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玉女黄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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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红何处教吹箫

窗下流泉浣绿苔,窗前明月照寒梅,窗间有个人儿坐,一阕新词酒一杯。

一个人,以一支烛,一壶酒,一卷书,一炉香,来消磨一段残年腊月的三五良宵,这种意境,够风雅,也够凄凉,颇安静,更颇孤独。

坐在这所精雅小斋窗间的人儿,是一位剑眉星目,俊美英朗无比,年约二十左右的青衫书生,他放下手中的一卷“稼轩词”,在身旁的“博山炉”中添了几段檀香,抬头目注中天皓月,微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流光荏苒,又是一年,莽莽天涯,伊人何处?‘祁连山’的‘群玉峰’头,恐怕早已因塞上苦寒,一片雪白了呢?”

青衫书生独语至此,一缕箫声哀怨绝伦地划破了空山月夜的沉沉静寂。

箫声才一入耳,青衫书生便即面色微惊,伸手壁间,取下一柄青钢长剑。

果然箫声呜咽片刻以后,蓦地收歇,一丝幽幽语音随起,说的是:“三五夜,可怜宵,小红何处教吹箫?顾青枫,你要是想找你的孟红绡,却为什么不来找我?”

这丝语音显然是发自一位妙龄女郎口内,但听来似乎充满了忧伤情绪。

青衫书生倒提长剑,身形微闪,便自窗内纵出,循声扑往十来丈外的一大片背崖翠竹之间,轻灵迅疾,美妙无俦,分明一身内家上乘武功颇具火候。

翠竹间的一大块平石之上,坐着一位长发垂腰,容颜绝美的黄衣妙龄女郎,手中执着一根“玉屏竹箫”,星目微扬,情思无限地凝视飘然纵落,卓立身前的顾青枫,仿佛关怀颇切,她含笑问道:“枫哥哥,你既知我来,却带剑则甚?经年久别,独处中条,你大概总把你师父所遗的‘子午神功’及‘天遁剑法’练好了吧?”

顾青枫知道这位手执“玉屏箫”的黄衣长发佳人,是当世武林中声势极大,最称难缠的“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的幼女,小字真真,因为她向来爱着黄衣,并极精剑术,江湖人物遂恭送“黄衫红线”的美号。

这时他那三尺青锋尚自横在手内,忽听得庞真真嗔怪自己带剑,不禁俊脸微红,一面回剑入鞘,一面说道:“庞姑娘……”

三字才出,便被那位“黄衫红线”庞真真打断话头,神情幽怨已极,凄然欲泪,目注顾青枫道:“枫哥哥,你为什么老是对我这样生份?何必叫‘庞姑娘’,叫我一声真真,或是真妹好么?”

顾青枫好似早知对方必有这番纠缠,剑眉微蹙,无可奈何地改口叫道:“真真,你知道孟红绡如今在何处么?”

庞真真听得顾青枫竟对自己改口,不禁展颜一笑!但旋又柳眉频蹙地,目注顾青枫道:“枫哥哥,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孟红绡姊姊如此怀念?”

顾青枫正感觉这种问话太难作答之际,庞真真又复向他幽幽问道:“枫哥哥,我有哪一点比不上孟红绡姊姊?是容貌生得没有她美?还是箫吹得没有她好?”

顾青枫何尝不知这位“黄衫红线”庞真真无论在风神、容貌、武功、心性等任何方面,均不输于自己的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红绡,他不禁长叹一声说道:“庞姑娘……”

庞真真柳眉一聚,嗔声说道:“又是这种最难听的称呼来了!枫哥哥,你若再叫我‘庞姑娘’,我便立时就走,并拒绝告诉你有关孟红绡姊姊的要紧消息!”

顾青枫俊目凝光,看着这位对自己一往情深,痴缠不已的“黄衫红线”庞真真,摇头叹道:“真真,你哪一点也不弱于孟红绡,只是我认识她比认识你早了半年而已!”

庞真真此时本已盈盈欲泪,闻言不禁芳心大慰,星眸注处,睫毛上排着晶莹小珠,破涕为笑问道:“枫哥哥,你是不是说,假如认识我在先,便会像你对孟红绡姊姊一般对我好了?”

顾青枫觉得庞真真的这种楚楚神态委实太惹人怜,不禁连连点头,庞真真见状,便略移娇躯,向顾青枫微笑说道:“枫哥哥,你且坐下,听我把所闻有关孟红绡姊姊的紧要消息相告!”

顾青枫一来因极欲得知去年与自己约定于年底在“祁连山群玉峰”头相会,到时违约未来并失踪经年的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红绡的下落,二来也不忍过拂庞真真的情意,遂大大方方地与庞真真在石上并肩而坐。

庞真真见他居然听话,不由慰然一笑,但举动却丝毫不涉轻浮,向顾青枫问道:“枫哥哥,去年年底孟红绡姊姊未曾到‘祁连山群玉峰’头与你相会,你可知道她失约之故么?”

顾青枫摇头示意,庞真真继续说道:“她是偶然遇到了她师伯碧慧神尼,因碧慧神尼尘缘已满,即将坐化,欲将一册珍藏已久的‘荡魔宝箓’举以相传,但却令孟红绡姊姊必须盟誓,在未曾将‘荡魔宝箓’中所载‘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三种旷代绝学悟透之前,不可因任何事故,致使一刻中断!孟红绡姊姊既欲恭送她师伯西归,又因‘荡魔宝箓’是武林中人梦寐难求之物,遂立时应允,以致无法赶到‘祁连山群玉峰’头赴约!”

顾青枫听得心内一宽,微笑说道:“原来她是有如此罕世奇遇……”

庞真真又再柳眉双蹙,接口叫道:“枫哥哥,你且慢高兴,我孟红绡姊姊虽获奇遇,但随即又遭奇祸!”

顾青枫蓦然一惊,双目炯炯神光凝注庞真真,急声问道:“真真快说,孟红绡身遭什么奇祸?”

庞真真摇头一叹,说道:“孟红绡姊姊刚把‘荡魔宝箓’全部记熟,碧慧神尼便即圆寂西归,而正在孟姊姊替她这位师伯举行火化之际,突然三条人影,带着三声悠长厉啸,疾降当场,来了三位俱是一身骷髅装束的怪异人物!”

顾青枫惊声问道:“平素爱作骷髅装束之人,只有黑道中武功极高,但也极为狠毒阴刁的‘娄山三煞’!”

庞真真点头说道:“来人正是‘娄山三煞’,孟红绡姊姊何等冰雪聪明,知道‘三煞’的来意必在那册‘荡魔宝箓’,而自己未曾悟透‘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三种旷代绝学以前,又决非‘娄山三煞’的对手!遂于刚刚看清来人之下,便把‘荡魔宝箓’抛入火中,与碧慧神尼法体一齐化为灰烬!”

顾青枫扼腕叹道:“‘娄山三煞’何等凶横?孟红绡这样一来,自然难免激怒他们,身遭惨祸!”

庞真真向他目光一转,摇手说道:“若依‘娄山三煞’中第三煞‘笑煞’哈腾之意,便欲立杀孟红绡姊姊以泄愤,但第一煞‘冷煞’洪飞却阴刁异常,认为孟姊姊既肯将‘荡魔宝箓’焚毁,则必已记熟!不如将其擒住,用惨毒刑罚加以折磨,或可逼使其背诵,岂非仍有所得!”

顾青枫咬牙叫道:“这‘冷煞’洪飞毒辣得太以可恶!”

庞真真微笑说道:“枫哥哥,你不要急!孟红绡姐姐如此冰雪聪明,怎会这样轻易让‘娄山三煞’得逞?”

顾青枫目光一亮,惊喜问道:“她莫非想出了什么防身退敌之策?”

