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慕光因在游侠江湖之际,与“南岳双姝”中的“红衣仙子”许灵莎,一见倾心,两情颇洽,如今骤闻噩耗,自然英雄泪滴,肝肠欲断地独闯华山,准备问清经过,并手刃“六指仙猿”米元通及“瘦纯阳”戴璟,为卫灵芝、许灵莎姐妹雪仇泄恨!
东西二岳,虽然相距甚远,但严慕光满腔仇火,昼夜飞驰,也就在经过了不太久的时日以后,便自赶到了关中地面!
“西岳三怪”所居,是在华山玉笔峰腰,严慕光未到峰脚,便遇阻碍!
华山以险著称,到处都是些峭壁崖岩,绝涧幽壑!
严慕光那有心情眺览周围景色?钢牙暗咬,竭力飞驰,眼看再越过两重山峰,便可到达“西岳三怪”所居的玉笔峰脚!但就在此以一式“鹏搏九霄”,转化“平沙落雁”,穿过一条绝涧之时,忽然听得一声娇脆冷笑!
严慕光是当代武林年轻一辈人物之中的出奇高手,一身功力几得乃师“冷竹先生”查一溟八成以上真传,故而虽在满怀情恨,仇火填膺地飞驰赶路之下,仍把这声冷笑,听得清清楚楚!
他此来是立意为“南岳双姝”报仇,心想发笑之人,定是西岳一派,先除掉一个,泄泄心头火气也好!
心念既定,遂收足转身,向笑声发处看去!
这一看,倒把“玉笛金弓神剑手”严慕光,看得目瞪口呆,狐疑满腹!
原来笑声是发自涧边峭壁七八丈高的一株横生古松之上,有位看去仿佛只有十六七岁的美貌青衣少女,既能攀登峭壁,施展绝世轻功“凌波身法”,坐在梢头,不使松枝有丝毫下坠情状,则显见内功外功,俱有相当火候,甚至不在自己以下!
既然看出对方厉害,严慕光不得不微慑心神,目注青衣少女,扬眉问道:“姑娘是否‘西岳’一派?”
青衣少女小嘴一撇,冷笑说道:“‘西岳派’内,会有我这样人物?连‘矮阎罗’晏衍、‘三眼灵官’沙九公、‘跛足天君’邢百非等三个老怪一并算上,也看不在我聂小青的眼内!”
一面傲然发话,一面身形微滑,宛如枯叶离枝,飞絮随风般,极为美妙轻灵,毫无声息地,飘落在严慕光的三尺以外!
这一手轻功,又使严慕光微吃一惊,抬头打量对方两眼,讶然问道:“聂姑娘既然不是‘西岳’一派人物,适才为何对在下那等冷笑?”
聂小青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向严慕光说道:“我笑你生得好好的一表人材,却要平白送死!”
严慕光剑眉双挑,怒声说道:“聂姑娘既然不把‘西岳三怪’看在眼中,难道我就……”
聂小青不等严慕光说完,便自指着他背上的一张“金丝铁背宝雕弓”,含笑说道:“照你这张颇为不俗的金弓看来,你应该是北岳恒山‘冷竹先生’查一溟的弟子,‘玉笛金弓神剑手’严慕光了?”
严慕光点头答道:“聂姑娘猜得不错!”
聂小青微笑说道:“冷竹先生查一溟是五岳奇人之中的极强好手,你这‘玉笛金弓神剑手’七字,近来又复名满江湖,照说应该具有不俗功力!来来来,我愿意施展一桩薄枝,你能跟我学吗?”
说着取了一朵草花抖手打入石壁。
严慕光见状,轩眉说道:“聂姑娘虽然功力惊人,但严慕光自忖尚能东施效颦,勉强学步!”
语音一了,也自取了一朵同样草花,暗运神功,打向石壁!飞花入壁,两两相同,但聂小青那朵,完整无伤,严慕光这朵,却毁损了一丝花瓣!
一丝花瓣损坏,其事虽微,但却显示了严慕光有点手不从心,真力不匀,精神难以合一!
严慕光心内一惊,脸上一红,剑眉连挑,有点讶然不服!
聂小青的两只大眼,好像能够洞澈严慕光心肺似地微微一笑说道:“你不要不服,这种现象并非你的功力微逊于我,而是你过分劳累,心中并有甚重大悲痛之事所致!你知道你已满面疲容,连双目神光,都有些散而不聚么?”
严慕光失惊说道:“聂姑娘真好眼光,我自东岳泰山,赶来此处,一路旦夕飞驰,业已是有三日三夜未曾用饭,只是略进山泉而已!”
聂小青秀眉双扬,微笑问道:“什么事儿竟使你如此悲痛?”
严慕光脸上一热,嗫嚅答道:“我……我要为一位知己报仇!”
聂小青银牙微咬下唇,似笑非笑地,目注严慕光问道:“看你悲伤得这等神情,大概被害之人是你的红粉知己?”
严慕光一阵心酸,微微点头,凄然不语!
聂小青忽然神色一变,冷冷说道:“纵有不共戴天之仇,也得有一定步骤,设法索偿,若像你这等徒仗一时血气之勇,盲目寻仇,在极端疲累伤心之下,气极不顺,真力难匀,无法静躁凝神,抱元守一,别说遇上‘矮阎罗’晏衍、‘三眼灵官’沙九公、‘跛足天君’邢百非那等武功绝世的穷凶极恶魔头,就是与西岳派中的一流脚色相搏,都可能难逃劫数!”
严慕光被这位看来年岁极轻的青衣少女,数说得通身汗下,但因生性高傲,口中却仍不肯服输地轩眉说道:“严慕光为友复仇,独闯华山,早已把生死二字,置诸度外!”
聂小青听得越发冷笑说道:“武林人物的一身生死,委实轻如鸿毛,但对于北岳一派声名,却不能不加重视,你是否真个愿意把‘玉笛金弓神剑手’及‘冷竹先生’查一溟等十四字,一齐抛弃在西岳华山的玉笔峰下?”
这几句话儿,分量极重,任凭严慕光的性格,再怎高傲,也不能不黯然垂头,低声说道:“聂姑娘有何指示?严慕光愿闻明教!”
聂小青摇头笑道:“我还身有要事,不能帮你的忙,更谈不上什么指示,只是方才见你疲态毕露,而不自知,才特意向你提醒一下!你如今再行调调气看,经过这一阵缓和,应该匀得多了吧?”
严慕光愧然摇头,躬身称谢!
聂小青笑道:“不必谢了!你也真有运气,照我平日性情,才不会管这些无聊之事。”
严慕光觉得这位年岁极轻,武功极好的聂小青姑娘,性情颇难捉摸,遂又复向她打量几眼,含笑说道:“聂姑娘是当世武林中何派门下?”
聂小青摇头笑道:“我的来历,未便告人,你如今神智渐复,盛气已平,只要能够知己知彼,见好抽身,避免落入对方罗网之内,便可以去往玉笔峰了。”
语音方了,青衣已扬,轻捷得宛如绝世飞仙般地,身影翩翩,飘然远去!
他细思当世武林中的各派门下,均未发现与这聂小青年龄、武功仿佛的奇绝少女!
严慕光受了这番教训,天庭一朗,利害顿明,索性就在涧边寻块干净大石,静坐调元,等到疲劳尽祛以后,再去玉笔峰,见机行事!
内家妙诀,岂比寻常?他静心息虑,调匀真气,经九宫雷府,度十二重楼,周行四肢百穴,返虚入浑,神与天会地,做了一遍功行,立即感觉全身舒泰异常,精神大振!
严慕光既觉疲劳已祛,真元充沛,遂又复就着泉水,吃了一些随身所带干粮!
就在此时,玉笔峰方面,复又传来了狞笑声息!
