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女瞥了那几个手执兵刃的汉子一眼,冷冷说道:“三更已过,你们还不享乐去?”
那十几个围攻公孙玉的汉子闻言,如获圣旨,收起兵刃,如飞而去!
然后她却格格一笑,向着公孙玉道:“告诉你半年之内,江南再见,不想你竟不肯死心?”
公孙玉听得此言,明明是昨晚那黄衣人说的,但此刻却出自一个红衣少女之口,他直觉得有万千个疑问,纠结一起。
正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景,一怔之后,诧然问道:“昨晚那黄衣人,可是姑娘穿了男装,戴上人皮面具……”
红衣少女不等他说完,便即微微一笑,截断他的话道:“确是如此,不过此刻不是你向我问话的时候,我却有话问你!”她娇躯一转,拉着欧阳云飞,飘下屋去。
公孙玉随那两名彩衣少女身后跃下,一同走进一间亭子里,沿着周围的栏杆上坐了下来。
明月在天,花影映地,此情此景,应是花前月下,谈情说爱之时,但此刻的一男二女,却是无法化解的仇敌?
公孙玉落座之后,沉声说道:“有话快问,问完了,我却有很多话要问你!”
红衣少女一笑说道:“你何必如此性急,漫漫长夜,时间尽够充裕。”
她一顿之后,突地正色说道:“我第一件要问你之事,是你脸上何来这张人皮面具?”
公孙玉心下一凛,暗忖:“昆卢王子”送我的这份人皮面具,不但其薄如纸,制作的极是精巧,即使连薄怒微笑,也可表露无遗,纵然如忘吾哲人和七贤酒丐那等阅历极丰的武林双仙也未看出,不知此女却怎的一睹便知?心下虽惊,口中却冷冷说道:“在下这份人皮面具,乃是一位武林前辈相赠的,至于究系何人,却是不便告知?”
红衣少女鼻中哼了一声,也是冷冷说道:“你虽不说,我也猜得出,想必是那‘昆卢王子’?”
公孙玉微微一愕,尚未置可否,却听那红衣少女又道:“阁下何人?可是天南门下的公孙玉?”
公孙玉见此女虽然是年纪轻轻,似是无事不知,知道再无隐瞒的必要,遂傲然答道:“你既知在下是天南门下的公孙玉,如此一问,岂非多余?”
红衣少女冷笑一声,道:“我只是想证实没冤枉好人就是了!”她突地冷哼一声,又自恨恨说道:“天下之间,本来就没有够得上‘好’的男子!”
公孙玉见她连天下的男子都骂上了,不由剑眉双挑,愤然说道:“姑娘说话,最好有些分寸,天下男子,固然良窳不齐,却也不能一概而论。”
在旁久未说话的欧阳云卿,突的打了一个呵欠,挺身站起,蹙眉说道:“你们这些话好没意思,时间不早,我要睡觉去了。”迳向亭外走去。
公孙玉想起在凌云飞阁中的头颅疑案,迄今未决,那肯容她离去,朗声说道:“那位小妹妹暂请留步,我还有话问你!”
欧阳云卿却直如未闻一般,仍是不缓不急地向前走去。
公孙玉见她相应不理,不由火冒三尺,大喝一声,飘身追了上去,说道:“莫非你是个聋子?”
他话声甫落,突觉脑后生风,知道有人出手暗袭,身形疾忙横跃三尺,回首看去,只见三尺以外,并肩站着那两个彩衣少女,不由冷哼一声,说道:“两位姑娘方才在屋顶之上,还说从不与人动手,原来只会偷袭!”
那叫做玲儿的少女突地格格一笑,道:“谁偷袭你来,我姐妹俩只是给你吹吹蚊子?”
公孙玉这才想起,方才那股微风,果是温温的,吹在耳后有种酥痒的感觉,知道她们两人是存心戏弄自己,方自剑眉微扬,冷哼一声,另一个少女又微笑说道:“你不领情,也还罢了,又何必生气,还不快回到亭子里去!站在外边夜寒露重,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居然嘘寒问暖,表示关怀起来,公孙玉不由啼笑皆非,回头一看,早已不见了欧阳云卿的影子,无可奈何之下,又大步向亭内走去。
红衣少女正自仰望当空皓月,半晌之后,却突地叹了口气!
