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玉女黄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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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情天铸错

顾青枫听得“苗岭天蚕谷”五字,不禁大吃一惊,目注黄衫少女,接口问道:“你师父难道竟是传说中隐居‘苗岭天蚕谷’,极少出世,号称当代第一养蛊好手的‘天蚕仙娘’么?”

黄衫少女点头笑道:“我师父正是‘天蚕仙娘’,你以后最好叫我‘天蚕女’庞真真,以示与我姊姊‘黄衫红线’有别。”

顾青枫所饮“媚香酒”的药力,此时业已渐渐发作起来,面对“天蚕女”庞真真这等绝代姿容,忽觉丹田一热,心中一荡。

但药力刚刚发作,灵明自未全泯,顾青枫一面强制茁长的情思,一面暗想天下事真是无奇不有,“翻天怪叟”庞千晓居然生下两个女儿,都叫庞真真,自己却始终坚称只有“黄衫红线”庞真真一位独生爱女。

照“天蚕女”庞真真与“黄衫红线”庞真真声音笑貌无不极端相似的一事看来,她们显然必是一胎孪生的同胞姊妹,然则谁又是这两位庞真真的生身之母。

想到此处,顾青枫忽然发现其中果有蹊跷,因为自己只知“碧云娘”柳如烟是“黄衫红线”庞真真的二姨娘,“媚香仙子”孔凌霄是三姨娘,却从来未曾听说过“翻天怪叟”庞千晓的原配夫人是谁?以及或生或死,今在何处。

“天蚕女”庞真真异常娇媚地偎在顾青枫的身旁,微笑说道:“一来是我住不惯这‘九疑山三元峡’,二来是我见我爹爹好像根本不知道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也不必勉强高攀,三来我师父爱我太甚,定然为我失踪之事焦急万端!故而今夜与你成亲以后,等明日曙光一透,我便要回转‘苗岭天蚕谷’了。”

顾青枫知道“天蚕女”庞真真久居苗岭,已有苗人习性,对于男女爱好之事,毫不羞涩,直率异常,何况她紧紧偎在自己怀中,秋波送媚,眉黛传情,简直引诱得自己丹田之间的那股奇异热力越来越强,有点把持不住。

顾青枫不知自己与“天蚕女”庞真真均已被“媚香仙子”孔凌霄有意促成美事,在酒中下了上佳的媚药。不由得暗叫一声不妙,思忖自己也曾遇过“荡魄尼姑”妙真,“餐霞使者”卫芳华那等荡妇淫娃,一再以色相引诱,但均能清清白白的安然无事!难道今夜与这“天蚕女”庞真真共处一室之下,竟逃不过红粉魔劫。

心中警惕,身儿自然也随着往后稍微退缩,不敢与“天蚕女”庞真真过分亲热。

“天蚕女”庞真真见顾青枫往后退缩,不禁微抬螓首,秋波凝注地嫣然一笑,说道:“枫哥哥,我从我姊姊口中,业已听出你是一位光明磊落的侠义男儿!但我已嫁你,你已娶我,我们亲亲热热,不能视做荡检逾闲,而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份内之事。”

顾青枫无词可对,不由急得口中讷讷说道:“我……我……我……”此时两人四目相对,“天蚕女”庞真真也是绝顶聪明的人物,竟从顾青枫的眼神之中看出他心内所恩,蓦然面容一冷,妙目中精光电闪,发话问道:“枫哥哥,你已经饮过我倒给你的那杯香茶,难道还敢对我们互相嫁娶之事有所反悔么?”

顾青枫闻言之下,突想起这位“庞真真”号称“天蚕女”,来自“天蚕谷”,是当代第一养蛊能手“天蚕仙娘”的心爱徒儿,不由大吃一惊,目注那只被自己饮完香茶的空茶杯,蹙眉问道:“听你如此说法,难……难道你在这杯香茶之中,业已下了‘天蚕毒蛊’?”

“天蚕女”庞真真点头笑道:“枫哥哥,我师父是水摆夷族,我自幼蒙她教养,当然一切皆有苗夷习性!这茶中下蛊一举,并无恶意,只是为了保证夫妻长聚,永不变心,我们恩爱一宵,明晨分别以后,你必须要在百日之内,赶来我‘苗岭天蚕谷’中,否则天蚕啮心之惨,决非任何药物可以治疗,任何功力可以忍受,以及任何刑罚可以比拟的呢!”

顾青枫久走江湖,自然深知蛊毒的厉害,闻言正震惊欲绝,心头狂跳之际,“天魔女”庞真真业已发动苗女缠郎的攻势,玉臂双伸,紧紧搂住顾青枫的颈项,拉着他双双倒卧在榻上,柔声叫道:“枫哥哥,我好喜欢你,你怎的不敢和我亲热呢?我不是和我姊姊长得一模一样的么?”

软玉投怀,温香在抱,兰芳暗度,口脂轻尝,此情此景,已足销魂!何况双双腹中所饮的“媚香药酒”,也在发挥最大灵效!刹那间,这“飞虹水榭”的内室之中,充满了一片旎旎温馨,苗岭佳人,吹箫引凤,中条剑客,误入天台,一双侠女英雄,霎时变成了云雨巫山的襄王神女。

说也凑巧,“紫清玉女”孟红绡迟不来,早不来,恰好在这来不得的时光,赶到“飞虹水榭”之外。

她之所以畅行无阻之故,一来是练就了“荡魔宝箓”,功力极高,二来是“翻天怪叟”庞千晓因爱女终身有托,高兴异常,传令全帮悬灯结彩,放怀饮宴,防范略懈。

孟红绡进入“三元峡”内,隐身暗处,听出处处悬灯结彩之故,是为了帮主爱女“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下嫁“中条剑客”顾青枫,今宵便属花烛之夕。

这位“紫清玉女”得讯之下,不禁将信将疑,暗忖哪有这等巧事?自己与“黄衫红线”庞真真遍寻顾青枫不得,昨日才到“三元峡”中,顾青枫竟也不仅随后赶来,并且立即与那位冒牌货色的庞真真姑娘同圆洞房花烛。

她既然有些怀疑不信,立即施展绝顶轻功,照着昨日来时所走的途径,直奔“养德轩”后的“飞虹水榭”。

路过“养德轩”时,孟红绡瞥见“翻天怪叟”庞千晓等一班“三元帮”首要,均在轩中高烧红烛,开怀畅饮,并不时传出贺喜之声,遂一面极度小心地悄悄绕越,一面暗忖照这情形看来,前峡所闻,似乎竟是实事。

她转念一想,此事委实也有可能,因为那位冒牌货色的庞真真与真庞真真完全相像,连“翻天怪叟”庞千晓是她亲生之父,尚且辨认不出,顾青枫又何能独具慧眼。

顾青枫既不知其中蹊跷,在见了庞真真为他落得如此模样,自然难免伤情感德地歉疚万分,可能才允立即成婚,以冀给与庞真真一些心灵安慰,精神补偿。

但根据顾青枫平素的品格情性,自己可以断定,他只是想借此好好安慰庞真真,使她恢复旧态,必然仅有花烛之名,决无花烛之实。

孟红绡心中虽然想得头头是道,但等她身形落在“飞虹水榭”之前,却不禁把一切观念完全改变。

原来,“飞虹水榭”虽然门窗紧闭,但内室之中,“中条剑客”顾青枫与“天蚕女”庞真真鸾凤和谐,轻怜蜜爱的无限春光,却哪里瞒得过这位曾经练就“妙音神功”,耳目之慧均大异常人的“紫清玉女”?

