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文娇不等沐天仇话完,失笑叫道:“ 沐兄弟,你别迂腐了,遇文王才可以谈礼义,逢桀纣只能动干戈。我不制人,人便制我。
你从这件事儿上,应该体验出' 权宜' 二字何等紧要,一味墨守成规,拘谨死板,是寸步难行的呢!” 沐天仇看看手中那只" 绝灭环" 苦笑道:“ 这只' 绝灭环' ,除了分量颇沉之外,可说毫不起眼,我若不是早已听人说过' 大漠五煞' 得了' 霹雳天尊' 所留火器之讯,真不会把它放在眼内!” 于玉凤也意存疑惑地问道:“ 字文姊姊,我也不相信,这' 绝灭环' 和你先前所得拓拔蔽智的' 聚煞震天雷' ,能有多大威力,我们且找个机会试一试好么?” ,字文娇笑道:“这机会总是有的,但不可随意糟蹋,因这种' 霹雳火器' 落在凶邪手中,虽足为恶害人,倘若用于正途,又何尝不是降魔卫道的至宝……” 黄衫客听至此处,指着" 无底杀人坑" 的方向,皱眉道:“ 刚才那声暴响,是从地下传来,连山峰都为之摇颤,可见炸力极强,不知是不是' 无底杀人坑' 中,出了什么变故?” 宇文娇笑道:“ 或许是拓拔不仁、拓拔无礼兄妹,为了擒捉红龟,在坑中施展霹雳火器。” 沐天仇因关心恩师要自己设法取得红龟之甲,瞿然动容道:“ 宇文姊姊的这种猜测,恐怕十中八九,我们得赶快前去……” 字文娇摇手道:“ 慢点,爆炸既已发生,迟去片刻无妨,我还在这拓拔老五尸上找件东西!” 说完,果然走前几步,蹲下身去,在拓拔背信遗尸上细加搜索。
于玉凤问道:“ 宇文姊姊,你要找寻什么东西?” 宇文娇道:“ 拓拔蔽智有粒' 聚煞震天雷' ,拓拔失义有只' 绝灭环' ,则这拓拔背信身上,也应该有件厉害霹雳火器,我们不取走,万一流入邪恶手中,为害江湖,岂非罪孽。” 于玉凤目注宇文娇解开的一只豹皮囊,忽然叫道:“ 宇文姊姊,我看那小弓小箭,有点蹊跷,或许便是你所寻找之物!” 原来拓拔背信的皮囊中,除了些刀镖暗器外,还贮藏有一张小弓和一根小箭。
宇文娇取出看时,只见小弓长才七寸,箭只有四寸来长,却通体铁铸,入手颇为沉重。
沐天仇接过箭去,略一注目,点头说道:“ 凤妹猜得对了,这根小箭的质料,与' 绝灭环' 完全相同,都是入手沉甸甸的,定然就是拓拔兄妹所分得的' 霹雳火器' 之一!” 宇文娇闻言,遂将小弓小箭递向于玉凤,说道:“ 凤妹,我已经有了' 聚煞震天雷' ,这套弓箭,就送给你吧!” 于玉凤知道要推也推不掉,遂称谢接过。
这时,沐天仇又向拓拔失义的尸体走去。
于玉凤笑道:“ 沐二哥,难道你除了' 绝灭环' 外,还想再找些什么?” 沐天仇尚未答话,宇文娇已自代为含笑说道:“ 当然要找,因为拓拔失义的尸身之中,还有比' 绝灭环' 更为珍贵百倍之物!” 于玉凤闻言,方自一愕,把两道目光投向宇文娇,沐天仇也已含笑说道:“ 宇文姊姊,说得对了,拓拔失义的咽喉之内,尚留有一根' 飞凤毛' ,在我看来,委实要比什么' 绝灭环,,和' 聚煞震天雷' 等,珍贵百倍!” 沐天仇在这番话儿中,不知不觉地吐露真情,使于玉凤听得芳心十分熨贴!
她毕竟是位洒脱侠女,毫无世俗红粉的羞涩之态,娇笑一声,向沐天仇扬眉叫道:“ 沐二哥,你不必再向死人身上多费手脚,' 飞凤毛' 多得很呢!你若喜欢,我再送你十根百根均可!” 沐天仇听她这样一说,遂不好意思定要把那根"飞凤毛" 找回,随同黄衫客、字文娇等,一同向内有" 无底杀人坑" 的秘洞行去。
于玉风边行边向沐天仇妙目流波,含笑道:“ 沐二哥,这拓拔兄妹,被我们举手投足之间,便除却老二、老四、老五等三个,足见没有什么了不起之处,他们怎会在大漠之中,大享凶名的呢?” 沐天仇向于玉凤看了一眼,低声笑道:“凤妹莫要过分小看了他们,今日或许是拓拔失义等,气数已尽,恶贯满盈,才死得这么容易,倘若他们身边所带的霹雳火器有机会施出任何一件,形势纵不改观,也不会如此轻松如意的了……” 宇文娇也在一旁接口道:“ 何况拓拔兄妹中,武功最高,和心计最毒的,要数老三拓拔无礼,这位红粉魔头,还未与我们交过手呢!” 于玉凤秀眉双挑,说道:“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到了' 无底杀人坑' 中,我非要斗斗那拓拔无礼不可……” 说至此处,忽然发觉黄衫客眉头深蹙,不禁诧异问道:“ 黄大哥,你在发什么愁似的?” 黄衫客指着前面的一个小小地穴入口答道:“ 那便是' 无底杀人坑' 了,拓拔不仁与拓拔无礼兄妹,既已先来此间,怎的未闻丝毫动静,莫非适才那声暴震,竟是……” 话犹未了,宇文娇身形闪处,像条银蛇般,向" 无底杀人坑" 口,悄然纵去。
到了坑口,她伸头往下一看,便失声叫道:“ 大哥快来,完了,完了,什么红龟之甲和葆颜丹元,从此均化为乌有,谁也不要想有……” 到了坑口,往下一看,不禁全自皱眉。
原来坑中似是经过一场强烈地震,四周石壁坍塌甚多,已把坑穴整个填没掩盖,哪里还有什么在流沙中寻出红龟之望?
就在这些大大小小的乱石之间,还散发着不少人体碎裂血肉,和破碎衣服,而那些破衣色泽,又显然是拓拔兄妹所有!
黄衫客略作寻思,苦脸说道:“ 照这情况看来,似是拓拔兄妹已在坑底陷入流沙,或被红龟咬住,自知生望已绝,凶性大发,施展所携霹雳火器,与红色巨龟来个同归于尽!” 沐天仇连连点头道:“ 大哥判断大致不差。” 宇文娇恨道:“ 拓拔兄妹死不足惜,我想要的' 红龟丹元' 也可有可无,但沐兄弟奉师命所寻的' 红龟之甲' 却……” 她在着急,沐天仇倒比较神色从容,含笑道:“ 宇文姊姊不必焦急,我师傅不过叫我尽力寻找,真若寻不到时,也无法勉强。何况既有红龟,未必仅此一只,或许别的名山奥区之中,还有第二只呢!” 黄衫客为了宽慰沐天仇,边点头道:“ 沐贤弟讲得对,' 无底杀人坑,已毁,我们且先找寻你恩师' 四灵秘帖' 中的其余两件东西,再顺便打探有没有第二只红龟……” 于玉凤听得" 四灵秘帖" 之语,诧然问道:“'四灵秘帖' ?这又是什么东西?” 宇文娇知道黄衫客一时说漏了嘴,不禁向他投过一瞥嗔怪眼色。
沐天仇不擅谎言,只得照实说道:“ 所谓' 四灵秘帖'.就是我恩师命我在四海八荒之间,全力找寻的四件罕世之物。” 干玉凤" 哦" 了一声,秀眉双扬笑道:“ 既称四灵,必与龟凤瞵龙有关,但不知除了' 红龟之甲' 以外,还有些什么东西?” 沐天仇陪笑道:“ 凤妹难道忘记了我们在' 终南' 初会之时,我曾向你打听过一件东西?” 于玉凤想了一想,嫣然笑道:“ 我想起来了,你当时向我打听麒麟!” 沐天仇道:“ 对,那就是' 四灵' 之一' 紫麟头' 了!” 于玉凤笑道:“'紫麟头' 和' 红龟甲' ,倒真是稀世奇珍,还有' 龙' 和' 凤' 呢?” 沐天仇不知如何回答,遂向宇文娇看了一眼,意在求援。
字文娇会意,并认为话既说漏,便不应对于玉凤再作隐瞒,双眉一轩,朗声说道:“ 除了' 紫麟之头' 和' 红龟之甲' 以外,沐兄弟的恩师,还要他去找'苍龙之皮' 和' 玉凤之心' 了!” 于玉凤一听" 哎呀" 一声说道:“ 宇文姊姊,你所说的' 玉凤之心' ,不就是我的心么?” . 沐天仇俊脸上一阵灼热,宇文娇却点头笑道:“ 我也认为是凤妹的' 心,,故沐兄弟恩师嘱咐他最后去找的一件东西,他却最先获得。” 于玉凤诧道:“ 这四件东西,还要分先后的?” 宇文娇索性把沐天仇恩师有关" 四灵秘帖" 的嘱咐之语,向于玉凤说了一遍。
于玉凤听完,目中流露出未能全信的神色。
沐天仇恐她有所不悦,遂把" 四灵秘帖" 取出,递给于玉凤观看。
于玉凤持着那封" 玉凤之心" 的秘帖,向沐天仇含笑问道:“ 沐二哥,可以把这封柬帖打开看看么?假如真是要我的心儿,我便剜出送你!” 沐天仇红着脸儿,连摇双手说道:“ 我不敢违抗师命,还是先设法找找' 苍龙之皮' 和第二只' 红龟' 再说。” 于玉凤嫣然一笑,把柬帖交还沐天仇,四人便离开业已废却的' 无底杀人坑' 口,走向谷外。
才走到谷口,于玉凤目光微瞥,玉颊上神色略变," 咦" 了一声。
沐天仇因正揣起" 四灵秘帖" ,走得较慢,以致尚无所见,遂向于玉凤问道:“ 凤妹,你……你突然惊觉了什么?” 于玉凤指着谷口,道:“ 你且看看,这谷口比我们来时,是否少了点什么东西?” 沐天仇抢前两步,仔细打量一下,才发现谷口地上竟少了一具尸首j 被宇文娇用" 银蛇夺命针" 所杀的拓拔背信的尸首,仍在原处,但被沐天仇用" 飞凤毛" 射入咽喉的拓拔失义的尸身,却已不知去向!
