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紫电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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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心开正派 神兵绝艺荡群魔

端木烈气得全身乱抖,一面招呼青蟒退出丈许,避免谷飞英等人的暗器威胁,一面用右手食指屈指成环,放入口中,极其尖锐地连吹数响。立有三四十条毒蛇自草间飞起,往树上蹿去。

这回是前后左右同时进攻,奚沅依旧是用那招“万蜂戏蕊”,青竹杖幻起一片青光,中裹千百杖头,一下就把八九条毒蛇点毙坠落。谷飞英、荆芸二女则更比奚沅爽快,天心剑精芒掣处,凌空一挥,便自飞落无数蛇尸,身首异处。

这样杀了八次,树下蛇尸业已堆起盈尺。谷飞英心想若照这样杀法,敢非不到天亮便可把蛇杀完?但四面看处,草丛之间的炯炯蛇目不仅未少,反而较前更多。才知道群蛇还有后援,源源不绝。

端木烈此时口中所吹尖音,也似乎不是单纯音符,逐渐变得有点含着柔和乐律。奚沅等三人知道端木烈又要弄鬼,但猜不出鬼在何处?而草间群蛇仍是方法不变,悍不畏死地三四十条一齐进攻,只得暂撇其他,先自注意防护。

就在两圈耀眼精虹剑气、一团精光杖影,电旋星飞,劈、点、打、剁之下,所坐枯树之中的一根较高细枝,竟然自动慢慢折转。

树枝哪里会动?原来竟是一条颜色花纹与枯木完全一致的奇形怪蛇,一开始便隐藏在这枯树之上。

这条酷似枯木的怪蛇,名叫“变色土龙”,色泽花纹能随所处环境而变,并且奇毒无比,人被噬中,并不感觉如何痛苦,但至多顿饭光阴,四肢微麻,便即无药可救。

荆芸上次用折技代箭并暗藏透骨神针,使端木烈所坐那条硕大无朋的青蟒吃了苦头,颇为得意。如今见端木烈眉梢微聚诧色,竟又催蟒近前,遂想照方抓药再来一次,一面天心剑舞成一片精芒,挡住树下群蛇进袭,一面却用左手伸向背后,折取枯枝,无巧不巧,正好抓住那条“变色土龙”!任凭它色泽如何酷似枯枝,但入手一握,自与木质有异。

荆芸固然一惊,“变色土龙”更自吃了一惊。荆芸惊的是树上怎会有蛇?“变色土龙”则惊的是对方即已伸手来捉,不能再照原计画缓缓择肥而噬,必须立刻攻敌!

所以荆芸左手抓住蛇身,立凝内力往外一甩,只觉左臂以上微微一凉,眼前便飞起一条蛇影。蛇影凌空,哪肯轻饶?右手天心剑光芒突长,虹彩腾辉,一招“高祖斩蛇”便把“变色土龙”砍成两段。

荆芸知道左臂被咬,但因毫无疼痛之感,也未看清所杀是条奇形异种毒蛇,虽然伸手入囊,掏取解毒灵药,却不在意,口中并自笑道:“奚大哥和六姐小心!这树上怎会有蛇?我已被它咬了一口,不过不麻不痛像无毒。”

三人相背而坐,奚沅、谷飞英虽然听得身后“唰”地一声异响,但尚未知何故,忽听荆芸说是树上有蛇,她又被蛇咬了一口,不由大吃一惊,还未来得及询问详情,奚沅便先急急叫道:“七妹切莫大意,端木烈既在树上藏蛇,绝对不会无毒,赶紧服下一粒解毒灵丹为要。”

忽听蛇魔君铁线黄衫端木烈咬牙恨声说道:“贼叫花居然有点见识。荆芸贱婢,你又杀了我一条罕世奇蛇,但所得代价是天心第七剑名登鬼录。再好的解毒灵丹,也解不了这条‘变色土龙’临死噬人的剧烈丹毒。但等四肢一麻,便即魂归地府。你如今那只左手不大自在了吧?”

荆芸此时业已摸出了一粒龙门医隐用千岁鹤涎及朱藤仙果合炼的解毒灵丹,塞进口内,以为此丹连黑天狐宇文屏的“万毒蛇浆”均可解救,区区蛇咬又待何妨?哪知听完端木烈所云,左手果然微觉麻木,而且一麻便即不能转动。因为那条“变色土龙”咬中荆芸之时,天心剑的精光寒芒业已临身。那蛇也通灵,知道难逃一死,遂将积蓄百年以上的所炼丹元剧毒全部注入荆芸体内。

这样一来,毒力太强,灵丹失效。荆芸左手才麻,端木烈吹哨连声,群蛇又复电射而至,荆芸右手一抡,挥剑斩蛇,但更不对。右手一样发麻,一柄天心剑居然无法把握,竟与十七八段蛇尸一同坠落树下。

就在这艰危己极的情况下,欲曙未曙的夜空之中,远远又飘来几声阴森冷笑,比端木烈的阴森冷笑还要冷上百倍。冷得胜过寒冰地狱之中飙出来的一阵阴风。

谷飞英入耳惊魂,知道这正是当今天下第一凶人黑天狐宇文屏的活招牌,群蛇难敌之际,又来绝世凶邪,简直连半丝生望都将断绝。

黑天狐宇文屏的那声阴森冷笑传来,铁线黄衫端木烈的凶焰益张。因听出笑声来处尚在数里之外,自己亲率千蛇一夜环攻,若仍需黑天狐赶来才能全胜,未免太已难堪。故想抢在黑天狐未到之前先下杀手,所以一声极尖极长的厉啸起处。丛草之间的所有群蛇,立时宛如万道蛇虹,在微微曙色之中,齐向树上的奚沅、谷飞英二人如飞箭射去。

谷飞英自群蛇一起,便知无幸。不愿意身受万蛇噬骨之惨,正想以天心剑回手自刎,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遥空一声嘹亮鹤鸣,灰羽翩翩地自东方飞来一只绝大灰鹤。

物性相克,煞是奇观,端木烈刚才那一声尖啸,能驱使群蛇飞蹿进攻,但这一声嘹亮鹤鸣,却又吓得所有群蛇,自半空又复坠入草中,瑟瑟乱抖,凶威尽杀。不但群蛇丧胆,连端木烈坐下那条硕大无比的青蟒,也惊得向后倒退数尺。

端木烈见一只灰鹤竟能慑伏群蛇,不听自己号令,不由愤怒已极。正在催动青蟒,要想亲自下手杀鹤之际,哪知鹤背上居然还骑有一人。一道梭形金光,已自空中带着隐隐风雷,飞射而下。

蛇魔君铁线黄衫端木烈,自帮助黑天狐宇文屏炼好“万毒蛇浆”,得她传授《紫清真诀》以来,武功大进。先前始终不曾亲自出手,实因惧怯谷飞英、荆芸手中天心剑无坚不摧的莫大威力。如今对这区区一道梭形金光,却未放在心上。掌一翻,发出一股紫清罡气,要想把那道梭形金光凌空震落。

端木烈掌力才发,二十来丈以外,传来黑天狐宇文屏的惶急声音叫道:“端木贤弟赶快退后,这是卫天衢老鬼的霹雳金梭,千万碰它不得!”

话音入耳,收手已迟。端木烈的紫清罡气与那道梭形金光才一接触,顿时响起一声晴空霹雳!万点碎金,漫空飞舞。端木烈与那条青蟒被炸得腹开脑裂,血飞尸横。千百蛇群也纷往四外惊窜逃逸。

端木烈才死,半空飘坠一缕黑烟,正是那位腰缠碧绿长蛇、手执蛤蟆铁杖的天下第一凶人,黑天狐宇文屏。

黑天狐宇文屏生性孤独,好不容易结交了这么一位心如蛇蝎、性似豺狼、气味相投的义弟,蛇魔君铁线黄衫端木烈,却又在霹雳金梭之下,身遭惨死。所以宇文屏纵然心如铁石,也不由得眼眶微湿,钢牙一错。先不理奚沅、谷飞英,却仰望那只回翔空中的绝大灰鹤,凝气传音问道:“鹤上何人?下来一会!”

黑天狐语毕,鹤背果然腾起一条人影,轻轻落在奚沅、谷飞英等人所寄身的枯树之上,原来竟是那位随苗岭阴魔邴浩往东海觉罗岛作客的小摩勒杜人龙。

宇文屏见是杜人龙,不禁眉间微皱,诧声问道:“你这娃儿……”

一语未毕,那只绝大灰鹤倏地斜斜飞落,鹤背上又有人声,发话说道:“东海绝岛,我曾忍受你一十九年酷刑煎熬,今日前仇不计,只让你与这几位后进小友暂息干戈,留待黄山二次论剑之时,彼此一并结算如何?”

这种口音,宇文屏入耳心惊。抬头看去,只见鹤背上果然还有一人,正是自己昔日情郎、今朝大敌的风流美剑客卫天衢,但如今装束早改,成了一位羽衣星冠、飘然出尘、仙风道骨的青袍羽士。

卫天衢直等灰鹤落地,才翩然下骑,向宇文屏稽首说道:“宇文旧友,往事如露如电,如泡如幻,是恩是怨,不必再提。如能依贫道刚才所说,便请别去如何?”

黑天狐宇文屏双睛盯住卫天衢,前情电映心头,也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滋味。左手几度攥住腰间所贮“万毒蛇浆”的绿色蛇尾,但见卫天衢毫不为动,不禁恨声说道:“宇文屏绿鬓红颜,到如今落得这等鸠形鸹面,我为的是谁?这一干小鬼可暂饶,却饶不过你!”

