眼核儿大小的圆形血洞,业已双双丧命。
虞心影心头一惨,俯身替骆长明敷药止血,拭去脸上血污,并喂他服食两粒罕世灵药。
骆长明被她一番施救,遂从昏迷不醒中,缓缓醒来。
虞心影好生歉疚,悲声叫道:“骆大哥,小妹邀你远来,如今竟……”
骆长明不等虞心影再往下说,便霍然跳起身形,闪动那只未瞎右眼,似若无其事,扬眉狂笑说道:“虞令主,请你莫要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中,骆长明未曾弃邪归正前,生平爱剜人眼,如今在‘销魂古墓’之内,失去一目,也算是应得报应。”
说至此处,转过面来,向“销魂之魂”平素玉淡然笑道:“平夫人,你这‘销魂古墓’之内,是否另外藏有对头?怎的既把我骆长明一目打瞎,又取了你属下四位堂主性命?”
平素玉咬牙答道:“我早知道虞令主与骆朋友前来,才特意开放门户,诱敌深入,看看来的是何等人物?再作区处。谁知居然这般凑巧,竟有第三者夹杂其间,乱下毒手,但如今‘销魂古墓’已封,并派人穷搜各地,对方纵算胁生双翅,也无法侥幸逃脱。”
骆长明冷笑一声,哂然说道:“平夫人,你莫打如意算盘,你知不知道这暗中伤我,及杀死你四大堂主之人,是何来历?”
平素玉摇头答道:“当世武林以内,我还想不出有这等胆大狂妄之辈。”
骆长明“哼”了一声,缓缓把右手握拳,伸到平素玉面前,五指霍然一张,有粒带血泥丸,托在掌上。
平素玉见状一惊,失声问道:“骆朋友,你的一只左眼,便是毁在这泥丸之下吗?”
骆长明方一点头,平素玉银牙咬处,一掌凌空拍落,竟把赛飞燕遗尸头颅,拍成两半。
虞心影秀眉深蹙,却见平素玉伸手从赛飞燕脑浆血污之中,取出原本深嵌“太阳穴”内的一粒泥丸,与打瞎骆长明左眼的那粒泥丸,相互比较。
两粒泥丸的大小形状,完全相同,但颜色却是一白一黑。
平素玉向身旁弟子,沉声说道:“你们去把‘赛太真’杨堂主,‘赛褒姒’周堂主的遗尸头颅劈开,把脑中暗器,取来给我。”
随侍弟子,领命去后,平素玉遂再从赛妲己的脑中,寻出一粒泥丸,却是蓝色。
虞心影看得好不吃惊,瞿然说道:“倘若另两粒泥丸的色泽,竟是一红一黄,则武林中不知又更增添起多少腥风血雨?”
骆长明神情沉重,摇头叹道:“我想是她。‘玉杖一根惊海宇,泥丸五色震乾坤’,这两句话儿,于三十年前,简直传遍江湖,否则又有谁能具有这大本领,轻轻易易,使我们在展眼间,一伤四死?”
平素玉脸色如冰,咬牙不语,约莫等候了盏茶时分,随侍弟子从“赛太真”、“赛褒姒”遗尸中,也取来两粒泥丸,果然不出虞心影的适才所料,竟是一粒红色,一粒黄色。
骆长明抚着自己业已瞎去的那只左眼,向“销魂之魂”平素玉问道:“平夫人,‘玉杖泥丸’魏老婆婆居然并未物化,再出江湖,委实是桩足以震撼江湖惊天动地大事。莫非你与她结过什么重大的梁子?否则怎会来到‘销魂古墓’之内。”
平素玉赧然说道:“魏老婆婆之子,昔年与我相处三年,终于痨疾而死。”
骆长明“哦”了一声,但忽又向平素玉扬眉问道:“这样说来‘玉杖泥丸’魏老婆婆应该找你这位要了她儿子性命的‘销魂之魂’报仇,怎么反而向我骆长明,及‘赛太真’、‘赛褒姒’、‘赛飞燕’、‘赛妲己’等四位姑娘下手?”