他有此发现,不禁讶然道:“ 奇怪,怎么少了拓拔失义的尸体?” 宇文娇闪动着长长的睫毛,想了想说道:“ 这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拓拔失义只伤未死,我们入谷后,他便悄悄逃……,,话犹未了,于玉凤便连连摇头说道:“ 不可能,方才我站在拓拔失义身前,看得非常清楚,他确是在咽喉要害之处中了'飞凤毛' ,哪有侥幸不死之理?” 宇文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第二种可能是有人把尸盗了去于玉风道:“ 也不可能,世上只有盗金盗银,哪有盗尸之理?
何况拓拔失义身上的最珍贵的那一只' 绝灭环,已被沐二哥取出!” 宇文娇笑道:“ 或许有他兄弟的友好路过,意欲加以掩埋……” 于玉凤道:“ 倘若如此,那人为何不把拓拔背信尸身一并带走,却这等厚于老二,薄于老五呢!” 宇文娇被她驳得无话可说,苦笑道:'"难道那拓拔老二的戾气特重,竟变作僵尸,一蹦一跳地单独离开此地?” 于玉凤摇头道:“ 更不可能,我决不相信这等妖魔怪异之说!” 宇文娇长叹一声,目注于玉风道:“ 我所设想的三种情况,都被你批评为' 不可能' 和' 更不可能' ,如今我在江郎才尽之下,倒要向你请教,这怪事究竟怎样解释?” 说来好笑,于玉风可以把宇文娇的三种推断一一否定,如今叫她来假设一种可能情况,却是假设不出。
沐天仇见于玉凤有点惭窘,一旁笑道:“ 或许是被豺狼野狗拖去吃了?” 宇文娇笑道:“ 这假设虽然平淡,倒有可能,因为豺狼野狗不会和拓拔兄妹有交情,它们可以随意拖走一具尸体,吃完了再拖另一具。” 沐天仇见宇文娇居然同意他的见解,倒不禁微觉得意。
但一丝微笑刚刚浮上嘴角,宇文娇又向他说道:“ 沐兄弟,你且慢得意。你知不知道,你这项假设并无确切证据。” 沐天仇为之一怔,宇文娇用手指拓拔失义适才陈尸之处,嫣然笑道:“ 你去看看,拓拔失义陈尸周围,既无兽蹄爪印,也无尸身拖动痕迹。” 沐天仇走前几步,细一注目,忽然转过脸来,向宇文娇双挑剑眉,诧声叫道:“ 宇文姊姊,适才风妹与拓拔失义交手之际,你是正在杀那拓拢失信,不曾走过这边?” 宇文娇莫名其妙地,点头答道:“ 正是如此,沐兄弟你……你突然问起此事则甚?” 沐天仇笑而不答,又向于玉凤说道:“ 凤妹,你略微用力,在地上踩个足印,给我看看。” 于玉凤也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只好如言踩了个浅浅的足印。
沐天仇目光一注,含笑叫道:“ 宇文姊姊,还是你行,凤妹所认为也不可能的,你那第二种假设,竟然符合事实,当真有人把拓拔失义的尸身盗去了!” 宇文娇先是一怔,随即恍然问道:“ 那盗尸之人,是不是个女子?” 沐天仇点头道:“ 一点不错,在这拓拔失义的陈尸之处,多出了几个女人足印。而这足印,又比凤妹足印大了不少,岂不显然有第三个女子来过?” 宇文娇、于玉凤、黄衫客闻言,走过去细一观察,宇文娇便皱眉道:“ 此处山地,土石混杂,并不太软,凤妹适才与拓拔失义凝功对掌,都未留下什么足迹,这女子难道并非武林高手,是个寻常人么?” 黄衫客道:“ 这倒不一定,倘若是位身受内伤,无法提聚真气之人,也可能有此迹象!” 宇文娇被黄衫客一言提醒,点头说道:“ 对,对,大哥说得有理,多半就是她了!” 黄衫客诧道:“ 娇妹,' 她' 是谁?莫非是指拓拔无礼?” 宇文娇点了点头,向黄衫客正色道:“ 当然应该是拓拔无礼,若是换了没有切身利害关系之人,谁愿意费那么多手脚把尸体搬走。” 黄衫客回头向谷中看了一眼,含笑说道:“ 娇妹是以为拓拔无礼在' 无底杀人坑' 中,未曾遭难?” 宇文娇道:“ 虽未遭难,也必受伤,否则,她就不会在地上现出足印,并且右足脚印略略深于左足,可见得她是伤在右半身,或是右半身之伤,比左身来得重些。” 沐天仇道:“ 字文姊姊虽说得有理,但谷中并无岔路,那位拓拔无礼,纵然受伤未死,又怎能避过我们,来此盗尸的呢?” 宇文娇笑道:“ 这疑问不难解释,我们听得地底爆炸之际,拓拔不仁便已丧命,拓拔无礼也告受伤……” 沐天仇点头道:“ 这推论可以成立。” 宇文娇道:“ 拓拔无礼既然伤而不死,便可以利用我们收拾拓拢老二、老五,并在他们身边搜寻霹雳火器的那段时间,出得'无底杀人坑' ,悄悄隐藏,或是掩到谷口,目击她一兄一弟,惨遭劫运!” 黄衫客双目微轩,插口道:“ 兄弟宛如手足,同气连枝,兄妹也不例外;拓拔无礼倘若眼看她一兄一弟被诛,怎会不加援手?” 字文娇秋波流转,凝注黄衫客脸上,笑道:“ 大哥,你莫忘了,拓拔无礼是' 大漠五煞,中,功力最高,心机最深之人,她本身业已受伤,又发现我们人多势众,个个厉害,遂宁愿目睹她兄弟被诛,也不肯出头自取灭亡。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尚且如此,何况兄妹?更何况他们又是重于利害、薄于情义的凶邪之辈?” 宇文娇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黄衫客脸上,犹有未必尽然的不信疑诧神色。
宇文娇看出他的心意,笑道:“ 大哥,你若不信,不妨在这谷口以内的容易藏身之处,搜索搜索。因为拓拔无礼的身上有伤,或许可以看得出一些痕迹。”黄衫客双眉一挑,尚未有所动作,于玉凤白衣飘处,业已翩若飞仙,窜高纵下地,在谷口山崖之间,搜索起来。
字文娇见于玉凤的身形在一片山崖之处,偶一停滞,便向她扬眉叫道:“ 凤妹,你搜索了不少所在,可有发现?” 于玉凤长长叹息一声,摇头不语。