卫天衢微微一笑说道:“你不要以为学会那几手残缺不全的《紫清真诀》神功,就能傲视天下。目下正好以我二十年来东海所得,对你作一教训,此处满地蛇尸,腥臭难当。我们前行三里,印证印证!”

黑天狐宇文屏自鼻内“嗤”地一声,冷冷说道:“你哪里是讨厌什么蛇尸恶臭?分明是怕我对这几个小鬼有所伤害。好在得你一块肉,胜杀十万人!宇文屏依你就是,你我并步前行。”

卫天衢知道宇文屏畏惧自己的霹雳金梭威力,怕遭暗算,不敢前行。遂微微一笑,二人并肩举步,往前走去。

树上的谷飞英,早就趁鹤鸣长空。群蛇慑伏的刹那之间,自荆芸身边药囊之内,找出一粒半红半白的解毒灵丹,塞向荆芸口内,并替她解开所闭血脉,但她依旧昏迷不醒。

谷飞英也不顾与杜人龙寒暄,急得向奚沅叫道:“奚大哥!柏师叔所炼这种解毒灵丹,平日万试万灵,今日怎地失效?”

奚沅皱眉说道:“普通毒蛇啮人,均不过把毒囊之中所贮毒液注入人体少许。这条色如枯木的罕见怪蛇,咬中七妹以后,即被天心剑一挥两段,必然自知难活,致把所有毒液尽量注入伤口,以致中毒过深!灵丹既已失效,卫老前辈又被黑天狐缠住,无法求教,确实难以区处。”

谷飞英、杜人龙一听,均自深锁双眉。但谷飞英一眼瞥见那只绝大灰鹤,忽地眉儿一扬说道:“这只大鹤只叫了一声,便把群蛇吓成那般样儿,或许也能克制蛇毒。五师兄也熟悉,何不商量……”

言犹未丫,灰鹤果然通灵,自竟微一振羽飞上枯树,就谷飞英怀中,对荆芸左臂蛇咬伤口略加注视,便又飞往树下,在那成堆蛇尸之中,爪喙齐施,乱翻乱找。奚沅等人猜不出灰鹤要找什么,但知仙禽通灵,必与荆芸有关,遂一齐凝神注视。

灰鹤翻了半天,长颈伸处,叼住一物,回头甩起一缕青光。杜人龙接在手中,原来就是荆芸刚才所失的天心宝剑、众人只顾设法救人,却忘了寻剑。青光入手灰鹤也自飞回,口中叼着半段蛇尸,正是那条装作枯枝咬伤荆芸的“变色土龙”前半截尸体。

谷飞英见灵鹤叼回这半截蛇尸,仍自莫名其妙、奚沅因未见过这种“变色土龙”,猜不出究竟。但见灵鹤用长喙一划,剖开蛇腹,叼出一颗碧绿蛇胆,心头方自恍然。奚沅忙将蛇胆接过,由谷飞英用益元玉露度入荆芸口中咽下。

杜人龙笑道:“这颗蛇胆大概能解蛇毒,不然灵鹤也不会费了那么大事寻来。再加上柏师叔的解毒灵丹,七妹当可无碍。六妹在此守护,我与奚大哥去看看卫老前辈与那凶毒绝伦的黑天狐宇文屏交手情形如何?也许可以助上一臂之力。”

谷飞英想起临出冷云谷时,独臂穷神柳悟非所说要使荆芸与杜人龙成为一双两好之语,遂想促令他们亲近,含笑说道:“宇文屏五毒邪功凶恶绝伦,《紫清真诀》罕有其敌,我以‘维摩步’、‘无相神功’、‘乾清罡气’及‘地玑剑法’配合施为,或者可以战她个三、五十合。五师兄在此守护七妹,我与奚大哥前去相助卫老前辈。”

杜人龙知道六妹谷飞英的功力,确实高过自己不少,但自忖又比奚沅高明多多,何以谷飞英不留奚沅,偏要自己守护七妹?他还未识得其中玄妙之际,谷飞英已向奚沅一使眼色,纵身下树,赶往黑天狐宇文屏所行方向。奚沅也自猜透机密,手持青竹杖,含笑飘身,随后前往。

蛇胆、灵丹并服之下,荆芸已自悠悠恢复知觉。迷惘之中,还以为谷飞英在她身旁,柔声叫道:“六姐,我心头好不难过,你在‘七坎穴’上,替我稍用真力按摩一下,”

杜人龙知道蛇毒过分厉害,荆芸已然服下两粒解毒灵丹,一颗蛇胆,知觉虽复,苦痛犹存。平日师兄妹情分又好,遂不避嫌疑,凝注本身内家真气,替她在胸前轻轻抚摸。

良久以后,荆芸得杜人龙纯阳真气之助,药力行开,尽散蛇毒。微启星眸一看。替自己温柔按摩的,哪是六师姐谷飞英?却是一别已久的五师兄小摩勒杜人龙!他们师兄妹,本来情感极好,并不避世俗嫌疑,但冷云谷经过独臂穷神柳悟非那么明张旗鼓地一来,荆芸不由“呀”地一声,满面绯红,娇羞欲绝!

杜人龙见荆芸突然害羞,脸上也自然而然地一直热到耳根。忙把灵鹤叼回的那柄荆芸的天心剑递过,搭讪说道:“我与卫老前辈,自东海觉罗岛跨鹤飞来,巧遇师妹及奚大哥等被群蛇所困。如今蛇魔君铁线黄衫端木烈伏诛,群蛇已退,卫老前辈与黑天狐宇文屏妖妇,正在三里以外相拼,奚大哥和六师妹均往助阵。七妹如已无事,我们也去看看好么?”

荆芸正羞窘得无法下台,知道自己蛇毒一消,人已复原。遂接过天心剑,似嗔似喜地看了杜人龙一眼,便自飘身下树。

杜人龙自荆芸的这一眼之中,领略了不少神秘情意,心头不由喜得一阵腾腾乱跳,急忙同荆芸往前去。那只绝大灰鹤,也在低飞相随。果然行约三里,便看见卫天衢端坐一大石之上,调息运气,黑天狐宇文屏人已不见。奚沅、谷飞英则肃立卫天衢两侧,似在戒备。

杜、荆二人一到,卫天衢双目也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笑道:“宇文屏自得《紫清真诀》,果然功力倍增。我用五行真气与她硬拼一掌,双方各自受伤不轻。荆贤侄女无事了么?”

荆芸含笑谢过援助之德,卫天衢又道:“西昆仑星宿海之事,早经邴浩道友调解息争。你们不必再找葛龙骧夫妇,可回到天心谷中潜心练剑。二次黄山大会为期不远,等到把崂山双恶、蟠冢一凶及黑天狐等几个老怪除去,你们这天心正派,便可永为江湖扶持正义了。”

谷飞英几度艰辛,深知黑天狐宇文屏厉害,因冷云谷诸老闭关,不许自己等人烦渎,遂向卫天衢请教黄山之会机宜。

卫天衢笑道:“你们莫把自己看轻,尹一清、薛琪夫妇万事不问,衡山涵青阁苦练神功,成就已非小可。葛龙骧夫妇以紫电青霜、璇玑双剑,加上散花手,青衣怪叟、冷面天王,逍遥羽士等人,均已不足为虑。何况还有你的‘无相神功’、杜人龙的万妙降魔杖法、荆芸的透骨神针,我即再去冷云谷参谒不老神仙,替你们略作对付黑天狐的安排,到时天心七剑合璧腾辉,为武林永靖妖氛,必无疑问!总之上顺天心,艰危自解,你们好自为之。我要到冷云谷闯关,求见不老神仙去了。”

话完道袍大袖一拂,人自石上平升丈许,灰鹤也太通灵,恰好飞到胯下。卫天衢向众人含笑挥手,便轻拍鹤项,灰羽翩翩住庐山方面飞去。

卫天衢一走,谷飞英便把独臂穷神柳悟非嘱自己转交的《擒龙手法》真诀递与杜人龙,并传冷云仙子法谕,准他提前练习所赐的《万妙归元降魔杖法后十七招图解》,杜人龙不禁大喜过望,自己这趟东海之行,已得了邴浩、卫天衢不少指教,知道如再把这两桩绝技加功习成,便不会在天心七剑之中显得太弱。

众人既然得知西昆仑星宿海的一段纠纷已了,一致同意遵照卫天衢所命,齐回天心谷中,各就最近所得加功苦练。

但众人到天心谷,才知道葛龙骧夫妇及魏无双也是一样心思,先回谷已有十日。

葛龙骧夫妇及魏无双谈起在途中巧遇铁指怪仙翁伍天弘,但见他只剩下一条右臂,惊问所以,伍天弘却一点不为自己肢体残缺伤心,含笑说当初第一次黄山会后,武林十三奇中正派诸长老邀他在冷云谷归隐,自己因感平生功德不多,无颜追随,这几年以来,专走穷荒绝塞,修积功德。

最近在甘肃境内,巧遇逍遥羽士左冲带着百脚道人南方赤、祁连怪叟闵连坤。伍天弘认出这几个是绝代凶人,能除掉一个,胜做善事千百。遂在对方完全意外之下,蓦然出手,并且擒贼擒王,一上来使用自己看家绝学,“大力金刚一指禅”,点中逍遥羽士肋下死穴。但因过于冒险,也被逍遥羽士左冲尽命一掌,生生砍断左臂,伍天弘强忍重伤,又以铁指神功击毙南方赤、闵连坤,自己也晕死血泊之内。