孟红绡起初还以为在这“飞虹水榭”之内互相欢好之人,并非顾青枫与庞真真,直等到耳中闻得极其低微亲密的几声“枫哥哥”及“真妹”以后,方一咬银牙,顿足飘身,退出“三元峡”外。

她这一走,是去往何处?心中对于顾青枫是恨?是妒?抑或仍像以前一般相爱?均且慢表,仍先叙述“三元峡”中情事。

一宵易逝,展眼便是次日情晨,“翻天怪叟”庞千晓与“媚香仙子”孔凌霄兴冲冲地赶来“飞虹水榭”,想看看爱女庞真真经过顾青枫一番爱情滋润及花烛良宵,是否完全恢复常态。

但是目光刚刚瞥见“飞虹水榭”,“翻天怪叟”庞千晓脸上便自变色,知道事情不妙,因为“飞虹水榭”的两扇大门,似已被人在极度愤怒之下,用掌力震得四分五裂。

“翻天怪叟”庞千晓只以为顾青枫神志清醒之后,对孔凌霄在酒中暗下媚药一事深表不满,愤然走去!遂赶紧飘身纵进“飞虹水榭”,连呼“真儿”,意欲向她解释,并查询经过。

哪知“飞虹水榭”之中,器物狼藉,人影毫无,只有顾青枫所留下的一封书柬。

柬上除了叙述“天蚕女”庞真真与“黄衫红线”庞真真姊妹之别及一切经过以外,并怒斥“翻天怪叟”庞千晓位列“十三名手”,号令“三元帮”,是当代武林中一派宗师身分,不该用如此下流的手段,陷人于不义。

“翻天怪叟”庞千晓看得又羞又恼,又气又急,手指“媚香仙子”孔凌霄,连连顿足说道:“这……这……这都是你,你……用……用的高明手……”

“高明手段”的“段”字尚未说出,“翻天怪叟”庞千晓便因气急过度,怒吼一声,晕绝过去。

“媚香仙子”孔凌霄也慌了手脚,一面赶紧把“翻天怪叟”庞千晓抱卧内室榻上,按摩救治,一面令人去把“铁剑真人”请来,商议一切。

“铁剑真人”闻讯赶到“飞虹水榭”,“翻天怪叟”庞千晓业已苏醒,满腔急怒也略微稍减。

“媚香仙子”孔凌霄柳眉深蹙,把顾青枫所留的柬帖递与“铁剑真人”观看,并告知他一切情事。

“铁剑真人”得悉经过以后,向“翻天怪叟”庞千晓低声问道:“帮主,你究竟是否有两位爱女,均名真真?”

“翻天怪叟”庞千晓苦笑答道:“这件事儿,连我自己也不大清楚。”

“铁剑真人”闻言,不禁与“媚香仙子”孔凌霄互相对看一眼,暗想莫非庞帮主也同样患上了失魂落魄怪症?哪有身为人父,不知自己究竟有几位女儿之理。

“翻天怪叟”庞千晓猜出“铁剑真人”及孔凌霄心中所疑,苦笑几声说道:“关于真儿的生身之母,我一向不愿对人提及,如今在这种怪异情形之下,只得一叙前因,请你们帮我推测推测。”

“铁剑真人”点头说道:“帮主请讲,此事出自帮主之口,入于孔夫人及贫道之耳,也决不会再向第三人泄漏。”

庞千晓叹道:“此事我并非不可告人,所以始终严守秘密之故,只是为了疼爱真儿,不愿使她为她那不知生死,无法寻觅的母亲多增思念之痛而已。”

“铁剑真人”“哦”了一声,问道:“帮主的元配夫人,究竟是哪一位?”

庞千晓蹙眉不答,反向“铁剑真人”问道:“昔年苗岭之中崛起一位名满江湖的红粉魔头,但成名未久,便自销声匿迹,不知所终。真人可曾听说此女?”

“铁剑真人”想了一想答道:“是不是‘玄玄魔女’万飞霜?”

庞千晓点头说道:“真人说得不错,‘玄玄魔女’万飞霜就是真儿的生身之母。”

“媚香仙子”孔凌霄听得哟了一声,说道:“帮主,江湖中传言‘玄玄魔女’万飞霜的心肠狠毒无比,你怎会与这红粉魔头缠上了呢?”

庞千晓长长一叹说道:“此事可称孽缘巧合,当时我江湖行道,路经苗岭,偶遇‘玄玄魔女’万飞霜,因双方性情均极高傲,遂为了小小的争执动起手来,互相恶斗半日以后,万飞霜输了一招,居然立即声称她生平从不服人,我既胜她,便非嫁我为妻不可。”

“媚香仙子”孔凌霄接口笑道:“‘玄玄魔女’万飞霜本就美冠当时,怪不得真真长得那等姿容绝代,帮主幸获娇妻,真可谓是飞来艳福。”

庞千晓白了孔凌霄一眼,继续向“铁剑真人”说道:“真人应该知道,庞千晓并非可用色相相诱之人,但当时我因在不知不觉之中,早就被万飞霜施展‘天魔迷魂大法’惑乱心神,以致不克自持,竟糊里糊涂地与她结为夫妇。”

“铁剑真人”问道:“帮主既然已与‘玄玄魔女’万飞霜结为夫妇,怎会又复彼此反目?万飞霜如今是生是死,踪迹安在?”

庞千晓苦笑说道:“米已成饭,木已成舟以后,我始渐渐发现江湖传言不虚,‘玄玄魔女’心肠褊狭绝伦,手段狠毒无比,决非百年佳偶。”

“媚香仙子”孔凌霄问道:“帮主既然发现不宜与‘玄玄魔女’万飞霜长相厮守,难道凭你的武功尚自无法脱身?……”

话犹未完,突地“哦”了一声,恍然说道:“我明白了,大概帮主要想猛挥慧剑,斩断情丝之际,那位‘玄玄魔女’万飞霜业已身怀有孕?”

庞千晓点头说道:“你猜得不错,当时‘玄玄魔女’万飞霜呕吐吞酸,身怀六甲,不由使我进退两难,因我虽有意脱离万飞霜,却不能抛弃我的亲生骨血。”

“铁剑真人”接口说道:“这乃是人之常情,但帮主究竟是在何时,才与那‘玄玄魔女’万飞霜分袂的呢?”

庞千晓拈须长叹说道:“此事我作得略嫌过分,故而至今思及,还觉对于‘玄玄魔女’万飞霜有点歉疚不已。”

“媚香仙子”孔凌霄笑道:“往事如烟,感叹何益?帮主不必悲伤,还是继续往下讲吧。”

庞千晓举袖拭去眼角泪光,缓缓说道:“万飞霜不知我对她已怀厌意,发现有孕以后,遂与我商讨生男生女如何定名之事?”

“铁剑真人”笑道:“这是一项重大关键,因为贫道从来尚未见过姊妹同名之例。”

庞千晓惑然说道:“关于此事,我也觉得诧异!因为当时听了‘玄玄魔女’万飞霜此言,只随口说了两句:‘生男名正宇,生女叫真真’。”

铁剑真人闻言,略一寻思,扬眉问道:“帮主是在‘玄玄魔女’万飞霜产后多久,才把真真姑娘带走?”

庞千晓赧然答道:“我即因此事,始终觉得对万飞霜略怀歉疚,我事先早就秘密觅妥代乳苗女,是在真儿离母体之际,便不辞而别悄悄离去。”

“铁剑真人”听到此处,眉梢一展,点头笑道:“我明白了!”

庞千晓惑然问道:“真人明白什么?”

“铁剑真人”笑道:“在贫道看来,‘天蚕女’庞真真生得与‘黄衫红线’庞真真毫无二致。”

庞千晓说道:“慢说真人,连我还不是照样看不出来?”

“铁剑真人”笑道:“根据她姊妹二人的容貌、身材、语言、神态无不极度相像之事,再加上帮主适才所说,贫道斗胆断定她们是一胎孪生。”

庞千晓瞿然问道:“一胎孪生?”