平素玉双眉紧蹙,还未答话,曹梦德却在一旁说道:“这是一种极厉害的报仇手法。因为倘若直接除却仇人,只使其一了百了,并未感觉什么重大痛苦,如能令仇人身边的得力人物,一个一个地,慢慢死去,最后再对付仇人,则比较残酷得多,可以使对方在死去以前,更忍受比死还难堪的精神威胁。”
骆长明点头说道:“曹兄分析得极有道理,这位魏老婆婆,必将再度前来……”
平素玉听到此处,接口冷笑说道:“她怎会再度前来?我已传令封锁所有门户,使这魏老婆婆,无法逃出‘销魂古墓’。”
骆长明摇头叹道:“平夫人,你莫把你这‘销魂古墓’中的一些机关埋伏,太看重了,‘玉杖泥丸’魏老婆婆何等厉害?她既能在挥手之间,使我们一伤四死,怎会被什么机关所阻……”
话犹未了,果有“销魂古墓”墓门值役弟子,持来一粒金色泥丸,呈交平素玉,躬身禀道:“启禀夫人,这是一位白发婆婆在墓外开墓门,命弟子送与夫人观看。”
平夫人接过金色泥丸,见泥丸上镶了一个“三”字,便“哼”了一声说道:“这是表示要在三日后,再来我‘销魂古墓’寻仇之意。”
曹梦德笑道:“这位魏老婆婆第一次是暗袭,第二次却是明访,我倒真想领教领教她的‘玉杖泥丸’,究竟有多么厉害?”
虞心影也柳眉双挠,向平素玉慨然道:“平夫人,我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因为‘玉杖泥丸’魏老婆婆昔日便有‘白发杀人王’之称,如今再出江湖,又复伤一杀四,足见太以狠毒,怙恶不悛,除之无亏呢。”
平素玉闻言大喜,向虞心影含笑称谢说道:“多谢虞令主,我不相信凭‘红叶令主’虞心影、‘哈哈秀士’曹梦德,及我‘销魂之魂’平素玉三人之力,还斗不过一位‘玉杖泥丸’魏老婆婆?”
骆长明眉头一蹙,向虞心影道:“虞令主,你在此帮助平夫人抵御‘玉杖泥丸’魏老婆婆也好,我则先行告退。”
虞心影愕然问道:“骆兄是去哪里?你当真要走,小妹自然陪你同行。”
骆长明摇手说道:“虞令主不必陪我,我是想拜访家兄的昔日旧友,隐迹多年的两位武林高手,请他们仗义出头,把那称为‘白发杀人王’及‘玉杖泥丸’魏老婆婆除掉,免得她肆毒武林,酿成浩劫。”
虞心影双眉微挑,刚叫了声“骆兄”,骆长明又复闪动独目,一扫她及曹梦德、平素玉等三人,含笑道:“对敌之道,首应知己知彼,据我分析起来,合虞令主、平夫人及曹兄三位之力,抵御‘玉杖泥丸’魏老婆婆,或不甚难,但要想把她除掉,却不甚易,万一她竟与百里妖婆,勾连结党,则为祸之烈,更属不可想像。”
虞心影也听说“玉杖泥丸”魏老婆婆所到之处,往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才有“白发杀人王”之称,闻言之下,知道事关紧要,遂对骆长明点头说道:“骆兄既然这等说法,便由小妹在此,试与魏老婆婆拼上一阵,你则去作未雨绸缪之计。”
骆长明抱拳告辞,平素玉与曹梦德、虞心影等,一齐送至“销魂古墓”之外。
虞心影送走骆长明,不禁摇头叹道:“想不到这位骆大哥竟冤枉透顶,在‘销魂古墓’之中,损失了一只左眼。”
平素玉听得满面飞红,正待赧然发话,虞心影蓦地娇躯微闪,向草丛之间纵去。
原来,她想起还有一位名叫江萍的“销魂古墓”中弟子,尚被自己点了穴道,藏在草内,遂欲将其拍醒。
但纵到丛草之间,才一注目,便见江萍“太阳穴”要害部位,也被人击了一个深洞,流出不少脑浆,分明又是死在“玉杖泥丸”魏老婆婆手下。
虞心影银牙紧咬,方一回身,却见“铺魂古墓”之中,火光烛天而起。
她好生诧异,目注平素玉,扬眉叫道:“平夫人,这……”
平素玉不等她往下问,便自接口苦笑说道:“我这‘销魂古墓’,既然任何人均可来去自如,却还要它则甚?”