后来经一当地武林中人救醒,伍天弘业已心安理得。正要去往庐山,与自己同病相怜的独臂穷神柳悟非,结成生死之交,在冷云谷中参求性命交修的武林上道,不再出世。

葛龙骧夫妇及魏无双,恭送铁指怪仙翁伍天弘走后,暗喜崂山四恶之中,逍遥羽士左冲又已伏诛,只剩下冷面天王班独一恶,黄山论剑可望功成。遂由魏无双建议,暂时莫在江湖间逛,且回天心谷中,好好再精练葛龙骧、柏青青的天璇地玑合运剑法,免得到时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玄衣龙女柏青青自经过前次磨难以后,骄纵性情大有改进,更对这位屡费苦心相救的魏姐姐言听计从,遂一同回转天心谷。并在背着葛龙骧之时,向魏姐姐开诚布公,说明自己心愿,要求魏姐姐与那位大雪山的冉妹妹,将来同嫁葛龙骧,成为天心谷中的“一床四好”。

魏无双每逢柏青青提到此事,总是笑而不答。如今奚沅、杜人龙、谷飞英、荆芸等人亦回,遂把全副精神,用到习练剑术内功之上。由魏无双担任总指挥,督课极严,不许任何人有半点偷闲。

尤其是杜人龙,因独臂穷神柳悟非命他要代天蒙三僧报仇,独对冷面天王,更自刻苦愤发,研参“万妙归元降魔杖法后十七招”之精微,师父“擒龙手”法微妙,及当日黄山铁指怪仙翁伍天弘所赐的“大力金刚一指弹”练法。

果然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杜人龙这一刻苦修为,不但内外功行一日千里,连荆芸亦觉得这位五师兄气质默移,由浮滑变为沉稳,无形中彼此感情也就增进不少。

时光飞逝,已是第一次黄山论剑以后的第五个七月将尽,再有半月便到第二次论剑会期。但天心七剑之中的一、二两剑,衡山涵青阁尹一清、薛琪夫妇,却始终未到天心谷中集合。魏无双细一研究,认为尹一清、薛琪定到时直接前任始信峰头,不必分人远去衡山相约。

直到八月初五,众人方自天心谷出发,首途黄山,并在中秋凌晨,赶到始信峰头,但见曙色熹微之中,峰头已自弥漫了一片森森剑气。

原来动手的正是尹一清、薛琪夫妇,与青衣怪叟邝华峰、冷面大王班独四人。那位众矢之的天下第一凶入黑天狐宇文屏,却仍踪迹杳杳,不知何时才到。

众人赶到峰头,只见别来已久的大师兄尹一清、二师姐薛琪所用璇玑剑法,除了火候极为老到外,并未达到理想中的神妙之境。薛琪战的是青衣怪叟邝华峰,尹一清战的则是冷面天王班独,杜人龙心记师训,一到便叫道:“大师兄!恩师命我代秦岭天蒙寺悟静、悟元、悟通三位大师,向这班独老贼索还血债,请先让小弟一阵如何?”

尹一清闻声,天心剑突旋光芒,一招“天罗万象”,幻起无数剑花,逼开冷面天王班独,长笑收剑,退出圈外。这边停手,青衣怪叟也止住薛琪,先看班独与杜人龙怎样了断秦岭天蒙寺的这段血债。

众人见过师兄、师姐,小摩勒杜人龙便指崂山四恶中仅存的冷面天王班独说道:“班独老贼,你为了恃强,抢夺悟元大师以性命换来的一只碧玉灵蜍,便血染禅林,一并害死恬静、悟通大师,使清静佛门,变作修罗地狱!恢恢天网,作恶难逃。今日我杜人龙奉命在这始信峰头,叫你清还旧债!”

冷面天王班独一阵震天狂笑,满脸不屑之色说道:“黄口孺子,乳臭未干!也敢在老夫面前妄逞口舌?班独生平杀人流血成河,顺我者生,逆我者死!慢说是你们这些小辈,就是柳悟非等老贼在此,还不是一样任我逍遥?莽莽江湖间事,根本就没有是非可言。什么叫血海深仇?什么叫当年旧债?说穿来不过是一例的八字结语:‘真在假亡,强存弱死’!”

小摩勒杜人龙任凭冷面天王班独傲慢张狂,只把一双冷电似的目光观定对方,静静等他说完,冷冷问道:“你发狂卖老完了没有?就照你所说的八字结语,彼此试试谁弱谁强,谁真谁假!”

冷面天王虽然有点惊异杜人龙的沉稳异常,但仍然满脸狂傲之色,并用话相激道:“小鬼既不识地厚天高,赶紧找两人一齐上手。不然徒负一个黄山论剑之名,老夫铁掌一挥,便化无常,岂不扫兴?”

杜人龙哂然一笑说道:“班独老贼,休要心慌。我这些比我高明百倍的师兄弟姐妹们,只作旁观,绝不助阵。仅由杜人龙以一柄天心剑,替天行道!你且想想,八臂灵官童子雨在我葛龙骧师兄剑下飞魂,追魂燕缪香红被我青青师姐白刃剖腹,逍遥羽士左冲又死在铁指怪仙翁伍老前辈手下。为什么崂山四恶之中,偏留下你这老贼活到现在?无常已到!你以为你能逃得出杜人龙天心剑的百合以外么!”话到尾声,“呛啷啷”一阵龙吟,天心剑出鞘生辉,手横一泓秋水。

冷面天王班独听杜人龙把崂山四恶的丢人现眼之事,一一当众抖露,早已眉梢聚煞,怒满心头!暗想今日敌众我寡,对方天心七剑加上奚沅、魏无双,共有九个。己方连邝华峰仅剩两人。虽然黑天狐宇文屏尚未现身,但这妖妇同样与自己也是对头,所以在这种生死相拼的局面之下,大可不必再顾忌什么身分名头,能把敌人收拾一个便是一个!毒念既定,遂乘杜人龙横剑当胸,尚未开招立式之际,右掌倏然猛推,五毒阴手的腥毒狂飙,便即如浪卷涛翻,呼然出手。

以冷面天王班烛的武林声望,谁也料不到他会偷偷发掌。但杜人龙冷笑一声,施展一种奇异步法,身形微飘,便即轻轻避出了班独的掌风之外。

葛龙骧轻轻对身旁的爱妻玄衣龙女柏青青及六师妹谷飞英点头笑道:“杜师弟不虚此行,他也学会了‘维摩步’法。”

杜人龙避过掌风,手中天心剑起了一式“五岳朝宗”。左手捏诀,一指班独说道:“杜人龙虽然奉命行诛,但因你一来年长,二来终是武林十三奇人物,所以仍然稍示礼敬。如今第一招已然让过,你且尝尝我的师门绝学‘万妙归元降魔杖法’的威力如何!”蜂腰一挫,猿臂轻伸,用的是“八母鱼龙”枪法中的绝招“万蜂戏蕊”。一柄天心剑飞起无数剑花,每一团剑花之中,均裹着一点锋利剑尖,向冷面天王迎胸洒至。

原来杜人龙把冷云仙子所赐,极精微奥妙而具有无上威力的“万妙归元降魔杖法后十七招”练熟以后,暗想那一根自乌蒙山归云堡中得来的毒龙软杖,已落入黑天狐宇文屏手中,若以寻常竹杖代用,一来定然减少这套精绝杖法威力,二来也恐怕对付不了冷面天王班独这等成名老怪,所以筹思之下,决定利用天心剑罕世神兵,施展这套杖法之中的降魔绝学,并先以别派招术试探。

冷面天王班独见对方剑招诡异,似自枪法蜕化而来,看出内寓无数变化玄机,也不敢再复恃技轻敌,缩步转身,闪过那朵朵剑花,森森剑气。

杜人龙跟手推剑,化成昆仑刀法,顺势斜削班独右胯。但剑发一半,倏又变招。剑柄一沉,剑尖一起,改点中盘,用的是“魁星点元”判官笔法。

一柄天心剑,忽刀、忽枪、忽笔,间或又藏有杖棒招术,加上剑是天下第一铸剑名手卫天衢在九华山用金精钢母所铸,吹毛折铁,穿石洞金。弄得冷面天王班独对这柄宝剑的颐忌,几乎比对杜人龙的精绝剑招的顾忌还大。

老怪功力超凡,一时虽不至落在下风,但几度蹈暇乘隙,进击对方,总被杜人龙施展一种极其奇异神妙步法,轻轻避过,并还就势还招,几乎吃了暗亏,所以心头已自深深警惕,怀疑这些小鬼短短期间,武功怎会增长这快,兆头似乎大大不妙。

青衣怪叟邝华峰则因一来对方人数众多,若一对一,自忖必胜,但打起群架之时,却难免双拳不敌四手;二来虽见杜人龙剑利招精,但怎样也看不出班独会有丝毫败意。所以心中只在盘算黑天狐宇文屏来时,不知这难惹难缠的妖妇,是先与天心七剑等人为敌,还是先向自己与班独寻仇。到时应该怎样应付,才算妥当?