宇文娇诧异道:“ 凤妹摇头叹气则甚?既无什么发现,便是我的猜度不准……” 于玉凤又是一声长叹,截断宇文娇的话头,伸手指着那山崖缺口,接口道:“ 宇文姊姊,你不是猜度不准,而是猜度太准,这缺口草丛中,有人扒伏痕印,还留有血渍,显见那拓拔无礼果曾藏在谷口,目睹我们杀死她的一兄一弟!”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又自失笑道:“ 我刚才认为不可能的事儿,如今竟变成绝对可能,怎不显我浅薄,和宇文姊姊的冰雪聪明,遂只好愧叹了!” 沐天仇道:“凤妹且慢把宇文姊姊捧得太高,她还有一项疑问,未以精密推理,加以解释呢!” 宇文娇看了沐天仇一眼,扬眉问道:“ 沐兄弟所谓疑问,是不是指拓拔无礼只盗走一具尸体,厚兄薄弟之事?” 沐天仇点了点头,笑道:“ 我知宇文姊姊如今智珠已朗,定有相当精妙推论。” 宇文娇笑道:“ 精妙二字,愧不敢当,我只是顺情顺理略加分析而已。” 于玉凤从崖壁上飘身纵下,扬眉道:“ 宇文姊姊莫再谦辞,小妹与黄大哥、沐二哥,都洗耳敬聆高论。” 宇文娇双目闪着智慧光芒,缓缓说道:“ 我认为拓拔无礼浴卡拓拔失义尸首,可能有两种理由;她不顾拓拔背信尸首,只有一个理由。” 于玉凤道:“ 我们先听听比较简单的一种理由。”宇文娇道:“ 确实简单,就是时间不够,拓拔无礼是深工心机,精于算计之人,她知道我们去' 无底杀人坑' 中,发现情况以后,定会立即折转,哪里还敢从从容容地把兄弟双尸,一齐盗走?” 黄衫客点头道:“ 有道理。如今该听娇妹分析对方盗兄弃弟的理由了。拓拔无礼既以' 无礼' 为名,大概不会尊重什么' 长幼之序' 吧!” 宇文娇笑道:“ 她当然不会尊重什么长幼之序,她盗兄弃弟之故,不外两种理由。第一种理由,可能性较小,就是拓拔无礼发现拓拔失义尚未气绝,先救了去救治。” 于玉凤连连摇头道:“ 不可能。我方已说过,他咽喉要害中了' 飞凤毛' ,断无生望!” 宇文娇笑道:“ 我知道这种情况,才说第一种理由的可能性较小。” 于玉凤笑道:“ 可能性较大的第二种理由,又是什么?” 宇文娇向于玉凤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于玉凤" 咦" 了一声,愕然道:“ 宇文姊姊,你一向豪迈无伦,如今讲话神情,怎么有点吞吞吐吐?” 宇文娇道:“ 凤妹莫急,我所说的第二种理由,与你有关。” 于玉凤越发惊奇地,问道:“ 怎与我有关,宇文姊姊快请直说,莫要卖关子,把我们装入闷葫芦了。” 宇文娇神色一正,朗声道:“ 我认为原因在于那根' 飞凤毛' 上。拓拔无礼或是认得这种极为少见的独门暗器来历,遂把拓拔失义尸首抱走,准备挖出' 飞凤毛' ,以作日后寻仇或质词之证。” 黄衫客听得不住点头地,向宇文娇赞许说道:“ 娇妹这项推断,不仅可能性极大,并多半业已近于事实,不会有甚谬误的了!” 沐天仇剑眉双蹙,以一种歉然神色说道:“ 哎呀,这是我顾虑欠周,以致为凤妹惹了麻烦……” 于玉凤秀眉双挑,傲然接口道:“ 沐二哥不必自疚,你适才曾准备取回那根' 飞风毛' ,是我叫你无须珍惜,不必多费事的!何况我早存心想斗斗拓拔无礼,谁在乎她日后寻仇!” 沐天仇道:“ 凤妹虽不怕她,但可能就此引来不少烦恼,扰及伯父清修……” 于玉凤对沐天仇加以安慰地,秋波流送,嫣然笑:“ 反正我爹爹也不听我的劝告,准备重出江湖,拓拔无礼去' 神工谷' 中生事,无非送死而已,并不算是什么烦扰。” 宇文娇目注黄衫客道:“ 大哥,想在' 无底杀人坑' 中擒龟取甲一事,已然成空,我们如今去哪里呢?” 黄衫客道:“ 自然是先送凤妹,回转' 神工谷' 去了!”于玉凤噘起小嘴,向沐天仇看了一眼道:“ 好容易才得出来,我真不想这快就回转' 神工谷' 去!” 宇文娇笑道:“ 不管怎样决定,我们先找个客店,好好大吃大喝一顿,然后再作道理……” 她一面说话,一面向黄衫客暗暗投过一瞥神秘的眼色。
于玉凤笑道:“ 宇文姊姊怎么突然馋将起来,要想吃喝?” 黄衫客虽然还不明白宇文娇为何向自己暗使眼色之意,他仍自帮腔说道:“ 对了,我也颇为饥渴,且先找个地方,喂饱肚皮也好!” 于玉凤当然不加反对,只向宇文娇取笑道:“宇文姊姊听见了么?黄大哥与你真是心同意合的呢!” 宇文娇不去理她,指着右侧一座小峰头道:“ 风妹,你和沐兄弟先到那座小峰头上,看看四外有无酒旗飘扬……” 说至此处,又向黄衫客娇笑说道:“ 大哥,我和你到那边峰腰,登高看看,因为在这人地生疏之处,要想找家酒店,还不太容易呢!” 黄衫客知道字文娇是找藉口。定然有甚话儿,向自己背人私语。遂点头笑道:“ 好,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与宇文娇双双腾身,向另一座高峰的峰腰纵去。
于玉凤与沐天仇也向宇文娇所指定的小峰头,纵登而上。
黄衫客见双方距离已远,遂向宇文娇低声问道:“ 娇妹,你是不是设法把沐贤弟与凤妹调开,和我有所商量?” 宇文娇笑道:“ 对了。大哥少时于喝酒之际。要和我一搭一挡,设法把沐兄弟和风妹一齐灌醉!” 黄衫客讶道:“ 娇妹要把他们灌醉,却……却是为何?” 宇文娇道:“ 大哥难道忘了我们先前所定要偷取沐兄弟的' 四灵秘帖' ,预先拆阅之事?” 黄衫客哦了一声,含笑说道:“ 此事何必如此着急?大可慢慢……” 宇文娇摇了摇头,正色接口说道:“ 不能慢了,因为凤妹即将回转' 神工谷' ,而我对' 神工谷' ,又疑虑重重,还是早点把沐兄弟身上的事儿,弄个清楚的好,免得万一有甚谬误,却是追悔不及!” 黄衫客道:“ 娇妹既说要偷取' 四灵秘帖' ,只消灌醉沐兄弟便可,何必连凤妹也……”宇文娇不等他话完,便自娇笑说道:“ 这种事儿,不宜被凤妹看见,故而还是连她一并……” 语音至此,倏然顿住!
因为这时于玉凤业已飞纵而来,口中并含笑高声叫道:“ 黄大哥、宇文姊姊,我在西南方里许之处,发现绿树丛中,有一角黄色酒旗!” 宇文娇向黄衫客略施眼色,方抢前两步,迎着于玉凤,扬眉娇笑道:“ 凤妹找着酒店了么?我们立即前去畅饮几杯,祭祭彼此均饥渴已久的五脏庙吧!” ' 说至此处,向随后跟来的沐天仇望一眼,压低语音笑道:“ 但有件事儿,凤妹却要注意,沐兄弟远来寻取' 红龟之甲' ,结果成空,表面虽甚坦率,心头难免抑郁,少时我们不妨劝他多饮几杯,让他来个且凭一醉解千愁吧!” 黄衫客听在耳中,不由暗赞宇文娇委实是伶牙俐齿,极擅词令。她这种先要于玉凤多劝沐天仇几杯,然后在不知不觉中,使于玉凤亦自醉倒的" 一石二鸟" 之计,相当高明,于险恶江湖之中,往往这种机智谋略,会比精深武功,还要来得有用!
