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后,还有不少小字,写的是:“‘江心毒妇’欧阳美,召集‘小孤山大会’之举,除欲以武功称霸以外,另蕴莫大凶谋,惟诡秘异常,尔等不妨利用适才一炬,暂隐真名,化身暗探,倘能制诸未发,弭劫消灾,殊属莫大功德!”
司空奇与淳于琬两人,看完对方留字,脸上全觉有点发烧,对于那“身临虎穴莫谈情,谈情且俟江湖清”之语,惭惶颇甚。
淳于琬秀眉微蹙地,赧然笑道:“奇哥哥,这位隐形奇客,对我们真是一番好意,但无论在言语之中,或留字以内,均仿佛是端起一副前辈的面孔,向我们谆谆教训呢!”
司空奇灵机忽动,扬眉说道:“琬妹,这留字之后,虽未署名,却似画了一个记号,我们且辨识一下,或许对这位隐形奇客的身份来历,能猜出一些端倪?”
淳于琬闻言,遂向那留字之后,一团龙飞凤舞般记号,细加注目,看出似乎是在一个圆圈之中,画了一个十字?
她有此发现以后,恍然笑道:“原来这隐形奇客姓田,但我却仍想不出当世武林之中,有哪位神出鬼没的田姓前辈?”
司空奇未曾答理淳于琬,一双俊目中,神光电转,似乎有所思索?
淳于琬愕然问道:“奇哥哥,你在想些甚么?”
司空奇仍未答理淳于琬,又向地上那团记号看了几眼,若有所悟,“呀”了一声,扬眉笑道:“我明白了……”
淳于琬纳闷异常,慌忙接口问道:“你明白甚么?我想来想去,总想不出武林中有位姓田的前辈人物?”
司空奇摇头笑道:“琬妹,你猜得根本就不对路,哪里会有所得?”
淳于琬皱眉问道:“根本不对路?……”
司空奇不等她往下再问,便即微笑说道:“琬妹,你大概猜不不到,这位前辈长者,并不姓田!”
淳于琬惊奇得失声叫道:“你说甚么?这记号分明正所谓‘四面不透风,十字在当中’,难道还不是个田字?”
她一面说话,一面伸手指着地上符号,要司空奇仔细观看。
司空奇胸有成竹地,含笑说道:“琬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且看看这被你称为‘四面不透风’的圈儿,是圆形,还是扁形?”
淳于琬目光一注,苦笑答道:“这是圆的,但我却不懂‘圆形和扁形’,又有多大区别?”
司空奇笑道:“当然大有区别,扁圈儿中,添上一横一竖,的确是个‘田’字!如今在圆圈儿中,这样一来,便显然另有机关,据我看来,多半是象形作用。”
淳于琬一头雾水地,惑然问道:“这象形作用,怎样解释?”
司空奇微笑答道:“我认为这‘圆形圈儿’是一幅图画,画的大概是个人头?”
淳于琬一面聆听,一面目注地上,仔细观察。
等到司空奇话完,她颇表同意地,点头娇笑说道:“奇哥哥,你的想象力委实丰富,我如今也有点觉得这‘圆形圈儿’,真像是个人头模样了!”
说到此处,淳于琬突然秀眉微扬,又向司空奇妙目流波地,含笑叫道:“奇哥哥,我对这件事儿还有一桩疑问!”
司空奇颇为得意地,微笑说道:“琬妹有甚疑问?尽管提出,我对于其中奥妙,倒因灵机偶动,完全想通了呢!”
淳于琬“哦”了一声,立即问道:“奇哥哥!你既然吹嘘起来,我到要问你一问了,江湖中只听说有‘十字镖’,未听说有‘十字头’,这位老气横秋的隐形奇客,在人头上画个‘十’字,却在何意?”
司空奇笑道:“琬妹问得好,但我答得也可能更妙?在我回答你所提问题之前,先要你答覆我一个问题!”
淳于琬皱眉笑道:“甚么问题?你所提的问题,定极为精灵古怪,我可能答不出呢?”
司空奇指着那个圈儿,轩眉笑道:“琬妹先请猜猜这个人头,是哪一类的人头?”
淳于琬苦笑说道:“你问得真够古怪,人头还要分类?”
司空奇笑道:“当然可以分类,譬如依其人品或依其身份来分,便有所谓忠臣孝子之头,土豪恶子之头,君王将相之头,士农工商之头,男人之头,女人之头,和尚之头,道士之头……”
淳于琬听到此处,灵机也动,连连摇手地,截断了司空奇的话头,微笑叫道:“奇哥哥,你不要再往下分了,从一个人头似的圆圈儿上,哪里还看得出是代表善恶忠奸?抑或公侯将相,但我有点直接感触,觉得它像是一个光秃秃的和尚头呢!”