他心中暗自盘算之间,小摩勒杜人龙与冷面天王班独已斗到四十来招。要知这套“万妙归元降魔杖”法乃独臂穷神柳悟非师兄雁荡神乞所创,共是九九八十一招。雁荡神乞昔日与不老神仙冷云仙子夫妇,三度联手扫荡群魔,把多少成名老怪都毁在了这套杖法汇精集粹的后十七招之下。

但雁荡神乞临终之前,以箸代杖,传授师弟独臂穷神柳悟非这套杖法,却只传到第五十六招,便即委化。柳悟非自出心裁,加了八招,变九九为八八,传了杜人龙六十四手,直到冷云谷护法之时,冷云仙子才就当年与雁荡神乞联手荡魔的记忆所及,把后十七招绘成图解相赠。所以杜人龙施展到将近五十招上,便已知道自己能否不辱师命诛此元凶,就看那后十七招的威力究竟怎样?遂故意右手持剑,左手再加上新近练成的“擒龙手”法。

冷面天王班独见杜人龙右剑左掌,双手齐攻,以为对方技已将尽。自己则虽感压力增重,但对左手的擒龙手法,却掌掌硬拼。

毕竟双方功力参差,杜人龙每与老怪硬对一掌,均被震得心神微悸,但因前大半套剑法已近尾声,后十七招的杀手即发,遂索性装作心怯对方,左手停止进袭。

冷面天王班独哈哈一笑,凶威突发,一招“推岳移山”,宛如海啸山崩地劲气狂飙,照准杜人龙当胸猛压。

杜人龙施展维摩步法中的“慈航渡厄”,身形一飘八尺,闪过掌风,也正好开始施展自己师门失传绝学的后十七招,一声“报应临头,老怪纳命!”天心剑精光暴涨,突然化成一座剑山似的,根本令人看不清招术手法及所攻部位,便自照准冷面天王电旋而至。

班独见杜人龙这一变招,威力之大,简直生平罕见,不由大惊。方待先避来势,再图破解。杜人龙剑发如风,回环进手,已自把这崂山四恶之中仅存的一恶,圈入了如山剑影之内。

旁观的青衣怪叟邝华峰,见状也自愁皱双眉。他倒不是系念班独安危,因为看出这天心七剑之中竟无一人好对付,己方仅有两人,班独再如伤在杜人龙剑下,自己岂非孤掌难鸣,更处危境?

在这种利害相权之下,青衣怪叟邝华峰竟不顾数十年威名盛望,长啸一声,欲待加以援手,就在他身形将起未起间,空中“嘶嘶”两响,乌光电闪自左斜上方疾射而下。

异声入耳,青衣怪叟便知不是寻常暗器,一提内家真气。双掌微翻,震落两段黑乎乎之物。但一眼瞥见是两条铁铸蜈蚣,不由大吃一惊,顾不得援助班独,双掌交护当胸,抬头向蜈蚣来路看去。

果见左斜上方七八尺高的一块崖石之上,那位天下第一凶人,性情莫测的黑天狐宇文屏,正在手拄蛤蟆铁杖,腰缠碧绿长蛇,脸带冷漠不屑之色傲然卓立。

在她左肩之上,还飞起一只大如苍鹰的纯白鹦鹉,以极其清圆的人言叫道:“姑姑要想害人,我不跟你了!”

黑天狐宇文屏目注鹦鹉,似有惋惜不舍之色,但瞬即低头手指青衣怪叟邝华峰叱道:“邝华峰,你枉有武林十三奇之名,怎地这不要脸?班独老贼与年轻后辈交手,居然还想助阵!别人能容,宇文屏先就不容。你还是老实点好,不然我如今万毒蛇浆所存甚多,就让你尝尝滋味!”发话之时,手握绿色蛇尾。

邝华峰真被她这凶威慑住,只好眼看着冷面天王班独,在小摩勒杜人龙剑光如海之中,招架为难,危机益迫。

天心七剑以及魏无双、奚沅等人,均认识自黑天狐宇文屏肩头上飞起来,那只会说人言的纯白鹦鹉,正是冷云仙子所豢养灵禽雪玉,不知雪玉怎会与黑天狐一同来此。哪知白鹦鹉雪玉就在黑天狐肩头停留片刻,业已建立了一件奇功,为江湖之中留下了莫大功德。

原来黑天狐宇文屏自与卫天衢一斗,互相受伤以后,因她如今功力极高,略为运气自疗,将息数日,也就痊愈。昔日情人变成死敌,心中不由越想越恨,真恨不能把天下所有武林中人,不论正邪各派一齐杀得干干净净!

因二次黄山论剑大会就在眼前,暗忖自己如今武功,不论是斗天心七剑或是邝华峰、左冲、班独等人,若一对一,稳操必胜之券,一对两个,也可略占上风。但人数再若稍多,却未免有点捉襟见肘。而且这一战如不能将天心七剑悉数歼灭,则必然会把那业已归隐的诸葛双奇及医、丐、酒等人引出,以致遗患无穷。

所以黑天狐宇文屏深谋远虑,特地提前十日便到黄山,除了把端木烈代她炼聚的“万毒蛇浆”及“守宫断魂砂”等五毒邪兵,准备充足以外,并带来不少地雷炸药。

宇文屏相度始信峰头论剑之处形势,在周围高树崖壁以上,设置了不少此次特携来的强力喷筒,筒内所藏,不是寻常镖箭,却是她五毒邪兵之中沾身即死的“守宫断魂砂”。筒口自四面八方对准场中,然后设一总弦于极隐蔽之处。只要万一见事不佳,扬手劈空一掌,砍断总弦,顿时场内立被“守宫断魂砂”的弥天毒雾笼罩,任何一人均自难逃活命。

这样恶毒的布置,宇文屏犹嫌不足,又把带来的地雷火药,埋在论剑场地四周,上覆乱石,以备万一对方或有盖世奇人助阵,自己武功不敌,高空所埋伏的“守宫断魂砂”再若无效,山穷水尽之下,便可用来使敌我双方在轰然一响之间,粉身碎骨,同归于尽!

那地雷引信,就设在她如今面对青衣怪叟邝华峰所立崖壁半腰的一块突出巨石以后,离地不过四丈来高,纵身一跃,点头即燃,刹那之间便可天崩地裂。

整整费了八日光阴,才把这些埋伏布置完竣。宇文屏默计后日便是论剑之期,觉得自己在上空伏有“守宫断魂砂”,地下埋藏地雷火药,腰中缠着那条碧绿长蛇,腹内的“万毒蛇浆”也已灌足,再加上得自《紫清真诀》的一身绝世神功,委实面面俱到,大可高枕无忧地等到中秋正日,尽歼异己,唯我独尊,永霸天下!

得意之余,连日辛苦布置,也略感神疲,遂就在绝壁腰间寻一隐蔽所在,静坐运功,宁神去累。真气流转十二周天,百骸皆舒,适意已极,突然耳内闻得有一清圆语音,在空中叫道:“这座山真高呀!”

出语似在身后空中,但尾音落处,业已飞越一条绝壑。黑天狐宇文屏不由大吃一惊,暗想黄山论剑期近,这是何人?而且轻功能练到如此地步,不啻已是传说中的剑仙一流。默数天下奇人,似乎连不老神仙、冷云仙子那诸、葛双奇也未必能有如此功力。心中巨震之下,悄悄微露双睛,往对崖适才语音落处,偷眼一看。

这一看不但看得黑天狐宇文屏心头一块巨石落地,并哑然失笑,又奇又爱。原来对崖一株矮松之上,落着一只大如苍鹰,全身雪羽霜毛,金瞳朱喙的纯白鹦鹉,口中还在“这山高呀,这山高呀”地叫个不停。

黑天狐宇文屏昔年虽与冷云仙子葛青霜是姑嫂至亲,但白鹦鹉雪玉却是冷云仙子归隐庐山之后所收,所以饶她奸刁如狐,也怎会知道这一只人见人爱的慧鸟灵禽,会衔有重大使命,正是自己的要命阎王,勾魂使者。

黑天狐宇文屏心想,始信峰高耸入云,寻常飞鸟绝迹难到。这只鹦鹉长得又大又美,并会人言,不知何人所养,逃来此地。自己自害死亲夫葛琅以后,二十年始终孤独,好不容易结交了一个性情相投的义弟蛇魔君铁线黄衫端木烈,偏义死在卫天衢的霹雳金梭之下。此次黄山论剑,纵如自己心愿,尽歼天心七剑与邝、班诸人,但黑天狐凶名必然更盛,无人敢沾。若能收服这只通灵慧鸟,相伴终身,岂不可以略慰心灵岑寂?

她这里存心想鸟,哪知鸟更存心耍她。黑天狐身形一现,白鹦鹉便即装作似为所惊,振羽欲起,黑天狐宇文屏也是运数将到,活该倒楣,竟以生平未有的柔和语音,向鹦鹉叫道:“鸟儿不怕,我不害你!”

白鹦鹉略一迟疑,振翼飞起,在黑天狐宇文屏上盘旋一匝。黑天狐真想运用内功吸力擒鸟,但又深知对付此类灵禽,最好不必用强,使其心服,才会永世不叛。所以任它在头上盘旋,联手都不抬,只是含笑相看。

白鹦鹉盘旋注视以后,飞到一株极高树上,偏头向下叫道:“姑姑身上有蛇,我害怕!”

黑天狐宇文屏见鹦鹉那种神态,不由心爱已极,仰头含笑说道:“蛇是假的,不会咬你。你只要跟我走,天天喂你好东西吃。”说完取出几粒益元灵丹,托在手内。

白鹦鹉一对金瞳不停打量黑天狐身上那条碧绿长蛇,逡巡几次。终于一掠飞过,就宇文屏手内噙去一粒灵丹,并用翅尖微扇绿蛇,似试探蛇是真是假。见蛇果然不动,这才二度落在黑天狐手腕之上,半空中便以清圆语音连声叫道:“这种东西真好,姑姑全给我吃!”就落在黑天狐手腕之上,把她掌内灵丹吃得一干二净。

黑天狐越看越爱,轻轻伸手抚弄它那白得泛银光的雪羽霜毛。白鹦鹉由她略为抚弄,飞上黑天弧左肩,狠狠啄了那条绿蛇几口,欣然叫道:“姑姑没有骗我,是条假蛇!”