严慕光料定这次来者,定是“西岳派”中人物,遂双眉一轩,收拾了石上干粮,藏入一株合抱古树之后!
果然略过片刻,去往玉笔峰方面的山道之上,缓缓走来二人,一个是猿臂蜂腰,三十二三的精悍汉子,另一个则是身材瘦削的灰袍道士!
严慕光一见这人,不禁仇火腾胸,因为精悍劲装汉子,虽然陌生,但灰袍道士正是江湖间颇着恶名,并是此番大漠行为,使“南岳双姝”玉殒香消的仇人之一,“瘦纯阳”戴璟!
只听那精悍劲装汉子,发出一阵难听已极的怪笑说道:“戴二哥,‘南岳双姝’美绝江湖,武功又均不弱,此番好容易中了米四哥的‘黑眚落魂砂’,落在你们手中,怎不趁这绝世良机,好好销魂蚀骨地,享受一下?”
严慕光听得委实无法再复忍耐,遂悄悄取下自己的“金丝铁背宝雕弓”,微嗽一声,从石后缓步走出!
“瘦纯阳”戴璟与那精悍劲装汉子,忽见石后转出一位神采飘逸,腰悬玉笛,手执奇形金弓的白衣书生,不由愕然却步!
严慕光大迈步地,走到距离对方身前七八尺处止步,用手中“金丝铁背宝雕弓”的弓梢,虚指“瘦纯阳”戴璟,傲然发话问道:“瘦纯阳戴璟,你认得我吗?”
“瘦纯阳”戴璟目光微注,略一沉吟声答道:“尊驾大概是‘北岳’一派的‘玉笛金弓神剑手’?”
严慕光点头说道:“你认得我便好,我再问你,你那位老搭档‘六指仙猿’米元通呢?”
“瘦纯阳”戴璟不知严慕光与“南岳双姝”,交情深厚,并已由“东岳神医”柳云亭口中闻得大漠噩耗,虽觉对方神情倨傲异常,但因生性阴毒,在未明来意之前,仍自含笑答道:“米元通在华山武林圣地,玉笔峰腰的三圣宫中,严朋友找他则甚?”
严慕光双眉一挑,冷然说道:“米元通与你是好朋友,应该和你死在一起!”
“瘦纯阳”戴璟闻言,面色一变,正等答话,那位与他同行的精悍劲装汉子,已先厉声喝道:“严慕光,你在江湖间所闯的‘玉笛金弓神剑手’的名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得,我‘小温侯’董强……”
话方至此,严慕光业已狂笑说道:“无耻已极的西岳凶徒,且叫你尝试一下严慕光的金弓神剑厉害!看看究系浪得虚名,还是真有绝学?”
“绝学”两字甫落,手中金弓一扬,便向自称“小温侯”董强的精悍劲装汉子,以一式“浪拍洪崖”,拦腰横扫!
“小温侯”董强的一双镔铁短戟,膂力绝世,在玉笔峰三圣宫中,称得上是极强二流好手,武功决不逊于“瘦纯阳”戴璟,及“六指仙猿”米元通!
如今见严慕光只取出一张金弓,作为兵刃,拦腰横扫而来,不由狂笑连声,电疾击出镔铁双戟,一式“双龙取水”,猛向对方金光闪闪的弓身砸落!
眼看双戟业已砸中金弓,严慕光手腕微翻,使得那张金弓,反而到了镔铁双戟之上!
金弓一到戟上,严慕光手腕疾沉,神功猛发,施展出自己师门心传“混元真力”,左手并趁势把腰间一柄短剑,取在手内!
弓戟一合,“小温侯”董强发觉对方所用金弓,刚中有韧,震力奇强,自己素以膂力逞雄,如今竟连双手虎口,均被生生震裂,鲜血迸流,铁戟当啷落地!
“小温侯”董强刚在心惊胆战之际,严慕光左手短剑,业已化成一片精虹,向他迎头罩下!
根本不允许“瘦纯阳”戴璟有丝毫援手机会,“小温侯”董强的一只右臂,业已在严慕光幻影千重的精虹剑气之下,齐肩断落!
如此神威,委实慑人,竟使得“瘦纯阳”戴璟,不进反退地见机疾遁,企图逃回玉笔峰三圣宫内!
严慕光一声长啸,以电疾手法,持上弓弦,就用手中短剑,作为箭矢,朝准“瘦纯阳”戴璟后心,搭弦猛射!口内并厉声喝道:“戴璟听真,我严慕光为了‘玄衣仙子’卫灵芝、‘红衣仙子’许灵莎等‘南岳双姝’,向你索还大漠之中的那笔血债!”
语音之处,剑到后心,“瘦纯阳”戴璟连哼都来不及哼上一声,便被严慕光利用金弓所射出来的那柄犀利短剑,透背而过,血雨横飞,尸身倒地!
“小温侯”董强见状,认为自己决无幸理,遂厉吼一声,以那只仅存的左手,回指向心窝戳去!
谁知手腕方回,便觉胁下微麻,被严慕光运指如风,抢先截断了右半身的流通血脉!
严慕光点倒“小温侯”董强后,立即取出身旁所藏的绝好金创妙药,替他敷好右肩伤口,并撕些衣襟,略为包扎!
“小温侯”董强不懂对方何以如此对待自己,方自疑云满腹,莫明其妙之际,严慕光替他拍开穴道,冷笑说道:“‘瘦纯阳’戴璟与‘六指仙猿’米元通,在大漠之中,以卑鄙无耻手段,暗害我红妆好友‘南岳双姝’,严慕光闻得噩耗,特来西岳寻仇,故而暂且保留你一条性命,去叫米元通到此见我!”
严慕光的金创妙药,灵效极佳,“小温侯”董强又复吞服了两粒灵丹,强提中气,俯身拾起自己那只断臂,向严慕光咬牙狞笑说道:“严慕光,你还是给我一个了当为妙,否则少时西岳派高手一来,你便碎骨粉身地,偿还这只断臂,及‘瘦纯阳’戴璟的一条性命!”
严慕光仰望白云,剑眉双挑,纵声狂笑道:“董强,你把两只眼睛亮一些,严慕光既然敢闯华山,我那里会将‘西岳派’的一般凶神恶煞,摆在心上,纵是‘矮阎罗’晏衍、‘三眼灵官’沙九公、‘跛足天君’邢百非等第三个老怪亲来,严慕光照样以一根玉笛,一张金弓,及一柄短剑,与他们周旋一二!”
“小温侯”董强闻言,狠狠瞪了严慕光几眼,便即转身驰回玉笔峰方向!
严慕光因经过青衣少女聂小青一番规劝,灵明已朗,才立意不闯三圣宫,而命“小温侯”董强回宫报信,把对方引来,免得自己身陷重围,难脱罗网!
如今目注被自己金弓弹剑,透背而亡的“瘦纯阳”戴璟,想起“南岳双姝”,尤其是与自己两心相投的“红衣仙子”许灵莎来,不由心一酸,英雄虎目之中,泪光潸然地,遥望西方,悲声自语说道:“灵莎、灵芝两位贤妹的芳魂默鉴,严慕光业已诛除‘瘦纯阳’戴璟,少时再手刃‘六指仙猿’米元通,为两位贤妹,报仇雪恨!”
默祷既毕,严慕光自知大敌将临,遂先将“瘦纯阳”戴璟的尸首,踢落绝壑,然后脱下外着儒衫,露出一身劲装,并打开胁下豹皮囊口,使囊中所贮的十二枝特制弧形箭,便于随时取用!
诸事刚刚准备就绪,耳中便听得从极远之处,传来人声,来势异常神速!
严慕光明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遂用左手持弓,右手摘下了腰间玉笛!