庞真真叹息一声,摇头答道:“防身有术,退敌无方,孟红绡姊姊见‘三煞’计议一定,便立即回剑自指心窝,承认确实已记熟‘荡魔宝箓’,并肯告知‘娄山三煞’,但必须完全依照她的条件,不许讨价还价,否则使‘三煞’所愿成空,自行刺心而死!”

顾青枫蹙眉问道:“她要‘娄山三煞’遵从什么条件?”

庞真真答道:“第一,不许对她有丝毫无礼迫害!第二,每隔三天,才向‘三煞’背诵一字!第三,她立誓在未将‘荡魔宝箓’背完以前,决不企图逃走,只自然而然地等待外来援救!”

顾青枫也深觉孟红绡的这三项条件提得绝妙。庞真真又复说道:“这三项条件之中,最令‘娄山三煞’头痛的便是第二条,每隔三天才背一字!但万般无奈,亦只好依从,并由第二煞‘瘦煞’焦桐献计,带着孟红绡姊姊觅地隐居,每月变易居所,不见外人,使她既无从求缓,外人亦无从驰救!”

顾青枫听到此处,忽然觉得有些蹊跷,遂目注庞真真,讶然问道:“真真,‘娄山三煞’既然每月变易居所,又不使孟红绡与外人见面,你是怎样知道这种消息?”

庞真真笑道:“我孟姊姊每到一处,总设法留言,希望有人传告,以使你释念!但却郑重声明,她决不愿你海角天涯地从事搜索、援救,因为她要利用‘娄山三煞’作为护法,在此期间,静心参透‘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三种旷代绝学,然后亲自出手,消除‘三煞’!”

顾青枫摇头说道:“孟红绡虽然如此说法,但我总不能坐视她陷落‘娄山三煞’那等狠毒无比的凶邪之手,因为夜长梦多,万一‘三煞’心急变脸,岂不可虑?”

语音至此略顿,剑眉双蹙,目光一转,又向庞真真问道:“真真,你在何处看见孟红绡的留言?”

庞真真笑道:“不是我亲眼看见,是‘三元帮’护法‘铁剑真人’游览峨嵋之时,在一条幽壑以内无心目睹!”

顾青枫问话之故,是想藉以推测“娄山三煞”的行踪,闻言沉吟自语道:“峨嵋幽壑……”

自语未了,一声极为宏亮的“阿弥陀佛”佛号,突然自三四丈外响起,崖角后转出一位身材微胖的披发头陀,目注顾青枫狞笑叫道:“顾施主,事隔三年,你居然不曾忘了峨嵋幽壑?”

顾青枫目光微注,便认出来人正是三年前自己在峨嵋幽壑所结强仇,不由霍然起立,朗声笑道:“昔年之事,彼此无心,顾青枫早已忘怀,先师亦已羽化,想不到大师竟还如此介意?”

披发头陀杀气腾眉地恨声说道:“你师父焦大先生昔年把我的成名兵刃‘催命木鱼槌’毁去,如此深仇,怎能不报?他既侥幸早死,少不得这段过节要你承当!”

庞真真本来神情自若地坐在石上,静静旁观,但听得“催命木鱼槌”一语以后,忽然失声跃起,向顾青枫问道:“枫哥哥,他是‘方外三凶’中的‘催命头陀’?”

顾青枫目光凝注对方,不敢稍懈,微微点头示意,庞真真遂向“催命头陀”问道:“你们‘方外三凶’向来合力,极少走单,怎的今夜只你一人独来,‘勾魂道士’、‘荡魄尼姑’何在?”

“催命头陀”并未把庞真真看在眼内,淡笑一声,冷然说道:“‘方外三凶’对付仇敌,向来是杀人放火,斩草除根!我来此杀人,老道士与小尼姑前去放火!”

说话之间,顾青枫所居书斋的方向,果然有熊熊火光冲天而起。

庞真真愤然变色,冷哼一声,伸手肩头,便待拔剑。

顾青枫反倒神情自若,一面止住庞真真,一面向“催命头陀”微笑说道:“佛门讲究慈悲,出家人尤应戒嗔戒杀!为了一根‘催命木鱼槌’放火烧房,似已足可泄愤,难道大师就非杀顾青枫不可……”

话犹未了,两条人影宛如飞星陨电,疾降当场,半空中便有银铃似的语音荡声笑道:“世人既然叫我们‘方外三凶’,我们便索性凶横到底!什么叫戒嗔,戒杀,戒贪,戒淫?‘催命头陀’嗜杀,‘勾魂道士’贪财,我‘荡魄尼姑’好色,至于嗔念,更是人人皆所难除!岂但非要杀你不可,连你身边那位娇滴滴的美人儿我们也要一齐杀呢!”

语音收处,面前添了两人,一个是位面如青蟹的高大道士,一个是位身着淡紫缁衣,风姿绰约的妙龄女尼。

庞真真闻言,不禁向顾青枫摇头笑道:“枫哥哥,我平常总以为我爹爹已经不大讲理,哪知比他老人家更不讲理的人还多得很呢!我来向这位‘方外三凶’之中的‘荡魄尼姑’请教几句!”

顾青枫因深知这“方外三凶”凶横已极,今夜一场恶斗必难避免,遂暗暗凝聚功力,准备应付一切突变。

庞真真微转娇躯,面对那位春山含俏,秋水生媚,在满脸荡逸神情之中,犹隐蕴凶煞之气的妙年女尼,含笑问道:“我既然与我枫哥哥要好,便陪他同死,亦自无妨!但你能不能为我们略留生机,网开一面?”

“方外三凶”中的荡魄尼姑虽然觉得顾青枫以及这不知姓名来历的美女神态太以从容,似有所恃,但仍以一阵咯咯荡笑答道:“你们想乞一线生机倒也不难,只要寻得一件罕世宝物献与那贪财的‘勾魂使者’,再命顾青枫陪我这好色的‘荡魄尼姑’快活几天,我们或可代向嗜杀的‘催命头陀’说情,请他网开一面!”

庞真真听得脸上一阵娇红,但眉梢微蹙,似乎是计上心头,强行忍耐着,依旧含笑说道:“我和枫哥哥要好,舍不得让他陪你,但是却愿意以一件万众觎觊的武林异宝换我们两条性命,不知你肯是不肯?”

“勾魂道士”接口问道:“什么宝物当得起‘万众觎觊’四字?”

庞真真应声答道:“乃是内载‘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三种绝世武学的‘荡魔宝箓’!”

“荡魔宝箓”四字听得“方外三凶”齐自大吃一惊,“催命头陀”首先喝道:“这册‘荡魔宝箓’难道在你身边?”

庞真真摇头笑道:“不在我身边,但我知道落在何人手内?”

“方外三凶”异口同声地急急喝道:“快说,快说!”

庞真真柳眉微轩,哂然一笑说道:“你们只会向我们这等年轻人发狠,我若说将出来,你们必定畏怯对方名头,不敢下手,岂非徒然?”

“荡魄尼姑”阴阴一笑,说道:“你不必再卖关子,大概当世之中,还没有我们兄妹不敢惹的人物!”

庞真真点头答道:“敢惹就好,他们正好与你们人数相等,名头也差不多,就是‘娄山三煞’!”

“勾魂道士”“哦”了一声,说道:“怪不得我们前些时在大巴山遇见‘瘦煞’焦桐之际,他言辞支吾,神情诡异,原来他们竟把上载‘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旷代绝学的‘荡魔宝箓’弄到了手内?”

“催命头陀”道:“二弟,三妹,我们既知‘荡魔宝箓’落在‘娄山三煞’手中,便该尽快去找他们,因为万一若被他们练会宝箓所载绝学,岂不称霸江湖,无人能敌?”