“铁剑真人”点头笑道:“我认为帮主仅把刚刚出生的‘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带走以后,却不知还有一位‘天蚕女’庞真真姑娘尚在‘玄玄魔女’万飞霜的腹内。”

“媚香仙子”孔凌霄抚掌笑道:“真人这种设想委实奇妙,帮主既曾说过‘生男名正字,生女叫真真’之语,则‘玄玄魔女’万飞霜腹中那位后出世的姑娘,自然也叫‘庞真真’了!”

铁剑真人向“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帮主请想,‘玄玄魔女’万飞霜生下第二个女儿之后,因不知被你先带走者,是男是女?自然替她命名‘真真’,否则哪会姊妹同名?又生得那等相像?”

庞千晓听得点头说道:“这桩事儿,似乎只有真人所作这种推测可以解释。但那‘苗岭天蚕谷’中的‘天蚕仙娘’,会不会就是失踪已久、不知生死的‘玄玄魔女’万飞霜呢?”

“媚香仙子”孔凌霄笑道:“帮主这种想法也有可能,你要不要走趟‘苗岭天蚕谷’,拜访拜访这位威震苗蛮的当世第一养蛊能手?”

庞千晓点头说道:“我自应前去一查此事,倘若那位真儿当真是我骨血,我还要把她接回‘三元峡’内。”

“媚香仙子”孔凌霄闻言笑道:“帮主何时启程?我陪你去。”

庞千晓微一摆手,正待发话,“铁剑真人”已先笑道:“柳夫人尚在闭关,功行未满,帮中事务需人主持,孔夫人最好留守,由贫道奉陪帮主,走趟‘苗岭天蚕谷’便了。”

庞千晓向“媚香仙子”孔凌霄说道:“‘玄玄魔女’万飞霜心肠狭隘,妒念奇重,万一那‘天蚕仙娘’真是她时,则你在身畔反而更会为我多添不便。”

“媚香仙子”孔凌霄听得失笑说道:“既然如此,我自然不便前去,引得那位‘玄玄魔女’大兴醋海风波!且命萧英、萧俊随行,侍奉帮主。”

庞千晓想了一想说道:“此去可能颇有凶险,何况与那般养蛊能手折冲,较诸一般江湖争斗,又自不同,故而萧英、萧俊不必随行,我要选拔一名香主同去,倒有大用。”

“铁剑真人”笑道:“帮主意中之人,莫非便是‘火孩儿’邬香主?”

庞千晓点点头说道:“‘火孩儿’邬赤的一身火器,对于克制各种恶蛊,特具灵效,‘苗岭天蚕谷’之行,似乎少他不得!”

“铁剑真人”低声笑道:“帮主所见极是,但依贫道看来,事不宜迟,越快越好,何不传谕邬香主略作准备,我们立刻就走!”

庞千晓闻言,遂命人将“火孩儿”邬赤叫来,告以即有苗疆之行,命他准备足以克制毒蛊的诸般火器。

“火孩儿”邬赤欣然道:“邬赤早就觉得‘苗疆双怪’中的‘烈火太岁’呼延炳太以盛气凌人,如今既然有事往苗疆,正好会他一会。”

“铁剑真人”笑道:“‘烈火太岁’呼延炳住在云南‘高黎贡山’,我们此行,却是前往贵州苗岭,邬香主想会呼延炳,只好等到‘万劫大会’的了。”

“火孩儿”邬赤闻言,遂去摒挡一切,准备侍从“翻天怪叟”庞千晓及“铁剑真人”,一同前往苗岭。

他们同往苗岭之事,留待后叙,如今再复提到“中条剑客”顾青枫方面。

顾青枫为“媚香药酒”所迷,情欲奔放,享尽温柔,但巫山梦罢,一觉醒来,枕边余香犹在,“天蚕女”庞真真却芳踪早渺,只留下一条素巾,上书:“天蚕在腹,万勿变心,百日之间,苗岭重聚。”

顾青枫起初尚以为昨宵的一夜荒唐,乃是梦境!如今看了巾上字迹以后,不禁愧悔万分,全身汗下如雨。

暗想自己作出如此荒唐举措,如何对得住“紫清玉女”孟红绡、“黄衫红线”庞真真等两位红颜知己。

顾青枫越想越烦,遂取桌上纸笔,留书说明经过,并且斥责“翻天怪叟”庞千晓,不该运用下流手段,将自己陷于不义。

留书完毕,走出“飞虹水榭”,因胸中愤怒难消,回手一掌,竟把水榭门户,拍得四分五裂。

这时“三元帮”中人物,多半醉卧未起,即有少数轮值弟子,因知顾青枫乃是帮主的东床娇客,故而均不相拦,让他容容易易地出了“三元峡”外。

顾青枫立足高崖绝顶,让那寒厉的山风吹得遍体悚然,接连打了几个冷颤,神智反倒觉得清醒了一些。

他略为定神以后,仰天悲声叫道:“顾青枫,顾青枫,你作出如此无耻荒唐之事,有何面目再见红妹、真妹,不如干脆跳崖一死。”

话音一了,身形复闪,便欲向崖下纵落,在巉巉乱石之间,求得解脱。

顾青枫身形才闪,他身后丈许以外的一块大石之后,霍然站起一人,似欲对他抢救,不使他投崖自尽。

但那人刚刚站起,顾青枫突又止步摇头叹道:“不对,不对,我若这样一死,未免太不清白,应该在百日之内,设法寻到红妹、真妹,说明经过,然后拔剑自尽,才死得比较光明磊落。”

顾青枫身后之人,听了他这番自言自语,知道他目前死念已消,才暗暗透了一口长气,重又藏入大石之后。

那人藏好不久,顾青枫竟也走到这块石上落坐,右手握拳,向左掌上狠狠一击,恨声说道:“但茫茫海角,莽莽天涯,我却往何处寻找红妹、真妹。何况时期仅有百日之限,过了百日,我就将五脏尽裂而死!”

顾青枫正自叹息无处寻找“紫青玉女”孟红绡,及“黄衫红线”庞真真,谁知那位化名为“降魔郎君”黄慕枫的“红衫黄线”庞真真就在他所坐的这块大石之后。

原来庞真真在那古洞之中留书把自己的真实身分告知孟红绡后,以为孟红绡必然走去,自己便可设法再回“三元峡”内,探听探听那位假庞真真究竟是何来历?怎会与自己生得一般无二。

谁知藏在暗处窥伺好久,见“紫清玉女”孟红绡竟也在出洞之后,略一徘徊,等到夜间进入“三元峡”内。

“黄衫红线”庞真真因根本不知道顾青枫正在“三元峡”内与那位“天蚕女”庞真真洞房花烛之事,暗想自己容颜被毁以后,自觉不能与顾青枫匹配,情天难补,生趣毫无,本拟一死解脱,但因堂上尚有老父之故,才踌躇莫决。

如今既有另一位庞真真可代自己奉侍高堂,克尽孝道,则只要等其他心愿完成以后,便可含笑归真,离开这烦恼的尘世。

“黄衫红线”庞真真的其他心愿,便是想倚仗古洞中新得的“干将剑”,去往“六诏山桃花沼”,运用“雌雄双剑”气机吸引之理,把沉在毒泥中的“莫邪剑”取出,赶到“万劫大会”之上,将这两柄春秋神物赠与顾青枫、孟红绡,并留下“风云雷雨剑谱”、“桃花软甲”,以忠“钓鳌居士”之托,再将“列缺神斧”归还老父,便可万缘皆了,毫无牵挂地自求解脱。