黑天狐宇文屏因自己这条用来喷射“万毒蛇浆”的绿蛇,虽然是假蛇,却是以真正异种毒蛇的皮鳞所制,慢说鸟啄不伤,寻常刀剑亦所难伤。故而任凭鸟啄并未阻止。但她哪里知道白鹦鹉雪玉系奉庐山冷云谷诸老之命,特来这始信峰头,使黑天狐宇文屏自食其果,上了大当。

那条内盛普天下武林中人忌惮的“万毒蛇浆”绿色假蛇,皮鳞虽然坚厚,但白鹦鹉雪玉嘴中,事先早已藏好半根龙门医隐柏长青所炼,无坚不摧的“透骨神针”,所以极其自然地轻轻几啄,在黑天狐根本未发现丝毫异状之下,绿蛇身上却已添了好几个牛毛小孔。“万毒蛇浆”是盛放在绿蛇下半截躯体以内,随黑天狐心意所动,一拉蛇尾便自蛇口喷射而出。如今添了几个小孔,又在近蛇头处,平时自然不会有蛇浆渗出,有所发现,不过黑天狐只要一掣蛇尾,蛇口之中固然仍自喷浆,但小孔既辟蹊径,蛇浆也会向横里喷射。届时黑天狐面颊上首当其冲,必然同样尝尝这种厉害无比的“万毒蛇浆”滋味。

一人一鸟,就在这始信峰头相处一日。白鹦鹉雪玉是极其通灵的慧鸟,一张巧嘴,简直比第一次黄山论剑,使黑天狐宇文屏上过大当的风流教主魏无双,还要更会顺意捧拍。尤是借着不信蛇假,一开始啄了那条绿蛇几口,完成使命以后,再未对这黑天狐宇文屏视如性命之物碰过一下,所以任凭黑天狐何等凶狡,竟丝毫未起疑窦,反把这只要命阎王爱如性命一般。

中秋正日凌晨,最早到的便是天心七剑中的头两位——尹一清、薛琪夫妇,跟着蟠冢残余一凶、青衣怪叟邝华峰及崂山残余一恶冷面天王班独也自来到。

白鹦鹉雪玉灵警无比,生怕尹一清、薛琪不知道黑天狐宇文屏在暗中隐伏,遂在不着痕迹之下,略现身形。一只鸟儿,邝华峰、班独哪里会在意?但薛琪自幼与白鹦鹉相依,自然到眼认出,因而也瞥见大石之后的半截蛤蟆铁杖,知道黑天狐宇文屏已然先到,藏在该处。

尹一清、薛琪不问外事,一意潜修,此时功力已与冷云谷中诸老略可仿佛。因黄山论剑此会,首重歼灭这位号称天下第一凶人黑天狐宇文屏,生怕万一妖妇看出自己夫妇功力过高,再加上葛龙骧师弟等人,也均是个个好手,如隐身一逃,岂非又要海角天涯,苦事搜索?所以尹、薛夫妇,在与邝华峰、班独两个老怪动手之时,隐匿了三成以上功力,始终难占上风。使得不但在暗处偷窥的黑天狐宇文屏窃窃冷笑,天心七剑中的第一、二两剑不过如此,连邝、班两老贼也自耀武扬威,不知危机顷刻即到。

直到葛龙骧等人一到,小摩勒杜人龙以天心剑施展“万妙归元降魔杖”法,圈住冷面天王,黑天狐才稍稍惊异,这杜人龙的剑法怎会高于尹一清、薛琪不少?但转念一想,自己空中埋伏的“守宫断魂砂”、身上的“万毒蛇浆”,以及一身绝技,处理这八九名小辈,颇有余裕,何不假手他们除去邝、班两位老贼,同时也消耗天心剑的不少精力,然后再行以逸待劳,借虎吞狼,岂不对自己更为有利?所以在青衣怪叟邝华峰正待出手援助冷面天王班独之时,用两条飞天铁蜈现身阻止。

邝华峰为黑天狐凶威所慑,止步不前,小摩勒杜人龙亦因宇文屏一到,生怕冷面天王班独觅机逃走,使出了万妙归元降魔杖法后十七招中威力极强的一招“天崩地裂”,手中天心剑忽地略为一慢。

冷面天王班独此时已被杜人龙施展这套以前所未见的精妙剑法杀得胆战心惊,而且眼看对方一招强似一招,威势直如狂风搅海,波涌涛翻,越来越觉凌厉无比!正在暗怪邝华峰明见自己危机,怎地不加援手?突见杜人龙剑招一慢,自然把握良机,独臂一伸,一招“金龙探爪”,运足真力,疾袭杜人龙左乳下的“期门”重穴。

杜人龙倏地提聚十成真力,自舌尖爆发春雷,直如晴空霹雳,震得远峰近壑一片嗡嗡作响!身形却全未闪避、直等对方右掌将到胸前,才突然以左手中指一竖,点在班独的脉门之上,用的竟是铁指怪仙翁伍天弘所传的“大力金刚一指禅”。

杜人龙的那声暴吼,因事出突然,已惊得冷面天王班独微微一怔,这“大力金则一指禅”,更是意料不到,班独突地觉得右腕如受千钧重击,麻木难抬。

杜人龙天心剑的耀目青虹,业已疾如电闪地倒卷而出,口中并喊了声:“天蒙寺三位大师在天有灵,杜人龙奉命代诛老贼,替大师们报仇雪恨!”剑虹掠处,冷面天王班独的斗大头颅飞起半空,杜人龙当胸给他加上一脚,残尸带着一溜血雨,飞坠幽谷,所留下的只是天心六剑等人一片赞扬,青衣怪叟邝华峰一声叹息,黑天狐宇文屏一阵慑人心魄的桀桀狞笑。

在这种情况下,最感觉为难的还是青衣怪叟邝华峰。万想不到一个天心第五剑小摩勒杜人龙,便能以一套似杖、似鞭、似斧、似笔的神奇莫测剑法,手刃冷面天王班独。他们师兄弟姐妹共有六人,再加上魏无双、奚沅在旁掠阵,自己则只剩下孑然一人,斜上方的黑天狐宇文屏又在虎视眈眈。战既无法讨好,逃更无此厚颜。进退两难,真有些后悔自己与班独二人,不该恃技逞强,以为这些后生小辈不堪一击,毫未邀约帮手便上黄山,以致弄得如此奇窘。

黑天狐宇文屏见状,又是一阵桀桀狞笑,向青衣怪叟叫道:“邝华峰,班独与你结为死党,一路同来,如今业已断魂百丈危崖之下。常言说得好:‘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如今你不但点泪全无,战既不敢,逃又无颜。这副狼狈之状,武林十三奇的名头全部都被你丧尽!”

青衣怪叟邝华峰是泥人,也被黑天狐宇文屏的这几句话,气得无名心火高腾三丈,狂吼一声,欲待拼命与黑天狐一搏。

那边葛龙骧却因见青衣怪叟这副进退为难的窘状,想起人家也是一代宗师,有点于心不忍,再默计蟠冢双凶、崂山四恶之中,也数此人恶迹稍轻,遂向大师兄尹一清低声笑道:“大师兄,我们既然开创天心正派,凡事总该尽量上体天心,小弟欲放这邝华峰一条生路,他年若由此人身上生出是非,无论天大艰钜,均由小弟独力承担如何?”

尹一清目注葛龙骧,点头笑道:“无怪恩师、师母特别看重师弟,不谈武功艺业,光凭这仁慈侧隐的心术胸襟,已足以领袖群伦,表率天下。本来‘得放手时且放手,能饶人处使饶人!’天下许多成大功立大业的豪杰英雄,何尝不有一部分本是极恶之人,猛一回头便得真觉。师弟宽仁厚德,于人于己获福无量,你便宜行事便了。”

葛龙骧得了师兄允许,正值青衣怪叟邝老峰被黑天狐宇文屏刺激得怒发如狂,遂躬身深施一礼,含笑说道:“邝华前辈请息盛怒,且听晚辈一言。”

青衣怪叟邝华峰此时主意早已打定,认为与其死在天心七剑这等后生下辈手中,不如舍死与黑天狐宇文屏一拼。至少也能耗去这恶毒妖妇一半真力,使她同样难逃黄山此劫,也可算是自己间接替江湖上略尽心力,除去一个大害。

所以把向来不轻用的得意兵刃“龙虎双扣”握在手中,正待飞扑黑天狐,突听天心七剑之中有人发话,回头见是葛龙骧,而且礼节周到,神态谦和,称呼也极为客气。遂一压“龙虎双扣”答道:“葛小侠有话请讲,邝华峰与你素无渊源,不必如此谦抑。”

葛龙骧又是一揖到地,躬身说道:“武林之中,讲究的就是‘礼义’二字,老前辈与家师齐名,葛龙骧末学后生,怎敢无礼?”

站在高处的黑天狐宇文屏,因自己在这始信峰头上下均已设了极厉害的埋伏,稳操一网打尽必胜之券,所以纵容调侃叫道:“诸一涵门下,怎地全学会了这套假仁假义?你叫他老前辈,可知道应该叫我什么?”

葛龙骧根本置若罔闻,毫不理睬妖妇,依旧向青衣怪叟邝华峰含笑说道:“黄山论剑,无非是彼此切磋武学。但像我杜人龙师弟奉命代报秦岭天蒙寺三位大师之仇,及葛龙骧与宇文屏妖妇有不共戴天之仇,自然又当别论。如今晚辈向老前辈情商,可否把彼此过手之举略为延搁,等我们天心七剑与宇文屏妖妇了断以后,再奉陪老前辈讨教几手绝艺神功如何?”