“荡魄尼姑”静听“催命头陀”说到此处,忽然一阵咯咯荡笑说道:“大哥何必如此性急?我们纵然要找‘娄山三煞’夺取‘荡魔宝箓’,也应该把这一男一女的事儿办完再走!”

庞真真表面从容,其实早就暗把爹爹“翻天怪叟”庞千晓领袖“三元帮”群雄威震江湖的“翻天掌力”凝聚待用,闻言,故意蹙眉问道:“我已把这大一桩武林秘密告诉你们,难道你们还放我们不过?”

“荡魄尼姑”两道冶荡无比,足以勾魄摄魄而又隐蕴凶狠阴毒神色的目光,深深一注庞真真道:“顾青枫或许能活,你这丫头却有三点理由决活不了。”

庞真真柳眉连轩,强自忍耐,含笑说道:“哦,我委实想不出我自己竟有三条取死之道!”

“荡魄尼姑”阴阴笑道:“你既想不出来,我便把话说明亦无不可!你第一条取死之道便是方才说话时目光闪烁,显然必有阴谋,纵令所说不虚,也定与‘娄山三煞’有仇,想施展‘驱虎吞狼’妙计,利用我兄妹代你出气!”

庞真真听得也佩服这位“荡魄尼姑”眼光犀利,心思缜密,不禁点头笑道:“高明,高明,但我生平从不虚言,请你尽管放心!至于是否‘驱虎吞狼’之计,那倒说不定!第一条取死之道已蒙告知,第二条呢?”

“荡魄尼姑”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你所说若虚,自然该死!即令是实,则越发该死!”

庞真真气极而笑,凝眸问道:“我为什么这样该死?”

“荡魄尼姑”冷然答道:“你今日对我们吐露了这项秘密,明日后日,则不知又将向何人照样泄漏?凡属武林人物,谁不对这册‘荡魔宝箓’梦寐垂涎,‘娄山三煞’更非易与,参与人数越多,便越难如愿,我是否应该杀你灭口?”

庞真真银牙暗咬,点头说道:“该杀,该杀,我承认你前两条理由,均颇充足,第三条呢?”

“荡魄尼姑”目中凶光益浓,粉面满布严霜,狞声答道:“第三条大概谁也猜不出来,就是你生得太美!我‘荡魄尼姑’妙真凡见比我貌美的少女,决不相容,不是杀却,便是把她容貌毁去!”

顾青枫听到此处,不由仰首长空,纵声狂笑。

“荡魄尼姑”向这位英俊倜傥,神采飞扬的年轻侠士看了一眼,目光立即由凶转荡,媚态撩人,含笑问道:“你笑什么?”

顾青枫哂然笑道:“我笑你编了半天理由,却恰恰把话说反!”

“荡魄尼姑”讶然问道:“我什么话儿说得不对?”

顾青枫笑道:“你方才不是说我或许能活,这位姑娘却非死不可?”

“荡魄尼姑”媚眼如丝,睨着顾青枫荡笑道:“你难道不想活?要知凡属是我舍不得杀死之人,好处多着呢?”

顾青枫剑眉微轩,大笑道:“我顾青枫茕然只影,生死无妨,但这位姑娘来头太大,你们倘若妄想碰她一掌半指,只怕碎骨粉身,均难偿报!”

“勾魂道士”在一旁傲然不屑地接口说道:“妙真三妹刚才曾经说过,当世中大概还找不出我们兄妹不敢招惹之人,她有什么来头……”

话犹未了,庞真真面容忽变,冷笑说道:“庞真真的‘黄衫红线’四字,哪里会看在威震江湖的‘方外三凶’眼内?”

“催命头陀”闻言失惊说道:“你是‘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之女?”

庞真真冷笑说道:“父女名份难道还会冒牌?你们之中谁先接我三记‘翻天掌力’!”

话完,左手平伸,掌心向下,右掌搭在左掌掌背之上,凤目笼威,觑定“催命头陀”、“勾魂道士”、“荡魄尼姑”等“方外三凶”,便待翻掌发力。

“荡魄尼姑”认出这种“覆雨翻云”的开式手法果然正是“翻天怪叟”庞千晓的独门家数,不禁摇手笑道:“庞姑娘不要误会,我们若知是你,怎好意思那等发话?你应该知道我是你三姨娘‘媚香仙子’孔凌霄最要好的手帕之交,算来总要比你长一辈呢?”

庞真真早就知道这“荡魄尼姑”妙真与自己爹爹的第三宠妾“媚香仙子”孔凌霄极为莫逆,但因想要利用“方外三凶”帮助顾青枫找寻“娄山三煞”,以便搭救孟红绡,遂佯作失敬说道:“原来你与我孔姨娘交好,可知道她哥哥‘展翅飞龙’孔大腾已偕同‘黑蛇教主’谢云之等,去往川、滇、黔、桂一带搜索‘娄山三煞’踪迹,谋夺‘荡魔宝箓’了呢?”

“方外三凶”闻言互相对看一眼,眉梢略蹙,仍由“荡魄尼姑”妙真向庞真真说道:“关于‘荡魔宝箓’一事,既已有其他武林人物插手,我兄妹自然亦应尽力一试,并设法抢占先机!倘若侥幸有成,也当对庞姑娘见告之情,有所酬报!”

庞真真柳眉双扬,方欲再对他们嘲笑几句,这亟于觊觎“荡魔宝箓”的“方外三凶”业已微一挥手,身形齐飘,跃上高崖,疾驰而逝。

顾青枫因自己所居书斋已被焚毁,也意欲跟踪去往川、滇、黔、桂一带,探查“娄山三煞”下落,设法援救孟红绡,遂向庞真真说道:“真真,蒙你远来中条,告诉我这桩秘讯……!”

庞真真看了顾青枫一眼,婉然笑道:“枫哥哥,你谢我则甚?关于设法营救孟红绡姊姊之事,因‘娄山三煞’武功太高,各怀绝学,你单独下手,定难如愿,我还想帮你的忙呢!”

顾青枫见庞真真因痴恋自己,虽与孟红绡分属情敌,却仍对她关怀,丝毫无甚妒忌的神色,不由深觉此女确是性情中人,遂微笑说道:“这一年来,我独居中条,痛下苦心,确实已把恩师所遗‘子午神功’及‘天遁剑法’练到了相当火候!故而‘娄山三煞’只要不太厚颜无耻地合手联攻,顾青枫未必畏惧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庞真真见顾青枫说话之际,星目笼威,剑眉带煞,越发显得英姿勃勃,芳心不由更加倾倒。

顾青枫看她一眼,又复说道:“真真,你方才曾说‘展翅飞龙’孔大腾与‘黑蛇教主’谢云之等,也均参与夺取‘荡魔宝箓’之举,但这册宝箓,不是已被孟红绡烧毁了么?”

庞真真柳眉微蹙说道:“本帮护法‘铁剑真人’得悉这桩秘讯,归报以后,我爹爹遂立派‘三元帮’中出类拔萃的好手‘红男绿女’,密搜‘娄山三煞’踪迹,想在他们手内劫取孟红绡姊姊,再设法威逼利诱,使孟姊姊背诵‘荡魔宝箓’!”

顾青枫听到“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也起了劫取“紫清玉女”孟红绡之意,并派出被江湖中称为“红男绿女”的“火孩儿”邬赤、“碧云娘”柳如烟等两名绝顶高手,遂知为了此事,整个武林必将闹得天翻地覆。

庞真真见他愁眉深锁,不禁低叹一声,继续说道:“因我爹爹派的是二姨娘‘碧云娘’柳如烟率同‘火孩儿’邬赤去办此事,三姨娘‘媚香仙子’孔凌霄遂大起妒心,暗将这桩秘密告知她哥哥‘展翅飞龙’孔大腾,约了‘黑蛇教主’,也自下手!”