于玉风果被宇文娇说得连连点头,也向她悄声说道:“ 宇文姊姊说得极是,教沐二哥喝酒之事,容易得很,包在我身上好了!” 这时,沐天仇也已赶到,在丈许以外,便已含笑问道:“ 宇文姊姊,凤妹,你们鬼鬼祟祟地,是在说些什么?” 于玉凤首先向他白了一眼,佯嗔道:“ 沐二哥,我们姐妹,难道不能说说我们姊妹的体己话儿?你的' 鬼鬼祟祟,一语,用得似乎不太客气,应该受罚了吧?” 黄衫客闻言,不禁暗赞于玉凤冰雪聪明,心灵口巧,竟立刻抓住机会,并擅于利用机会。
沐天仇想不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儿,竟引起于玉凤的娇嗔,遂俊脸微红,陪笑道:“ 是我出言不慎,说错话儿,委实该罚!” 于玉凤妙目一转,向宇文娇轩眉道:“ 宇文姊姊,你说我们应该怎么罚沐二哥呢?” 宇文娇索性一齐推到于玉凤的头上,含笑道:“ 关于处罚沐兄弟的事儿,还是由凤妹作主较好,我要看看你罚得是否公平。” 于玉凤佯作想了一想,目注宇文娇道:“ 宇文姊姊,他既说我们鬼鬼祟祟地讲话,我们便罚他轰轰烈烈地喝酒如何?” 宇文娇看着沐天仇,扬眉笑道:“ 沐兄弟,你听见了么?骂了人,还有酒喝,可见得凤妹对你多好!,,沐天仇俊脸之上,微微一热地,苦笑道:“ 宇文姊姊,你应该注意' 喝酒' 以前的' 轰轰烈烈' 四字,不知道凤妹要罚我喝多少酒呢?” 于玉凤趁着沐天仇的话头,向他微笑说道:“ 沐二哥,你到底认不认罚?” 沐天仇接口道:“ 认罚,认罚,但请风妹和宇文姊姊,特别厚情,不要罚得太重,因为我不过杯酌之饮,比不上黄大哥那么沧海之量!” 于玉凤笑道:“ 我也不罚得太重,你就饮上十巨觥吧!” 沐天仇听得剑眉一笑,苦蹙着脸儿说道:“ 十巨觥酒,还算不重?” 于玉凤故意把脸色一沉,淡淡道:“ 你嫌重么?酒不必喝了,我罚你十天之内,不许和我姊妹讲话!” 沐天仇有点啼笑皆非地,向于玉凤摇头说道:“ 凤妹怎么越罚越重,十天不许讲话,岂不把人憋死?” 于玉凤嘴角微披,神态刁蛮地挑眉说道:“ 你和别人讲话,我们不管;但我们姊妹之间,却因' 鬼鬼祟祟' 的事儿太多,在这十天之中,却没有工夫理你!” 沐天仇苦笑道:“ 算了,算了,这种罪太难受,我还是选第一种罚法,喝上十觥酒吧!” 于玉凤冷笑一声,秀眉双挑说道:“ 哪有这么便宜,适才十觥之数,你不肯喝,如今你肯喝,我却要再加两觥!”沐天仇失声:“ 再加下两觥,岂不是成了十二觥了么?” 于玉凤点头道:“ 这叫做' 顺风涨水' ,谁叫你想吃回头草呢?
如今你再推辞,我就要把罚数改为十四觥了!” 沐天仇对于江湖间的凶邪、奸恶虽可暗鸣叱咤,仗剑而诛,但对于女孩儿家的燕叱莺嗔,却是窘于应付,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点头道:“ 好,好,我喝十二觥,凤妹千万莫要再加罚到十四觥,因为不论何种酒儿,十二巨觥之数,已足使我酩酊大醉了!” 宇文娇笑道:“ 喝醉又何妨?常言道:' 一醉解千愁' ,又道是' 事大如天醉亦休'.我们便暂且撇开一切足以令人烦恼的江湖琐事,在这山村酒店之中,共谋一醉,也算是赏心乐事呢。” ' 沐天仇道:“ 大家都醉,自是佳话,只怕我一人独醉,就有点煞风景了。” . 说话之间,这四位男女奇侠,业已走到适才峰头远眺的大片绿树丛中。
果然,在这四外如海的万绿丛中,背崖面路地开有一家小小山村酒店。
更妙的是,他们进店一看,店中七八张座头之上,空荡荡的,竟无一个酒客。
店家见有客到,堆着笑容过来招呼。黄衫客边自入座。边自问道:“ 店家,你们这儿卖些什么酒儿?” 店家陪笑道:“ 酒儿只有一种,是自己酿制的' 醉山春'." 于玉凤道:“'醉山春' ?这名儿倒蛮好听,不知酒质如何?” 店家笑道:“ 这种酒儿容易入口,但后劲却是不小,姑娘等贵客光临,小人把存贮十多年的一坛陈货,开来……” 黄衫客不等店家话完,笑接道:“ 既有陈酒,尽管开来,我们一定特别加给酒资就是!” 店家喏喏连声,正待退下,宇文娇已递过一锭纹银,向店家含笑道:“ 店家,这银子给你,除了开上一坛陈酒,多替我们准备上几味可口的菜肴来。” 山野店家,几曾见过如此豪客,竟自怔怔呆住,不敢去接那锭白花花的银子。
宇文娇笑道:“ 店家,你怎么啦,莫非这十两纹银,付你的酒资菜钱还不够么?” 说完,玉手微扬,将那锭纹银,轻轻地抛入店家怀内。
店家双手抱着银子,高兴得语音微颤道:“ 姑娘的赏赐……太……多,小人……不……敢……领受……” 于玉凤笑道:“ 不要紧,你拿去吧,只要酒醇菜美,吃喝完r ,我还另有赏赐!” 店家连声应是,哈着腰儿,陪笑道:“ 小人厨下,现有从猎户手中买来的山雉、薰獐、风兔等野味,再杀上两只鸡,挖几斤新算……” 于玉凤摇手道:“ 够了,够了……” 店家好似过意不去,仍自陪笑道:“ 小人店中,尚有一条肥大黄狗,索性杀了清炖……” 沐天仇剑眉一皱,截住话头道:“ 不必,不必,我们不吃狗肉。
就照你适才所说的几种菜,烹调得入味一点,也就够了。” 店家称是,转身进厨里去了。于玉凤笑道:“ 这店家不错。对我们甚为巴结……” 字文娇笑道:“ 他巴结的是那锭银子。凤妹记住,今后行走江湖,最好是把钱花在前面,伺候招待,自然不同;倘若把钱花在后面,你虽赏以千金,也不过换得临行时的一声' 谢谢' 而已!” 于玉凤深以为然地,点头笑道:“ 字文姊姊说得对,这真是学到老而学不了的经验之谈。少时店家送酒菜时,我便把适才答应的赏钱给他。”黄衫客侧顾沐天仇,道:“ 贤弟,这店家今天可算是财星高照,我们吃他几样野味,一坛陈酒,他大概可以盖上一座酒楼。” 沐天仇也为之失笑,目注于玉凤:“ 凤妹,这种山野店家,酒杯虽有,不见得有巨觥呢。” 一语既毕,于玉凤又抛来一瞥妩媚白眼,道:“ 没有巨觥,改用大碗,反正沐二哥刚才那句' 鬼鬼祟祟' 的话儿,说得太以难听,我和宇文姊姊,决不会轻易饶你!” 沐天仇见已无可转圆,只有向黄衫客递过一瞥求援眼色。
这时,店家已端来四色黄腊野味及一壶酒儿。
于玉凤笑道:“ 店家,我这位沐二哥其量如海,不耐浅斟细酌,你不单要换巨觥,或是大碗,并须把整坛酒儿,一齐搬来,让他喝个痛快,不要这样一壶一壶的了!” 店家恍疑作梦,高兴得身躯一摇,几乎昏倒!
贡衫客笑道:“ 店家,你遇上女财神了,快不赶紧照她的话儿作么?” 在这样情况之下,巨坛、大杯、佳肴、美酒,自然立即当前,于玉凤也毫不客气地,要沐天仇立即领受责罚。
八大碗醇酒下腹,沐天仇已在摇头,有不胜酒力之状。
于玉凤方对宇文娇看了一眼,宇文娇已自笑道:“ 凤妹,沐兄弟似已见酒怕了,你陪他喝两碗酒吧!” 于玉凤不便推辞,目注沐天仇道:“ 沐二哥,还有四碗酒了,怎不喝呀?来,我遵从宇文姊姊之命,陪你喝上两碗!” 说完,自行斟了两大碗酒,异常豪迈地一倾而尽!
沐天仇自然关切于玉凤,恐她饮得过量伤身,遂不再迟疑地,把其余四碗酒儿,喝了下去。
酒量之事,无法勉强,沐天仇把第十二碗酒儿喝完,便告玉山颓倒地,伏在桌上。
于玉凤也有七分酒意,玉颊通红地,向宇文娇含笑道:“ 宇文姊姊,我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宇文娇连连点头,又替她斟了一碗酒,嫣然笑:“ 凤妹功劳不小,我要敬你一碗!” 于玉凤秀眉双皱,苦笑一声说道:“ 倘若再喝一碗,不是连我也要醉倒了么?” 宇文娇也不勉强,只是点头一笑说道:“ 原来凤妹只肯陪沐兄饮酒,却不肯……” 这两句话儿,太以厉害,故而宇文娇才说到" 却不肯"三字,下面" 陪我饮酒" 之语,尚未说出,于玉凤业已端起宇文娇适手替她所斟的那碗酒儿,。豪迈无俦地,一倾而尽!