虞心影蹙眉说道:“平夫人纵然要毁去此墓,似也应等三日后,会过‘玉杖泥丸’魏老婆婆,再作处理。”
平素玉摇头说道:“三日后,只由我们在此等她便可,那位‘白发杀人王’下手太辣,其他凡俗之辈,倘若在旁,无非送死,我已命他们各携金银,分别散去。”
虞心影点头笑道:“想不到平夫人竟然明心见性……”
平素玉淡然一笑,截断虞心影话头说道:“虞令主,我陷溺已深,不会明心见性,‘玄冰’大会上,我若能战胜百里妖婆,便打算立在‘祁连山’中,重振旗鼓,否则那片冰天雪地之内,也就是平素玉的归源结果所在。”
虞心影听得默然,三人遂在这业已烧毁的“销魂古墓”之前,各自准备,静等魏老婆婆,重来一斗。
一日,二日,寂然无事。
到了第三日的初更时分,一条矫捷人影,便从“销魂谷”上,垂天而落。
来人是位白发飘萧,身穿玄色长袍,手执玉杖,精神抖擞的老婆婆,仅从她那份垂直飞降,落地无声的极俊轻功之上,便可看出“白发杀人王”及“玉杖泥丸”的盖世盛名,决非虚传。
魏老婆婆身落谷底,见“销魂古墓”竟已付诸一炬,不禁神情微愕。
但随在微愕之声,便是发出一阵含蕴着自骄自大,鄙视对方意味的嘿嘿怪笑。
笑声未歇,语声忽起,暗影中有人冷冰冰地发话说道:“魏老婆婆,你在笑些什么?”
魏老婆婆双眉一挑,目光循声旁注,只见“销魂之魂”平素玉,从一高大墓碑以后,现出身形缓步走来。
她与平素玉之间,虽已结仇多年,却是初次见面,故而不知对方便是促使爱子痨疾而死的“销魂之魂”。
魏老婆婆不知对方身分,却知对方不俗,遂把手中玉杖,“叮”然点地作响,冷冷问道:“女娃儿,赶快通上名号,是谁?并是为了何事,竟烧掉这‘销魂古墓’?”
平素玉“哼”了一声,哂然笑道:“是我。我爱烧就烧,谁能管得着呢?”
魏老婆婆退了半步,双目凶芒如电,凝注在平素玉的身上,细一打量,扬眉问道:“你就是‘销魂之魂’平素玉吗?”
平素玉冷冰冰地答道:“除了‘销魂之魂’平素玉外,又有谁胆敢下令,烧毁这‘销魂古墓’的呢?”
魏老婆婆微挫钢牙,厉声说道:“平素玉,你虽烧毁‘销魂古墓’,却仍在此处等我,总算还有点骨气。”
平素玉冷笑说道:“烧了‘销魂古墓’之故,是表示我不愿再住这可以任人随意出入之地。在此等你之故,是表示‘白发杀人王’的名头,对我平素玉毫无所慑。”
魏老婆婆目中凶芒更厉,扬眉问道:“你真不怕我么?”
平素玉嘴角微披,哂然答道:“你此来之意,无非为了魏子春那个死鬼,其实平素玉风流半世,死在我肚皮上的男人,少说些也有二十来名,区区一个魏子春,根本就不值得我所挂念。”
魏老婆婆被平素玉顶撞得业已无法忍耐,右手倏扬,色分“红黄蓝白黑”的五粒泥丸,布成“上中下左右”方位,飞射而出,把平素玉的身形罩住。
但泥丸尚未沾身,墓碑后又飞出一条黑影,大袖双飘,漫天飞舞,竟把五粒泥丸,一齐接去。
魏老婆婆见状,厉声叱道:“来者何人?”
黑影收去泥丸以后,带着一连串的哈哈大笑之声,飘然落地,向魏老婆婆,抱拳说道:“在下曹梦德,武林中赐号‘哈哈秀士’。”
魏老婆婆“哦”了一声,冷然叫道:“曹梦德,你在当世武林之内,也总算有点名头,难道也想步我儿子魏子春的后尘,死在这平素玉荡妇的肚皮之上吗?”
曹梦德因虞心影尚在暗处,遂不欲多谈自己与平素玉的秽事,双眉一挑,哈哈大笑说道:“陈年老账,何必多提?老婆婆莫要光指责‘销魂之魂’平夫人,须知你这‘白发杀人王’的外号,也比她好听不了多少?”