庞真真说到此处,用一种极为关切的目光看看顾青枫,幽幽地说道:“枫哥哥,如今已有‘火孩儿’、‘碧云娘’、‘展翅飞龙’、‘黑蛇教主’及‘方外三凶’等七名一流好手觊觎此事,‘娄山三煞’更不好惹,你再置身其间,岂不令人担忧,我怎能够不帮你呢?”

顾青枫感激得执着这位“黄衫红线”的一双玉手说道:“真真,除了孟红绡以外,你足可算是我顾青枫生平唯一的红颜知己!”

庞真真听出他这几句话内所含情意颇深,遂又觉安慰,又觉感伤地凄然一笑,说道:“枫哥哥,有了你这‘红颜知己’四字,庞真真定当为你尽心竭力,死亦瞑目。”

顾青枫见她一双妙目之内泪光莹然,不由手中一紧,含笑说道:“真妹快别这等说法,‘三元帮’既已插手此事,你再帮我,岂非大有不便……”

庞真真见顾青枫又复改叫“真妹”,更破涕为笑地嫣然接口说道:“我怎么不能帮你?我马上赶回‘九疑山’,向爹爹请命,也参与搜索‘娄山三煞’之事,表面和你作对,却在暗中帮你!”

顾青枫见她说得神气活现,遂抚摸着庞真真的一双柔荑玉手,含笑问道:“你这暗中帮忙,却是如何……”

庞真真白他一眼,蹙眉笑道:“枫哥哥,你怎的聪明一世,懵懂一时?我只要设法使‘三元帮’中人物与‘方外三凶’及‘展翅飞龙’孔大腾、‘黑蛇教主’谢云之等,在发现‘娄山三煞’踪迹以后,互起纠缠,各自牵扯,岂不便可让你从容不迫地救走孟红绡姊姊?但这种策划的主要原则,便是你应尽量忍耐,不可在时机未成熟前冲动出手。”

顾青枫听得不住点头,正待再向庞真真称谢之际,突然空中一阵清脆铃声,有只朱睛白羽的矫健鸽儿,绕着庞真真盘飞三匝,然后轻轻落在她的香肩之上。

庞真真一见白鸽,脸上便现惊容,等它落足肩头以后,伸手在鸽足之上解下一根长才寸许的朱红竹片,反覆略为察视,不禁越发讶然说道:“帮中有何要事,爹爹竟飞传‘朱红竹令’相召?”

一面自语,一面用指甲在竹片上划了两道细痕,依旧系于鸽足之上,玉手一松,那只矫健白鸽便即展翼而起,向南飞去。

庞真真放走白鸽,目注顾青枫,满面情思地黯然说道:“枫哥哥,我要走了,这一去不知又要多久才能见得到你,你送我一样东西,让我在想你的时候可以看看好么?”

顾青枫也是一位倜傥风流的多情种子,只不过因为已与“紫清玉女”孟红绡心心相印,才不得不对这位同样风姿绝代的“黄衫红线”庞真真略加疏远。

如今听到她这几句话内,充满郁郁情意,眉黛凝愁,秋波欲滴,神情更复幽怨无伦!不禁感动得长叹一声,探怀取出一粒光芒略带蓝色的径寸明珠,递与庞真真说道:“真妹,这是我恩师焦大先生遗赠给我的‘姊妹龙珠’,‘姊珠’光色微红,业已送给你孟红绡姊姊,这粒‘妹珠’,就送给你吧!”

庞真真一双微挂泪珠的长长睫毛,高兴得连动几动,接过那粒明珠,略为把玩,凄然微笑说道:“枫哥哥,‘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这是一个多么美丽而又多么凄凉的故事?我们之间的情形,恰好和这故事相反,我虽小居独处,你却衷心有托,故而你越对我冷淡疏远,我便越敬爱你是一位光明磊落、情真意挚的美男子、俏英雄!庞真真既不怨你薄幸,更不会对我孟红绡姊姊嫉妒,我只恨我们为什么相逢略晚?不能提早一百八十三日!”

庞真真说到后来,芳心激动,几乎语不成声,手中用以包裹那粒明珠的一条鲛绡罗帕,也已为泪水湿透。

顾青枫心中对她好生怜惜,但欲慰无言,方自剑眉深蹙,微搓双手,庞真真忽然把那粒明珠揣入怀中,并取出一朵美玉所雕的精巧兰花,姗姗走过,替顾青枫佩戴在胸前,收泪笑道:“枫哥哥,承你送我一粒珠儿,庞真真便以这朵玉雕的兰花,作为琼瑶之报!明月在天,夜寒似水,你书斋已被‘方外三凶’焚毁,还是赶快搜寻‘娄山三煞’的踪迹,援救孟红绡姊姊要紧,免得万一被其他武林人物抢了先手,事更难办,我们暂且为别,再相见处,当在川、滇、黔、桂间了!”

话完,一双妙目之内,又不禁泪光莹莹,银牙微咬,长发一甩,回身缓步走去,口中幽幽吟道:“隰有兰兮兰有枝,赠远别兮交相知,气如兰兮长不改,心如兰兮终不移……”

吟声收歇,箫声又起,而这位“黄衫红线”庞真真的窈窕倩影,也就随着幽咽箫声,慢慢消逝在泉石草树之内。

顾青枫茫然凝立,心头充满一片难以形容的惆怅情绪,暗想这位痴缠不已、娇美绝伦的庞真真,自己究应如何措置?既不忍断然绝情,又不便鱼与熊掌……

寻思久久,依旧茫然,顾青枫儒衫微拢,正待离却自己这读书学剑隐居近年的中条山,赶往湖北,寻找一位知己至交,同下川滇黔桂,搜查“娄山三煞”踪迹之际,忽闻身后似有异声,慌忙双掌护胸,回头看去,却见半崖飞下一条俏生生的人影。

这条人影竟是“方外三凶”之中的“荡魄尼姑”妙真。

顾青枫一见她隐身在侧,并未离去,知道自己与庞真真一时大意,忘加提防,所说之语,定然全被“荡魄尼姑”听在耳内。

心中正在怙惙,“荡魄尼姑”妙真那双足以勾人魂魄的冶荡秋波,却已盯住顾青枫英挺的面庞,浪笑连声说道:“顾青枫,你与庞真真那浪丫头,大概未曾想到‘方外三凶’之中,只走了‘催命头陀’与‘勾魂道士’,却留下了‘荡魄尼姑’,才被我把其中详情听得清清楚楚!”

顾青枫因目前只剩“荡魄尼姑”妙真一人,估量以自己近年潜心力学所获进境,似乎大可一战?遂剑眉双挑,冷冷问道:“就算被你听清,又便怎样?”

“荡魄尼姑”妙真虽见顾青枫蕴怒发话,满含挑战意味,却毫不为忤,依旧媚眼如丝地荡笑道:“江湖中最忌私通外敌,我只要把今夜所闻,悄悄告知‘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只怕庞真真那鬼丫头,必受严厉惩罚!”

这几句话,确实听得顾青枫眉头深蹙,心中杀意高腾,暗想自己若容这与“翻天怪叟”庞千晓第三爱妾“媚香仙子”孔凌霄极为厮熟的“荡魄尼姑”妙真逃出手下,则庞真真日后的处境,委实可虑。

“荡魄尼姑”妙真目注顾青枫,媚眼连抛,又复咯咯地笑道:“你且慢着急,要我不向‘翻天怪叟’庞千晓告发此事,也并不甚难,我们可以商议商议!”