黄衫客看得微微一笑,向于玉凤点头说道:“ 凤妹真好酒量,但你陪你沐二哥喝了两碗,陪你宇文姊姊,喝了一碗,却陪不陪我这作大哥的喝一些呢?”.黄衫客越是这样含笑发话,于玉凤便越是不好意思推辞,也斜着自己带几分醉意的一双妙目,向黄衫客娇笑说道:“ 小妹怎敢不陪大哥?但不知大哥要我喝上多少呢?” 黄衫客也不好意思对她硬加逼迫,遂注目笑道:“ 凤妹自己酌量,你能喝多少,便喝多少,千万不要过量,因为我看你仿佛已有醉意了呢!” 黄衫客的这几句话儿,听来似颇缓和,其实却是精通酒国用兵的凌厉攻心上策!
因为凡属已有醉意之人,多半不肯认醉,你越是劝他少喝,他往往越会硬逞英雄地,多喝一些!
果然,黄衫客语音才落,于玉凤轩眉道:“ 大哥,小妹才饮三碗,还不至于醉倒,大哥既要我陪你饮酒,我们便来个' 斗勺换沧海' 如何?” 黄衫客笑道:“ 此话怎讲?什么叫' 斗勺换沧海,呢?” 于玉风道:“ 大哥是沧海之量,小妹斗勺之饮,所谓' 斗勺换沧海' ,就是大哥若饮上三碗,小妹便奉陪一碗!” 黄衫客尚未发言,宇文娇已在一旁抚掌笑道:“ 好办法,好办法,这三碗换一碗的办法,公平得很,来来来,大哥,我先替你斟上三碗,倒看你与风妹,是' 沧海,困于' 斗勺,?抑或' 斗勺' 屈于' 沧海' ?” 黄衫客笑道:“ 以三换一,总是我吃亏些,凤妹只要能再饮上五六碗之数,必定我先醉倒!” 笑语之间,他已把那三大碗酒儿,饮下喉去。
于玉凤见黄衫客饮了三碗酒儿,遂也把那碗酒儿饮下,并娇笑道:“ 便算大家醉倒,又有何妨?宇文姊姊刚刚不是说过' 能凭一醉解千愁么' ?……” 说至此处,转对宇文娇注目扬眉笑道:“ 宇文姊姊,沐二哥已先醉了,我和黄大哥,可能也……也相……相继会……会醉,只……只有你……” 字文娇听她已有点舌头发大,语音不清,不禁颇为得意地,嫣然笑道:“ 娇妹放心,你们若是醉倒,我也一定斟上十大碗酒儿,自行喝醉,陪你们同入醉乡,去找找刘伶阮籍便了!” 说话之间,黄衫客又多饮了三碗,于玉凤自然只好遵守条件,又复饮了一碗。
但酒尚未饮完。于玉风也告星眸微阉,娇慵不胜地。颓然醉倒!
这时,店家正好端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和一盘清炒新笋走来,黄衫客便向他含笑道:“ 店家,酒菜都已够了,你不必在此招呼,且等唤你再来。” 店家喏喏退去,字文娇向黄衫客道:“ 大哥是酒中之豪,你不过饮了六大碗酒儿,大概不会有醉意吧?” 黄衫客大笑道:“ 娇妹听见我所嘱咐店家的话儿么?其中莫非说得不对,言语颠倒,有甚醉意流露?” 字文娇道:“ 大哥既无酒意,我们便依照原计,进行偷东西了!” 黄衫客又自斟自酌地,饮了一口酒儿。微笑说道:“ 偷就偷吧,是你下手?还是由我下手?” 字文娇道:“ 沐兄弟业已酒醉,虽说是偷,其实宛如探囊取物一般,但那' 四灵秘帖' 既在沐兄弟身边,还是由大哥下手,比较方便一点!” 黄衫客听得字文娇这样说法,遂只好如言下手,从沐天仇的怀中,取出他师父" 负心遁客" 所郑重交付沐天仇的" 四灵秘帖".取得秘帖,目注宇文娇,扬眉问道:“ 娇妹,秘帖业已到手,我们是只看最后一封' 玉凤之心' ,还是连' 红龟之甲' 、' 苍龙之皮' 也一并都看?” 字文娇道:“ 既然偷看,自然便得清清楚楚,免得再疑神疑鬼,有所牵肠挂肚j"说完,便从黄衫客手中,取过" 四灵秘帖" ,走向店后。
黄衫客不明其意地,向宇文娇愕然问道:“ 娇妹,你……你把这' 四灵秘帖' ,持向店后则甚?” 宇文娇笑道:“ 我们并不是把' 四灵秘帖' 偷走就算,在看过以后,仍得还原,我遂去住店后,利用蒸锅热气把秘帖封口。弄湿开启,才可使沐兄弟不会发现有人曾经偷看的蛛丝马迹!” 黄衫客向字文娇一挑姆指,加以赞许道:“ 娇妹委实想得周到,心细如发!” 宇文娇截断黄衫客的话头,嫣然笑道:“ 大哥莫要再夸我了。
你只要不怕我把这' 四灵秘帖' 哨悄拐跑便是!” 语音了处,腰肢微闪,便翩若惊鸿地,纵往店后厨下。
黄衫客暗忖:字文娇这偷看" 四灵秘帖' 之计,着实想得不错,因为如此作法,既未使沐天仇违反师训,又可使自己今后于进退之中。知所选择趋避,岂非两全其美思念未毕,字文娇已满面含笑地,从店后走出,手持三封业已开了缄封的" 四灵秘帖" ,向黄衫客含笑道:“ 大哥,三封柬帖,俱已打开,却未阅看内容,你斟酌一下,先看哪一封呢?” 黄衫客道:“ 顺次序来吧,我们先看第一封!” 宇文娇笑道:“ 第一封是' 紫麟之头' ,沐兄弟早已拆阅。大哥既要顺序而观,便应该先看这第二封' 红龟之甲' !” 边自说话,边自把手中一封柬帖,递了过去。
黄衫客接过这封上书" 红龟之甲" 字样的信封,抽出其一笺纸,注目细看,只见上面写着:“'红龟' 又名' 大龟' ,其性刚阳,却生于极为阴湿之地,若得其甲,制为十三块,盖以金猱之发,或人发生丝,藏于内护住胸背要穴,可御极为歹毒厉害之' 五毒阴风掌' ,盖汝有一深仇,精娴此技,于寻仇之前,多宜先作万全准备也!” 黄衫客看完,交给宇文娇,扬眉说道:“ 娇妹你看,' 红龟甲' 的功用,原来如此,怪不得' 无底杀人坑' 中石壁之上,曾被人镌有' 红龟甲,金猱发,何愁五毒腥风压' 字样!” 宇文娇把笺纸看完,立即依照原来折痕折好,装入信封内,用饭粒粘合封口,并向黄衫客笑道:“ 大哥,我猜得不离谱吧,沐二哥果然身世如谜,并有一名功力极为厉害的凶邪深仇!” 黄衫客皱眉道:“ 沐贤弟的师尊,在这第二封柬帖之中,仍未把身世说明,也未说出他那深仇,究竟是何方神圣?” 宇文娇笑道:“ 这道理并不难猜,沐兄弟的身世恩仇,定是在最后一封柬帖之中,才有交代,大哥难道没有发现那封' 玉凤之心' 写得最多,笺纸特别厚么?”'边自说话,边自把第三封柬帖递过,娇笑道:“ 大哥看第三封吧,这' 苍龙之皮' ,又是什么花样?” 黄衫客展开一看,只见笺纸之上写的是:“龙之为物,缥渺难寻,故' 苍龙' 二字,与' 紫麟' 相同,只是武林人物之绰号而已。闻得有' 玉面苍龙' 柳少亭者,因藏有' 连衣带裤之苍色龙皮软甲' 一袭,人并少年俊挺,才获此号,仇儿宜设法取得' 龙皮软甲' 贴身穿着,以防汝厉害仇家之毒门歹毒暗器,盖' 龟甲猱发' ,只是防护前胸后背要穴,不令' 五毒阴风,侵入受伤,下半身必须亦有罕世异宝,慎加防范,方减却顾虑,或可寻仇一搏!,' 黄衫客看完之后,废然一叹,摇头说道:“ 懂了,懂了,完了,完了。” 宇文娇听得摸不着头脑地,苦笑问道:“ 大哥,你说的是什么话儿?怎会既是' 懂了,懂了' ,又是' 完了,完了,?” 黄衫客目光凝注宇文娇,含笑问道:“ 娇妹,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 桥山' 之中,初次结识时的_ 切情事?” 宇文娇从目中流露深挚情意地,向黄衫客娇笑道:“ 大哥,你这一问,不嫌问得太多余么?' 桥山' 初会,是小妹弃邪归正的转折关键,我怎会忘记当时所发生的任何事呢?,,黄衫客道:“ 那位为了娇妹,终于葬身无底流沙中的' 玉面苍龙'柳少亭,他……” 宇文娇白了黄衫客一眼,苦笑说道:“ 大哥还提此人则甚?我对这' 玉面苍龙' 柳少亭,根本极为讨厌,毫无良好印象……,,黄衫客笑道:“ 贤妹记不记得柳少亭的' 玉面苍龙,外号,是两字称人,两字称物?” 宇文娇想了一想,微颔臻首道:“ 我记得这件事儿,当时大哥还要我进一步地,向他盘问究竟,可惜柳少亭在无底流沙之中,惨遭灭顶,无法问知究竟的了!” 黄衫客叹息一声,双眉蹙地,缓缓说道:“ 无须再问究竟,方才我所说' 懂了,懂了,之意,便是明白柳少亭为何号称' 玉面苍龙'." 宇文娇怔了一怔,目注黄衫客,讶声问道:“ 大哥何出此言?