魏老婆婆手中玉杖微顿,沉声叱道:“曹梦德,你是不是倚仗有些三脚猫四门斗的功夫,想帮助平素玉贱婢,与我作对?”
曹梦德哈哈笑道:“作对倒是不敢,只因我久仰魏老婆婆‘玉杖泥丸’厉害,及‘白发杀人王’的威名,想趁此机缘,瞻仰瞻仰你的杀人手法,究竟到达了什么样的狠辣神妙程度?”
魏老婆婆冷笑说道:“你想看看我的杀人手法,还不容易?”
曹梦德抱拳笑道:“老婆婆倘若不弃,曹梦德愿领高招。”
魏老婆婆摇头说道:“你们根本不必动手,你在两盏热茶时分以内,已将惨死。”
曹梦德讶然叫道:“你又不是五殿阎君的祖奶奶,难道我只和你说上句话儿,便会死吗?”
魏老婆婆脸色如霜,哼了一声,缓缓说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你死后不要怨人,只怨你适才为何逞能出头,把我的‘五色泥丸’接去。”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我因久闻老婆婆‘五色泥丸’的追魂夺命盛名,才一时技痒,施展‘拿云手法’凌空接取,试上一试。谁知闻名不如见面,空自凶威惊海宇,泥丸毕竟是泥九,倘容许我对老婆婆说句略为唐突不敬之语,你这‘五色泥丸’,似乎有名无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呢。”
魏老婆婆静听曹梦德话完,哂然一笑说道:“你简直是坐井观天,以蠡测海,我‘五色泥九’共分有毒无毒两种,今夜为报杀子深仇,对平素玉用的是有毒泥丸,只消略沾肌肤,奇毒深潜入体,渐渐攻心。你逞能出头,伸手一接……”
她话犹未了,曹梦德便自震天价地轩眉狂笑起来。
魏老婆婆勃然怒道:“曹梦德你笑些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会对你用虚言恫吓?”
曹梦德扬眉答道:“我知道你不是虚言,只是笑你太过分小瞧我‘哈哈秀士’曹梦德了。”
魏老婆婆诧然说道:“我怎么对你小瞧了?”
曹梦德一伸右掌,托著“红黄蓝白黑”五粒泥丸,纵声狂笑说道:“你以为我不懂得这无形伤人的下流的玩意,竟会空手接取你的‘淬毒五色泥丸’吗?”
魏老婆婆目光一注,细细观察之下,方看出曹梦德在手上戴着薄薄的近乎肉色手套。
曹梦德狂笑说道:“老婆婆看清楚了没有,这是蛟皮手套,曹梦德事先已有备,你那‘淬毒泥丸’,虽然厉害,即又奈我何?”
说至此处,语音微顿,换了一阵哈哈大笑,笑完又说道:“常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又道是:‘投之桃李,报以琼瑶’,曹梦德身边愧无长物,只好以原璧归赵了。”
话完,右掌一翻,掌中“红黄蓝白黑”五色泥丸,化作五点星光,迎面飞到。
魏老婆婆冷笑一声,屈指弹出了五点星光,并是红对红,黄对黄,向曹梦德所发泥丸,凌空撞击。
她这种手法,十分歹毒,因“淬毒泥丸”中心,尚包藏着一些数量虽少,威力却强的奇毒液汁,发射之时,对方倘以兵刃一挡泥丸立碎,其中毒汁飞溅之下,多半均将受害,罕有幸免。
如今,曹梦德接去泥丸,以原物回敬,魏老婆婆毒念遂生,再弹出五粒“淬毒泥丸”,使其当空互击。
无论是“销魂之魂”平素玉也好,“哈哈秀士”曹梦德也好,均以为魏老婆婆这种黄对黄,黑对黑,用泥丸迎击泥丸,只是炫耀她的神奇手法,决未想到此举之中,竟还另含厉害。
故而只消十粒“淬毒泥丸”,当空互击,毒丸如雾,毒汁如雨地漫天乱洒,平素玉与曹梦德,可能因防所未防,惨遭不测。