但她正在独立峰头,愁肠百转之际,忽见“三元峡”内,电掣云飞般驰出一条人影。

仅从那种绝世身法之上,“黄衫红线”庞真真便看出来人竟是入峡未久的“紫清玉女”孟红绡。

心中不禁好生惊奇,暗想红姊入峡未久,怎的忽然退出?并跑得这般快法,身后又未见有人追袭。

念犹未了,“紫清玉女”孟红绡的身影,竟直向“黄衫红线”庞真真所立的峰头驰来。

“黄衫红线”庞真真因此时不宜与孟红绡见面,遂赶紧藏入一块大石之后。

孟红绡上得峰头,毫无其他动作,只是面对“三元峡”,在严寒夜风猎猎飘衣之中,木然痴立。

藏在石后的“黄衫红线”庞真真,虽然听不见孟红绡有甚怨愤之语,看不见孟红绡有甚悲苦之情,但仅从她那木然痴立,一动不动的神态之上,已可测知孟红绡在“三元峡”中遇上了什么重大怫心之事。

“黄衫红线”庞真真暗忖孟红绡胸襟向来仁厚宽大无比,如今这等神情,到底是为了何事。

正在猜测,孟红绡蓦一偏头,遂使“黄衫红线”庞真真瞥见她满面泪痕,连胸前罗衫之上,也布满了一片模糊泪渍。

庞真真见状,越发骇然,几乎纵身跃出,欲拉着孟红绡的手儿,一问究竟。

孟红绡微抬螓首,仰望云空发出一声充满悲凉的长叹,然后顿足飘身,纵落峰下,电疾驰去。

“紫清玉女”孟红绡一走,“黄衫红线”庞真真平添满腹疑云,决定赶紧潜入“三元峡”,看看峡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怪事,能令胸襟高朗无比的“紫清玉女”孟红绡,伤心到那等地步?

但她刚刚立计,正欲飘身之际,“三元峡”中又复驰出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在轻功身法方面虽也不弱,却显然要比“紫清玉女”孟红绡差了几成火候,也是毫不停留地直奔西方而去。

“黄衫红线”庞真真哪知这条人影,便是与自己一胎孪生,并又同名的“天蚕女”庞真真,已和顾青枫花开并蒂,共度良宵,如今正独自回归苗岭。

她独立高崖,虽正临“三元峡”口,距离却远,何况又在黎明前的极度黑暗之间,自然看不清对方是谁?只暗觉平素好手如云,警戒森严的“三元帮”,今夜怎的成了任人出入的松弛情况。

“黄衫红线”庞真真思念着顾青枫,思念老父,又复感伤自己红颜已毁,不愿见人,多般愁绪齐集心头,使得这位骨傲心高的绝代侠女凄惶不已,悲从中来,销尽英风,泪如雨落。

她独自伤心片刻以后,沉沉暗黑的天空中,也由东方透出一些熹微的曙光。

“三元峡”口,也在这熹微曙光之中,驰出第三条人影。

这第三条人影,便是“中条剑客”顾青枫,但他前在“野人山百丈坪”冒充“百变无常”郝大风时,因怕漏出马脚,一切均小心翼翼地竭力掩饰,致未被暗藏“万劫门”上的“紫清玉女”孟红绡与“黄衫红线”庞真真识破身分。

如今既已恢复本来面目,怎会再加掩饰?轻登巧纵之下,所施展的显然正是“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独门轻功“游龙身法”。

“黄衫红线”庞真真一看之下,双目珠泪立收,暗想天下事哪有如此巧法。

枫哥哥怎会也在此时赶到了“三元峡”内!念犹未了,顾青枫居然也与“紫清玉女”孟红绡一样,不谋而合,直扑庞真真所立之处。

庞真真照样利用大石隐身,听得顾青枫几句愧恨自责之言以后,心忖怪不得红姊那等伤心?枫哥哥果然做出了有愧红姊而欲自尽谢罪之事。

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因为顾青枫愧悔自责的话中,虽然曾称“对不起红妹”,却也有“真妹”两字在内。

这一来不禁更把庞真真弄得满腹疑云,猜不透顾青枫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与孟红绡之事?及为何活不过百日便将五脏俱裂而死。

她在怀疑难释之下,想起自己如今业已易容更名,何不索性现身走出,设法与顾青枫互作深谈,岂不便知究竟。

心念才动,又听顾青枫在石上长叹一声,自语说道:“红妹、真妹,这也要怪你们不该假扮什么‘降魔郎君’、‘荡魔秀士’,倘若在‘野人山万劫门’前,我就认出你们的本来面目,哪里还会聚铁九州,铸成大错,永远无法弥补。”

这一番话听得庞真真好不惊心,其中又复包含了三桩疑问。

第一桩是顾青枫怎会知道“三元峡”中的赝鼎庞真真不是自己?及自己与孟红绡假扮成“降魔郎君”、“荡魔秀士”之事。

第二桩是照顾青枫的语气听来,自己与孟红绡暗探“野人山百丈坪”之际,顾青枫居然也在“万劫门”前,当时为何遍觅不见。

第三桩是顾青枫究竟做出什么大错?竟有“九州聚铁”及“无法弥补”之语。

尤其顾青枫既知“降魔郎君”是自己所扮,怎可出与相见。

庞真真微一踌躇,想起“钓鳌居士”所赠易容变音灵药甚多,只要顾青枫稍微离开大石,便可悄悄另取一粒,重新改变容貌。

至于衣着方面,虽然一时难易,亦可脱去黄衫,仅以短装出见。

庞真真主意刚定,顾青枫业已凄然一叹,站起身形,向崖下走去。

庞真真慌忙化开一粒“易容丹”涂在脸上,又服食了一粒“变音丸”,脱去外衣黄衫,悄悄追踪,随后窥探,经过这一阵忙碌,顾青枫的身形已在二三十丈以外,并已下到崖底,转过一重峰脚。

庞真真生恐追踪不及,顾青枫那等伤心之下,可能会出什么意外?遂赶紧提气轻身,足底加劲。但刚刚转经峰脚,却见顾青枫在一条凌空飞坠的山泉之下,听任那冰冷的山泉把自己的头发衣衫,淋得透湿。

庞真真知道顾青枫这种举措,一定是心中烦闷得无法排泄,才想借着冷泉浇头,一清神智!思忖之间,顾青枫竟似烦闷未消,索性仰起头儿,听任那冰冷山泉,冲激在面门之上,并咕嘟咕嘟地,咽了几口。

庞真真看得越发惊疑万状,猜不透顾青枫到底受了什么重大刺激。

她因亟于明白其中究竟,遂银牙暗咬,自峰脚之后现身缓步走出。

但庞真真刚刚现身,顾青枫却突然呻吟一声,跌倒在地,不住乱滚,好似痛苦已极!庞真真见状,不禁震惊欲绝,急叫了一声“枫哥哥”,便自纵身扑过,观看究竟。

人在情急之间,往往机心尽失,不易掩饰本性。

庞真真易容变音,并脱去外着黄衫之举,无非不愿使顾青枫认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但她这一声衷心焦急而脱口叫出的“枫哥哥”,岂不自露马脚,前功尽弃。

庞真真一声“枫哥哥”出口,自知失言,却悔已无及,只得硬着头皮仍旧扑将过去!谁知顾青枫如今竟已双颧似火,神智昏迷,根本对她所呼的“枫哥哥”三字,未曾入耳。

庞真真既觉心中一定,又觉心中一酸,因为她略通医道,业已看出顾青枫的这突发病势极为凶险!双目噙珠,秀眉紧蹙,仔细为顾青枫一诊脉息,不由越发没了主意。

原来庞真真起初以为顾青枫是误饮毒泉,才致猝然病倒!但脉象之中,却又似伤寒?又似伤肝?毫无中毒模样。

庞真真诊察不出顾青枫病状,只得先喂他服下两粒武林中极为珍贵,功能护心保命的龙虎灵丹。

灵丹入腹有顷,顾青枫依然全身火热,昏迷不醒,庞真真不禁愁肠百结,苦思解救之道。

想来想去,毕竟被她想出一个人来。

此人也住在“九疑山”中,但与人无忤,与世无争,自号“乐天樵子”。

这“乐天樵子”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川字,不识武功,却精通医理文学,连“翻天怪叟”庞千晓都对他颇为敬重,严令“三元帮”徒不许对欧阳川妄加惊扰。