难道这封' 苍龙之皮' 的' 四灵秘帖' 之中,竞提到' 玉面苍龙' 柳少亭么?” 黄衫客递过柬帖,苦笑说道:“ 娇妹自己看吧,你看完之后,自然明白。” 宇文娇把笺上字迹,仔细看完,也自秀眉深蹙地" 呀" 了一声,摇头说道:“ 原来这所谓' 苍龙之皮' 就是指柳少亭所有的' 龙皮软甲' ,但柳少亭人陷流沙,'龙皮软甲' 也与人俱灭,难怪大哥要说事情虽已' 懂了' ,希望也告' 完了,!” 黄衫客叹道:“ 不单' 龙皮软甲' 与人俱灭,如今' 无底杀人坑' 也毁,连那罕世红龟一并生埋,岂不是' 完了' 之上,再加一个' 完了' ,令沐贤弟对这两封师尊秘帖所交派的任务,根本无法办到……” 话完,似乎愁无了遣地,自行又斟了一大碗酒儿,猛一扬头,喝了个干干净净!
字文娇笑道:“ 大哥且慢发愁,再看最后一封秘帖吧,但愿那位' 负心遁客' 老前辈,于这' 玉凤之心' ,的指示之中,能明白说出沐兄弟的真实身世,和他不世深仇,究竟是谁?我不相信除了用' 红龟甲' 与' 苍龙之皮' 防身以外,就没有法儿,破去他仇家的歹毒暗器,和' 五毒阴风掌' !” 黄衫客面带苦笑地,点头蹙眉道:“ 但愿如此,倘若再含混不清,真使我们摸不着头脑,不知怎样应付才好。” 说完,向宇文娇招手道:“ 娇妹,这封' 玉凤之心,的笺纸甚厚,你且坐将过来,我们一同看吧!” 宇文娇如言,与黄衫客并肩而坐,并替他斟了一碗美酒,撕了一条鸡腿。
黄衫客略觉饥饿,遂先把那只鸡腿吃掉,然后才抽出那写有" 玉凤之心" 秘帖中所装笺纸。
笺纸共有五张,字迹密密麻麻。使人一望而知,定系叙述什么颇为复杂之事。
黄衫客与字文娇展开笺纸,仔细观看。
才看数行,两人脸上均已现出惊色。
这种惊异神色,随着观看笺纸进度,逐渐加浓!
待把五张笺纸一齐看完,黄衫客与字文娇二人。竞自均双眉愁结地,呆呆怔住!
原来,黄衫客与字文娇二人,所料不差,沐天仇的身世,委实太不平凡,其中蕴有无限恩仇,而" 沐天仇" 三字,也不是他的本来姓氏。
上次,在找寻" 神工谷" 时,黄衫客因那根" 飞凤毛" ,与昔日" 赤须神龙" 淳于泰所用之" 龙须追魂令" ,甚为相象,曾向沐天仇述及一段二十年前的武林秘辛,谁知这段秘辛,根本就是沐天仇的恩仇身世!
沐天仇不是姓沐,应该姓穆,他父亲就是昔年隐居" 岐山落凤谷" 中,富堪敌国,经常仗义济世的武林大侠," 盖孟尝" 穆星衡。
穆星衡虽有" 孟尝" 之号,但性爱清静,门下并无食客三干。
" 隐贤庄" 中,除了使用庄丁之外,只有至交好友。天机剑客,傅天华夫妇,一同唇住。并陪穆星衡时常出山行道,济救民物。
某次,傅天华于蛮荒毒瘴以内,救了中毒待毙的" 赤须神龙" 淳于祟夫妇,带回" 隐贤庄" ,用穆大侠所藏灵药,治疗痊愈,三人义结兰盟,淳于泰年龄最长,作了大哥,穆星衡居次。傅天华则作了小弟。
三对神仙眷属,侠义夫妻,共同隐居以来,三位夫人,竞一齐态有兆。穆夫人先十日诞生一男,淳于夫人与傅夫人则后十日,几乎同时诞生一女。
就在穆公子弥月喜筵之上,突起风波!
" 隐贤庄" 全庄上下,均开怀畅饮,醉意醺醺之际,突有江湖凶人。纠众晴袭!
一来" 赤须神龙" 淳于泰恰巧因事外出,不在庄中,少了一名好手!
二来,来袭的七名黑衣蒙面之人,全都功力不弱,并均擅使淬毒暗器。
三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来敌是乘" 隐贤庄" 上下,多半酒醉,毫无戒备之际,骤起发难!
有此三种原因。” 隐贤庄" 浩劫便成!
" 盖孟尝" 穆星衡夫妇,与傅夫人,在酒筵之上,中了淬毒暗器,立告毕命。
穆公子在火光中惨被烧成枯骨!
" 天机剑客" 傅天华怀抱幼女,身负重伤,被逼坠庄后万丈悬崖!
淳于夫人不知是为了保全贞节,抑或有别种原故。横剑自刺而死!
等到" 赤须神龙" 淳于泰得讯于庄后,匆匆赶回,只剩下淳于小姐一位劫后孤雁," 哇哇" 大哭!
淳于泰睹状之下,怒极心疯,一把" 龙须追魂令" ,立即出手!
那七名黑衣蒙面凶人,志得意满,大笑疏神之下,有五人被" 龙须追魂令"所杀,一名被淳于泰震落庄左弱水寒潭,一名也因知不敌,必难幸免,遂自行跳入无底深壑j 淳于泰虽已尽诛恶贼,但爱妻已逝,良友已亡,觉得生趣全无,遂从摇篮中抱起甫生二十日的女婴,也自跳进焚烧整个" 隐贤庄" 的熊熊烈火之内!
以上,是二十年前的武林秘辛,也是黄衫客与宇文娇已知情况。
不看" 四灵秘帖" 他们以为情况如此。
看了" 四灵秘帖" 后,他们竟把这些情况,多半推翻!
首先,他们知道了" 天机剑客" 傅天华未遭劫数,他虽假作坠崖,其实却仗恃绝世轻功,与熟知地势之利,从崖下负伤逃脱!
傅天华之能够不死之故,是他于偶发情况,发现" 赤须神龙" 淳于泰,有与外人勾结,谋夺" 隐贤庄" 产业迹象,并向穆星衡报告,穆星衡笑而弗信,反责傅天华不应对同盟大哥。无端起此疑念!
穆星衡虽然不信,傅天华已有戒心,遂向淳于夫人,设法探询,淳于夫人颇知大义,于尽吐乃夫凶谋之后,立即横剑自绝!
此时,前庄祸变已起,穆星衡夫妇与傅夫人当筵毕命的噩耗传来,傅天华惊动万分之下,知道大势已去,遂慧心突生,把怀中所抱己女傅玉冰,与淳于夫人室内摇篮中的淳于玉凤,作一调换。 '然后,傅天华又匆匆赶往后庄,将淳于玉凤,与穆星衡之子穆小衡,再作转换。
安排甫毕,群寇已来,傅天华遂保定义兄遗孤,苦战负伤,坠崖逃去!
傅天华就是沐天仇之师" 负心遁客".沐天仇就是被傅天华舍命救走的穆小衡。
被烧死的穆小衡,其实是" 赤须神龙" 淳于泰之女淳于玉凤。
如今被淳于泰视为亲生爱女的淳于玉风,却是" 天机剑客" 傅天华的爱女傅玉冰。
虽然,淳于泰于事后,曾怀抱女婴,纵入火窟,但傅天华认为淳于泰既起夺产之心,怎甘殉义自绝,必系以另一副面目,移转" 隐贤庄" 后所埋藏之无量资财,遂其雄霸武林心愿。
淳于泰除武功极高,心计甚毒以外,更精擅厉害无比之" 五毒阴风掌" 功,暨" 龙须追魂令" ,故而傅天华与穆小衡先取" 紫麟之头" ,争取" 离尘老人"传授,增强本身功力,其次要穆小衡寻得" 红龟之甲" 和" 苍龙之皮" ,以抵御淳于泰之掌力暗器。
做好这三项准备,才许去找淳于玉凤,等待获得" 玉凤之心".方许开拆最后一封" 四灵秘帖" ,明了自己身世,告知淳于玉风本系" 傅玉冰" 的莫大秘密,然后两小同心,杀却淳于泰,认姓归宗,报复父母之恨!