但就在十粒“五色泥丸”,红配红,黑配黑,凌空相对飞射之际,却从横刺里,飘来了五张红叶。
这五张红叶,飘向“泥丸”,红叶只有五张,自难包卷掉十粒“泥丸”,它是在十粒“泥丸”闪空互击之前,把其中五粒包卷而走。
被红叶卷走的,是“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所发的色分“红黄蓝白黑”的五粒毒泥丸。
曹梦德所发的五粒“淬毒泥九”,既已失了阻挡,自然毫未停留,仍向魏老婆婆飞射而至。
这五张红叶,所表现的手法,既极神奇,来得也着实出人意料。
魏老婆婆被这种意外之事,弄得有些手忙脚乱,幸她一身功力,确已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百忙中一式“瑶阶看月”,向后塌身仰卧,再转化“巧渡银河”,便自右飞丈许远近,避过了泥丸之袭。
五粒“五色淬毒泥丸”,完全打在魏老婆婆身后的山壁之上,毒泥爆散之外,另有色分“红黄蓝白黑”的五蓬细雨,漫空飞溅,慢说沾上草木,立见枯黄,连崖石被其洒中之处,也起了青烟阵阵。
平素玉与曹梦德,这才看得惊心,知道若非虞心影显露了一手“飘飘红叶卷泥丸”的罕世绝技,自己可能便将防不胜防,惨遭“泥丸之劫”。
魏老婆婆向右侧方飞出丈许,刚刚站起身形,却见从一块巨大墓碑之后,婷婷袅袅地走出了一位容光胜雪,姿态如仙的白衣少女。
她看到了来人的绝代风华,再想起了适才红叶飘空的神奇手法,遂恍然有悟,向这白衣少女问道:“姑娘莫非就是‘北令南幡’中的‘红叶令主’虞心影吗?”
虞心影点了点头,冷笑说道:“魏老婆婆,你是有名的‘白发杀人王’,耳朵里面,怎么还有我虞心影这样一号人物?”
魏老婆婆双眉一蹙,目光打量眼前三人,知道“红叶令主”、“哈哈秀士”及“销魂之魂”,无一不是当代武林的出奇高手,自己倘若以一对一,敢说谁也不怕,但如今以一对三,却要慎重考虑一下,怎样应敌?才是上策。
平素玉见她目光乱转,不禁失笑说道:“魏老婆婆,你不必想甚心思?我们虽有三人,大概还不屑倚多为胜。你尽管挑选……”
话方至此,魏老婆婆忽然身形电闪,抡起手中玉杖,向平素玉拦腰猛扫,口内并冷笑叫道:“平素玉,你既叫我随意选人,我就选上你了。”
平素玉未想到她说打就打,出手这么快,仓猝间兵刃都来不及取,只好身形微长,一式“长箭穿云”,从魏老婆婆狂啸杖风之中,跃起了三丈四五。
魏老婆婆得理之下,哪肯让人?若趁平素玉身在空中,闪避不易,竟玉杖再推,又对她来了一招恶狠狠的“斜劈五岳”。
这一招既快又猛,着实难当,但魏老婆婆发未及半,便把手中玉杖,霍然撤回。
魏老婆婆这撤回玉杖之举,是欲防身,因为曹梦德在她袭击平素玉之时,伸出一根短短铁笔,蓦然点到胁下。
“攻人”与“防己”二者,在通常情理下,自然是以“防己”为得重要,故魏老婆婆一面收杖,抵拒曹梦德的袭击叱道:“曹梦德,你怎会这等暗地伤人,厚颜无耻。”
曹梦德冷笑说道:“你才是厚颜无耻,我只是打抱不平,要你等平夫人取出兵刃以后,再复互相动手。”
魏老婆婆一咬钢牙,收杖点头道:“好,你叫平素玉赶快取出兵刃,和我一战。”
平素玉目光恶盯了魏老婆婆几眼,伸手腰间,取出一对奇形兵刃。
魏老婆婆虽极自恃,但因眼前对手,个个不凡,遂也略释矜念,向平素玉手中兵刃,歪头侧目,略为打量。
这对兵刃可能是平素玉匠心特造之物,好似在两只菜碟大小铜钹之上,各自装了一根寸许粗细,尺许长短的铁铸把手。
慢说魏老婆婆和虞心影,就是与平素玉已有肌肤之亲的“哈哈秀士”曹梦德,也未曾见过平素玉这对兵刃,不知道是何名称?有何妙用?