庞真真既想起此人,遂弯腰抱起那全身水湿,神智昏迷的顾青枫,急急向“乐天樵子”欧阳川所居的“乐天草庐”赶去。

欧阳川这“乐天草庐”,就建造在孟红绡、庞真真寻到“干将剑”的那座秘洞之外的幽谷谷口。

草庐仅有三间,俭朴已极,但周围环境却颇为幽雅,流泉怪石,翠竹青山,衬托得宛如仙境。

“乐天樵子”欧阳川虽然不通武功,但久作山居,腰腿自健,镇日芒鞋竹笠,采药砍柴于云深竣岭之处。

庞真真抱着昏迷不知人事的顾青枫,到了乐天草庐之前,见双扉倒扣,欧阳川不在庐中,正自芳心焦急之际,忽然听得隐隐有人作歌,唱的是:

“不贪名利复何忧,所喜山居乐事稠,

草屋三椽能避雨,蓑衣一袭胜貂裘!”

庞真真一听歌声,便知是“乐天樵子”欧阳川采药回转,不禁怦然心喜,抬头望去,果见一位芒鞋赤足的蓑衣老人,肩负药锄,手提药囊,自崖角右方缓缓转出。

“乐天樵子”欧阳川忽然见有人站在自己的草庐之外,先是一愕,但是由庞真真所抱的顾青枫身上猜出来意,抢前几步,含笑问道:“小哥儿怎样称呼?你怀中所抱是谁?怎知欧阳川略通医道,来此求治?”

一面含笑问话,一面推开柴扉,延客入内,并命庞真真把顾青枫轻轻放在一张软榻之上。

庞真真因“黄慕枫”、“黄无惑”及自己本名均不宜再用,遂躬身答道:“晚辈尚心仁,这位则是人品正直,名震江湖的‘中条剑客’顾青枫,因为忽患奇疾,并久闻老人家医道通神,特请一展回春妙手。”

“乐天樵子”欧阳川闻言,遂立为顾青枫诊断脉息,并向庞真真笑道:“欧阳川长居‘九疑’,从不出世,尚老弟是怎生知我略通医理?”

庞真真陪笑答道:“晚辈曾从‘三元帮’‘翻天怪叟’庞帮主口中,得闻老人家神医盛誉。”

“乐天樵子”欧阳川“哦”了一声,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片异样的神色。

庞真真看得心中一跳,嗫嚅问道:“老人家,难道顾……顾青枫兄的病……病势……”

“乐天樵子”欧阳川目光一转,向庞真真含笑说道:“尚老弟不要着急,这位顾老弟的病势虽重,却非无药可治。”

庞真真听说顾青枫有救,这才芳心略定,“乐天樵子”欧阳川又复向她问道:“这位顾青枫老弟可有家室?”

庞真真应声答道:“他既无妻子,又无父母,是孑然一身,游侠天下。”

“乐天樵子”默然片刻,细诊脉象,缩手起立,摇头笑道:“若照尚老弟如此说法,则这位顾青枫老弟的人品,却未见得十分正直的呢?”

庞真真愕然问道:“欧阳老人家因何看出这顾青枫的人品并不十分正直?”

“乐天樵子”欧阳川笑了一笑,缓缓答道:“据我诊断,他的病势是急怒伤肝,加上受了阴寒。”

“阴寒”二字,听得庞真真脸上一红,耳根一热,心头也一阵狂跳。

暗想怪不得枫哥哥神情那等愧悔,红姊那等难过,原来他昨夜竟在“三元峡”中,与假庞真真互相好合,今晨久立高崖,被严劲山风一吹,再听任冰冷的山泉浇得全身水湿,以致染了“阴寒”及伤肝重症。

但想到此处,又觉不对,因为顾青枫与自己东海求医,长途相共,终日耳鬓厮磨,甚至投怀送抱的享尽温柔,尚且发情止礼,丝毫未及于乱,怎会在这一夜之间,便与那位假庞真真有了合体之好。

“乐天樵子”欧阳川见庞真真闻言之后,正自低首深思,遂含笑问道:“尚老弟莫非怀疑我所诊不实?”

庞真真慌忙陪笑说道:“老人家神医绝代,自然指下无虚,还请赶紧赐以妙药!晚辈适才是在思忖,这位顾青枫兄平素人品确极端正,怎会突然作出如此荒唐之事?”

“乐天樵子”欧阳川一面起身亲为顾青枫处方煎药,一面微叹道:“‘情’之一字,用得正时,可以沛乎天地!用得正时,可以颠倒乾坤!任凭你一等一的英雄人物,最难过的便是‘情关’一道!能够参得透红粉骷髅,空花色相的,在这大千世界之内,却有几人?”

庞真真虽知“乐天樵子”欧阳川所诊所说均系实事,但仍极度信任顾青枫的品格,只是芳心存疑,准备静等顾青枫病势痊愈,再行细问经过,并探听他为何自称在百日以内便将五脏寸裂之故。

顾青枫急怒伤肝及受了阴寒等两桩病势,本极凶险,但在“乐天樵子”欧阳川岐黄妙技悉心调治,暨庞真真衣不解带,全神服侍之下,本身体力又强,遂于五日以后,即告霍然痊愈。

庞真真经过再度易容及变音更名,顾青枫果然认不出眼前之人,就是自己渴欲相寻的“黄衫红线”!只把这位尚心仁视为救命恩兄,感激不尽。

“乐天樵子”欧阳川在第五日上,见顾青枫神智业告完全清醒,体力已渐复原,遂再行为他细诊脉息,察看是否病已全好。

庞真真因顾青枫死里逃生,芳心大慰,本在满面含笑,但忽见“乐天樵子”欧阳川一面为顾青枫细心诊脉,一面却又流露出奇异的神情,遂不禁愕然问道:“欧阳老人家,顾青枫兄的病势难道还有什么变化不成?”

“乐天樵子”欧阳川摇头答道:“顾老弟的病势已愈,但我却发觉另外一件怪事。”

语音一顿,目光凝注顾青枫问道:“顾老弟,我诊断你脉息之际,发现你体内似有一种奇异潜力!倘若一旦发作……”

顾青枫长叹一声,点头接口答道:“欧阳老人家的指法之高,委实堪称绝世!你所说的奇异潜力,可能就是我腹中的‘天蚕毒蛊’?”

庞真真失惊叫道:“顾兄,你何时曾与苗疆人物打过交道?不然怎会中了蛊毒之内最厉害的‘天蚕毒蛊’?”

顾青枫叹道:“我是中了‘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之女庞真真的暗地算计。”

这几句话儿,听得庞真真怒满心头,但又不便发作,只得眉梢一聚,冷然说道:“顾兄此话,恐怕有些言不由衷?”

顾青枫愕然问道:“小弟生平从不谎言,尚兄何出此语?”

庞真真道:“小弟生长湘南,与‘三元帮’中人物多半熟悉,似乎听得庞老帮主的爱女庞真真,对于顾兄青眼独垂,两情互洽,怎会用苗疆毒蛊加以暗算。”

顾青枫苦笑地说道:“尚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与小弟相识,并颇称投契的是‘黄衫红线’庞真真!用‘天蚕毒蛊’对我暗算的是‘天蚕女’庞真真。”

庞真真听得柳眉一蹙,向“乐天樵子”欧阳川问道:“欧阳老人家,顾兄神智是否尚未完全清醒,不然怎会满口胡言?”