顾青枫从对方春情如火的目光之中,早就料出“荡魄尼姑”妙真心意,遂一面暗凝功力,一面冷笑说道:“商议什么?还不是要想逼我与你行那苟且之事!”

“荡魄尼姑”妙真哟了一声,笑道:“苟且之事,多么难听,为何不说是倒凤颠鸾,撩云拨雨?小兄弟应该知道你姊姊对于这套功夫,敢称绝世无双,你倘若尝点甜头,包管蚀骨销魂,欲仙欲死!”

顾青枫听“荡魄尼姑”妙真所说之语,业已不堪入耳,遂索性逗她一句,目光电射地,傲然说道:“你要我应允,也不甚难,但我先要你……”

话犹未了,“荡魄尼姑”妙真便已迫不及待地接口问道:“小兄弟,你要我什么?快说出来,做姊姊的一定依你。”

顾青枫委实厌恶她那种春心难抑的荡逸神情,纵声狂笑,轩眉说道:“我要你先脱去缁衣,蓄发还俗!”

这“蓄发还俗”四字,是对于方外僧尼的极度侮辱之词,顾青枫话一出口,认为“荡魄尼姑”妙真必然变脸动手,遂足下微滑,退后半步,双掌一阴一阳地横护胸前,亮出本门“子午神功”的进手招式。

谁知“荡魄尼姑”妙真闻言之下,只是微微一愕,但却并未变脸,反向顾青枫含笑说道:“小兄弟,你摆出这架势则甚?做姊姊的倘若早遇上你这样英姿飒爽的如意郎君,我早就推翻古佛,踢倒青灯,剪碎缁衣,蓄发还俗了!”

这种意想不到的奇妙答覆,听得顾青枫简直有点哭笑不得。

“荡魄尼姑”妙真见他这副尴尬神情,忍俊不禁地“噗哧”一笑,轻扭腰肢走了几个春风俏步,站在顾青枫身前,媚眼连飘,荡声笑道:“小兄弟,不要再想乱出花样,你虽然英挺俊逸,但做姊姊的又有哪点配你不过?”

话音方落,顾青枫功力潜聚,探臂骈指,疾点“荡魄尼姑”妙真前胸的“七坎”重穴。

“荡魄尼姑”妙真久走江湖,阅人无数,自然早就知道这位当世武林中极为杰出的后起之秀“中条剑客”顾青枫,决不会轻轻易易地屈膝裙下,甘为自己面首!最少也要经过一番恶斗,或许才可设法制服对方,达成心愿。

故而一面施展浑身解数,秽言浪语,荡逸撩人,一面却毫未松懈,始终凝聚功力,随时备用。

如今顾青枫这一出手,“荡魄尼姑”妙真既不闪避,又不拆架,却极为可恶地微偏身形,把隐藏在左胸缁衣之内的那堆颤巍巍的鸡头软肉,迎向对方的手指,依然荡笑连连,媚声说道:“小兄弟,原来你外表像柳下惠,实质是采花郎?哪个哥儿不爱色,哪只猫儿不吃腥?对对对,这样才是你姊姊最疼最爱的‘中条剑客’!”

顾青枫跟随他逝世恩师“中条逸士”焦大先生浪迹江湖,到处行侠,所经历的大风大浪亦颇不少!但对于这等柔媚骚荡的阵仗却还是初经,不由弄得面红耳赤,慌忙缩手不迭。

他越是这等拘谨羞窘,便越发加强了“荡魄尼姑”妙真对他的必得之念。

她忽然把荡逸神态全收,目注顾青枫正色说道:“小兄弟,我知道若不让你见些真章,你也不会心服!这样好了,五十招以内,我若擒不住你,掉头便走,决不再纠缠!但万一被我擒住,却得乖乖听凭姊姊摆布!”

顾青枫剑眉双轩,答了一个“好”字,心头却在暗想:“方外三凶”虽然威震江湖,但昔年也曾败在师父手下,何况自己近来刻苦潜修,功力大进,恐怕未必允许你这淫荡尼姑,逃得出五十回合以外。

“荡魄尼姑”妙真虽仗一身上乘内家武学发了狂言,却也深知顾青枫非仅是名师之徒,本身功力亦流露于器宇风神之中,显然不可轻侮!故而话出以后,立即沉心静气,目光微笼对方,卓立待敌。

顾青枫见这淫尼妙真刚把不堪入目的荡态一收,便立即变成一副岳峙渊渟的庄严宝相,不由也颇心惊“方外三凶”的盛名,果非幸致,自己必须好好应付,方不致弱了师门威望。

两人互相抱元守一,凝视片刻,身形微闪,一左一右,活开步眼,“荡魄尼姑”妙真抢先主动进攻,一式“飞花卷絮”,淡紫色的缁衣飘处,发掌疾袭顾青枫左胁。

顾青枫感觉对方手掌未到,劲风先至,并还阴寒彻骨,便知“荡魄尼姑”妙真练有与自己师门绝学刚猛纯阳的“子午神功”恰恰相反的阴毒掌力。

纯阴纯阳两种掌力,本来相克,胜负之分,只看各人功力深浅而定!但顾青枫在“子午神功”已然凝劲欲接之下,忽然心念一动,散却“子午神功”,只用平常掌力,翻掌迎去。

他这种作法,是故意保留实力,要使“荡魄尼姑”妙真轻视自己,才好觅机乘势,加以凝集全力的蓦然一击,歼除这名荡恶淫凶、威震江湖的一流劲敌。

顾青枫既怀诱敌心意,自然两掌甫交,便被“荡魄尼姑”妙真那股在劲急中隐蕴阴寒的奇异掌力,震得足下接连换桩,退出三步。

“荡魄尼姑”妙真一掌挫敌,颇为得意地咯咯笑道:“小兄弟,尝到滋味了吧?你姊姊的‘玄阴掌力’,敢夸举世无双,你再不乖乖听话,片刻以后,便将寒毒攻心,禁受不住!”

顾青枫早知对方掌力阴毒,故而虽然把自己师门的纯阳绝学“子午神功”敛劲不发,却以之散布周身要穴,作为防范,故而表面确被“荡魄尼姑”妙真的“玄阴掌力”震退三步,但阴寒之气并未侵进体内。

顾青枫深知这位对手极其刁钻,自己做作得不能过分离谱,遂傲然长笑起处,进手抢攻,用的也是威力极强的内家掌法“嵩阳大九手”,但始终不肯施展去世恩师“中条逸士”焦大先生威震群魔的“子午神功”,以及一套精绝妙绝的“天遁剑法”。

“荡魄尼姑”妙真一面施展自己最得意的“桃花掌”及“落英身法”,应付顾青枫的“嵩阳大九手”,一面荡声叫道:“小兄弟,你这一身功力,虽然在当世武林第二代人物之内佼佼不群,但对付起老姊姊来,火候却还差得颇远!”

顾青枫虽未施展师门绝学,但“嵩阳大九手”的凌厉攻势,亦如海雨天风,咄咄逼人,绝非寻常身手所能轻易应付。

但任凭自己把这套内家掌法展尽精微,“荡魄尼姑”妙真却极其从容灵妙地在自己掌风掌影之下进退自如,毫未感受威胁。

这样一来,顾青枫不禁悚然,才知道魔高道浅,来日企图自“娄山三煞”手内及群邪虎视眈眈之下,搭救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红绡之事,必然艰险绝伦,异常棘手。

转念之间,双方业已交手近三十招,“荡魄尼姑”妙真又复荡笑道:“小兄弟,五十招之数业已过半,做姊姊的最多再让三招,便将……”

顾青枫剑眉双剔,不等对方话完,便即接口喝道:“谁要你再让三招,你且竭力施为,看看可能逃得出我这三招之下!”