平素玉取出这对带柄铜钹,便向虞心影及曹梦德,扬眉笑道:“虞令主与曹大哥,你们请退后丈许,为我把场。”
虞心影与曹梦德闻言,双双微一闪身,便自退出了一丈三四。
平素玉双手分执带柄铜钹,目注魏老婆婆,冷笑说道:“老婆婆的‘风雷罗刹杖’法,昔年威震八荒,你既要为你儿子报仇,尽管对我下手。”
魏老婆婆也不答话,只将手中玉杖,紧了一紧,双目凶芒如电,把平素玉的整个身形,密密笼住。
平素玉知道对方蓄势之下,只一进攻,便必然凌厉无匹。遂柳眉微挑,把左手带柄铜钹,往中一合。
呛……
当……
这是金铁交鸣之声,但内行人一听便知,其中尚带着一种隐隐错音。
魏老婆婆闻音注目,果见平素玉的所持铜钹,竟在那两根短柄之上,慢慢的旋转起来。
呛……当……
两只带柄铜钹,三度合击以下,铜钹在短柄上旋转速度,陡然加急,成了柄端上的两团金光,宛若飙轮电漩。
魏老婆婆见状,不禁起了疑念,她怀疑这两面看来极为锋利铜钹,会不会脱离短柄,飞出伤人?
疑念方起,平素玉双钹一挥,两团电漩金光,向魏老婆婆的左右肩头,狠狠的砸落而至。
魏老婆婆冷笑一声,右手改握玉杖中腰,一式“横担日月”,向那两团金光,猛迎而上。
这一招看似硬打硬接,其实魏老婆婆决不肯把招式用老,留有相当退步,因为她总觉得平素玉所用的兵刃可疑,在未曾摸清一些奥妙之前,似乎不宜莽撞从事。
虞心影冷眼旁观,见这位具有“白发杀人王”外号“玉杖泥丸”魏老婆婆,看去分明心性高傲,目中无人,但到真正动手之际,却又步步小心,谨慎异常,便知这老婆婆的昔日盛名,绝非虚致,是个难斗角色。
谁知魏老婆婆举杖猛迎之举,虽是似实而虚,但平素玉带柄铜钹的凌厉狠砸,也非真正攻击。
三般兵刃未合,两条人影倏分,各自退出数尺,依旧凝神对峙。
曹梦德哈哈大笑说道:“这叫做‘麻秆打狼,两头害怕’。但平夫人害怕‘白发杀人王’,自属理所当然,魏老婆婆害怕‘销魂之魂’,却似为盛名之累了?”
魏老婆婆一任曹梦德在旁冷嘲热讽,却置若罔闻毫不为动,目光依旧注视平素玉的身上,决不分神旁注。
平素玉扬眉笑道:“生姜毕竟老的辣,老婆婆,你好沉稳啊?”
语音方了,滑步进招,右手带柄铜铵不动,斜举胸前,用以护侧身,左手带柄铜钹,则一式“月照蓬莱”,向魏老婆婆的丹田划去。
魏老婆婆玉杖一立用杖尾凝劲,点向铜钹所化的电漩金光。
玉杖杖尾,尚未点中铜钹,便听得“铮”地一响。
这响声并非发自平素玉用以攻人的左手铜钹,却是发自平素玉用以护身的右手的铜钹。
平素玉的右手毫未移动,但那枚铜钹,却“铮”的一声,自行向魏老婆婆的胸前飞去。
这“铜钹能飞”一举,虽然早在魏老婆婆意念之中,但如此用法,却出于她的意料之外。
因为魏老婆婆所执的玉杖,刚刚向下凝劲点出,不及回收,胸前门户洞开,第二枚铜钹恰巧猝然飞来,却是如何闪躲?