司空奇拊掌大笑说道:“常言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们是‘夫妻所见略同’!”
淳于琬嫣然笑道:“奇哥哥也认为是和尚头么?”
司空奇点头答道:“我们两人意见,业已初步一致,如今该由我来答覆你所提出的有关‘十’字的问题了!”
淳于琬娇笑扬眉说道:“好,我听听你的高明解答!”
司空奇胸有成竹地,微笑说道:“要想解答正题,必须先把所得资料,详加分析,琬妹不妨试想一下,‘和尚头’的特质何在?”
淳于琬愕然问道:“和尚头就是‘和尚’的‘头’,哪里还有甚么‘特质’?”
司空奇笑道:“既然‘和尚之头’,自然与‘非和尚之头’,有所不同,这不同之处,就是‘特质’!”
淳于琬眉头略蹙说道:“我想出一个特质来了,‘和尚之头’,没有头发,‘非和尚之头’,则有头发!”
司空奇赞道:“琬妹说得极对,但这是‘彼无我有’的特质,还有一种‘彼有我无’的特质,琬妹怎未说出?”
淳于琬又复略作寻思,恍然有悟地,娇笑叫道:“我想出来了,‘和尚之头’有戒疤,‘非和尚之头’无戒疤,这算不算你所说的‘彼有我无’特质?”
司空奇点了点头,忽然庄容肃立,指着地上所画符号,正色说道:“琬妹,由于这位隐形奇客,是以尊长口吻,留言教训,我遂认为他老人家就是你生身之父,‘南斗秀士’淳于恺老前辈,也就是我的泰山岳丈!”
这两句话儿,委实大出淳于琬意料之外,把这位绝代侠女,听得呆在当地!
司空奇神色恭谨地,继续说道:“岳丈出家参禅,皈依三宝以后,法名‘十戒’,则这个‘十’字,岂非代表他老人家与众不同的戒疤之数?”
淳于琬知道司空奇所猜必无差错,遂向那地上留画,拜倒尘埃,悲声叫道:“爹爹,你老人家既已到了此处,并留言加以教训,却还不容女儿见上一面作甚?”
她一面说话,一面伤心难禁,珠泪纷落,哭得宛如梨花带雨一般!
司空奇深知淳于琬的凄凉身世,如今见她触动愁怀,悲啼不已,遂赶紧在一旁安慰地,含笑说道:“琬妹不必伤心,岳父既已主持卫道降魔大计,我们只消照他老人家吩咐去做,在‘小孤山’大会之上,自会父女相逢,天伦乐聚!”
淳于琬站起身形,举袖拭泪说道:“好,我们就照我爹所指示的话儿,从此暂隐真名,化身暗探……”
话方至此,突又“咦”了一声,愕然说道:“奇哥哥,我还有一件事儿,想不明白!”
司空奇扬眉问道:“琬妹还有何事疑惑?”
淳于琬道:“我们被我爹引来此地,虽曾遭凶谋暗算,却根本毫无所损,在这种情况之下,纵隐真名,又有甚么意义?”
司空奇想了一想,含笑说道:“琬妹问得有理,但根据岳父留言看来,他老人家对于当前局势,仿佛已有全盘周密布置,我们先悄悄回转‘第三宾馆’,或可探知究竟?”
淳于琬闻言点头,这一双武林侠侣,遂施展绝世轻功,蹑足潜踪地,悄悄掩回“第三宾馆”。
到了地头,果见先前所居静室,业已彻底焚毁,宾馆中并充满叹息之声,纷纷悼惜“金手书生”司空奇和“碧目魔女”淳于琬,均值英年,竟死于一场天火之中,无法于“小孤山大会”以上,与举世群豪,一争雄长!
淳于琬听了这些悼惜之语,不禁秀眉深蹙,好生疑诧地,向司空奇低声说道:“奇哥哥,这些无聊闲人,真是活见了鬼,他们根据甚么竟认定我们业已遭受不测了呢!”
司空奇笑道:“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我们再仔细查看査看,或许会探出一点来龙去脉?”
淳于琬无可奈何,只好与司空奇二人,再在“第三宾馆”左近,漫无目的地,随意察看。
谁知刚刚走到宾馆后方,便看见有一座新坟,坟前竖着一方新碑,碑上赫然写着“金手书生”司空奇与“碧目魔女”淳于琬夫妇之墓!
淳于琬气得妙目圆睁,精芒电射,举掌便欲向那座坟墓击去!
司空奇慌忙伸手相拦,悄然问道:“琬妹这是作甚?”
淳于琬怒声答道:“我要把坟墓劈开,看看其中究系空的?抑或埋着甚么人物?”