话完,三绝招回环出手,“横扫乾坤”、“鱼龙变化”、“罗汉搏龙”,幻起一天飘飘掌影,并在最后那招“罗汉搏龙”之上,暗藏了师门纯阳绝学“子午神功”,凝劲待发。

“荡魄尼姑”妙真娇笑连声,左掌一式“斜划鸿沟”,化解了顾青枫连环三招中仿佛威力最强的第一招“横扫乾坤”,右掌一穿,缁衣轻飏,宛如落花飞舞般,闪过了第二招“鱼龙变化”,并故意卖狂逞能,以左肩头迎向顾青枫第三招“罗汉搏龙”,口中娇声喝道:“小兄弟,这最后一招,做姊姊的总得给你一点便宜!我倒要试试‘中条逸士’焦大先生衣钵传人的掌上功夫,究竟有多大威多大威力……”

多大威力的“力”字尚未出口,顾青枫右掌业已击中“荡魄尼姑”妙真右肩,掌心登处,“嘿”的一声,发出始终蕴藏不露的“子午神功”的纯阳劲气。

“荡魄尼姑”妙真委实不愧名列“方外三凶”,内功极高,肩头挨了那重重一掌,足下不过微退半步,但忽然感觉顾青枫掌心登处,奇热如火,这才知道不妙,变生顷刻,无法闪避,只听娇哼一声,身形硬被震出四五尺远,足下跄踉,摇摇欲倒。

若换平常过手,以顾青枫那等襟怀,必然自知侥幸的适可而止。但如今却既因“荡魄尼姑”妙真一身淫杀恶孽,不可轻饶,又凛于她偷听了“黄衫红线”庞真真意欲暗助自己搭救“紫清玉女”孟红绡之语,万一向庞真真之父“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前泄漏此事,则后果必极严重!故而见自己“子午神功”奏效伤敌之下,依然就势飘身,跟踪追到,凝劲骈指,点向“荡魄尼姑”妙真脑后“玉枕”死穴。

“荡魄尼姑”妙真若非图使顾青枫心服口服,太以卖狂,这一记“子午神功”并不能胜过她所练的“玄阴掌力”。如今又惊又气之下,听得顾青枫追踪又到,不由冷笑一声,强忍肩头伤痛,滑步转身,樱唇张处,向顾青枫脸上吹了一口芬芳香气。

这口香气,无形无色,又复来得突然,以致使顾青枫难加防范,等到他鼻端微微嗅得芬芳气息,情知不妙,要想摒息退身之际,业已感觉头昏目眩,四肢无力,颓然晕倒。

原来“方外三凶”自知心狠手辣,树敌太众,遂每人练了一种使对手意料不到的防身奇术!“荡魄尼姑”妙真便是在口中装了三粒假齿,齿中满贮“迷魂妙药”,一旦遇上强敌,危机顷刻之时,即将假牙嚼碎喷出,化成了一股无色无形的芬芳气息,对方只要半丝入鼻,立告晕倒。

练成以后,尚是初度使用,果然便将顾青枫迷昏倒地,“荡魄尼姑”妙真银牙微咬,目注顾青枫冷笑说道:“我真想不到,你这等年纪居然已把死鬼焦大先生的‘子午神功’练到了七成左右,如今我先废去你一身武学,看你还不乖乖由我摆布?”

自语方毕,便即俯身伸手搭向顾青枫双肩,意欲把这位“中条剑客”的肩头大筋,先行捏断。

但“荡魄尼姑”妙真的玉手刚刚搭上顾青枫肩头,欲凝功劲之际,忽然发觉方才所挨那记“子午神功”,业已伤及自己脏腑,暂时竟难提聚真力。

遂只得悻然收手,看着顾青枫那英挺俊秀的脸庞,目光一转,荡然笑道:“留着你这一身武功,让我慢慢消遣也好!反正我已决定把你带到‘九疑山三元帮’主坛媚香小筑之中,与要好姊姊‘媚香仙子’孔凌霄一同享受,只需服下她一粒‘酥骨醉仙丸’,任凭你是铁铮铮的盖代英雄,也必然神迷意荡,骨软筋酥,甘心永为我们姊妹的裙下俘虏!这样做法,使庞真真那丫头尚未称心如愿,却被她姨娘先行尝新,岂不有趣已极?”

这位“方外三凶”中的“荡魄尼姑”妙真,在主意打定,略为调气行功以后,便弯腰抱起昏迷不醒的“中条剑客”顾青枫,往湖南“九疑山三元帮”主舵方向,星夜赶去。

途中情事,无甚足表,作者笔尖暂时转到那位被爹爹“翻天怪叟”庞千晓派遣飞鸽传送“朱红竹令”,急急召回“三元帮”主坛的“黄衫红线”庞真真身上。

庞真真离开中条山以后,一面向九疑急赶,一面仍对顾青枫思念万分,暗想若照这次会晤情形的看来,枫哥哥对自己不是无意,只因他结识孟红绡在先,又复胸襟正大,用情至尊,不便遽然移爱而已。

倘若自己真能尽力设法救出孟红绡,使他们得谐素愿,则顾青枫、孟红绡双双衔感恩情,或许……想到此处,不禁娇靥飞红,连耳根都微觉发烧,又取出顾青枫送给自己的那粒“姊妹龙珠”中光芒略带蓝色的“妹珠”,略微把玩,喃喃自语说道:“庞真真虽然痴爱顾青枫,但决无独占的私心,将来只要能像这‘姊妹龙珠’一般的姊妹同归一主,便已心满意足!”

天下良缘多挫折,人间难遣是情思!这位“黄衫红线”庞真真与“中条剑客”顾青枫之间的一段情缘,虽甚高洁,但其中偏偏多了一位“紫清玉女”孟红绡,又有无数魑魅魉魉,从旁作祟,以致形成本书所描述的紧张惊奇无比,令人神摇目眩,荡气回肠的凄艳故事。

披星戴月,餐风饮露的急赶之下,依然略微迟到,等到庞真真抵达湘南“九疑山三元帮”总舵之际,只见三姨娘“媚香仙子”孔凌霄,带着经常侍奉爹爹的“和合双童”萧英、萧俊,正在本帮要地三元峡口,伫立眺望。

庞真真想不到“媚香仙子”孔凌霄是在等候自己,老远便即含笑叫道:“三姨娘,我爹爹有何要事找我?竟派遣灵鸽远往中条,飞传‘朱红竹令’!”

“媚香仙子”孔凌霄微笑说道:“你二姨娘用飞鸽传书,报称已在‘乌蒙山九回谷’内发现‘娄山三煞’踪迹。但因‘苗疆双怪’居然也插手此事,她与‘火孩儿’邬赤遂感人手单薄,故而飞书求援。”

庞真真听得“娄山三煞”已有下落,不禁心头微喜,遂含笑问道:“‘苗疆双怪’名列当世武林十三名手,确实非比寻常!二姨娘既然飞书求援,爹爹却派何人前往接应!”

“媚香仙子”孔凌霄微笑答道:“你爹爹得讯以后,本拟亲自赴援,但因为三月初一的北海比剑大会之期即届,遂只得与护法‘铁剑真人’同赴北海,而派遣灵鸽,飞传‘朱红竹令’,将你召回,令你率领‘和合双童’,持他‘翻天三宝’中的‘飘翔百剑’及‘列缺神斧’,急速赶往‘乌蒙山九回谷’,抢在‘苗疆双怪’之前,制服‘娄山三煞’,把‘紫清玉女’孟红绡掳回本帮!”