片刻之后,三条人影宛如电疾云飘般,驰到面前,左边是位二十八九,面目妖娆的绛衣少妇,左边是位五十来岁的紫面老者,正中一人身量足比常人高出一头有余,身着道装,看去约莫六十左右,眉心有块形如人眼的长长黑痣!
严慕光暗吃一惊,因为自己虽然认不出绛衣少妇,及紫面老者,是何来历,但对那眉心有块形如人眼黑痣的高大老人,却一看便知正是名满江湖,“西岳三怪”中的“三眼灵官”沙九公!
“三眼灵官”沙九公目光一注严慕光手中的金弓玉笛,冷然发话问道:“你便是北岳恒山‘冷竹先生’查一溟的弟子严慕光么?”
严慕光双拳一抱,神情傲然地点头示意!
“三眼灵官”沙九公又复问道:“方才‘小温侯’董强回宫报说,你断他一只右臂,并把‘瘦纯阳’戴璟杀死!”
严慕光嘴角微撇,朗声答道:“董强的断臂,由他带走,‘瘦纯阳’戴璟的遗尸,却在这千寻绝壑以下!”
这种豪气如云的答话,看得“三眼灵官”沙九公双眉一皱,向严慕光发话问道:“严慕光,你认得我吗?”
严慕光点头答道:“前辈身有异征,定是名满关中的‘三眼灵官’沙九公!”
沙九公问道:“你既认出我来,我倒不好意思对后生下辈,不教而诛,蓦然下手!严慕光,你赶快说出你妄闯华山,杀伤‘西岳’门户中人之故!”
严慕光轩眉答道:“今日之事,是我为‘南岳双姝’,‘玄衣仙子’卫灵芝,‘红衣仙子’许灵莎报仇而为,种因得果,血债血还,严慕光要向沙老前辈请教,‘六指仙猿’米元通为何不至?”
沙九公应声答道:“米元通被我晏大哥派遣出山,另有要事,不在三圣宫内!”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向严慕光打量几眼,继续眉峰微聚地,发话问道:“你师博‘冷竹先生’查一溟,与‘南岳神妪’崔玉的交情,并不太深,甚至昔年曾有微隙,你却如此狂妄地,要为‘南岳双姝’卖命则甚?”
严慕光剑眉一挑,接口答道:“南岳双姝卫灵芝、许灵莎师姐妹,是严慕光的江湖至交,平日为人,又极正直,无端被‘六指仙猿’米元通及‘瘦纯阳’戴璟,施展歹毒绝伦的‘黑眚落魂砂’,加以暗算,黄沙埋骨,玉殒香消,似乎不论为了武林正义,或彼此私情的任何一面,严慕光都应该一闯华山,代消此恨!”
“三眼灵官”沙九公静静听完,一阵厉声狂笑道:“严慕光,你好一张利口,我来问你,米元通、戴璟,杀了‘南岳双姝’,若应血债血还,则你断了董强一臂,及金弓弹剑杀死戴璟的这笔血债,又应该怎样还法?”
严慕光退后半步,昂然无惧地,抬头答道:“大丈夫敢作敢为,严慕光既闯华山,根本就未把这条性命,看得很重!不论沙老前辈意欲如何索债,严慕光愿竭微力,承当一切!”
“三眼灵官”沙九公也有点对严慕光傲气豪情,暗暗心折!
遂再想了一想以后,缓缓说道:“这样好了,我因与你师傅‘冷竹先生’查一溟,曾有一面之交,暂且破例饶你不死,只碎去玉笛,以消‘小温侯’董强断臂之恨,折断金弓,藉报‘瘦纯阳’戴璟丧命之仇便了!”
严慕光朗笑轩眉,抱拳说道:“多承沙老前辈厚情,但严慕光曾奉师训,笛在人在,笛亡人亡,故而不敢遵从沙老前辈的折弓碎笛之命!”
“三眼灵官”沙九公想不到严慕光如此横强,不禁勃然大怒地,厉声问道:“严慕光,我给你这大便宜,真是破除往例,特降殊恩,你怎的还敢倔强?到底作何打算?”
严慕光岸立如松,含笑答道:“彼此既是武林人物,严慕光倒愿沙老前辈能按江湖常规,处理此事!”
“三眼灵官”沙九公弄不懂严慕光语中含意,讶然问道:“什么江湖常规?”
严慕光俊目双张,神光四射地,应声答道:“强存弱死,优胜劣败!”
“三眼灵官”沙九公哈哈一笑,缓缓举步向前,目注严慕光,阴森森地道:“难怪俗谚有云:‘阎王注定三更死,决不留人到五更’!你既然如此作死,是想寿元将绝,莫怪我要对后生下辈,下毒手了!”
严慕光见“三眼灵官”沙九公每行一步,都在石上留下约莫五分有余的深深脚印,知道对方虽系有意示威,但内功劲气,能练到这般地步,确实令人惊佩!
沙九公走到距离严慕光面前五尺左右,停步不前,右掌缓缓提向胸前,似欲翻掌击出。
就在沙九公蓄劲待发,严慕光凝功防范,双方即将互作强拼的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人高声叫道:“沙二老怪,你那只鬼爪子,莫往外翻,我有话说!”
随着语声,在对涧宛如绝世飞仙凭虚御风般,飘过一条人影,正是那位满头乱发,一脸虬须,与“东岳神医”柳云亭,合称“泰山双绝”和“风雷神乞”公羊懋!
“三眼灵官”沙九公一见“风雷神乞”公羊懋,不禁双眉微蹙,愤然叫道:“公羊老花子,你不在东岳泰山喝酒睡觉,却跑到西岳华山则甚?”
“风雷神乞”公羊懋怪笑答道:“泰山不是我公羊懋买的,华山也不是你沙九公堆的,我不限制任何人遨游泰山,难道你这华山,我来不得吗?”
“三眼灵官”沙九公冷然说道:“公羊老花子,你不要耍什么花样,常言道得好:‘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你突来西岳之意,莫非为的就是严慕光这狂妄小辈?”
“风雷神乞”公羊懋仍以玩世不恭的诙谐神态,哎呀一声,摇头晃脑地,向“三眼灵官”沙九公怪笑说道:“沙二老怪,我们仅仅年余未见,你怎么学会了未卜先知的诸葛神数?”
严慕光听到此处,知道这位与“东岳神医”齐名的“风雷神乞”,是为援助自己而来,遂躬身一礼,含笑说道:“多谢公羊老前辈盛意,但晚辈誓必手刃‘六指仙猿’米元通,以报‘南岳双姝’之仇……”
话犹未了,“风雷神乞”公羊懋便即双眼一瞪,哈哈怪笑道:“‘六指仙猿’米元通如今不在华山,此仇怎样报法?严哥儿莫再多口,你就听我的吧!”
说到此处,转身又对“三眼灵官”沙九公笑道:“沙二老怪,米元通及戴璟,暗害‘玄衣仙子’卫灵芝,‘红衣仙子’许灵莎之事,‘南岳神妪’崔玉得知以后,必不与你们干休,而严慕光独闯华山,杀死‘瘦纯阳’戴璟,断去‘小温侯’董强一臂之举,你们‘西岳三怪’,也决难忍下这口恶气!故而据我老花子拙见,目前不必多事,双方约时约地,作一了断,岂不干干脆脆?”
“三眼灵官”沙九公冷笑一声说道:“公羊老花子,尔不要把西岳一派,视如草芥,将我沙九公看成了小小顽童,严慕光小辈,擅闯华山,杀伤本派人物,最少也得留下他一条大腿,或是两颗眼珠!仅凭你老花子舌粲莲花的说上两句,我就甘心让他安然离去吗?”
严慕光听得剑眉一剔,方等开口,“风雷神乞”公羊懋却对他连连摇手,又向“三眼灵官”沙九公继续说道:“沙二老怪,你居然不卖老花子一点面子?”