若是别的暗器,施展“铁板桥功”,来个“金鲤倒穿波”,“龙门三跃浪”身法,向后退丈许,倒可逃出危机,但对于这种旋飞铜钹,却决不能如此躲避。
因铜钹属于重暗器,使用人功力若高,足能打出十丈远近,并可施展错劲,令其回旋偏飞,如以上述身法,贴地后纵丈许,则脚方着地,铜钹必将跟踪飞到,那时想逃万难,便定在一团急旋金光之下,分尸惨死。
好个魏老婆婆,功力既高,又复洞识利害,她遂在这种危急情况之下,用出了非常手段。
她不仅不想收回玉杖,抗拒当胸飞来的这枚铜钹,反而凝劲功力,往下点去。
平素玉左手铜钹,原是诱招,加上眼见得手,心头狂喜,收式略迟些,竟被魏老婆婆“当”的一声,生生把铜钹点得裂成数块。
魏老婆婆趁着猛力下点之势,肩头塌处,整个身躯,竟来了一式凌空翻滚,自行摔跌在地。
这一翻一跌,虽然险煞人,恰好把当胸飞来的旋铜钹闪过,但魏老婆婆,却仍顾虑到铜钹乃是回旋暗器,可能在打空之后,还会回旋伤人。
故而,她在凌空翻滚际,便已把内家神功,凝注到左衣袖之上,就势展袖猛拂,硬把那枚铜钹,拂飞出六七丈外。
如此一来,魏老婆婆虽然点碎一枚,拂飞一枚,把平素玉两枚铜钹,完全破去,但她也无法再复控制身形,“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刷”“刷”两响,人影轻飘。
魏老婆婆何等耳力,知道右边来的是“红叶令主”虞心影,左边来的是“哈哈秀士”曹梦德。
这两人,那一个也不会比“销魂之魂”平素玉好惹,自己撑跌地上,玉杖压在身下,又不及取“五色泥丸”,自然无可抗拒,死路一条,遂长叹一声,瞑目待毙。
谁知等了一会,对方竟未下手,“销魂谷”内,一片沉寂。
魏老婆婆讶然问道:“虞心影、曹梦德,你们有此良机,怎不下手?”
虞心影冷笑一声说道:“魏老婆婆,你是威震乾坤的‘白发杀人王’,应讲话对自己尊重一些,请站起身来答话。”
这几句话儿,简直比打在脸上,更要使魏老婆婆难堪,但却又无法还口,只好站起身来,咬牙问道:“你有什么话儿?”
虞心影哂然说道:“我对你这等心狠手辣的恶煞凶人,还有什么话说?只是叫你站起身来,喘喘气,定定神,再和我或曹梦德兄、平素玉夫人,重较功力。”
“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目光电射,向虞心影、平素玉、曹梦德等三人,扫视一眼,剔眉狂笑问道:“你们三人之中,谁有自信,能在单打独斗以下,胜得我这魏老婆婆呢?”
虞心影黛眉双挑,应声答道:“武林人物,讲究的是不骄不馁。我们之中,没有人敢自夸必能胜你,但也决没有人对你的‘五杖泥丸’,有所惧慑。”
魏老婆婆一阵狂笑说道:“既然无人敢自诩能够胜我,则刚才为何不乘我无法抵御之际,下手杀我?要知道由来纵敌多贻患,错过机缘没处寻呢。”
虞心影嘴角微披,不屑地冷笑说道:“魏老婆婆,想不到你活了这样一大把年纪,竟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得?我和曹梦德,刚才若要杀你,易如反掌折枝,但乘人于危暗中下手,所杀的并不是‘白发杀人王’,而是‘红叶令主’与‘哈哈秀士’的英名盛誉。”
任凭魏老婆婆如何狂妄凶戾,在听完虞心影这几句话儿以后,也不禁老脸赧然生惭,满面羞愧之色。
虞心影妙目之中神光电射,又向魏老婆婆朗声说道:“魏老婆婆,如今话已说明,你无妨尽量施为,不论兵刃、暗器、软硬轻功,虞心影一概奉陪,我们不分胜负,决不罢手。”
魏老婆婆一生羞惭之心,凶戾之气,便有点提不起来,双眉深蹙,想了一想,向虞心影摇头叹声道:“虞姑娘,你们适才不乘我之危,加以攻击,使我如今也不好意思,立即大开杀戒。彼此定个后约如何?”
虞心影侧身偏头,目注“销魂之魂”平素玉,含笑说道:“平夫人,魏老婆婆不好意思动手了,要想改订后约,不知你有何意见。”
平素玉脸色铁青,目闪凶芒,向魏老婆婆问道:“魏老婆婆,我们之间的这段恩怨,总该来个彻底了断,你打算改在何时何地,生死一决。”
魏老婆婆扬眉说道:“两桩事不妨并作一桩而行,就借我大妹的所在,来个当众了断好吗?”
平素玉愕然问道:“你大妹是谁?”