司空奇目光微转,颇仍有所思忖?
淳于琬叫道:“奇哥哥,你又在想些甚么?”
司空奇笑道:“我在揣测一项情况,这墓中可能埋着两具焦枯人骨?”
淳于琬扬眉说道:“这事简单,只要我把坟墓劈开,便知你猜得对是不对?”
司空奇摇手笑道:“琬妹不可开坟,免得把岳父的苦心安排,加以破坏!”
淳于琬听得苦笑说道:“又是我爹爹安排的么?他老人家好端端的,要造座坟儿,咒诅他的女儿女婿则甚?”
司空奇微微一笑,目闪奇光说道:“这是他老人家的大智深谋,因如此一来,‘江心毒妇’欧阳美方面,以为‘金手书生’和‘碧目魔女’已死,去了两名大敌,必然防范稍松,而我们用其他身份,探听机密,也必出人意料,比较容易!”
淳于琬略为思忖,恍然有悟地说道:“奇哥哥,我明白你的想法了,你是不是认为我爹爹一面把我们诱出静室,一面又放了两具贼尸在内,故意让那把怪火,烧成枯骨莫辨面目地,权作替死化身?”
司空奇点头笑道:“对了,我正是这种想法!”
淳于琬皱眉说道:“这事有点不对,死人可以化身,活人无法分身,我爹爹既然故现踪迹,把我们诱至小林,留字教训,却怎能又跑到那静室之中,放具贼尸在内呢?”
司空奇被淳于琬一语问住,倒也觉得颇为费解?
但他想了一想以后,目注淳于琬扬眉笑道:“琬妹,关于此事,我想出了一桩解释!”
淳于琬“哦”了一声,娇笑说道:“奇哥哥真有办法,你且说将出来,让我听听,看我对于你的解释,是否满意?”
司空奇目闪神光,微笑说道:“要想探查‘江心毒妇’欧阳美,究竟有甚恶毒凶谋?设法加以破坏制止,为武林群雄,消灾弭劫,决非容易之事,故而我认为岳父不止一人,他老人家可能还有帮手?”
淳于琬点头笑道:“这种想法,倒也有理,因为除了如此情形之外,我爹爹神通再大,也无法身外化身地,一人兼作两地之事!”
她语音至此略顿,双眉又蹙地,沉吟说道:“但我爹爹遁世逃禅,不涉江湖已久,此次暗斗群魔,何来帮手?这帮手又是谁呢?”
司空奇道:“岳父的帮手是谁?却是难猜,彼此间的关系既需密切,功力又需相距不远……”
淳于琬未等司空奇说完,便自扬眉笑道:“奇哥哥你的话儿,使我触动灵机,想起了一个人来!”
司空奇“哦”了一声,诧然问道:“琬妹所想起的人儿是谁?我怎会使你触动灵机的呢?”
淳于琬娇笑说道:“你不是说作我爹爹帮手之人,定然与我爹爹关系密切,功力并相差不远么?”
司空奇笑道:“琬妹难道真想出这样一个人来,我怎么摸不到丝毫边际呢?”
淳于琬秀眉一扬,嫣然笑道:“奇哥哥,我爹爹未曾皈依三宝之前,有何外号?”
司空奇应声答道:“他老人家号称‘南斗秀士’,琬妹突然问起此事作甚?”
淳于琬笑道:“奇哥哥,你怎名也懵懂起来?只记得‘南斗秀士’,就记不得另一位与‘南斗秀士’齐名当时的前辈人物!”
司空奇恍然笑道:“琬妹说的是‘北斗神君’屠永庆么?”
淳于琬点头说道:“当然是他,我们均曾到过他所居幽谷之中,只是先后略差,否则我们早就夫妻团聚了呢!”
司空奇微笑说道:“这位‘北斗神君’屠老前辈,立誓追杀‘修罗教主’,为南宫仙子报仇,或许偶与岳父相遇,知道‘小孤山大会’,事机险恶,遂暂遏私仇,先急公义地,和岳父联手合作,在暗中为赴会群雄,卫道护法,到委实大有可能,琬妹多半是猜对了!”
淳于琬笑道:“不管我爹爹的帮手,是否‘北斗神君’屠永庆?我们也必须遵照他老人家的指示行事!但我爹爹要我们以其他身份,从侧面探听‘江心毒妇’欧阳美的毒辣阴谋,却……”
话犹未了,陡然双眉一蹙,满面惊容!
司空奇见状问道:“琬妹何事吃惊?”
淳于琬答道:“我那位‘桃花圣女’姚悟非姊姊……” (校对按:此一段故事,生动形象地写出了热恋中男女的智商被深深地拉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