“三眼灵官”沙九公冷笑答道:“泰山双绝的名头,和我们‘西岳三怪’,差不了许多,谁也不对谁卖账!”
“风雷神乞”公羊懋双眼一瞪,目中炯炯神光,电射而出,向“三眼灵官”沙九公怒声叫道:“沙九公,你若不卖这个面子,难道不怕我施展威震武林的‘风雷神掌’!”
沙九公微退半步,目光一闪,傲然答道:“老花子倘若定要将此事揽到你自己头上,沙九公接你几招‘风雷神掌’就是!”
严慕光以为双方已闹僵,一场恶斗难免,自己倒可藉此见识一下“风雷神乞”公羊懋在武林中极具威名的“风雷神掌”,究竟精妙到什么地方?
谁知“三眼灵官”沙九公傲然答话以后,“风雷神乞”公羊懋并未激怒动手,竟又恢复了他那诙谐神态,目光一注沙九公,笑嘻嘻地说道:“沙二老怪莫要发狠,你当真不准我这人情吗?”
“三眼灵官”沙九公久知“风雷神乞”公羊懋对敌之际,下手又辣又快,性情也高傲无比,故在答话之前,早就全神戒备!
如今见他居然毫无怒色,不由暗暗称奇,但戒备之心,仍未稍怠地,厉声道:“老花子何必多言?不准就是不准!”
“风雷神乞”公羊懋仰天“哈哈”一笑,笑声强烈得宛如晴空霹雳,平地焦雷,震惊得“三眼灵官”沙九公身傍站立的紫面老者,及绛衣少妇,均往后退一步!
公羊懋笑声一收,目注“三眼灵官”沙九公问道:“沙二老怪,我公羊懋讲情不准,倘若换一个面子比我大的人来讲情,又复如何?”
“三眼灵官”沙九公摇头说道:“当代武林中,比公羊老花子面子再大之人,恐怕宛如凤毛麟角!”
“风雷神乞”公羊懋嘻嘻一笑,自腰间摸出一面白玉小牌,向“三眼灵官”沙九公晃了一晃!
“三眼灵官”沙九公大吃一惊,脸上神色立变地,蹙眉叫道:“难道这‘勾魂玉敕’的主人,也要干预这件事么?”
“风雷神乞”公羊懋冷笑说道:“岂但干预,连人都就在近处,他请我用这‘勾魂玉敕’传言,倘若不准人情,立即血洗三圣宫,把你们西岳一派,杀个落花流水!”
严慕光闻言,暗忖这“勾魂玉敕”的主人,究竟是谁?与自己有何关系?这种霸道语气,岂不……
他此念犹未了,“三眼灵官”沙九公业已眉头深皱地,缓缓说道:“‘勾魂玉敕’主人,虽然名满江湖,但‘西岳三怪’也未见得就对他怯惧,不过老花子既然一再讲情,我也未便当真不允,你能代表‘南岳神妪’崔玉,及‘冷竹先生’查一溟,和我约个时间地点么?”
“风雷神乞”公羊懋哈哈一笑说道:“好不识羞的沙二老怪,你分明一见这‘勾魂玉敕’,便即胆战心寒,却还硬装面子,把人情卖到我老花子的身上,来日这场大会,几乎惊动了五岳群豪,不妨把极多江湖恩怨,并在一处解决!故而时间应该定得长些,彼此才均易充分准备!”
“三眼灵官”沙九公点头说道:“时间便定在后年清明,地点由你决定好了!”
“风雷神乞”公羊懋想了一想怪笑说道:“我认为比较适当的地点,只有两处,一处是‘独臂头陀’闭关潜修的中岳嵩山峻极峰顶,另一处则是大家一齐西出玉门关,在白龙堆的无垠黄沙之中,一了彼此恩怨!”
“三眼灵官”沙九公微一寻思说道:“还是白龙堆来得妥当,倘有惨遭劫数之人,就便埋骨黄沙,倒也干净!”
“风雷神乞”公羊懋怪笑说道:“时间地点既已决定,你我便分别通知有关各人,老花子要告辞了!”
话完,拉着严慕光施展轻功,跃过山涧,“三眼灵官”沙九公也带领紫面老者,绛衣少妇,悻悻然地,回转玉笔峰三圣宫内。
“风雷神乞”公羊懋才一过涧,便即顿足长啸,好似胸中积郁着的无比愤怒,都要在这声长啸之中,舒泄净尽!
严慕光讶然问道:“公羊老前辈……”
话方出口,前面嶙峋的怪石之后,闪出了“东岳神医”柳云亭,向“风雷神乞”公羊懋,含笑问道:“老花子,你在沙二老怪之前,受了什么委屈?竟气得如此鬼啸!”
“风雷神乞”公羊懋怪眼一翻,怒声说道:“沙二老怪敢让我受什委屈?我只是觉得半世威名,抵不过这面小小的‘勾魂玉敕’,未免太不服气!”
说完,又自怀中取出那面白玉小牌,递向严慕光的手内!
严慕光接过玉牌,方看出牌上镌有一条翠绿小蛇,一只赤红小蝎!
绿蛇红蝎入目,严慕光不禁骇然失色,向“东岳神医”柳云亭,“风雷神乞”公羊懋问道:“柳老前辈与公羊老前辈,这面‘勾魂玉敕’难道是‘蛇蝎美人’令狐楚楚的代表信物?”
“风雷神乞”公羊懋怪笑说道:“我正要问你怎会与令狐楚楚这位红粉魔头,套上交情?难道你还认不得她的信物吗?”
严慕光摇头说道:“晚辈与令狐楚楚,从无片面之识!”
“风雷神乞”公羊懋怪叫说道:“这就怪了,‘蛇竭美人’令狐楚楚倘若与你无什交情,怎会把这面‘勾魂玉敕’交我?”
严慕光问道:“公羊老前辈,你在何处遇见‘蛇蝎美人’令狐楚楚?”
公羊懋答道:“就在前面三环谷左近,‘蛇蝎美人’令狐楚楚派遣她的贴身小婢,把这‘勾魂玉敕’送来交我,说是令狐楚楚与你颇有交情,用完以后,将‘勾魂玉敕’交你就是!”
严慕光灵机一动,发话问道:“公羊老前辈,你所说令狐楚楚的贴身侍婢,是不是一个颇为美貌,年仅十六岁名叫聂小青的青衣少女?”
公羊懋点头说道:“令狐楚楚的‘青红二婢’,名满江湖,我所遇的,正是其中之一,小小年纪,确实极其难得地,已具上乘身手!”
严慕光闻言,遂把与聂小青刚刚结识经过,向“东岳神医”柳云亭、“风雷神乞”公羊懋等“泰山双绝”,细说一遍。
“东岳神医”柳云亭听得诧然说道:“令狐楚楚虽对‘青红二婢’甚为宠爱,但御下极严,聂小青若非奉命而为,怎敢奉托公羊老花子,把这面在武林中极具威权的‘勾魂玉敕’交给老弟?”
严慕光闻言,不禁又对手中“勾魂玉敕”,愕然凝目!
“风雷神乞”公羊懋怪笑说道:“不管此事的原因如何,严老弟且把这面显然比我老花子还叫得响的‘勾魂玉敕’带在身旁,总是有益无害!”
“东岳神医”柳云亭笑道:“严老弟,你离此以后,意欲何往?”
严慕光一面把“勾魂玉敕”,揣向怀中,一面答道:“晚辈先往咸阳古道,去赶一位新交好友之约,然后准备西出玉门关,到‘南岳双姝’被难之处,凭吊凭吊!”
说到“南岳双姝”,严慕光不禁又是满面黯然神色!