魏老婆婆狞笑答道:“你难道还没有接到她的请柬吗?她就是既称‘玄阴枭母’,又号‘蛇发妖婆’的百里夫人。”
平素玉听说“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竟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沆瀣一气,不禁眉峰微蹙,点头说道:“好,我们准定就在参与百里夫人的‘玄冰大会’之时,互作生死一搏。”
魏老婆婆闻言,目中凶芒如电,冷扫虞心影、曹梦德、平素玉等三人,狞笑说道:“今日之事,有一个算一个,除了‘销魂之魂’平素玉外,‘红叶令主’与‘哈哈秀士’……”
曹梦德不等魏老婆婆话完,便既哈哈大笑的,接口说道:“老婆婆请放心,百里夫人的‘玄冰大会’,广聚当世群英,慢说令主是‘北令南幡’之一,必为会中主要人物,就是我曹梦德,也将到‘玄冰凹’中走走。”
魏老婆婆怪笑说道:“你们既然都去,我就在‘玄冰凹’中候教便了。”
话完,玉杖微顿,身形闪处,腾空六丈来高,便自巧纵轻登,直往“销魂谷”上而去。
平素玉见魏老婆婆一走,遂摇了摇头,向虞心影苦笑说道:“虞令主,‘销魂古墓’业已焚毁,魏老婆婆已走,我们也暂且分手,各自东西了吧。”
虞心影问道:“平夫人要去哪里?”
平素玉叹道:“魏老婆婆与百里妖婆同流合污之下,实力极强,我要去找几位得力帮手,共赴‘玄冰大会’。”
虞心影含笑问道:“平夫人,你对那位在‘销魂古墓’中,黑夜飞头的‘青幡仙客’卫涵秋,有何看法?认为他是真是假?”
平素玉尚未回答话,曹梦德已在一旁微笑道:“是真是假,难于断言,但我却亲自试验过他的功力,觉得纵不在我之上也决不在我之下。”
平素玉见已无事,遂对曹梦德娇笑说道:“曹大哥,我们走吧。”
曹梦德满心想向虞心影婉转解释,如今听了平素玉这两句话儿,不禁微微吃惊,皱眉问道:“二妹,你要我与你同走?”
平素玉“咦”了一声,目注曹梦德,媚笑说道:“曹大哥怎么这样说法?难道你不愿意和我一同去吗?”
曹梦德闻言,向虞心影看了一眼,仿佛欲言又止。
虞心影何等聪明?看出曹梦德仍有纠缠之意,遂趁势推开,柳眉微扬,含笑说道:“平夫人说哪里话来?曹兄与你才貌相当,情意投合,分明已是一对百年佳偶,他怎会不与你一同走呢?”
这几句话儿,说得相当厉害,表面上毫无痕迹,但骨子里却已向曹梦德充分表示了竣拒之意。
曹梦德听在耳中,知道自己的荒唐行为,既被虞心影撞破,如今又这等说法,显已完全绝望。
倘若自己再一迟疑,引起平素玉的不悦,则可能亦将怫然而去,使自己弄得两头落了空。
故而,他明辨利害,知道非加抉择不可,立即向平素玉微笑道:“二妹,虞心影说得不错,我自然与你同行,适才只是在考虑还有什么事儿,需要交代?”
这两句话儿,回答得颇有技巧,遂使“销魂之魂”平素玉,疑心顿释,扬眉娇笑说道:“曹大哥,不必想了,眼前纵使忘掉什么事儿,也可在‘玄冰大会’之上,补行交代,此刻我们急于寻人,虞令主恐怕也要去找得力帮手,还不如早点分别了吧?”
曹梦德趁此台阶,便向虞心影一抱双拳,长揖为礼,含笑道:“既然如此,曹梦德与平素玉,便向虞令主告别了,我们‘祁连山玄冰凹’中再会。”
话完,未再勾留,遂与平素玉双双携手而去。
虞心影对于这位向自己痴缠甚久的“哈哈秀士”曹梦德,原本是颇觉头痛,如今见他与“销魂之魂”平素玉,互相结合,倒也心中一宽,像是了结一桩心事。
她并未往“销魂谷”上走去,却向着业已被平素玉纵火烧毁的“销魂古墓”之中行去。
“销魂古墓”虽已烧毁,但有些不会起火之物,却依然保持原来形状。
虞心影三转二转,面前是一座坟头,墓碑上赫然有“青幡仙客卫涵秋之墓”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