“乐天樵子”欧阳川弄得也自茫然道:“顾老弟病已全好,但‘翻天怪叟’庞千晓帮主的膝下,分明只有一位独生爱女。”

顾青枫摇摇手叫道:“不对,不对,庞帮主大概有两个女儿,均名‘真真’,只是外号有别,一个叫‘天蚕女’,一个叫‘黄衫红线’。”

庞真真气得摇头说道:“顾兄简直信口胡言,慢说庞帮主只有一个女儿,便算真有两位千金,也不会同命一名,姊妹无别。”

顾青枫急道:“尚兄怎不信任小弟?我说的全是实言,至于为何姊妹同名,恐怕只有询问‘翻天怪叟’庞帮主,才知究竟的了。”

庞真真见顾青枫说得如此逼真,越发疑云满腹,蹙眉问道:“顾兄既然这等说法,能否把详细经过见告?”

顾青枫长叹一声说道:“古人说得好:‘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顾青枫虽然作了一件败德无行之事,仍愿向欧阳老人家及尚兄坦白一陈!”

说完,遂把“三元峡”内所经,详细叙述一遍。

庞真真静听顾青枫叙述完毕,心中不禁疑云更深,暗想那“天蚕女”庞真真虽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绝似孪生姊妹,但怎的从未听爹爹提过此事。

“乐天樵子”欧阳川如今已知顾青枫确是一位心地光明的正人君子,遂含笑说道:“顾老弟,‘天蚕毒蛊’非比寻常,你既不愿对‘天蚕女’庞真真专心相爱,长侍妆台,即必须早作打算,否则,一满百日,蛊毒发作,纵令华佗再世,扁鹊当前,也是无可救药的了。”

庞真真听得毛发悚然,向“乐天樵子”欧阳川躬身陪笑说道:“欧阳老人家,你就是当世华佗,今之扁鹊,既然这等说法,便请再为顾兄身中‘天蚕毒蛊’之事,一施妙手如何?”

“乐天樵子”欧阳川眉头微蹙,含笑说道:“既参华扁技,便有济人心,欧阳川亟愿为顾老弟一尽绵薄!但我对于苗疆毒蛊,只能防患未然,不能制之已发,顾老弟所中的‘天蚕毒蛊’业告深入肺腑,却是奈何?”

庞真真见“乐天樵子”欧阳川无力制蛊,知他决非推委,不禁愁锁双眉,又复问道:“老人家,难道凡属中了蛊毒之人,便均无药可救?”

“乐天樵子”欧阳川摇头笑道:“天生一物,必有一克,但苗疆毒蛊,系各人自炼,无法得知其中究含何物,却怎生下手相救?”

庞真真急道:“照老人家这样说来,顾兄除非向苗女屈服,于百日以内自投‘天蚕谷’外,岂非束手待毙?”

“乐天樵子”欧阳川笑道:“有桩佛家故事,尚老弟定然知晓。”

庞真真问道:“什么故事?”

“乐天樵子”欧阳川笑道:“高僧‘法眼’曾向泰钦禅师发问:‘虎项金铃,谁人解得’?”

庞真真点头答道:“这桩故事,晚辈知道,虎项金铃,只有系者解得。”

说到此处,恍然顿悟地“哦”了一声,又道:“解铃原是系铃人!欧阳老人家的用意,莫非是命顾兄仍需向‘天蚕女’庞真真身上设法解救?”

“乐天樵子”欧阳川笑道:“我已说明苗疆毒蛊多半自炼,除了本人,别无解药!何况那‘天蚕女’庞真真又是当世第一养蛊能手‘天蚕仙娘’的心爱弟子,用蛊手法,必甚高明!旁人倘一妄动,可能不但未曾救得顾老弟,反会断送他一条性命。”

庞真真闻言,看了顾青枫两眼,眉锁重忧,默然不语。

“乐天樵子”欧阳川笑道:“我虽不会武功,但却看得出顾老弟与尚老弟均具一流身手,何不走趟‘苗岭天蚕谷’,也许或能如愿?”

顾青枫苦笑道:“苗疆毒蛊,望之无形,受之无觉,并非武功能拒!要去由我自行一试,不敢烦动尚兄共涉奇险。”

庞真真笑道:“小弟与顾兄虽属新交,但对‘中条剑客’的英名却钦迟已久!彼此既然气味相投,何必再分你我?倒是苗疆恶蛊,阴毒难防……”

“乐天樵子”欧阳川笑道:“顾老弟及尚老弟难道忘了我方才所说,对于苗疆恶蛊虽难制之已发,却能防患未然么?”

庞真真大喜问道:“老人家有何明教?”

“乐天樵子”欧阳川起身取来一只药箱,自箱中检出四片紫色草叶,递与顾青枫及庞真真,每人两片。

顾青枫把这紫色草叶略为凑近鼻端,便嗅得一片清幽奇芬,知是珍贵药物,遂含笑问道:“请教老人家,此草何名?及怎样用法?是否可以预防一切苗疆恶蛊?”

“乐天樵子”欧阳川笑道:“这是极为难得的‘龙涎草’,可惜年限略浅,仅呈紫色,未有红边,倘若四边赤红,中央绀紫,即是千年神物,慢说各种苗疆毒蛊足可草到病除,便连生死人、肉白骨,甚至青春不老、永驻红颜,也不算什么难事的了。”

庞真真听到“青春不老,永驻红颜”八字,想起自己容貌已毁,满脸伤瘢,不禁心头一酸,双睛湿润,赶紧偏过头去,勉强镇定心神,凄然忍泪!

顾青枫哪会想到这位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尚心仁,竟是“黄衫红线”庞真真的另一副面目?故而未曾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继续向“乐天樵子”欧阳川问道:“多谢老人家慨赠灵草,但不知怎样用法?”

“乐天樵子”欧阳川含笑说道:“两位老弟到了‘苗岭天蚕谷’时,把这‘龙涎草’各含一片在口,另一片则搓成小卷,塞入鼻内,即可避免那些能在不知不觉间伤人的恶蛊毒害。”

说到此处,“哦”了一声,又道:“我适才业已说明,这种龙涎草略嫌年浅,两位老弟对于‘天蚕谷’的一切饮食之物,仍须慎莫进口。”

庞真真此时心神略定,闻言复笑问道:“请教老人家,晚辈闻得一般江湖传言,苗疆毒蛊通常只能暗暗下在饮食之内……”

“乐天樵子”欧阳川不等庞真真话完,便即笑道:“苗疆毒蛊可分有形、无形两种,一般养蛊之人,只能用无形毒蛊下在饮食之内!但若获得真传,功行到了火候,便可使那些由天蚕、蜈蚣、虾蟆等等毒物练成的恶蛊恢复原形,飞出伤人,委实厉害无比!尤其‘天蚕谷’的‘天蚕仙娘’,号称当世第一养蛊能手!两位老弟身入虎穴,万勿对她丝毫大意。”

顾青枫、庞真真谢过“乐天樵子”欧阳川疗疾及赠草指点之德,因事不宜迟,便自告别,双双赶往“苗岭天蚕谷”而去。

他们赶到苗岭之际,正是“翻天怪叟”庞千晓、“铁剑真人”及“火孩儿”邬赤在“天蚕谷”上踌躇无策之时。

原来“翻天怪叟”庞千晓、“铁剑真人”及“火孩儿”邬赤,在“三元峡”中略事摒挡,便即往贵州苗岭赶去。

“翻天怪叟”庞千晓昔年便在苗岭与“玄玄魔女”万飞霜共效于飞,结为夫妇,自然对这旧游之地,路径颇熟。

故在进入苗岭以后,便向“铁剑真人”及“火孩儿”邬赤含笑问道:“真人与邬香主可知‘天蚕谷’位在何处?”