青衣怪叟邝华峰何等江湖经验,闻言便自葛龙骧委婉措词之中,深深领会出对方的宽仁厚德,及对自己的成全之意。霎时心头宛如五味瓶翻,又惭又羞又感又愧,想起生平行事善少恶多,如今已到暮年,却在这黄山始信峰头,逼得要以武林十三奇中人物身分来接受年轻后辈恩惠。

不由长叹一声,双手潜运真力猛然一合,当啷啷的一阵震天巨响起处,硬把两只“龙虎双扣”击成无数碎金,向葛龙骧点头笑道:“葛小侠一片仁心,邝华峰感激不尽,但我溯想生平,恶孽太深,回头恨晚……”

葛龙骧见他自毁兵刃及如此说法,知道已有厌世之意,方答了声:“世人难得是回头,但肯回头,绝不算晚……”

青衣怪叟邝华峰业已纵声仰天长笑,突施绝世轻功,青衫大袖一抖,横跃五尺,投入无底绝壑。

黑天狐宇文屏,依旧一阵嘿嘿阴笑,天心七剑与魏无双、奚沅等人却同时失声惋惜。就在这惋惜与阴笑声中,突自壑下传来一声极为宏亮的“阿弥陀佛”之声,跟着佛号,飞起一只绝大灰鹤,鹤背上端坐的正是那位由苗岭阴魔邴浩化身的东海神僧,一手揽着适才自忏前恶,跃下危崖的青衣怪叟邝华峰,另一手向天心七剑及魏无双、奚沅等略作招呼,便自冉冉而上,飞入云中不见。

黑天狐宇文屏见这绝壑之中,居然伏有灰鹤、神僧,心头不由一震。眯着一双凶睛,四处细一打量,只见除了众人立身的这始信峰头,及远远巍然悄立、挺入云霄的天都峰、莲花峰、光明顶等处以外,整个黄山宛如沉入一片千里平铺、深不可测的云海之下。而这几处高峰,也就好像大海中的三、五小岛一般,风流云动,一派清幽,看不出再有丝毫人迹。

葛龙骧因班独已诛,邝华峰已度,敌方只剩下这穷凶极恶的黑天狐宇文屏一人。默计自己师兄弟姐妹及魏无双、奚沅,恰好九人。妖妇“万毒蛇浆”过分歹毒,方拟请各人分站九宫方位之时,那位天心第一剑尹一清却摆手笑说无须,仰头对黑天狐叫道:“宇文屏!你丧心杀夫,与我葛师弟有杀父深仇。今日天道好还,我们师兄弟姐妹,以天心七剑代掌天刑,难道你还不好好伏诛?师弟师妹们,一齐亮剑!”

刹那之间,始信峰头响起龙吟,天心七剑个个手横一泓秋水,其中尤以葛龙骧与玄衣龙女柏青青掌内紫电、青霜双剑交映的青紫奇辉,最为夺目。

黑天狐宇文屏本来恃技骄狂,并在事先早有布置,真未把这群年轻敌人看在眼内。但如今居高临下,默察尹一清等人,个个宛如精金美玉,敛锐藏锋,那股稳如山岳的气派,居然极大,心头也不禁微生戒意。

妖妇向来下手极黑,毒念一动,辣手先施!卓立石上,发出一阵比枭呜还要难听百倍的森森阴笑。阴笑声中,倏地飞身下扑,并在人未及地之前,半空中将蛤蟆铁杖一挥。登登地连声机簧响处,竟把铁杖以内所藏毒气全数发出,化成一面天幕般的黄色毒烟,疾向诸人迎头罩下!

葛龙骧与柏青青、谷飞英均尝过这种蛤蟆毒气厉害,正惊告众人屏息留神。薛琪目光一注,翠袖轻扬,“无相神功”化为有相,一股柔和大力,蓦地腾空,托住那片黄色毒烟,一逼而散。

但黄烟虽散,烟后劲风飒响,黑天狐宇文屏人到当头,右手铁杖狂抡,左掌神功遥发,妖妇果然狠辣,立意射人射马,擒贼擒王!蛤蟆铁杖打的是深仇葛龙骧,紫清罡气却破空锐啸,袭向天心第一剑尹一清。

葛龙骧深知这二次黄山论剑,也正是自己不共戴天的父仇了断之期,所以天心谷内刻苦用功,身上几桩武林绝学,越发突飞猛进。黑天狐铁杖才抡,他把紫电剑业已隐在肘后,施展神妙无伦的“维摩步”,足下微滑,便已过杖风。突以东海神尼秘授心传的“散花手”中的一式“妙手拈花”,疾伸三指,宛如电光石火般地撮住黑天狐铁杖杖身,紫电剑电随势突现精芒,横杖而落。

那股紫清罡气袭向尹一清,尹一清哪里还会再像先前对那邝、班二人那样的保留实力?一声朗若龙吟的长笑起处,在衡山涵青阁昼夜苦修的“乾清罡气”尽力施为,竟把黑天狐所发的疾风劲气硬截回头,自己足下则不过微退两步。

宇文屏飞身进袭,一掌一杖两度无功,并在紫电剑下损失了一根蛤蟆铁杖。她何曾受过这等挫折?顿时把那本来已经令人一看,便肌肤起栗的阴冷面庞之上,再加上了一层煞气凶威,右手腰间一探,抽出了她那条满布墨绿倒须钩刺的蝎尾神鞭,左手却提着一条四五尺长,鳞甲如生,头上并有两双小小短角的软软金龙,并以龙尾就口一吹,金龙立时坚挺。

黑天狐把这一龙一鞭半拖在地,身躯微微前倾,凶睛炯炯,电扫诸人。小摩勒杜人龙见黑天狐左手的那条金龙,便即高声叫道:“各位师兄师姐,这就是我的毒龙软杖。左边龙角含有剧毒,千万不可令其沾身!”

黑天狐听他说完,一声冷笑道:“既是你的,我就还你如何?”左手金龙倏地一抖,接连踏进两步,似要袭向杜人龙,但第三步才出,身形忽地向后腾起,右手反抡,那条长过八九尺的蝎尾神鞭,竟住崖壁上的一株古松扫去。

原来她在四处高空埋伏的“守宫断魂砂”,总弦就设在这株古松之上,筒口密封场中,自己蓦出不意地腾身回鞭一扫,沾身即死的大批毒砂,立可自四面八方漫空喷射而下。除非场中诸人练有金刚不坏之身,就是换了比天心七剑高上一辈的龙门医隐、独臂穷神、天台醉客或者诸葛双奇,一样难逃这种飞来横祸。

果然蝎尾神鞭“唰”地一声扫中古松,立时四外崩簧齐响,腥雾弥空,无数“守宫断魂砂”纷自高空往下喷射。

天心七剑也想不到黑天狐宇文屏事先会有这样恶毒布置。尹一清、薛琪夫妇首先凝运“紫清罡气”及“无相神功”,尽量护住场中,并高声叫道:“众位师弟师妹,赶紧各运神功防身,这种‘守宫断魂砂’千万沾它不得!”

高空伏砂,虽出天心七剑意外,但更有出于黑天狐宇文屏意料之外的奇事发生。

诸小侠仓促应变,照理毒砂怒喷、漫空飞洒之下,无论如何也要蒙受极重伤害。谁知毒雾散后,诸人除略觉腥恶难耐,各服灵丹解毒以外,竟自一个无损。原来四周高树崖壁之间的所伏喷筒,竟有人替黑天狐转了方向,并无一枚筒口对准场内。所以空自毒砂怒射,腥雾弥空,众人立足之处,却依然干干净净。

黑天狐宇文屏这一惊实在不小,因为自己提前十日来到黄山,而这十日之间根本不曾远离这始信峰头,纵然有事走开,也是片刻即回,所伏毒砂喷筒怎会被人做了手脚?照这情形看来,地雷火药恐怕一样也靠不住。想到此处,眼角微瞟引信所藏的崖壁半腰,只见大石巍然,毫无异状,心中不由略为宽展。

黑天狐宇文屏经验丰富,也无比凶狡。如今几番试手,业已看出天心七剑之中,大部均已得了自己大对头诸、葛双奇真传,极不好斗。而且看情形哪里是什么第二次“黄山论剑”?根本就专门志在自己,要替葛龙骧报杀父之仇。

情势既然不利,妖妇黑天狐毒念又生,一面百虑齐蠲,提聚内己紫清神功的真气内力,准备作这即将开始的一场艰苦战斗,一面眼内凶光微扫葛龙骧,暗想自己纵然命绝始信峰头,也定要毁去此子,使死鬼葛琅嗣息无存,香烟断绝。

她毒念既定,紫清神功也已功行百穴,气聚丹田。双手分握毒龙软杖及蝎尾神鞭,闪睛觑定天心七剑之首温润郎君尹一清,冷冷问道:“你们今日慢说只有天心七剑,纵然连明带暗来上千人,宇文屏亦复何惧……”

说至此处,语音突转,目光一瞬葛龙骧,嘴角微撇,故意现出一种哂然不屑神色说道:“葛龙骧,你既要报当年杀父之仇,敢不敢不要局外人帮助,独自与我动手?”

葛龙骧剑眉轩举,俊目闪光,方待点头,尹一清识透黑天狐阴谋,抢先答道:“尹一清早先说过,我们天心七剑,代掌天刑,要把你这万凶妖妇七剑分尸,为世除……”

尹一清话犹未了,葛龙骧向大师兄躬身深施一礼,慨然说道:“除害不妨合力,但报杀父之仇,却只宜由为人之子者独任其难。敬请师兄成全小弟刻骨萦心的二十年心愿!”