庞真真闻言,目光微注“和合双童”,只见萧英手中捧着一只扁长豹皮囊,萧俊背上插着一件红绫密裹兵刃,知道正是爹爹生平极少动用的“翻天三宝”中的“飘翔百剑”及“列缺神斧”。

暗想有了这“翻天二宝”,自己倘若此行遇上“方外三凶”,岂不便可仗以为枫哥哥除去劲敌,报复中条山火焚书斋之恨。

心中高兴之下,柳眉微扬,含笑说道:“爹爹既然这等分派,则事不宜迟,萧英、萧俊是否业已准备停当?随我立刻就走!”

萧英、萧俊双双躬身领命,“媚香仙子”孔凌霄笑道:“他兄弟在两天以前便已准备停当,随时皆可动身,但你爹爹尚有两桩指示要你遵从!”

庞真真问道:“我爹爹有什么指示?”

“媚香仙子”孔凌霄笑道:“第一桩指示是要你对‘苗疆双怪’特别小心,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必各走极端!尤应设法防止双怪与‘娄山三煞’联合一处!”

庞真真微微点头,孔凌霄又复说道:“至于其他觊觎此事的武林人物,则无须顾虑,可以施展严厉手段对付!”

庞真真柳眉微蹙,会心一笑问道:“第二桩呢?”

孔凌霄俏丽的脸庞之上,突然布满杀气,狞声笑道:“你爹爹的第二桩指示是在万一发生意外困难,无法掳回‘紫清玉女’孟红绡时,便命你设法使那‘荡魔宝箓’中所载的‘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三种旷代绝学,永远成为武林绝响!”

庞真真秋波一转,失惊问道:“爹爹这桩指示之意,莫非命我在万一无法掳回‘紫清玉女’孟红绡时,便下辣手将她杀死?”

孔凌霄冷冷点头答道:“‘三元帮’不能如愿之事,自然也不应使其他人物如愿。”

庞真真不敢在这位三姨娘前泄漏自己与“紫清玉女”孟红绡的微妙关系,银牙微咬,便待率领“和合双童”萧英、萧俊兄弟,启程就道。

孔凌霄忽然又复换了一副笑容叫道:“真真慢步,我私人还有一事相托!”

庞真真停步问道:“三姨娘有事尽管请讲!”

“媚香仙子”孔凌霄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低声笑道:“我听说我哥哥‘展翅飞龙’孔大腾与‘黑蛇教主’谢云之等,也会插手参与此事……”

庞真真不等“媚香仙子”孔凌霄话完,便即会意笑道:“三姨娘的意思我懂得了!万一双方有所冲突之时,我定会对你哥哥容让三分,但对那‘黑蛇教主’谢云之,却似乎不必客气,依然按照我‘三元帮’的一向规例处置!”

“媚香仙子”孔凌霄因庞真真所携“飘翔百剑”及“列缺神斧”等“翻天二宝”,委实威力太强,生恐哥哥“展翅飞龙”孔大腾因性情暴烈,万一双方闹僵,有所失闪,才先行略打招呼!如今既听庞真真这等说法,心中遂宽,微微一笑说道:“真真不要恃强傲物,须知当世武林人才杰出,八荒四海劲敌极多!便那‘黑蛇教主’谢云之也极工心计,艺有专长,决非容易对付之辈呢!”

庞真真含笑点头,向“媚香仙子”孔凌霄躬身为别,便即率领“和合双童”萧英、萧俊兄弟,西驰而去。

“媚香仙子”孔凌霄目送庞真真等三人身形杳后,抬手向峡外一招,便有一名极为美艳的玄衣女尼自树影之中闪出。

孔凌霄眉头微蹙,向这玄衣女尼低声说道:“我昨夜接你师姊妙真飞鸽传书,她说带了一人,要来见我,但因帮主远去北海,把整个‘三元帮’事务交我执掌,暂时无暇分身追欢!何况庞千晓那老头儿似乎听得什么风言风语,人虽出外,却在三元峡内留下不少心腹眼线,耳目众多,不便荒唐,故而把你找来,命你远迎十里,请你师姊暂且把那人儿藏在你所居清心庵中,单独前来会我,彼此再作商议!”

玄衣女尼闻言,一双冶荡的秋波,接连几转,躬身领命,悄悄退去。

“媚香仙子”孔凌霄把这两桩事儿分派完毕,懒洋洋地回到自己所居的室内,倚枕小憩,但不知怎的,却始终春意慵添,心猿意马,难得平息!眉头微蹙之下,招呼侍婢送来两只雪梨,吃完之后,方觉欲念稍遏,不由自言自语地失笑说道:“妙真二妹真不愧有天下第一淫女之称!她人还未到,便勾引得我……”

自语未了,贴身侍婢突然进室报道:“启禀夫人,本帮四大护法之一‘瞽目诸葛’苗平,回帮有要事请见!”

“媚香仙子”孔凌霄知道“瞽目诸葛”苗平终年飘泊江湖,专负刺探各种要闻秘讯之责,若无大事,轻不回帮!如今突来请见,显然外间又有什么重大事变,遂向侍婢说道:“苗护法突然回山,必有要事,你请他到三元堂中相见!”

侍婢领命去后,“媚香仙子”孔凌霄略为整顿衣裳,也就缓步进入三元堂,只见那位手执“盲公竹、报君知”,完全一副算命先生打扮的“瞽目诸葛”苗平,业已坐在堂中相待。

孔凌霄笑声叫道:“苗护法,一别多时,足见风尘辛苦,怎的突然赶回本帮,莫非江湖间有甚轩然巨变?”

“瞽目诸葛”苗平是位假瞎子,如今在自己人前,自然不必假装,遂把两只白果眼连翻几翻,露出一对又黑又圆,但精光慑人的小小眼珠,略注孔凌霄,起身含笑说道:“苗平一向少来问安,孔夫人玉体可好?”

孔凌霄微笑点头,伸手让座,苗平又复说道:“苗平此次回帮,确有两桩大事禀报帮主,但帮主恰好赴约北海,故而只好惊动孔夫人,敬请夫人定夺!”

孔凌霄意识到这两桩大事定然关系极重,遂眉头微蹙,正色问道:“苗护法请讲,是两桩什么大事?”

“瞽目诸葛”苗平神色异常凝重地缓缓说道:“第一桩大事,是风闻上载‘妙音神功’、‘大罗手’及‘摩诃剑法’三种旷代绝学的‘荡魔宝箓’,业已再度出世。”

孔凌霄点头笑道:“关于此事,帮主已有所闻,并派出‘碧云娘’柳夫人,‘火孩儿’邬赤,‘和合双童’萧英、萧俊兄弟,及帮主爱女‘黄衫红线’庞真真,携同‘飘翔百剑’、‘列缺神斧’等‘翻天二宝’,因应一切!”

“瞽目诸葛”苗平听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不但业已知晓这桩秘讯,并已派出五名高手,加以图谋,不由颇觉惊佩,伸手端起几上香茗,呷了一口,又继续说道:“第二桩大事是‘野人山百丈坪’头,有人大兴土木,建造一座高大门楼。……”

孔凌霄听得讶然,插口问道:“一座门楼有何足怪?”

“瞽目诸葛”苗平笑道:“门楼虽不足怪,但名称却颇不平凡!”

孔凌霄问道:“这座门楼叫做什么名称?”

“瞽目诸葛”苗平目中精光一射,应声答道:“万劫门!”

孔凌霄点头说道:“‘万劫门’三字,的确起得颇够气派!”

“瞽目诸葛”苗平却一笑接道:“气派更大的是这‘万劫门’中央,镶有十三只兽牙所制的‘白骨圆环’!”

孔凌霄知道这十三支“白骨圆环”,必有其他作用,遂不再插口动问,静听“瞽目诸葛”苗平往下叙述。

但苗平突然一转话头,向孔凌霄问道:“夫人总应该知道当世武林之中有所谓‘十三名手’!”