“东岳神医”柳云亭见状,也自微叹一声说道:“一瓣心香千里热,有人挥泪吊黄沙!‘南岳双姝’卫灵芝、许灵莎姐妹,有严老弟这等多情知己,虽在九泉,亦可无憾的了!”
严慕光蹙眉长叹说道:“情到多时成怅惘,从今誓不再多情,多谢两位老前辈远来相助厚德,严慕光就此告别!”
话犹未了,一双英雄虎目之中,业已泪光浮动,有点忍耐不住,赶紧向“泰山双绝”,施礼转身,真气微提,几个起落,便自消失在奇松怪石之后!
“东岳神医”柳云亭目送严慕光身影,摇头一叹说道:“好个‘情到多时成怅惘,从今誓不再多情’,但像严慕光这样一位英挺俊朗,倜傥不群的年少英雄,那里会轻轻易易地勘破情关……”
“风雷神乞”公羊懋不等“东岳神医”柳云亭说完,便即怪笑连连说道:“严慕光走时,目中已现泪光,可见他是位多情种子,慢说不会参空色相,勘透情关,就连当前的一张巨大情网,我看他也无法逃过!”
“东岳神医”柳云亭笑道:“你所说向严慕光大张情网之人,是不是指的‘蛇蝎美人’令狐楚楚?”
“风雷神乞”公羊懋点头怪笑说道:“不是这位红粉魔头还有那个?令狐楚楚若不对严慕光独垂青眼,会命聂小青将那面‘勾魂玉敕’,交他携带保管么?”
“东岳神医”柳云亭蹙眉说道:“严慕光与‘南岳双姝’交好,门户倒颇相当,倘与令狐楚楚发生感情,却似不甚妥善,我们要不要从中设法,加以破坏!”
“风雷神乞”公羊懋摇头大笑说道:“不必,不必,常言道得好,拆散人家姻缘,死后要入阿鼻地狱,何况我认为令狐楚楚只是武功极高,手下极辣,虽有‘蛇蝎美人’之名,并无‘蛇蝎美人’之实……”
公羊懋话犹未了,“东岳神医”柳云亭便自接口说道:“老花子,你记不记得‘北海双魔’被令狐楚楚活剥人皮,张贴示众之事?”
“风雷神乞”公羊懋双眼一瞪说道:“柳老怪物,你说话好没来由,‘北海双魔’日啖人心十颗,恶迹极着,别人惧他声势,未加诛戮,只有令狐楚楚率领青红二婢,扫荡双魔岛,连斩双魔四煞,为北海一带除了大害,虽然活剥人皮,处置稍过,但未尝不是一件血淋淋的功德呢!”
“东岳神医”柳云亭朱笑说道:“老花子这‘血淋淋的功德’六字,用得着实新奇,看来你对严慕光与令狐楚楚间的这段情缘,竟颇为赞成的了!”
“风雷神乞”公羊懋仰天大笑说道:“我自然赞成,‘情’之一字,魔力极大,可使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万一令狐楚楚受了严慕光薰陶,处事稍循正道,则武林之中,谁不尊敬这位绝代红妆,旷世女侠?”
这“泰山双绝”,“东西神医”柳云亭与“风雷神乞”公羊懋,关怀严慕光之事,暂时不提,且说那位带着凄绝心情,满眼泪光,独自离却华山,扑奔咸阳古道的“玉笛金弓神剑手”方面。
严慕光当时虽因提及“南岳双姝”,心情激动,热泪难禁,但疾驰过两座峰头,也就被那猎猎西风,渐渐吹淡了胸头愁意!
他在春初行道洞庭云梦之际,结交了一位与自己年岁相若,风秀神绝的白衣书生,名叫诸葛朗,两人气味相投,萍水初交,顿成莫逆,但因当对诸葛朗身有要事,无暇盘桓,遂与严慕光约定,于重阳前二日,在长安城西二十里的咸阳古道相会,彼此再作相聚!
严慕光离却华山,略为流览沿途的关中风景,算准时日,恰好于九月初七,赶到了咸阳古道。
万户砧声冷,层霄雁阵长,芦花凉月白,枫叶夕阳丹,节近重阳的残秋景色,使得严慕光这位多情善感,风流蕴藉的年少英雄,胸怀中又复惘惘添愁,剑眉凝恨。
严慕光因与诸葛朗约定在长安城西二十里之处相会,如今自己已到,诸葛朗却尚未见来,目睹古树西风,萧萧落叶,不禁颇觉寂寞,遂取下腰间玉笛,吹了一阕“忆秦娥”,并纵声歌道:
“箫声咽,
秦娥梦断秦楼月,
秦楼月,
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
咸阳古道音尘绝,
音尘绝,
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歌声方歇,便听得身后古树之上,有人微叹说道:“残照西风,华年不改,汉家陵阙,却几易主人。身到咸阳,连半丝‘阿房’痕迹,都看不到,可见得世事宛如春梦短,为欢须及少年时,严兄莫要疑我爽约不来,小弟诸葛朗,在这西风古树之上,坐待已久呢!”
严慕光上次与诸葛朗在云梦相逢,只羡慕对方人品才华,彼此未曾谈到武功方面,故而如今闻言之下,颇吃一惊,暗想对方久坐身后,自己毫无所知,这诸葛朗在武功之上,竟也未必逊于自己。
惊佩之余,转身含笑道:“世事虽然短于春梦,人情却未必薄似秋云,即以小弟与诸葛兄,赶赴咸阳,互尊此约而论,也不比古人为逊……”
语音未了,一位风神俊朗无比的白衣书生,已在严慕光身前,飘然而立,面含微笑说道:“小弟此来,是赶严兄之约,但严兄却未必是为了小弟,特到关中呢。”
严慕光“咦”了一声,目注诸葛朗问道:“诸葛兄此语何来?”
诸葛朗微笑答道:“严兄适才所奏笛韵之中,情感凄绝,那里有丝毫千里赴约,契重新交的壮怀逸志?”
严慕光好生惊佩地,“呀”了一声说道:“诸葛兄真是知音,不瞒诸葛兄说,小弟赴约之前,确曾遭遇了一桩伤心憾事!”
诣葛朗闻言,蹙眉长揖说道:“严兄请恕小弟失言,勾起你的伤心之事,但不知严兄是为何人……”
严慕光长叹一声,接口答道:“书有未曾经我谈,事无不可对人言,小弟是为了两位红妆知己,遭人暗算,玉殒香消之事,有些心中恨悒!”
话完,遂把“南岳双姝”遇难,及自己独闯华山,手刃“瘦纯阳”戴璟等经过,向诸葛朗细说一遍。
诸葛朗静静听完,又向严慕光深深一揖说道:“严兄在如此心情之下,仍然赶到咸阳古道赴约,委实信义过人,诸葛朗敬佩无比!”
严慕光凄然一笑说道:“小弟来践诸葛兄之约以后,便当跋涉千里,西出玉门关,到那漠漠黄沙之上,洒泪焚香,一奠红颜知己!”
诸葛朗也听得摇头一叹,黯然说道:“人生得知己难,得红颜知己更难,严兄两位红颜知己,一齐黄沙埋骨,玉殒香消,委实令人一掬同情之泪!诸葛朗身无要事,愿意奉陪严兄西奔大漠,同出玉门关,以解你旅途寂寞如何?”
严慕光大喜过望地,连连称谢说道:“诸葛兄如此仗义,严慕光感谢不尽!”
诸葛朗仰手向西一指,含笑说道:“严兄请看,这咸阳古道之上,秋意萧萧,我们便在西风落落之间,奔皋兰,出玉门,例也颇富诗意,颇饶幽趣!”
严慕光胸中忧愁无限,黯然说道:“纵然富有诗意,也不过是首断肠诗而已!”