尹一清因葛龙骧理由极足,无法相拦,但让他独对黑天狐如此凶人,却又实在放心不下。正左右为难之际,忽然想起自己与薛琪衡山涵青阁合籍双修,功力迥异昔时。葛师弟与青青师妹一双两好,情深爱重,在天心谷内定有同样进境。何况天心七剑之中的两柄主剑紫电、青霜,也正好为他们夫妇所有,遂以目光微向玄衣龙女示意一瞥。

柏青青何等冰雪聪明,自己与夫婿葛龙骧近数月在天心谷潜修,颇把璇玑合运剑法体会出许多精微奥妙之处。如今正好协助夫婿,合手齐攻,让这凶狂妖妇尝尝紫青双剑的合璧威力。

遂向尹一清微一颔首,笑向葛龙骧说道:“你不要外人相助,却不能拦我。夫妻乃是一体,为人子者,既应为父报仇,为人媳者,难道就不应该为翁尽孝?我们且以紫青双剑合运璇玑,对这妖妇一斗。也请师兄师妹们,看看天心谷内的三载韶光,葛龙骧与柏青青可曾偷闲轻度?”

葛龙骧辩倒了大师兄,却辩不过这位自己惹不起、拗不得的玄衣龙女,遂只得点头,说了一声:“妖妇不比俗寇,尤其是万毒蛇浆凶毒无比,青妹必须特别小心!”

柏青青微笑点头,手横青霜剑,丰神绝代地与葛龙骧并肩而立。其余天心五剑及魏无双、奚沅等人,分往四外一圈,但手中依旧紧握兵刃,准备随时接应葛龙骧夫妇,并防范凶狡妖妇突然不战而遁。

黑天狐宇文屏再一打量面前这手横前古异宝紫电、青霜双剑的葛龙骧夫妇,男的丰神秀拔,俨如玉树临风,女的冷艳高华,绝似凌波仙子。尤其是面临自己号称当世第一凶人的如此大敌,丝毫不见怯色,只在葛龙骧的炯炯双目之中,喷射出一股复仇怒火。

妖妇本身武学既已登峰造极,神力当然识人,知道对方不是不知道自己厉害,既敢以两人之力出对,必有所恃。千万不可傲慢轻视,先发制人,才是上策,凶睛一注葛龙骧,嘴角浮起半丝阴笑问道:“你们夫妇既要逞能报仇,怎地还不进招?”

玄衣龙女柏青青柳眉一挑,傲然答道:“以二对一,我们让你先行出手!”

黑天狐宇文屏“哼”地一声冷笑说道:“秋萤爝火,也敢妄逞光辉?我倒看你们把这着先机如何平反?”

“反”字甫出,左手毒龙软杖,双角直点葛龙骧前胸,右手那根满布倒须钩刺的蝎尾神鞭,却自身后画了一个圆弧,“唰”地一声,向玄衣龙白柏青青连肩带背抽到。

但招到中途,黑天狐忽然连身一转,毒龙软杖改点为缠,蝎尾神鞭同时转向,撇开柏青青专对葛龙骧一人攻到!她虽然心狠手毒,却作也快捷无伦,但葛龙骧父仇耿耿,深知若不能借第二次黄山论剑之名除却妖妇,则她见群邪伏歼,天心正派的声势大盛,必然远匿穷边,可能会令自己终身抱恨。所以与爱妻玄衣龙女在天心谷内,钩玄抉隐,昼夜精研,不但内外功行突飞猛进,更几乎练到夫妇二人两心合一地步!

黑天狐宇文屏中途换式,以虚为实,攻敌攻坚地空自用了好多心机,葛龙骧、柏青青却理都未理,直等毒龙软杖横卷,蝎尾神鞭斜劈,一齐袭到葛龙骧身前之时,两人才同时发动,神凝气稳地相顾微微一笑,立时腾起一片青紫交辉的森森剑气。

黑天狐宇文屏想不到对手居然稳到如此程度,蛤蟆铁杖已毁在紫电剑下,蝎尾神鞭自然不敢再撄神剑锋芒。妖妇内功已到炉火纯青地步,收发由心,来得虽快,去得也速,盘空疾落,鞭影一收,人已退出七尺以外。

尹一清行家眼内,就这一招便已看出端倪,回头向薛琪笑道:“三师弟夫妇的根骨悟性真强,这一手璇玑合运‘天地交泰’的防身剑网,运用之妙与功力之深,竟然不在你我三年苦练之下呢!”

薛琪微笑点头,场中横剑傲立的玄衣龙女柏青青,却向黑天狐宇文屏叫道:“宇文屏妖妇,你方才不是要看我们怎样平反这一着先机?如今我却要问你,你的先机何在?”

柏青青玄衣玉面,映着青霜剑上精芒,姿态美如绝世飞仙。讥嘲黑天狐以后,笑向葛龙骧说道:“龙哥,先翁二十年茹恨,如今天道好还,我们给妖妇来两招天崩地裂的‘天倾西北’、‘地陷东南’让她尝尝威能旋乾转坤、盖世无俦的璇玑双剑!”

黑天狐咬牙怒目,面上一片狞容,但“璇玑双剑”四字才入耳中,面前已自弥漫一片青紫剑气、紫电剑凌空倒泻,星雨陨空,青霜剑贴地如流,狂涛怒卷!连葛龙骧、柏青青的身形人影,全为那片耀眼难睁的青紫奇辉所掩。

黑天狐宇文屏虽知诸、葛双奇的璇玑剑法冠绝寰宇,但想不到在葛龙骧、柏青青这等后辈手中施展,威力也大到如此不可抗拒地步。若换了青衣怪叟等人,真连这一剑之厄亦自难逃,但黑天狐毕竟在《紫清真诀》上所获颇多。神功倏运,提气飞身,硬从上下交辉,光密如幕的千万剑影之中,凌空拔起五丈左右。

她此时才知“天心七剑”个个均有奇能,就这葛、柏两个生死对头,自己若不用“万毒蛇浆”,便难凭手内的一杖一鞭,取胜他们的璇玑双剑。即或微有胜机,人家只要七剑联攻,则任凭自己天大武功,亦无幸理。

黑天狐宇文屏能够在天下人畏如蛇蝎,皆欲得而甘心的孤立无援情况之下猖獗至今,便因为她能对“利”、“害”二字,认得极清。事有可为,则辣手频施,斩尽杀绝;事不可为,则立时知难而退,远走高飞!如今就从这葛龙骧、柏青青联剑还攻,天崩地裂的一招之上,看出事不可为,趁着身在空中,竟欲发动最后奸谋,把始信峰头男男女女众侠,一网打尽。

但见她一杖一鞭并交左手,晃着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在空中一阵狞笑道:“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小辈,倚仗人多,目无尊长。逼得宇文屏把菩萨意愿,化成了罗刹心肠!这片峰头四周已被我埋藏了地雷火药,顷刻之间,便叫你们粉身碎骨,化作……”

一面发话,一面左手长鞭猛挥,借势斜升,但话犹未了,人也尚未飞到那块埋藏地雷火药引信的大石之时,石后突然有一个颇为生疏的脆朗口音说道:“慢说诸位英侠上顺天心,不会被你伤得一人,就是始信峰的自然灵景,也不容你这毒辣妖妇肆意残毁!地雷引信在此,宇文屏,你还认得我这南荒旧友么?”

石后人声一发,黑天狐宇文屏万念俱灰,因人在空中太易受敌,赶紧扔去手内火折,毒龙软杖与蝎尾神鞭疾舞,护在周身,落在始信峰头靠近千寻绝壑之处。只见石后现身之人是个一目已眇的中年美貌女尼,手内果然握着一把业已割断的地雷引信。

黑天狐一时间不曾认出此人,葛龙骧却肃然拱手问道:“大师可是昔日仙霞岭天魔洞的‘摩伽仙子’?”

眇目女尼合十答道:“葛小侠眼力真好,贫尼昔号‘摩伽’,今名‘百悔’。黑天狐宇文屏居心险恶,高空暗伏毒砂,地下埋藏火药。如今两般均被贫尼在事先略效微劳破去,诸位除此神奸巨恶,不必再存仁心……”

话犹未了,目前乌光一闪,锐啸生风,三四条飞天铁蜈破空打到。

原来黑天狐宇文屏自地雷火药又告无功,便在暗暗计画怎样施为,才能全身退下这始信峰头,想来想去,身后千丈绝壑,无路可退,唯有利用“万毒蛇浆”,冲过天心七剑重围。只要一过那株横卧始信峰南北两峰之间的古松,便等于逃得性命,她两般埋伏均坏在这摩伽仙子化身的眇目神尼之手,宇文屏如何不恨?探手摸出七八条飞天铁蜈,半数飞打第一次黄山论剑坏了自己大事的风流教主魏无双,半数飞打第二次黄山论剑坏了自己大事的摩伽仙子。飞天铁蜈出手,人也贯注十成真力,把毒龙软杖及蝎尾神鞭舞成金黑两团护体旋光,硬往前冲。

眇目神尼僧袍微挥,魏无双翠袖轻扬,七八条飞天铁蜈齐被内力罡气震飞,落入千寻幽谷。

天心七剑则在尹一清一声号令之下,七剑同挥,始信峰头顿时弥漫电旋寒芒,千重剑影。黑天狐宇文屏不但难越雷池一步,并几蹈危机,好不容易脱出天心七剑的威力圈外,手中一条蝎尾神鞭只剩下小半截在手。

黑天狐知道再不用拿手绝学,此命难保,忽地一声极凄极厉的悲号起处,左手紧握毒龙软杖,右手攥住腰间内盛“万毒蛇浆”的绿色蛇尾,向环列当前的天心七剑,一步一步慢慢走近。

“万毒蛇浆”委实太厉害,霸道无伦。黑天狐这样手握绿色蛇尾,一步一步地慢慢向前,天心七剑因匆促间想不出有效对策,竟被逼得步步后退。

尹一清、薛琪夫妇见事不妙,正在暗聚“乾清罡气”、“无相神功”准备拦截之时,葛龙骧及玄衣龙女柏青青,生怕不共戴天仇人又在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情况之下逸去,竟不顾“万毒蛇浆”凶威,青霜耀彩,紫电腾辉,夫妇双双横剑并立,挡住黑天狐去路。

黑天狐宇文屏业已感觉这始信峰头杀机四伏,一意只在逃生,哪里会避忌什么前古神兵紫电、青霜双剑?面含阴笑,目射凶光,微掣绿色蛇尾,搭在左肩的蛇头立时虎虎若生,昂然抬起。

葛龙骧二十年茹恨,仇火燃胸,柏青青则与夫婿同心,二人均把这普天下武林中闻名胆落的极凶之手“万毒蛇浆”,视如无睹。

柏青青首先道:“宇文屏!你生平恶迹几遍江湖,我们师兄弟姐妹,今日以天心七剑代掌天刑,怎地你还想走?”随着话音,玉手一扬,透骨神针化作一蓬闪闪银光,电疾般地照准黑天狐飞到!