如此复杂的情事,怎不把黄衫客与宇文娇二人,看了个惊魂欲绝,目瞪口呆!
宇文娇怔了半晌之后,摇头苦笑道:“ 巧……巧……真太巧了……唉,天下事真是难尽人意……” 黄衫客一面把那" 玉凤之心" 秘帖,照原来摺痕摺好,重行封固,仍藏向沐天仇的怀中,一面向宇文娇问道:“ 娇妹为何浩叹?” 字文娇不等黄衫客话完,便指着与沐天仇一同醉伏桌上的于玉凤,扬眉说道:“ 大哥,你认为风妹是不是先前号称' 天机剑客' ,如今自号' 负心遁客' 傅天华之女傅玉冰呢?” 黄衫客想了想,点头说道:“ 有此可能,否则' 淳于玉风' 与' 于玉凤' 便成为过分巧合的了!
宇文娇道:“ 于玉凤若是傅玉冰,则那位' 神工谷' 主于成龙,便是昔年负盟背义,夺产戮友的' 赤须神龙' 淳于泰了!” 黄衫客道:“ 应该不错,一来于成龙拥有敌国资财。二来他是于玉凤之父,发妻又告早死,三来归隐之期,也在二十年前,四来,于玉凤所用家传暗器' 飞凤毛' ,与淳于泰昔年所用的' 赤须追魂令' ,是同一路数。这四点已知情况,都是令人猜疑于成龙就是淳于泰,只不知道他同否精于' 五毒阴风掌' 而已!” 宇文娇道:“ 可惜……可惜……” 黄衫客看了宇文娇一眼,不解问道:“ 娇妹,可惜什么?” 字文娇指着沐天仇,向黄衫客笑道:“ 闻得江湖人言,昔年' 盖孟尝' 穆星衡大侠,美玉丰仪,有' 当世第一风流人物' 之称,沐兄弟也似潘安再世,宋玉重生,是否会与他父亲,有几分相像?” 黄衫客颔首道:“ 当然,父子容貌,多半遗传,根据如今所知的情况,加以推测,穆星衡大侠的右耳垂后,可能也与沐贤弟一样,有粒' 朱砂红痣' !” 字文娇笑道:“ 我所说的' 可惜' 之意,便是指此。因为沐兄弟虽曾入'神工谷' ,却未在于成龙面前,现出本来面目,否则,看于成龙的神色变化,便可以断定他到底是不是淳于泰了!” 黄衫客瞪了字文娇一眼,皱眉说道:“ 娇妹何出此言?倘若于成龙真是淳于泰,而沐贤弟尚未知本来,在这等情况之下,会发生多大危险。” 宇文娇秀眉双扬,娇笑一声说道:“ 不会有大危机吧?因为淳于泰以为穆星衡大侠之子穆小衡,早已在' 隐贤庄' 中。焚为枯骨,哪里想得到……” 话犹未了,黄衫客便不表同意地,摇头接道:“ 娇妹错了,像淳于泰那等奸雄,定与曹孟德相同,有' 宁使我负天下人,不使天下人负我' 之念,只要他发现沐贤弟面貌酷似穆星衡大侠,右耳垂也有' 朱砂红痣' 时,必然先发制人,立下杀手!” 宇文娇闻言,目光一瞥于玉成道:“ 那么,我们要不要把这' 玉凤之心' 秘帖上所说情事,告知凤妹?” 黄衫客略作沉吟,摇头说道:“ 暂时不宜说明,因为此事对于风妹的影响太大,竟使她的生身老父,变成杀母深仇。恐怕难使她完全相信!” 字文娇把两道目光,含情凝睇地盯在黄衫客脸上道:“ 不说明么?凤妹如今正要回转' 神工谷' 呢!” 黄衫客含笑道:“ 神工谷是她的家,她当然应该回去!” 字文娇道:“ 我们不知道这种情况,还则罢了,既已知情。怎忍心使凤妹再去认贼作父?
黄衫客目光一朗,扬眉正色说道:“ 傅天华前辈不愧' 天机剑客' 之称,委实足智多谋,他昔年的' 连环换婴' 之计,太以巧妙,不单救走盟兄遗孤穆小衡,并把爱女傅玉冰,交给淳于泰,由淳于泰代为教养成人,等于是在这刁恶老魔的心腹之间。埋下了一枚定时爆炸的地雷火药……” 语音至此略顿,向于玉凤看了一眼,继续笑道:“ 故而,我们如今暂时不能提及' 穆小衡''傅玉冰' 之名,仍然对他们称以' 沐天仇'.于玉风' ,并鼓励凤妹回转' 神工谷' ,才好藉探望风妹之便。获知淳于泰老贼的一切举措!” 宇文娇妙目连翻,细思片刻说道:“ 大哥说得对,风妹越是认贼作父,便越是会获得淳于泰老贼宠爱,毫无危险,但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应该石破天惊地,揭开这层险秘呢?” 黄衫客道:“ 至少要等我们弄清楚淳于泰老魔,如今有多少羽翼?多强实力?他的' 龙须追魂令' 和'五毒阴风掌' ,究有多么厉害程度?并有无防制之术!” 宇文娇加以补充地,接口含笑道:“ 最好还要让凤妹亲自发现一些淳于老魔所化身之' 神工谷主' 于成龙所为的万恶举措……” 话方至此,黄衫客便连声称赞地,抚掌说道:“ 对极,对极,在于玉凤亲自发觉恶迹,羞为于女之际,也就是我们向她揭破秘密,使她容易帽信的绝好机会!” 宇文娇目光一转,秀眉双剔说道:“ 这桩武林秘辛,周折太多。
极为复杂,我觉得其中还有一点,似乎难于解释。” 黄衫客笑道:“ 娇妹有何疑点?不妨提将出来,彼此研究研究!” 宇文娇道:“ 大哥认为那位昔号' 天机剑客' 今称' 负心遁客' 的傅天华老前辈,为人怎样?” 黄衫客钦佩之色,溢于言表地,应声答道:“ 这位老前辈于奇危之际,镇定应变,甘弃己女,抢救孤儿,是位太以值得钦佩的大智大义之人!” 宇文娇呷了一口酒儿,点头笑道:“大哥对于傅前辈的钦佩看法,与小妹完全相同,但你认为这样一位大智大义之人,会把申讨淳于泰的千斤重担,交给沐兄弟单独一肩挑么?” 黄衫客叹道:“ 这种杀家大恨必须由当事人亲手报复,傅老前辈如今便算能够制住淳于泰老魔,也不会下手诛除,否则,会使沐贤弟将来有羞为人子、愧对先人之憾!” 宇文娇道:“ 傅老前辈纵不明里下手,也该暗地帮忙,我不相信他会在' 北天山' 秘谷之中,袖手旁观,高蹈自隐!” 黄衫客笑道:“ 当然不会,因为除了沐贤弟的杀家之恨以外,傅老前辈本人也有爱妻遭害之仇;何况,他爱女傅玉冰的认姓归宗,也是必须他亲自主持的一件大事!” 字文娇扬眉问道:“ 既如此,沐兄弟出山已久,傅老前辈为何始终未现侠踪?” 黄衫客也饮了一杯酒儿,含笑答道:“ 可能傅老前辈正在暗作什么重要的安排,我料他如今定已不在' 北天山' ,于必要时机,自会向沐贤弟和我们彼此联络,指示机宜!” 宇文娇道:“ 但愿他老人家能早点出现,有所指示才好;因为如今' 红龟之甲' 与' 苍龙之皮' 等两桩任务业已无法达成,其中秘密,又暂不能向沐兄弟和风妹揭破,着实使我两人,应付为难,提心吊胆!” 黄衫客微微叹了一声,目闪神光说道:“ 常言道:' 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 ,卫道降魔大业,本极难巨,我们无法预计成败,只好在危难之中,尽量镇定平稳地,走一步算一步了!” 字文娇嗯了一声,点头扬眉说道:“大哥所说原则,虽极正确,但我们的第一步,究竟应怎么走呢?” 黄衫客略一思忖,目注宇文娇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第一步自然仍随风妹回转' 终南山神工谷' 中,先探听群魔虚实,再妥筹应付策略!” 宇文娇柳眉一蹙,有所忧虑地,缓缓说道:“ 为了大局起见,' 神工谷' 虽是必去,但其中有桩难题,却相当棘手的呢!” 黄衫客道:“ 什么难题?” 宇文娇道:“ 我听得大哥与沐兄弟谈起,上次于' 神工谷' 中,初见淳于泰老魔所化身之' 神工谷主' 于成龙时,便被老魔看破,指出沐兄弟是在脸上戴了人皮面具!” 黄衫客笑道:“ 正是如此,当时沐贤弟便欲摘下人皮面具,是我想起杜百晓前辈之言,略加拦阻,娇妹与凤妹,又恰巧寻来,再加上淳于老魔宠妾潘姨娘,在' 四海厅' 后,以玉磐催召,才使沐兄弟未曾以本来面目,和淳于老魔相对。” 宇文娇双眉挑处,目闪慧光说道:“ 这就是我方才所说的难题了。我们再入' 神工谷' ,既不欲抓破面皮,仍把淳于老魔,当作长辈尊敬,则沐兄弟哪有再以假面目相对之理?万一秘密揭破,老魔辣手立施,我们深入虎穴,连逃都无处逃呢。” 黄衫客一面聆听,一面连连点头说道:“ 娇妹所虑甚是,这的确是一桩大难题!,' 宇文娇笑道:“ 大哥先要设法处理这桩难题,然后才可以随同风妹再返' 神工谷' 呢!” 黄衫客呷了一口酒儿,双眉深蹙,凝神思索!