诸葛朗一双黑白分明翦水双瞳之中的神光微闪,观定严慕光,朗声说道:“严兄,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你不要如此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古人诗句说得好:‘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你不要忘了你‘玉笛金弓神剑手’七字,为你师尊‘冷竹先生’查一溟,颇增光彩,是当代武林中,响当当的英雄侠士!”
这一番话儿,果然把位“玉笛金弓神剑手”严慕光说得豪情勃发起来,剑眉轩处,目光凝注诸葛朗问道:“诸葛兄,你除了文采风流以外,分明也具有绝世身手,可否赐告宗派?”
诸葛朗摇头笑道:“我不能说不通武技,但皮毛末学,那里够得上有‘派别’之称?如今既附交末,严兄务须多加指点才是!”
严慕光闻言微笑说道:“满瓶不动,深藏若虚,仅从诸葛兄这种谦冲风采之上,便可看出你比我高明多了!”
诸葛朗微笑说道:“严兄独闯华山,弓射‘瘦纯阳’戴璟,剑劈‘小温侯’董强,把威震关中的‘西岳三怪’,视若无物,才真是神勇无双,高明得紧呢!”
严慕光俊脸一红,愧然说道:“我独闯华山,只是一时血气之勇,其实若论功力火候,恐怕尚非‘西岳三怪’之敌。若不是‘泰山双绝’,‘东岳神医’柳玉亭、‘风雷神乞’公羊懋等两位前辈,及‘蛇蝎美人’令狐楚楚为助,可能早遭‘三眼灵官’沙九公的毒手。”
诸葛朗听得大吃一惊问道:“‘蛇蝎美人’令狐楚楚也去华山,帮助严兄了吗?”
严慕光自怀中取出那面“勾魂玉敕”递给诸葛朗观看,并微叹说道:“我真想不到这位令狐姑娘的威风,大到如此程度?小小一面‘勾魂玉敕’,竟比‘风雷神乞’公羊懋的亲身到场,还要有效!”
诸葛朗含笑说道:“小弟说得如何?‘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连一跺足能使整个江湖颤抖的‘蛇蝎美人’令狐楚楚,居然也对严兄独垂青眼!”
严慕光苦笑说道:“这事颇使小弟迷惑,因为我与令狐楚楚,从无片面之识,她为何派遣贴身婢女聂小青,到华山救我则甚?”
诸葛朗朗笑道:“这桩问题,极易解答,因凡是女人,除了出家遁世以外必须寻觅归宿,令狐楚楚不过慧眼识英雄,选对了严兄这位人中麟凤而已!”
严慕光摇头说道:“诸葛兄,不要取笑,小弟两位红颜知己新亡,那里还有这等情致?”
诸葛朗失笑说道:“南岳双姝既遭劫数,严兄为她们矢志诛仇,并千里凭吊,也就足慰芳魂,于九泉之下了,大大不必矫情,更不必害怕……”
严慕光剑眉双挑,接口问道:“我害怕什么?”
诸葛朗笑道:“严兄可能怯于令狐楚楚的‘蛇蝎美人’名头,不敢消受这种飞来艳福!”
严慕光傲骨天生,闻言之下,豪言说道:“蛇蝎不可畏,美人却足亲,令狐楚楚又不是勾魂恶鬼,吸血魔王,我怕她则甚?”
诸葛朗目光凝注严慕光,抚掌笑道:“玉树临风,豪情万丈,青云意气,白雪襟怀,严兄真是一位绝世罕见的美男子,俏英雄,假如我是令狐楚楚,也会对你独垂青眼,倾倒备至呢!”
语音方了,蓦然间一缕寒光自相距丈许外的一株古树之下,向严慕光迎面飞到!
诸葛朗闻声伸手,用食中二指,挟住那缕寒光,竟是一根长约寸许短短白羽!
白羽刚入手,那株古树梢头,便即纵起一位身着红衣少女,以武林罕见的“凌空虚渡”神功,一飘五丈,在咸阳古道的两旁树顶之上,电疾云飘般,西行而逝!
这少女虽因背向严慕光、诸葛朗,难辨面貌,但仅从她那纤细合度,修短适中的婀娜身材上,便可看出是他绝世美人胎子!
严慕光剑眉微轩,喃喃自话说道:“这红衣少女,是何路数?”
诸葛朗张口笑道:“那还用猜,定然便是对严兄青眼独垂的‘蛇蝎美人’令狐楚楚!”
严慕光摇头说道:“不对,不对,她不是令狐楚楚!”
诸葛朗微愕问道:“严兄怎么知道她不是令狐楚楚?”
严慕光道:“令狐楚楚名震江湖,武功绝世,这红衣少女,虽然施展的是‘凌空虚渡’神功,但火候方面,不过与我仿佛!”
诸葛朗“哦”了一声,把手中白羽递过,微笑说道:“严兄,你猜错了,这红衣少女正是令狐楚楚,她所以不展绝世武功,也许是一片苦心,怕你怪她炫耀!”
严慕光接过白羽,见上面卷着一张薄纸小柬,遂打开观看,柬上有十四个龙飞凤舞行书,首先入目,写的是:
“知君欲吊红颜侣,愿护严郎出玉门!”
在这两句小诗之后,还有几行簪花小字,严慕光与诸葛朗一同细看,见是:“西岳三怪与世外八凶暗通声气,妄图武林霸业,谋获‘血神经’,并对正派人物,时时觅机暗算!江湖鬼域,阴恶难防,尤以西去玉门,更多险厄,务请经常警戒,贱妾亦当勉尽绵力,为君子作护卫也!贱妾令狐楚楚奉字。”
诸葛朗看完小柬,哈哈笑道:“深情款款,流露于字里行间,严兄艳福无边,委实令小弟羡慕了!”
严慕光见这位名满江湖的“蛇蝎美人”令狐楚楚,果然极对自己关怀,不禁有点受宠若惊,俊脸倏热,设法移转话头,向诸葛朗微笑说道:“诸葛兄,‘世外八凶’是谁?我只知道‘秃顶苍龙’龙九渊、‘蓝鹰’谭干及‘幽灵鬼女’阴素梅等三人,还有五名,诸葛兄可知道吗?”
诸葛朗点头答道:“小弟最近听人说过‘世外八凶’共是五男三女,除了严兄所说的‘秃顶苍龙’龙九渊、‘蓝鹰’谭干及‘幽灵鬼女’阴素梅以外,还有‘百臂殃神’艾天泽、‘鸩盘宫主’赫连英、‘桃花羽士’熊策、‘白骨弥敕’智通僧、‘铁心王母’上官凤!”
严慕光皱眉说道:“这些魔头,不大在江湖走动,我连一个都未曾会过!”
诸葛朗正色说道:“小弟听得人言,这‘世外八凶’之中,五男好斗,三女难当,个个皆有一身出奇歹毒武学,尤其以‘幽灵鬼女’阴素梅,最不好惹!”
严慕光目光微注令狐楚楚那张小柬,皱眉说道:“令狐楚楚这柬上所书写的‘西出玉门,尤多险厄’之语,是何用意?”
诸葛朗笑道:“这关键恐在,‘谋获血神经’五字,‘世外八凶’既也觊觎‘血神经’,则西北道上,必现魔踪,我们这一路之间,定然颇不寂寞!”
严慕光轩眉说道:“不寂寞最好,我倒真想见识见识这些‘世外八凶’,究竟是些什么神头鬼脸人物?”
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事,目注诸葛朗,含笑问道:“诸葛兄,你适才接那令狐楚楚的传书白羽之际,用的像佛门绝学‘拈花手法’?”
诸葛朗点头笑道:“严兄眼力着实不错!”
严慕光笑道:“既然如此,诸葛兄的尊师,是那位佛门前辈?”
诸葛朗微微一笑,摇头说道:“我师傅功行早满,西归已久!”