那一声叹息,表露出了无限的幽怨,无尽的凄寂,听得公孙玉微感一怔,脱口问道:“姑娘可是有甚么心事?”
红衣少女冷哼一声,道:“我有没有心事,不关你事!”
公孙玉碰了个软钉子,遂尴尬一笑说道:“好!好!只怪我自己多事!”
红衣少女冷笑一声,道:“你本来惯喜多事,我且问你,昨夜你私探荷花村,是何用意?”
公孙玉听她提起昨夜之事,那正是他此来目的,想到所遭屈辱,所受愚弄,不由心头火起,怒道:“你那般折辱于我,却又是何用意?”
红衣少女也自怒道:“我那样折辱于你,也出不了心中十之一、二的怨气!”
公孙玉微微一愕,突地朗声笑道:“在下和姑娘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不知拿在下出的甚么气?”
红衣少女面寒如冰,沉声说道:“只因天下的男子太坏了,而愈是自命俊美之人,便愈是薄情寡义!”
公孙玉已从她话语中,听出一点弦外之音,不禁哑然失笑道:“姑娘如此说法,一定是吃了男子的亏了,须知……”
他话未说完,红衣少女冷笑一声,截断他的话道:“本姑娘倒不相信普天之下,有能令我吃亏的男子!”
公孙玉愕然说道:“既是如此,这就奇了!”他本以为猜对了一点个中隐秘,但红衣女既是出口否认,便又如跌入五里雾中。
片刻的沉默,立时显出夜的静寂,静寂得使人可听到飞花落叶之声!
突然,一声叹息,不知自何处遥传了过来,那叹息声甚是低沉,苍老,显系男子。
公孙玉精神一振,长身站了起来,说道:“那发出叹息之人,可是黄大老爷?在下倒想问他几件事儿?”
红衣少女在听到那一声叹息之后,娇靥立时一变,她生似未听到公孙玉的话一般,急急站起,急急向亭外走去。
转瞬之间,她的身影便在扶疏的花木中消失!
她这一异常的神情,突然的举动,不禁看得公孙玉愕然怔住,竟忘记将她唤住或是出手拦阻。
半晌之后,公孙玉方自清醒过来,他回首看那尚自留在亭中的两个彩衣女子,只见她们的脸上也是满现诧异,一片茫然。他方待发问,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遥遥传来,说道:“武林八仙的峨眉金顶之会,距今虽尚有数月之久,但路途遥远,你最好早些赶去,若是错过了机会,不能将在此所见所闻,报告武林八仙,岂非憾事?”这声音竟是发自那红衣少女。
公孙玉闻言,先是一愕,不想武林八仙明岁元宵,聚会峨眉金顶之事,此女竟也了如指掌,但想到此间的事情,扑朔迷离,不但丝毫未探听出头绪,而且越来越是复杂;顾灵筠生死之谜,顾灵琴和南施失踪之谜,那女童欧阳云卿之谜,更大的还是红衣女子之谜,方才那声低沉而苍老的叹息,似是也蕴蓄了无限神秘,事实上,这座庄院中俱都充满了神秘!
神秘的事物,本耐人探讨寻味,更何况公孙玉天生好奇,他闻言之后,冷笑一声,冷冷说道:“在下的事,不劳姑娘惦记!”飘身向那发声之处纵去。
只听两声娇笑,起自背后,随闻一阵香风扑鼻,两个彩衣少女出声说道:“喂!你到那里去?”
公孙玉头也不回地接口答道:“在下想到那里,就到那里,两位姑娘最好少管闲事!”
两个少女中的一人,忽然嗔声说道:“半夜三更乱闯人家的庄院,你这人好没规矩!”
另一个彩衣少女大吃一惊,急急说道:“珍姊!你……”
她话未说完,却被一声冷漠的喝叱打断,道:“珍儿!你可是忘记本门戒规了么,还不自击天灵而死!”发出这喝叱之人,又是那红衣女子。
岂知她语声甫落,但听闷哼一声,一个纤弱娇柔的身躯,已然委顿地倒了下去!