宇文屏身上穿有冷云仙子的“天孙锦”护身,不必防御,张口一吹,打向她面目五官的透骨神针,便即纷纷四散坠落。

妖妇凶毒无比,虽然志在逃生,仍然想把葛龙骧、柏青青夫妇毁在“万毒蛇浆”之下。因彼此距离稍远,对方身子又极高明,所以暂不发难,又往前走了三步。

眼看葛龙骧夫妇已将紫青合璧,再运那举世无双的璇玑双剑,袭向自己之时,才猛然桀桀震天狞笑,用力一掣蛇尾,“万毒蛇浆”立自蛇口以内,化成漫空奇腥雨丝怒喷而出。

葛龙骧夫妇紫青双剑倏地腾光,化成一片剑气挡向身前。剑气之中,又加上柏青青的家传“少阳神功”,与葛龙骧的师门绝艺“乾清罡气”。

尹一清、薛琪凝聚已久的“乾清罡气”、“无相神功”也自施为。他们是挡向紫电、青霜所化的护身剑气以外,这一为屏障三重,任凭“万毒蛇浆”再狠,亦自无功。忽听得黑天狐宇文屏口里发出一声凄厉不堪的悲号鬼叫。

原来她那条绿色假蛇的蛇颈以上,前被白鹦鹉雪玉暗用半根透骨神针刺穿了几个小孔。如今猛力一掣蛇尾,大量“万毒蛇浆”固然自蛇口喷出,但蛇颈小孔照样也往横里射浆。黑天狐左脸首当其冲。腥雨一飞,左颊立时一片糜烂,并被她自己害人无数的“万毒蛇浆”,弄瞎了一只左眼。她自己固然诧不可解,天心七剑也同样莫名其妙。

但空中银羽翩翩,又响起白鹦鹉雪玉的清圆语音叫道:“天心七剑还不赶快下手除凶?黑天狐的那条绿蛇,已经被我用透骨神针刺了无数小孔,不能再用了!”

葛龙骧夫妇听白鹦鹉雪玉如此叫法,精神陡长。葛龙骧一声龙吟长笑,左手先弹出几缕“弹指神通”破空遥袭,右手紫电剑也幻起一片精光,正等进一步歼仇,那旁观的魏无双心思极细,看出黑天狐虽然自食恶果,但“万毒蛇浆”依旧可以喷出。尤其在她受伤以后,难免不顾一切,拼命出手。所以赶紧叫道:“龙弟弟不可独进,最好七剑同攻,并应先防自己!”

这几句话提醒了尹一清,寻机动处,把所练“乾清罡气”聚成威力绝伦的一点劲气,贯注左掌,口中发令叫道:“师弟妹们,七剑同挥,给妖妇来招璇玑剑法绝学‘旋乾转坤,天河倒泻’。你们一心攻敌,她那‘万毒蛇浆’由我克制!”

天心七剑同声清叱,一齐跃起五丈来高。团团精芒彩虹,裹着一片青紫奇辉,融汇成漫天剑网,真如天河倒泻,向黑天狐宇文屏迎头洒落。

黑天狐宇文屏见“万毒蛇浆”失效,左眼又盲,知道生机已如一丝半缕。独目闪处,见对方武林绝学会合七柄神物仙兵联手齐攻,威力之强,宛如倒海崩山,不可抗拒。遂想反正难逃一死,不如索性与对方拼个同归于尽。凶谋既定,假意似用铁板桥“金鲤穿波”,塌身卧地,倒纵图逃。但等满天剑影即将罩落当头之际,不但未退,反而挺身起立。一阵震天狞笑,全力扯动绿色蛇尾,不顾自己再受重伤,也要教这天心七剑,全数尝尝“万毒蛇浆”滋味!

这种心机果然太已毒辣难防。但天道好还,祸善祸淫,历历不爽!尹一清发令之初,灵机早动,虽随师弟妹等挥剑同攻,其实整副精神,专注意在这条绿蛇尾部。见黑天狐一扯蛇尾,急忙左掌遥推,那凝集一点,威力加强十倍的“乾清罡气”,便自化成无形罡气,疾往绿蛇口封去。

“万毒蛇浆”初离蛇口,喷力尚未发挥,“乾清罡气”的无形劲气便到。未出蛇口的蛇浆硬被“乾清罡气”压回蛇腹,已出蛇口的奇腥毒雨却四散纷飞,黑天狐宇文屏又沾了一脸一身,再度自食恶果。

葛龙骧这时一剑当先,紫巍巍的精虹疾落,劈断黑天狐宇文屏右手手臂,带着那根毒龙软杖,一齐落地。

黑天狐宇文屏既练五毒邪功,自有抗毒之力。若换旁人,就挨这两次“万毒蛇浆”,也便早死多时。如今虽然遍体鳞伤,一臂又断,但人越到这种死在临头,越是求生心切。强忍无边痛苦,左掌狂挥,硬用残余的紫清罡气,把荆芸、杜人龙二人凌空震退数尺,自己却从这空隙之中,闪电般窜出,也无暇再择路径,只好与命运相搏,纵下千寻绝壑。

天心七剑见七剑围攻之下,居然仍被妖妇遁去,不禁一齐跌足浩叹。因为虽知黑天狐宇文屏身负重伤,跃下千寻绝壑,必然万死一生!但一来葛龙骧未曾亲见深仇授首,心中终觉不惬;二来黑天狐身上还有师门至宝“天孙锦”,及那只为武林中人艳羡、引起无数浩劫奇灾的“碧玉灵蜍”,难道就随这万恶妖妇永葬绝壑?

众人正在相顾无言之际,小摩勒杜人龙低头拾起那条毒龙软杖,突然叫道:“各位师兄师姐妹们,请听这是什么声音?”

天心七剑一齐凝神侧耳,只听得那千寻绝壑之中,突然起了一种“嗡嗡”怪响!

这时那位摩伽仙子化身的眇目神尼,早已飘然隐去。众人走到崖边探身下望,原来离崖口约莫二十丈的绝壁之间,生有一株极大古松,松上有一蜂巢。黑天狐宇文屏正好坠身这蜂巢上,满身都被那些数以百计、拳大色黑的异种毒蜂,密集攒刺。

黑天狐重伤剧震之下,自然禁不住群峰攒刺,片刻之间便告气绝身亡,但因她身上遍是“万毒蛇浆”,那群毒蜂刺人以后,以便一只一只中了蛇浆之毒,僵直死去。

天心七剑在崖顶目睹这一场黑天狐惨死活剧,个个不由深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葛龙骧感叹之余,估量这二十来丈绝壁,以自己功力,尚能上下。遂一跃凌空,施展壁虎功游龙术,双掌拊壁,缓缓降落。落到古松之上,黑天狐业已全身糜烂,气绝多时,尚有二三蠕蠕微动毒蜂。葛龙骧神剑微挥,也便全数了账!

大仇既报,葛龙骧天性仁善,不愿再用挖心断目等世俗手段残毁黑天狐宇文屏尸体,就跪在黑天狐尸旁,向父亲葛琅的在天之灵,默默祈祝。

少时祈毕,葛龙骧动手自黑天狐身上剥下那副“天孙锦”,但因心愿皆了,偶一疏神之间,那枚万众觊觎的武林至宝“碧玉灵蜍”,却从稀松枝叶隙中,带着一缕碧光直坠千寻绝壑。

葛龙骧方自失声惋惜,尹一清却在崖口笑道:“师弟上来,世间事哪得尽如人意?我们这一趟始信峰头,总算是不辱师命?凶邪尽灭,吾道永昌?莽莽江湖,从此最少也要清平个一二十年光景。”

此后,因小摩勒杜人龙与荆芸互相爱慕,又有独臂穷神柳悟非的冷云谷口一语,自然从此永订鸳盟。葛龙骧、柏青青则更在天心谷洞天福地之中,同驭天心剑气,神仙不羡!

但大雪山玄冰峪中还有一位侠女冉冰玉,及曾与葛龙骧贴胸交股、一夜风流未下流的魏无双未曾交代,好在玄衣龙女与魏姐姐,冉妹妹等情投意合,妒火毫无,问题只在这位天心谷主是否愿享齐人之福?作者墨干笔秃,暂且偷闲。有情诸者无妨代作冰人,使东海神尼昔日预言完全实现,天心谷内儿女英雄,联一床四好!

(全书完,zhychina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