严慕光“哦”了一声笑道:“据严慕光所知,业已功行圆满,示寂西归的佛门前辈,计有少林净慧大师、罗浮妙法庵主,以及一位身怀旷古绝今武学,但听说从来未曾收过弟子的‘无名神尼’……”
诸葛朗连连摇手,截断严慕光话头,含笑说道:“严兄不必乱猜,并非小弟故作神秘,实因先师遗命不许我提起他老人家法讳,故而只好请严兄原谅的了!”
严慕光听诸葛朗这样说法,自然不便再问,两人遂在这咸阳古道之上,踏着满地落叶,迎着猎猎西风,直奔甘凉而去。
陕西境内,安然无事。待进入甘肃,到了六盘山时,却又复得到那位“蛇蝎美人”令狐楚楚讯息。
这回令狐楚楚是用那传书白羽,钉在一株古树身之上,系柬示警,等严慕光、诸葛朗到达古树之前,伊人早渺,只留下一阵似兰清馨的淡淡香气!
诸葛朗取下传书白羽之上所系小柬,递与严慕光,含笑说道:“千里来倾知己泪,沿途频得美人书!严兄所经,确是当世武林佳话!但据小弟之见,若非你对‘南岳双姝’,情真义重,也未必能获得令狐楚楚的如此垂青呢。”
严慕光拆开小柬,只见柬上写着:“世外八凶中之‘桃花羽士’熊策,及‘西岳派’下凶徒二人,蹑君多日,恐在六盘山中,有所动作,度君武技,及同行俊侣功力,应度此厄有余,贱妾隐在暗处,瞻仰身手,并为君防范意外来敌可矣!令狐楚楚再拜。”
严慕光对着这笺纸上写得宛如美女簪花的端正小字,不禁微觉出神地,惘然说道:“诸葛兄,我真想不到令狐楚楚除了武功绝世以外,并还颇通文理,写得一笔好字!”
诸葛朗含笑说道:“惺惺相惜,自古皆然,令狐楚楚假若本身条件不够,她也不敢对严兄这等文通武达,倜傥风流的人物,如此示意的呢!”
严慕光耳根微热,脸上一红,微笑说道:“诸葛兄文采风神,及武功见识,胜我十倍,以后千万莫再谬赞,致令严慕光汗颜无地,你看,令狐楚楚函中,不也对你十分钦佩的么?”
诸葛朗失笑说道:“严兄这样说话,小弟未免有点受宠若惊!我只想能在前途见识见识令狐楚楚的美貌武功,看看这位行迹飘忽,难辨正邪,能使当世武林黑白两道无不头疼的绝代红妆,究竟美到什么程度?及厉害到什么程度?”
严慕光剑眉微蹙,沉吟说道:“令狐楚楚既有那么大名头,武功或许相当厉害?但容貌方面,却未必能够美过黄沙埋骨的‘南岳双姝’。”
诸葛朗摇头笑道:“常言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严兄如今与‘南岳双姝’的旧情未泯,自然是这等说法,将来你若与令狐楚楚有了感情以后,定又认为令狐楚楚倾国倾城,姿色绝世!”
两人一面笑谈,一面从容举步,走到此处,恰好是个山峰转角!
诸葛朗首先止步,目光微注峰后,向严慕光用手势表示峰后似有埋伏。
严慕光并未听得任何声息,但知诸葛朗绝对不会虚言,遂剑眉双挑,一阵龙吟长笑,向石后发话说道:“北岳恒山冷竹坪门下‘玉笛金弓神剑手’严慕光,敬请西岳同源,及‘世外八凶’中的‘桃花羽士’熊策现身一会!”
话音刚了,一声“无量天尊”,突响当空,面前人形连闪,现出一道二俗,挡住严慕光及诸葛朗的去路。
道人是个三十六七的俊美人物,身穿杏黄道袍,肩头飘着杏黄剑穗,除了一双滴溜溜,水淋淋的桃花眼以外,颇有一些仙风道骨模样!
那两个俗家人,一个虎背熊腰,身材高大,手中抱着一只极为沉重的外门兵刃,独脚铜刘,年岁约在四十上下!
另一个则是说鹰瞬虎视,一看便知颇工心计,并甚阴狠的蓝衫中年儒生,手中摇着一柄洒金湘妃竹扇,年龄约有三十七八!
那道人向严慕光单掌当胸,打一问讯说道:“严朋友,贫道素昧生平,怎的一口便能叫出贫道法号?并知道西岳人物,一同在此!”
严慕光索性依照令狐楚楚的留柬接道:“道长等尾随严慕光已非一日,难道真把我们当做泥塑木雕,毫无所觉吗?”
“桃花羽士”熊策含笑说道:“严朋友既已洞悉贫道等人身分,应该也已知晓我们挡道之意!”
严慕光摇头笑道:“天下人行天下路,严慕光不知道长率人拦路之意。”
“桃花羽士”熊策阴森森地笑了一下说道:“贫道先为严朋友介绍两位武林好手!”
说话至此,伸手一指那怀抱独脚铜刘的大汉,及手摇折扇的蓝衫儒生,含笑说道:“这两他是西岳一派中的‘神勇铁金刚’孟飞熊,及‘铁心请葛’侯鼐!”
严慕光“哦”了一声说道:“孟朋友与侯朋友既是西岳一派,莫非是请了这位熊道长,邀劫严慕光,要报‘瘦纯阳’戴璟,及‘小温侯’董强之仇?”
“神勇快金刚”孟飞熊怪眼双翻,“哼”了一声,正待答话,那位号“铁心诸葛”的侯鼐,业已抢先哈哈笑道:“严兄说那里话来!戴璟、董强之仇,算得了什么?何况彼此又复定了后年清明的白龙堆之约,那有如此小气地向严兄拦道相扰之理?”
严慕光听“铁心诸葛”侯鼐说得如此漂亮,到不禁满怀疑惑地,愕然问道:“侯朋友等既非为了戴璟、董强之事,严慕光却莫测高深,猜不出了!”
诸葛朗自双方答话以来,一直含笑旁观,但听到此处,却接口笑道:“严兄聪明一世,懵懂一时,熊道长与孟朋友、侯朋友拦道之意,显而易见!”
“铁心诸葛”侯鼐闻言,冷冷瞥了诸葛朗一眼问道:“阁下何人?你未必猜得对吧?”
诸葛朗微笑说道:“我叫诸葛朗,你是‘铁心诸葛’,我是‘肉心诸葛’,自然你一窍不通,而我却玲珑剔透的了!”
“神勇铁金刚”孟飞熊听得冷笑说道:“你凭什么自诩玲珑剔透?”
诸葛朗笑道:“玲珑剔透就是无事不知,也就是我认为可以猜得出你们的拦道本意!”
“神勇铁金刚”孟飞熊越发哂然不屑地,一举手中独脚铜刘,冷笑问道:“诸葛朗,你好狂妄,既然无事不知,可知道孟飞熊手中这只独脚铜刘,重约多少?”
严慕光觉得对方所问,无理已极,正待发话斥责,谁知诸葛朗却应声含笑答道:“这个问题不难,你膂力着实不弱,这只独脚铜刘,通体皆实,计共重两百零四斤半!”
严慕光闻言,以为诸葛朗定是信口取笑,但那“神勇金刚”孟飞熊,却惊得倒退两步,怪声叫道:“奇怪,奇怪,你怎么真能说得丝毫不错?”
诸葛朗装出一副酸秀才的模样,摇头晃脑说道:“此诸葛之所以为亮也!”
“铁心诸葛”侯鼐哂然说道:“愚者千虑,亦有一得,这也许被你冒碰上了。”
诸葛朗不以为忤地,微笑说道:“独脚铜刘的重量,就算可以冒碰,但我若猜测出你们拦道之意,是否又是冒碰呢?”