公孙玉看得心头一寒,暗想:好个冷酷的女子,却不知此女犯了何种戒律?
思忖未完,另一个彩衣女子已姗姗向他走来,只见她杏眼含春,娇靥堆笑,轻启朱唇,柔声说道:“相公初莅敝庄,人地生疏,若是要到那里去,或找甚么人,由姊子引路可好?”
公孙玉一怔,暗道:你的同伴自击天灵而死,你竟然无动于衷,却是依然献媚,依然娇笑,当真……
他忽而转念一想,又自忖道:是了,想是那红衣女子的律法,过于严酷,是以即使同伴死了,他人也不敢过问,既是如此,再责备这女子,也是徒然无益了,是以平和的说道:“在下只想见那黄太老爷,若是能够,你就前行引路便了!”
那彩衣少女轻笑了一声,低低说道:“如此良宵,只怕黄大老爷正自……”她一笑而住,眼波流动,若含深意地问道:“相公此去,只怕有些不便,不如且在敝庄‘迎宾小筑’歇息一宵?”
公孙玉早已立定一探此庄奥秘之心,闻言之后,剑眉微蹙说道:“那请姑娘引在下随便瞧瞧就是了。”
他知道此事无法相强,而且发现这座庄院,除笼罩着一层神秘外,对武林同道,似亦无甚敌意,是以更不便相强,只有四下观察一番,藉窥全豹。
彩衣女子应了一声,扭动纤腰,当先向内院走去。
无尽的曲廓,重重的庭院,此时却都是一片黝黯,一片幽静,只有天上的月光,寂然自照!
直走了顿饭时间,那女子才在一处月牙门前停下,公孙玉抬头看去,只见上写“迎宾小筑”四字,原来那彩衣女子仍将他引至预定的处所。
那彩衣女子裣衽一礼,微笑说道:“时已不早,相公请自休息,婢子告退了。”转身疾行而去。
公孙玉流目看去,在朗彻月光照射下,只见这月牙门内,是一座颇为宽敞的庭院,院中栽花种竹,鱼池假山,倒也幽静得很,雅致得很,花木扶疏中,露出一角飞檐,他走至跟前,方看清那是一间红墙绿瓦的精舍!
那精舍门窗紧闭,自外看去,里面也是一片漆黑,一片静寂,他真力微凝,全神戒备,一掌当胸,推门而入,甫一进门,便自微感一怔!
原来走进大门之后,又有一道珠帘,绕室低垂,珠帘隐约间,却是一片粉红,一片朦胧,虽看不清里面的景物,却闻颓靡的乐声,和着醉人的芳香,自帘缝中散出!
只因这精舍的四周门窗紧闭,帏幔深垂,是以在室外看不见灯光,闻不到乐声。
公孙玉分帘而入,只见弥漫着乐声,弥漫着香气的密室中,竟有着七、八个身材窈窕的美艳少女,有的在调弄琴弦,有的在曼声低唱,身上却仅披着一缕轻纱,朦胧地掩着一些妙处,一眼望去,所见玉腿酥胸,粉光致致,令人见了,当真要心旌摇摇,不能自主。
屋内四周,散置着一些锦凳,锦凳上盘盏杂陈,锦凳下却横躺着十数个疾装劲服的武林豪雄!有的鼾声如雷,有的虽未入睡,而醉意却已甚浓,但那一双双红丝密布的眼睛,则仍是贪婪地注视着曼舞轻歌少女的粉腿酥胸!