宇文娇见他半晌无语。扬眉含笑叫道:“ 大哥。你想出处理这次难题的妙策没有?” 黄衫客苦笑两声,摇了摇头笑道:“ 没有想出办法。因为任何藉口,都只能搪塞一时,倘在' 神工谷' 中。长日相对,总宇文娇不等黄衫客说完,便即接口笑道:“ 大哥,我有办法!” 尊衫客闻言之下,喜形于色问道:“ 娇妹有何妙策,快请说将出来,我们商量商量。” 宇文娇笑道:“ 关于搪塞之策,我和大哥一样,都想不出来,我所想的是拖避之策!” 黄衫客问道:“ 什么拖避之策?” 字文娇道:“ 我所谓' 拖避之策' ,就是暂时不让沐兄。弟与那伪称' 于成龙' 的淳于老魔见面!” 黄衫客怔了一怔,看着字文娇道:“ 不让他们见面?娇妹莫非不让沐贤弟前去' 神工谷' 么?” 宇文娇笑道:“ 沐兄弟对于凤妹,似有夙缘,业已爱之入骨,不让他去怎行?我只是说在未曾准备妥当之前,暂时不让他前去' 神工谷' ,当然,他既不去,大哥少不得也只好陪陪他了!” 黄衫客静听宇文娇话完,恍然笑道:“ 娇妹是要两路分兵,你和风妹,先去' 神工谷' ,我和沐贤弟随后再来。” 字文娇道:“ 光是随后一步,还嫌不够,你们必须针对难点,再作妥善准备!” 黄衫客想了一想,向宇文娇轩眉问道:“ 娇妹所谓准备,莫非是叫沐贤弟在人皮面具以内,再作化妆,略为改变容貌?” 宇文娇颔首道:“ 正是如此,但这种化妆,必须请专家为之,否则必被奸刁异常之淳于老魔看破,还有沐兄弟右耳垂后的那粒' 朱砂红痣' ,也必须点掉,或是设法遮掩。” 黄衫客皱眉道:“ 沐兄弟暂时不去' 神工谷' 么?这事……” 字文娇接口道:“ 这事好办,大哥可以从' 四灵秘帖' 方面。
出点化样!” 黄衫客不解地道:“ 娇妹此话怎讲?' 四灵秘帖' 方面,我们业已偷偷看过,并重行封好,归还沐贤弟怀中,却有何花样可出?” 宇文娇嫣然笑道:“ 沐兄弟对他恩师训示,极为尊重,如今正为无法取得' 红龟之甲' 及'苍龙之皮' 忧心。大哥只消造个谣言,说是别处尚有' 红龟' ,沐兄弟必会跟你走了!'.黄衫客笑道:“ 娇妹此计虽好,却也有点毛病!” 宇文娇问道:“ 什么毛病?” 黄衫客道:“ 我若编造谣言,说另外有只' 红龟' ,沐兄弟虽然必定立即去寻,但凤妹多半也闻猎心喜,一同跟去,不回' 神工谷' 了!” 宇文娇点头道:“ 不错,凤妹必然也要跟去,但大哥把这桩事儿,交给我办,我会把凤妹拦抵,说服她回转' 神工谷小桃源' 内等候你们。” 黄衫客道:“ 我相信娇妹有此口才,但沐贤弟纵然跟我去找' 红龟,,我却怎样交代?并怎样劝他接受化妆,略微改变容貌?” 宇文娇梨涡双现地,目注黄衫客道:“ 这是大哥的事儿。我想以大哥的江湖经验,还会骗不倒沐兄弟,让他乖乖听话?” 黄衫客苦笑一声,浓眉微皱说道:“ 我不是不会骗,而是生平从未骗过别人!” 宇文娇秋波流盼。送过一个含情媚眼,娇笑道:“ 恶意行骗,固然不可;善意行骗,却有何妨?大哥为了使沐兄弟趋吉避凶,少受苦难,便由' 大侠客' 客串一回' 大骗子' ,破破例吧!” 黄衫客无可奈何,只得点头说道:“ 事急之下,只好从权,我接受娇妹的建议就是!” 宇文娇见黄衫客接受自己建议,便替他斟了三大碗酒儿,扬眉含笑叫道:“ 好,大哥从善如流,我敬你三大碗酒儿!” 黄衫客笑道:“ 娇妹这是作甚?莫非你也要把我灌醉?” 宇文娇失笑道:“ 大哥太多心了,我要把你灌醉则甚?” 语音至此略顿,向伏在桌上的沐天仇、于玉凤二人,指了一指,嫣然笑道:“ 沐兄弟与凤妹快醒来了,他们若是醒来,见我们二人,毫无酒意,岂不要大起疑心了么?常言道:' 像不像,三分样''我们至少也要喝个三分酒意,吃得杯盘狼藉,才勉强交代得过!” 黄衫客越听越觉有理,好生佩服地,点头赞道:“ 娇妹的心思真细,考虑得十分周到,来来来,我们且大吃大喝一顿,装装样吧!” 说完,两人果然便放怀吃喝起来!
等到他们吃喝得酒兴半酣,两人脸上,都有了相当酒晕之际,沐天仇与于玉凤,方自双双醒转。
字文娇见沐天仇缓缓坐起身形,便向他道:“ 沐兄弟。你酒醒了么?我再敬你一杯!” 沐天仇连摇双手,满面苦笑,道:“ 宇文姊姊,你不要再整我了,我委实喝得太多,头昏得很,适才也不知醉了多少时候!” 字文娇道:“ 沐兄弟,我不是整你,我再敬你一杯酒儿,确有相当理由,并且只是一小杯酒,不是一大碗酒,何必如此害怕?” 沐天仇听说只一小杯酒,心中大定,扬眉道:“ 酒可以喝,但却得先请字文姊姊,说个充分理由!” 宇文娇笑道:“ 理由当然充分,我先问你,你还想不想要那' 红龟之甲' ?” 沐天仇道:“ 我恩师的' 四灵秘帖'之中,有此指示,当然想要,但' 无底杀人坑' ,业已为崩山埋填,恐怕无法再……” 宇文娇笑了一笑,截断沐天仇的话头说道:“ 沐兄弟,你知不知道,' 天涯何处无芳草' ……” 沐天仇闻言,方自一怔,于玉凤已在旁笑道:“ 宇文姊姊,你这' 天涯何处无芳草' 之言,是不是说除了' 无底杀人坑' 外,别处还有' 红龟' ?” 宇文娇看了于玉凤一眼,点头娇笑道:“ 还是凤妹来得灵巧。
真所谓冰雪聪明,一点便透,不像沐兄弟,有些像个绣花枕头,' 聪明面孔笨肚肠' 呢!” 沐天仇被宇文娇讥诮得耳根一热,讪讪说道:“ 宇文姊姊,你说的另一' 红龟' ,是在何处?” 宇文娇向他投过~瞥妩媚白眼,扬眉说道:“ 沐兄弟想问另一' 红龟' 的所在么?你要先把我敬你的一小杯酒儿喝完,我才肯呢!” 沐天仇无可奈何,只得皱起双眉,把面前一小杯美酒,举向唇边,一倾而尽!
宇文娇嫣然一笑,秀眉双轩,缓缓说道:“ 沐兄弟不要皱眉,这杯酒儿,有个名堂,叫做' 还魂酒' ;凡属酒醉之人,都应该在酒醒以后,喝上一杯,以后才不会……” 沐天仇苦着脸儿,摇手接口说道:“ 不必谈什么' 还魂酒' 了,字文姊姊,快请告诉我,另一只' 红龟' 是藏在什么深山大泽以内?” 字文娇因知黄衫客素性豪爽,不善谎言,遂尽量替他搭好扯谎架子,含笑道: "另外一只,不是' 红龟' ,是叫' 火龟' ……,,沐天仇听了" 火龟" 二字,皱眉道:“ 宇文姊姊,我恩师在' 四灵秘帖' 上所作指示,不是要我寻取' 火龟之甲' ,是要我寻取' 红龟之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