孔凌霄点头微笑接道:“‘苗疆双怪’、‘娄山三煞’、‘北海青萍宫’主人、‘钓鳌居士’、‘黑蛇教主’谢云之、本帮帮主、苗护法、‘铁剑真人’以及那业已逝世的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百忍神尼,共称当世武林的‘十三名手’!”

“瞽目诸葛”苗平点头冷笑说道:“那‘万劫门’中央十三只‘白骨圆环’,便是准备挂我们这‘十三名手’的项上人头之用!”

孔凌霄听得先是悚然一惊,但旋即冷笑说道:“这种气派,委实大得吓人。苗护法可知‘万劫门’已否落成?及‘万劫门主人’的姓名来历?”

苗平摇头答道:“不但这‘万劫门主人’的姓名来历神秘莫测,即连他的本来面目也从未有人见过!至于‘万劫门’的门楼,则业经落成,只是‘万劫门’三字,尚待漆成鲜红的颜色!”

孔凌霄蹙眉问道:“漆红三个字儿还不容易?”

苗平摇头微叹答道:“这‘万劫门主人’的各种举措,均令人无法捉摸,他怎肯用普通油漆来漆红那等于向举世武林高手挑战的‘万劫门’三字?”

孔凌霄听出其中妙趣无穷,往下问道:“不用普通油漆,却用何物?”

苗平答道:“那‘万劫门主人’规定要用‘千年鹤顶红’、‘九叶紫芝汁’以及‘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心窝鲜血,来代替普通油漆,漆红‘万劫门’三字!”

孔凌霄觉得这位“万劫门主人”简直是匪夷所思,不禁失笑说道:“百年鹤顶红是极强毒物,九叶紫芝汁是罕世圣药,再加上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心窝鲜血,当作漆红‘万劫门’三字之用,委实异想天开,妙到绝顶!但不知这三样东西,要到哪里去找?”

苗平答道:“那位‘万劫门主人’业已派出他‘万劫魔宫’的弟子,穷极四海八荒地搜索这三项需用之物,一旦寻得,将‘万劫门’三字漆成红色以后,便将传柬当世‘武林十三名手’,召开‘万劫大会’。”

孔凌霄失笑道:“但愿对方这桩心愿早日完成,也好使我们瞻仰瞻仰‘万劫门主人’,是怎样一位神奇人物?”

话音到此一顿,忽似想起甚事,蹙眉说道:“当世武林十三名手之中的‘百忍神尼’及‘中条逸士’焦大先生均已去世……”

“瞽目诸葛”苗平不等孔凌霄话完,便即接口说道:“那‘万劫门主人’知道‘百忍神尼’及‘中条逸士’焦大先生均告去世,业已拟人补缺!”

孔凌霄微笑问道:“当世武林十三名手之称,颇不易致,那‘万劫门主人’却以何人补缺?”

苗平微一嗫嚅,似乎有话不便出口。

孔凌霄笑道:“苗护法尽管照实直言,毋需有何避忌。”

苗平以一种颇为尴尬的神情缓缓说道:“就是孔夫人与‘碧云娘’柳夫人等二位!”

孔凌霄秀眉一挑,冷笑说道:“想不到我孔凌霄的这颗项上人头,也有资格悬挂在‘万劫门’前的‘白骨圆环’以内!”

“瞽目诸葛”苗平神情凝重地目注孔凌霄说道:“苗平由于‘万劫门主人’的这项措置,怀疑对方曾与帮主或是两位夫人结有夙仇,才特地回帮报讯,似乎应该早定因应之策。”

孔凌霄点头答道:“苗护法所虑极是,但此事似乎颇关重大,且等帮主‘北海青萍宫’赴约回来,再决定是静待其变,抑或先发制人地来个犁庭扫穴之举。”

苗平听孔凌霄如此说法,便即站起身形,微笑说道:“敬烦夫人转报帮主定夺,苗平告退。”

孔凌霄一面起身送客,一面笑道:“苗护法倘若江湖无事,不妨去往‘乌蒙山九回谷’一带,替柳夫人及真真等打个接应,因为风闻‘苗疆双怪’也想下手谋劫那位‘百忍神尼’之徒,有关‘荡魔宝箓’的‘紫清玉女’孟红绡呢!”

语毕,遂把其中各情,又对“瞽目诸葛”苗平叙述一遍。

苗平静静听完,点头说道:“‘苗疆双怪’与‘娄山三煞’,均属当世武林的‘十三名手’中人,极不好斗,倘若双方联合,事更难办,苗平愿尽所能,走趟‘乌蒙山九回谷’,与‘碧云娘’孔夫人及真真小姐等打个接应。”

因苗平身为护法,与帮中寻常人物大为不同,兼之孔凌霄又复胸怀壮志,亟思笼络人心,竟亲自送出三元峡外。

苗平走后半日,时已入夜,侍婢又复报道:“妙真大师驾到!”

孔凌霄因与“荡魄尼姑”妙真是极要好的手帕之交,有时更瞒著“翻天怪叟”庞千晓,弄些精壮面首,长枕大被,胡帝胡天,故而一听此讯,便向侍婢说道:“妙真大师是常来熟客,何须通报,赶紧请入内室相见。”

侍婢唯唯退去,少顷过后,那位“荡魄尼姑”妙真,便自带着一阵醉人香风,飘身入室。

孔凌霄目光微注,便即讶然问道:“妙真二妹,你脸上气色怎的如此不好?……”

话犹未了,忽然眼珠一转,挥退侍婢,低声笑道:“许是一路之上过于辛劳了吧?”

“荡魄尼姑”妙真瞪了孔凌霄一眼,带嗔说道:“大姊就是这等小心眼儿,人家留着原封上货等你尝新,你倒如此嚼舌。”

孔凌霄又惊又喜,说道:“哪里来的原封上货?”

“荡魄尼姑”妙真本待说明,但又恐孔凌霄知道庞真真与顾青枫的关系以后,有所避忌不敢下手,遂转过话头,微笑说道:“大姊莫问来路,只要你到清心庵中看了货色以后,包管最少三日三夜不肯回帮主持帮务!”

孔凌霄被“荡魄尼姑”妙真说得邪思大动,心痒难搔,双颊微红,低声说道:“明晨我把帮中事务略为交代,便随你到清心庵内走走。”

“荡魄尼姑”妙真笑道:“只要你走得开,便今夜前去也行,但必须带上一粒‘酥骨醉仙丸’,否则不但大煞风景,并还未必如愿呢。”

孔凌霄何等机灵?已自“荡魄尼姑”妙真的话风之中听出蹊跷,失笑说道:“我说以你的为人,哪有带个原封上货给我享受,而不中途偷嘴之理。原来不知碰到什么铁铮铮的汉子,空自现身说法,顽石却不点头,才想借用我的‘酥骨醉仙丸’之力!”

“荡魄尼姑”妙真脸上一红,低声笑道:“大姊,你方才是不是看出我脸上气色不好?”

孔凌霄点头笑道:“难道你在未曾如愿之下,竟然一路失眠……”

“荡魄尼姑”妙真嗔道:“大姊又来嚼舌,我是挨了一记‘子午神功’,脏腑略受震伤,还想向你要一粒姊夫庞帮主特炼的‘龙虎返魂丹’呢!”

孔凌霄闻言,不禁微吃一惊,一面取出一粒“龙虎返魂丹”,递给“荡魄尼姑”妙真吞服,一面讶然问道:“子午神功是‘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独门绝学,但焦大先生业已去世,你却怎会……”

“荡魄尼姑”妙真荡笑一阵,说道:“我带来的原封上货,就是‘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唯一衣钵传人!”

话完,目光凝注孔凌霄,察看她可知晓“黄衫红线”庞真真与顾青枫两人之间的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