公孙玉扫视了这密室一眼,方自剑眉微蹙,正想抽身退出,却见一个手捧一具瑶琴的冶荡少女,扭腰摆臀地向他走来,他直觉有一种厌恶之感,自心底浮起,冷哼一声,道:“廉耻扫地,成何体统!”反身向帘外行去。
却听一声冷哼传来,道:“莫动,须知来时有路!去时无门!”只见一条身影已自挡住他的去路,霍然竟是那手捧瑶琴的少女。
公孙玉方自一愕,旋即怒道:“难道你还能把在下留下不成!”早已真力暗凝,蓄势以待。
那女子见状,竟自噗嗤一笑,道:“姑娘若不能将你留下,也枉称……”她倏然住口,大吃一惊,道:“你……你是?……在凌云飞阁中……”
公孙玉也自大吃一惊,方才他见这女子妖形怪状,本是不屑一顾,此时听她提起“凌云飞阁”,知道必是相识之人,闪目看去,一见那女子的容貌,不禁热血沸腾,大喝一声,道:“是你……你……你竟是……”他一连几个“你”字,但那女子的姓名,却终未说出口来。
那女子笑意盈盈,又自跨前了一步,嗲声嗲气地说:“我是谁呀?你为何吞吞吐吐,可是真知道我的姓名?”
公孙玉直气得星眸喷火,身躯颤动,振声大喝道:“竟是你这贱人,我还以为你早死了!”
那女子格格一阵娇笑,身躯又扭动着跨前了两步,道:“想不到你竟是全然不知怜香惜玉,人称你风流儒雅,可是也只是浪得虚名,只怪我以前不该答应嫁你。”
她口中虽是这般说,脸上却全无怒意,一个娇躯,直向公孙玉身上凑去。
公孙玉也自怒喝一声,道:“只怪我公孙玉瞎了眼睛,把你看作红粉知己,谅来六诏八女中,果都是荡妇淫娃,无一完整,你当初相示于我的那粒‘守宫砂’,可见也只是欺人之辈!”
那女子微微一怔,妙目微翻,旋即格格笑道:“傻小子,你可知‘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出污泥而不染’,也究非事实,难道我卞灵筠不知享受人生,却只会跟着你!”
想不到这淫荡女子竟是卞灵筠?更想不到她在“凌云飞阁”中一怒出走后,又会在这“玫瑰庄”中出现?
但相距咫尺,公孙玉把这对面的女子看得清清楚楚,他纵然想怀疑,事实也不容他怀疑,他万没想到卞灵筠是这样的女子,此刻闻言,直气得他冷笑一声,道:“好个无耻的女子,好一番无耻的道理!哼!哼!”
他突地仰天大笑道:“你既是这样的淫娃,公孙玉也用不着再作君子,你既是要享受人生,我等便享乐去!”一把将那自称卞灵筠的女子抱了起来,直向密室的一角走去。
他此刻直气得形如疯狂,心中自然生出一种妒恨报复的心理,须知天下间,任何宽宏大量的男人,也不会忍气吞声,不图报复的。
公孙玉虽抱着那女子,却全无寻欢作乐的心情,相反的,胸中怒火猛炽,双眸中也早气得满布血丝。
顷刻之间,那颓靡的乐声,顿转冶荡起来,那七,八个手捧丝、竹、管、弦的艳丽少女,齐地向他围至!
那七、八个女子在他两人五尺以外,边自弹唱,边自围绕着旋转起来,公孙玉木然抱着那少女,木然站在那里,他此时未想到自己的疯狂举动,未想到这女子究系何人,但怔怔的眼眸中,却似看到无数个卞灵筠的面孔,在他周围旋转不息……
他的愤怒,像要爆发的火山,将他焚化,他的疯狂,宛如一道激流,将他吞噬,他终于仰天一阵狂笑,大声说道:“我要看看,你这淫荡的女娃,究竟还知羞耻?”左手一探,向卞灵筠胸前的罗衣扯去。
但听“刺啦!”一声裂帛大响,但听一声娇呼,但发出娇呼的却不是他怀中的女子,亦不是在他周围轻歌曼舞的女子!
却见另一个穿着一身白衣,宛如天上仙女似的少女,姗姗走至!那声娇呼,她便是所发出的。
公孙玉被那一声娇呼,由疯狂又转回冷静,一时之间,不禁怔在当地。
及至那白衣少女走至跟前,看清她的面容时,他竟脱口发出一声惊呼,道:“你!你是?……”
白衣少女冷笑一声,道:“我是谁你管不着,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公孙玉?”
公孙玉随口答道:“正是!”