“铁剑真人”及“火孩儿”邬赤一齐摇头示意,“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这‘天蚕谷’的地势异常隐秘,又称‘谷中之谷’!”

“铁剑真人”笑道:“这个名称颇为特殊,帮主可知怎会叫做‘谷中之谷’?”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真人欲知究竟,且先随我翻上西南方那座最高山峰。”

话音了后,身形微闪,便自当先向西南方高峰扑去。

“铁剑真人”、“火孩儿”邬赤随后腾身,这三人全是当今武林中的一流人物,哪消多久,便均跃登峰顶。

“翻天怪叟”庞千晓手指峰后一条云蓊雾郁的山谷,微笑说道:“此谷深约三十余丈,沿壁苔藓肥厚,陡滑难行,也许还有苗岭特产的奇毒蛇虫,真人与邬香主下谷之时,务宜特殊谨慎!”

铁剑真人闻言点头,“火孩儿”邬赤却觉得苔肥藓厚,及小小蛇虫,哪里会难得住自己这等身负内家绝艺之人?遂未怎地注意,只向“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帮主,这条幽谷,莫非就是‘天蚕谷’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摇头笑道:“我们下到这条幽谷谷底,才算是到了‘天蚕谷’之上。”

“铁剑真人”“哦”了一声笑道:“怪不得那‘天蚕谷’又称‘谷中之谷’,原来果然是藏在另外一条幽谷以内。”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这上下两条幽谷,本来都有出口,但曾因地壳地震,山形变迁,出口均被封死,成了如今这种仅能上下,无法旁通的状态!否则便应该叫做‘天蚕壑’及‘壑中之壑’,不应该叫做‘谷’了。”

“火孩儿”邬赤人如其名,性如烈火,闻言笑道:“管它是‘谷’是‘壑’,我们且入其中,瞻仰瞻仰苗疆怪异。”

话音方了,身形便闪,宛如一朵红云,向那幽谷之中,飘然降落。

“翻天怪叟”庞千晓双眉一蹙,向“铁剑真人”说道:“邬香主有些莽撞,尤其他那身红衣,最易引得一些意想不到的怪异蛇虫加以攻击,我们要紧随接应才好。”

“铁剑真人”连连点头,两人遂亦施展绝顶轻功,极为小心地沿壁降落。

降约四五丈许,忽然听得先行的“火孩儿”邬赤低低地哼了一声,似是受了什么袭击。

“铁剑真人”知道不妙,赶紧把山行必备的“蛟筋飞抓”取在手内。

果然不出所料,“火孩儿”邬赤在低哼一声之下,便似神智昏迷,失去知觉,竟向深谷之中坠去。

“铁剑真人”的“蛟筋飞抓”及时出手,把“火孩儿”邬赤下坠的身形,凌空抓住。

“翻天怪叟”庞千晓则看见满布崖壁,绿润肥厚的藓苔之间,有根形似翠色山藤之物,倏然一闪不见。

“铁剑真人”提起“火孩儿”邬赤,见他业已人事不知,只好暂不下谷,与“翻天怪叟”庞千晓,重又翻回谷上。

“翻天怪叟”庞千晓忧形于色,向“铁剑真人”问道:“真人,你方才可曾看见一条自己会动的绿色山藤?”

“铁剑真人”久走蛮荒,所知甚博,闻言一惊道:“照帮主所说,邬香主莫非是被‘五毒碧钩藤’所伤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点头说道:“大概如此,这只怪我一时疏忽,仅告诉邬香主注意蛇虫,却忘了告诉他在这苗岭深山之中,往往连一草一木,均具奇毒。”

“铁剑真人”蹙眉叹道:“邬香主一身功力非同等闲,寻常毒物,慢说草木之属,便是蛇虫一类,也对他难以伤害!谁知偏偏遇见这极为罕见的‘五毒碧钩藤’,此物所具毒刺,无坚不摧,倘若不幸被其缠上,更连整块山石均会缠碎,人兽遇之,决无生理!邬香主这种情形,似仅略微触及,还算不幸中之大幸呢?”

“翻天怪叟”庞千晓闻得此言,向“铁剑真人”问道:“真人既知这‘五毒碧钩藤’厉害,可有解毒之法?”

“铁剑真人”摇头苦笑道:“据贫道所知,‘五毒碧钩藤’之毒,只有‘七巧珊瑚果’能解,但匆促之间,却到哪里去找这种灵药?何况邬香主纵服‘七巧珊瑚果’后,要昏睡五日,才会苏醒哩!”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真人虽然见闻极博,说得丝毫不错,但对于苗岭深山的其他种种怪异,却仍不如我所知详尽。”

“铁剑真人”从“翻天怪叟”庞千晓的神情语气之上,略为看出端倪,不禁惊喜问道:“帮主莫非知道何处有那能解‘五毒碧钩藤’奇毒的‘七巧珊瑚果’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真人有所不知,造化奇巧万分,天生一物,必有一克!凡在‘五毒碧钩藤’周围十丈以内,必然生有一株‘七巧珊瑚果’。”

“铁剑真人”听罢大喜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赶紧分头搜寻‘七巧珊瑚果’,来为邬香主祛治奇毒。”

“翻天怪叟”庞千晓摇头笑道:“不必搜寻,方才我上峰之时,目光微扫,曾经瞥见真人身前崖壁的丈许之下,便生有一株‘七巧珊瑚果’。”

“铁剑真人”遂照著“翻天怪叟”庞千晓所说,微一闪身,飘下崖壁,果见有根紫色异草,草上并结有七枚形若珊瑚的小小果实。

遂伸手摘下,跃登峰头,向“翻天怪叟”庞千晓问道:“帮主法眼无差,但不知要给邬香主服食几枚果实?”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这‘七巧珊瑚果’中,六枚果实皆蕴奇毒,只有一枚果实,才是‘五毒碧钩藤’的克制之物。”

“铁剑真人”闻言,再一仔细观察手中的“七巧珊瑚果”,方始看出只有最尖端的一枚果实色作朱红,其余六枚则色泽较暗。

遂摘下尖端那枚朱红果实,递与“翻天怪叟”庞千晓,含笑说道:“帮主所云,大概就是这枚朱红果实。”

“翻天怪叟”庞千晓点头一笑,略为捏破那枚朱红色的“七巧珊瑚果”外皮,把果中浆汁挤向“火孩儿”邬赤口内。

“铁剑真人”摇头叹道:“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想不到那‘万毒碧钩藤’之毒,只有‘七巧珊瑚果’能解,而‘七巧珊瑚果’中,竟又仅有一枚可食?倘若不知底细之人,误将七枚果实一齐服下,岂非反会……”

“翻天怪叟”庞千晓截住“铁剑真人”话头,含笑问道:“真人无妨猜上一猜,倘若把七枚果实一齐服下,会有何等结果?”