白衣少女突地格格一笑,道:“果然是你,果然是个风流种子!”他瞥了尚且躺在公孙玉怀中,中门大开的女子一眼,又自微笑说道:“你可是也闻得这‘玫瑰庄’的艳名来此?”
公孙玉见这出现的白衣女子,赫然又是卞灵筠,尽管他聪明绝顶,一时之间,也猜不透这是怎么回事?此刻听她如此一间,不禁心中有气,也是冷笑一声道:“是又怎么样?”
白衣少女格格一笑道:“你若是专为寻欢作乐而来,我等便要好好招待你!”她素手一挥,早走上两个捧酒持觥的少女,而那冶荡的乐声,冶荡的舞姿,却更使得人心旌摇摇不能自已!
那原来尚未全醉的几个江湖豪雄,此刻已自烂醉如泥!
公孙玉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胸中郁闷难当,他放下那半裸的少女,接过一只满注佳酿的巨觥,咕咕嘟嘟,一口气尽行喝下肚去。
他本就不善饮酒,而在郁闷中豪饮,更易酒醉,甫饮一杯,便觉得头脑一阵晕眩,再饮一杯后,只感到天旋地转一般,三杯下肚,已自不省人事。
朦胧中,他只闻到一声愤怒的冷哼,一声奇诧的惊嚷,和着一声幽幽的叹息!
但混沌的头脑,已不容他对此多想,而潜意识中,却想到武林八仙的“峨眉金顶”之会……
时当元宵佳节。
地处峨眉金顶之上!
东天丽日,虽早升起,但冬日的阳光,却似一个小睡方起,凭窗凝立的美人,那般慵懒无力。竟自连笼罩峨眉金顶的重重浓雾,也是无能驱散,是以整个峨眉金顶,仍自埋在浓雾里!
峨眉金顶极高处的“接天坪”上,自也不能例外,但在重重浓雾中,却飘飘传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叹息声中,充满悲痛凄凉之意,若是穿过浓雾,便可知道那声叹息竟是发自一个盘膝而坐,面向苍冥的人影。
那人影一身朱衣,面白无须,光以这身穿着和相貌看来,便知此人即是三十年前,曾在圣母峰巅出现的“昆卢王子”!
岂知他一声叹息甫罢,便接着传来一声纵声大笑,道:“昆卢老儿,你莫非已练就长生不老之术,老叫化看你越来越年轻了,却不知你为何叹气?莫不是怕我们七人围攻,以图报复,其实我等却也不会这般小气!”
这发话之人,自然便是七贤酒丐,他也到达这“接天坪”上。
“昆卢王子”仍是瞑目趺坐,却突地朗笑一声,道:“老叫化子,这早便来,莫非要先行索点酒吃……”
他话声未完,七贤酒丐已自大喝一声,道:“住口!你若再调侃老叫化子,老叫化子便不饶你!”原来三十年前,武林八仙在圣母峰巅之会时,七贤酒丐第一个吃下“金猿佳酿”,也是第一个毒发身死,“昆卢王子”此言,正触着他的痛痒之处!
“昆卢王子”又是朗声一笑,道:“三十年前的老叫化子,似是还没这么大火气,你莫非觉得活着已没多大意思?越活越不耐烦了?”
七贤酒丐积蕴了三十年的怨气,早想找到“昆卢王子”,拼个你死我活,此时又见他出言相讥,那还忍得下去,大喝一声,道:“若是我老叫化活得不耐烦,那你的死期也不远了,来!来!来!我们先打上一架,看谁先死?”他反手背后,将那根儿臂粗细,内注美酒的蟒皮杖插起,双手一分,撕下两截袖子,衣袖粉飞间,转身一拳,向“昆卢王子”打去了!
这一位游戏人间,言语诙谐的一代风尘奇人,此时居然也发起怒来,只见他纠结一起的须发眼眉,竟都直直的竖起,若是有人看到他的形象,只怕连“疯子”两字,也不愿来形容他了,因为他早已超过了疯子。
岂知七贤酒丐这无与伦比的强烈拳风,眼看打在“昆卢王子”的头上,“昆卢王子”竟不闪不躲,仍然若无其事,大笑说道:“老叫化,你的火爆性情,却还是老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