“铁剑真人”摇头示意,“翻天怪叟”庞千晓又复说道:“我昔年在这苗岭居住之时,曾经亲见一人全身渐化脓血而死,据‘玄玄魔女’万飞霜相告,便是中了‘五毒碧钩藤’毒,误把七枚‘七巧珊瑚果’一齐服食所致。”

“铁剑真人”听得好不骇然,目光微瞥“火孩儿”邬赤,见他面色已由苍白渐转红润,知是灵药生效,遂向“翻天怪叟”庞千晓问道:“照邬香主的面色看来,‘七巧珊瑚果’已生灵效,但难道真要像帮主所说,至少昏睡五日,才会苏醒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点头说道:“我们非在此处为邬香主守护五日不可,此外别无他策。”

说到此处,忽然双眉一轩,向“铁剑真人”要过其余六枚具有奇毒的“七巧珊瑚果”来,继续笑道:“让我来利用这六枚‘七巧珊瑚果’,使真人观看一些新鲜情事。”

“铁剑真人”讶然问道:“这六枚具有奇毒的‘七巧珊瑚果’还有用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微微一笑,选块平坦的青石,把昏睡不醒的“火孩儿”邬赤抱卧石上,并请“铁剑真人”就石落坐,然从拈取三枚“七巧珊瑚果”,用联珠手法发出,“吧吧吧”的击中约莫两丈以外的一片崖壁根际。

庞千晓所用的手法极重,三枚“七巧珊瑚果”全被打得稀烂,果汁四溅之下,山风微一吹拂,“铁剑真人”的鼻观之中,立即嗅到一片宛若兰香的芬馥气味。

“铁剑真人”嗅到香味以后,猛然省悟问道:“莫非这‘七巧珊瑚果’的奇异香味,能够勾引什么罕见蛇虫之属?”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岂仅能够勾引罕见蛇虫,倘若照我所料,在这阵香味散发以后,应该是适才使邬香主受伤中毒的那根‘五毒碧钩藤’首先出现。”

话音才了,便见谷边缓缓伸出一条碧绿山藤,宛如一条绿色长蛇一般,向那溅有“七巧珊瑚果”果汁的崖壁根际,蜿蜒游去。

“铁剑真人”知道这根绿色山藤便是适才使“火孩儿”邬赤受伤中毒的“五毒碧钩藤”,不禁惊奇得正欲发话,“翻天怪叟”庞千晓却向他含笑摇手,以内家“蚁语传声”功力说道:“真人不要出声,因为这‘五毒碧钩藤’颇具灵性,容易受惊遁走,我们且静静旁观,大概还有好戏可看呢。”

“铁剑真人”点头不语,两人遂凝神细看那条“五毒碧钩藤”的动静。

“五毒碧钩藤”蜿蜒到了溅有“七巧珊瑚果”的崖壁根际,突然又自极为灵敏地缩往谷下,隐迹不见。

“铁剑真人”业已看清“五毒碧钩藤”的形状,仍用“蚁语传声”向“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怪不得邬香主那高功力竟会受伤?原来这种怪藤全身布满尖锐倒刺。”

“翻天怪叟”庞千晓摇摇头叹道:“天地之大,真是无奇不有!真人只看出这‘五毒碧钩藤’的藤身,满布尖锐倒刺,尚不知此物灵柔如蛇,奇坚逾钢,非用我那‘列缺神斧’之类的前古神物,根本无法将它斩断。”

“铁剑真人”“哦”了一声,说道:“此物既然具有奇毒,又兼至柔奇坚两者之长,倘若弄它一段,作根长鞭,岂不是威力极强的上好兵刃?”

“翻天怪叟”庞千晓双眉微蹙,满脸可惜的神色,点头一叹说道:“真人这种想法极为高明,可惜我的‘列缺神斧’被真儿带走,如今空凭人力,却无法把它弄断。”

“铁剑真人”笑道:“我们互相对话,均用‘蚁语传声’,极为慎密,那‘五毒碧钩藤’怎似受惊遁往谷下?”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我猜它不是受惊遁走,而是有意埋伏。”

“铁剑真人”会意笑道:“怪不得帮主说是还有好戏可看,大概有甚恶毒蛇虫要倒楣了?”

语音方了,“翻天怪叟”庞千晓嘴角微撇,向“铁剑真人”笑道:“真人请看,在那堆怪石之间出现了什么怪物?”

“铁剑真人”侧目微瞥,不禁骇然,原来在那乱石堆之中,出现了一只金毛巨蛛,除去六条长足不算,仅仅蛛身,便足有面盆大小。

这只金毛巨蛛出现以后,便极为迅速地爬行到崖壁根际,嗅吸那些“七巧珊瑚果”果汁。

“翻天怪叟”庞千晓轻轻一碰“铁剑真人”,示意他注目谷边“五毒碧钩藤”适才隐迹之处。

原来那条“五毒碧钩藤”业已重新出现,但似怕将金毛巨蛛惊走,并未向峰顶蜿蜒,只是由柔变刚,向谷中横处挺直了八九尺长一段。

“铁剑真人”见状,知道“五毒碧钩藤”的这种动作,正是准备向那金毛巨蛛发动突击。

金毛巨蛛似是极爱嗅吸那“七巧珊瑚果”果汁,根本未曾发觉危机顷刻。

“五毒碧钩藤”横伸到了一丈左右,竟自倏然折转,便如自谷下飞起一条碧绿长鞭,照准金毛巨蛛背上,电疾鞭落。

金毛巨蛛也是通灵异物,碧影才翻,便知不妙,一声惨厉儿啼,腾空跃避!

但那“五毒碧钩藤”真比一条活蛇还要灵敏,动作之快,更胜如石火电光,金毛巨蛛刚刚六足腾空,身上便多了一圈碧虹,被“五毒碧钩藤”缠得惨啼落地。

“铁剑真人”昔年曾经见过一只比这只金毛巨蛛略小的同样怪物,便已凶狠无比,独自吞食了七条赤练毒蛇,但如今这只大得吓人的金毛巨蛛,却在“五毒碧钩藤”紧缠之下,除了发出惨厉哼声以外,毫无反抗之力。

碧虹缠到相当分际,再复猛一收束,只听“波”的一声,金毛巨蛛便告血浆狂流,破腹而死。

“铁剑真人”看得向“翻天怪叟”庞千晓骇然说道:“邬香主适才若被这条‘五毒碧钩藤’缠住,则所受之惨,简直不敢想像。”

“翻天怪叟”庞千晓点头叹道:“再好的武功,若遇上这种不测祸变,也将无从施为,只好身遭惨死,化作南柯一梦。”

这时,那条“五毒碧钩藤”在“七巧珊瑚果”果汁及金毛巨蛛血浆之中不住蜿蜒,色泽也逐渐加深加亮,显得绿润如流,美观已极。

“铁剑真人”知道“五毒碧钩藤”加深绿色之故,是吸收了“七巧珊瑚果”及“金毛巨蛛”的精华所致,不禁笑道:“难怪它要预作埋伏,算计那只金毛巨蛛,原来……”

“翻天怪叟”庞千晓不等“铁剑真人”话完,便自叹息说道:“这‘五毒碧钩藤’本身已具罕世奇毒,再吸收了‘七巧珊瑚果’及金毛巨蛛的精华,定然毒性更强!倘若能如真人所言,弄它一段,真是一条威力绝伦的大好兵刃。”

“铁剑真人”目光微瞥“火孩儿”邬赤,忽然触动灵机,含笑说道:“帮主不必叹惜,贫道或可设法把这‘五毒碧钩藤’弄上一段,为帮主在‘万劫大会’之上添威助阵。”

“翻天怪叟”庞千晓摇摇头说道:“真人不必白费心思,我‘列缺神斧’不在手边,这‘五毒碧钩藤’决非人力能断。”

“铁剑真人”笑道:“如今自然无奈它何,但五日以后,或许能如所愿,也说不定?”

“翻天怪叟”庞千晓听出“铁剑真人”语意,恍然说道:“真人莫非想等邬香主醒来,由他下手?”

“铁剑真人”点点头笑道:“邬香主的‘三离真火’威力奇强,也许可以把这‘五毒碧钩藤’烧断一节,作为兵刃。”

“翻天怪叟”庞千晓闻言,看着剩余的三枚“七巧珊瑚果”笑道:“真人这种想法可能如愿,我们便把这三枚‘七巧珊瑚毒果’留到五日以后,俾作引诱‘五毒碧钩藤’出现之用。”

商议既定,“翻天怪叟”庞千晓与“铁剑真人”遂在这附近徘徊展眺,等待“火孩儿”邬赤毒解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