“铁心诸葛”侯鼐冷笑说道:“在你尚未猜对之前,最好不必如此自吹自擂!”
诸葛朗长眉双轩,大笑说道:“司马昭之意,路人皆知,你们不是因为误打误撞地,获得一些有关‘血神经’的讯息,要想独吞异宝,不让其他武林人物再出玉门关是吗?”
“铁心诸葛”侯鼐,与“神勇铁金刚”孟飞熊闻言,不禁吃惊得连退两步,目光凝注诸葛朗,神情讶异欲绝!
“桃花羽士”熊策一听至此,缓缓笑道:“诸葛朋友好辩才,好心机,你是那派人物?”
诸葛朗摇头说道:“诸葛朗薄技劣材,不成气候,那里有甚派别?”
“桃花羽士”熊策又复笑道:“诸葛朋友,既知我们拦道用意,可肯取消此行,不出玉门关吗?”
严慕光剑眉一挑,面寒似冰,正待冷然发话,诸葛朗已先春风满面地,含笑说道:“你们谋取‘血神经’,我们西奔大漠,吊祭亡友,根本像风来水上,云度寒塘般,彼此互不相关,何必多此一举的拦道则甚?”
“桃花羽士”熊策淡然一笑说道:“一束心香,两行热泪,幽明相吊,其诚在心,又何必定欲风尘仆仆地,西出玉门关呢?”
严慕光按纳不住地,勃然说道:“严慕光与诸葛朗,西行之念已决,道长……”
话犹未了,“桃花羽士”熊策已接口笑道:“由这六盘山至玉门关之间,共有三道关口,严朋友过得了第一关,过不了第二关,过得了第二关,过不了第三关,既然其志不在‘血神经’,又何必如此犯难冒险?”
严慕光目射神光,冷哼一声说道:“你们把‘血神经’看得比命还重,严慕光何尝不把亡友交情,看得比天还高?此处若算第一关,我就要试试三位的把关手段了!”
“铁心诸葛”侯鼐一晃手中湘妃竹扇,冷然说道:“严慕光,你既然不识抬举,就在我这‘勾魂扇’下……”
话音到此,便被诸葛朗一阵讪笑意味极浓的森森声音打断!
“铁心诸葛”侯鼐向诸葛朗厉声叫道:“诸葛朗,你如此冷笑则甚?”
诸葛朗目光斜睨“铁心诸葛”侯鼐,满面不屑神色,哂然说道:“我笑你是条死在眼前的釜底之鱼,还敢如此妄自张致?”
“铁心诸葛”侯鼐功力暗注右臂,蓦然一招“天台得路”,用手中竹扇,点向诸葛朗胸前“七坎死穴”,并狞笑说道:“我们倒看看谁是死在眼前的釜底之鱼!”
眼看“铁心诸葛”侯鼐的“勾魂扇”,业已点中诸葛朗胸前,却见诸葛朗微一吸气,足下轻旋,便自美妙无比地,倒退了三尺以外。
“铁心诸葛”侯鼐十拿九稳的一招落空,正待继续追扑,诸葛朗却目射神光,向他沉声说道:“侯鼐,你不要不知进退地拼命找死,你先看看你手中折扇的湘妃竹骨!”
“铁心诸葛”侯鼐闻言,知道必有诧异,遂低头一看手中折扇的湘妃竹扇,不禁面如土色,作声不得!
原来自己这柄寸步不离左右,当作兵刃使用的“勾魂扇”的湘妃竹骨之上,不知何时被人镌上了“釜底之鱼”四字!
字作小篆,携刻得极为工整精细,显非匆促之间,所能办到!
“神勇铁金刚”孟飞熊浓眉双挑,冷笑说道:“这种不值一笑的手段……”
话犹未了,诸葛朗便即莞尔笑道:“你说得对,真是不值一笑!”
“神勇铁金刚”孟飞熊厉声问道:“谁不值一笑?”
诸葛朗笑道:“自然是你,你且看看你那只独脚铜刘的脚底心上,有些什么?”
这几句话儿,不仅使“桃花羽士”熊策、“神勇铁金刚”孟飞熊,“铁心诸葛”侯鼐等人,听得大吃一惊,连严慕光也颇为惊愕地,注目想看看!
“神勇铁金刚”孟飞熊半信半疑地,翻转自己那只重达两百零四斤半的独脚铜刘,果见脚底心上赫然刻著“不值一笑”四字!
诸葛朗对惊讶欲绝的“桃花羽士”熊策等人,含笑说道:“你们可知道是谁在独脚铜刘,及湘妃竹扇骨之上,神鬼不测的镌上字迹?”
“神勇铁金刚”孟飞熊被这种出奇怪事,弄得业已盛气渐馁地,目注诸葛朗问道:“莫非是你?”
诸葛朗仰头大笑答道:“我那有这大能耐?但我知道镌字示警,讥笑你们是一群不值一笑的釜底之鱼的人,是名满江湖的‘蛇蝎美人’令狐楚楚!”
“桃花羽士”熊策摇头说道:“我不相信令狐楚楚会在这六盘山中出现!”
诸葛朗回身目注峰壁间一块离地十来丈高的突石,微凝真气,含笑叫道:“令狐姑娘可否现身?‘世外八凶’中的‘桃花羽士’熊道长,大概想和你谈谈话呢?”
常言道得好:“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蛇蝎美人”令狐楚楚八字,久震江湖,诸葛朗这一发话,吸引得包括严慕光在内的十道炯炯眼神,齐向那峰壁突石凝注!
诸葛朗语音了后,突石上果然现出了一位身穿红衣,雾鬟云鬓,婀娜多姿的绝代佳人,但可惜在脸上却垂落了一幅黑纱,不让人看出她的庐山面目!
令狐楚楚这一现身,连“桃花羽士”熊策都自然而然地,往后退了半步,但他那双桃花色眼,却始终向对方凝视!
红衣女子发出宛如出谷黄鹂般的美妙语音叫道:“熊道长!”
“桃花羽士”熊策受宠若惊地,稽首为礼笑道:“令狐姑娘有何见教?”
红衣女子说道:“北岳派的‘玉笛金弓神剑手’严慕光兄,以及这位诸葛先生,均是我至交好友!如今有事往大漠,请熊道长让个路儿如何?”
“桃花羽士”熊策惑于蛇蝎美人的美色,震于令狐楚楚的威名,再一衡量敌我双方的当前形势,知道不可用强,遂在闻言之下,点头笑道:“令狐姑娘名重武林,一言九鼎,贫道自应敬遵芳命,但由这六盘山,至玉门关之间,共设有三道关口……”
红衣女子不等“桃花羽士”熊策说完,便即接口说道:“有人设关,便有人闯关,只看谁的手段高明而已。熊道长不必顾虑后事,我只问你让不让路?”
“这不必顾虑后事”六字,语带双关,听得“桃花羽士”熊策眉头微蹙,想了一想说道:“贫道早就说过,敬遵令狐姑娘所命,但也有一样小小要求!”
红衣女子接道:“什么要求?”
“桃花羽士”熊策扬眉笑道:“江湖人言,‘蛇蝎美人’令狐楚楚不但武功绝世,这风华颜色,也属旷代无双!贫道这项小小要求,就是想请令狐姑娘,除下脸上黑纱,让我能见识见识你的庐山面目!”
红衣女子闻言,失声一笑,伸手便往脸上所罩覆面纱伸去!
这时不仅“桃花羽士”熊策、“铁心诸葛”侯鼐、“神勇铁金刚”孟飞熊等三人,凝目注视,连严慕光也渴欲一见这位名满天下的,并对自己着意垂青的红妆奇客,究竟美艳到什么程度?
谁知红衣女子在业已揭起一角面纱,露出欺霜寒雪的尖尖下颚之后,忽又摇头笑道:“熊道长,我今日不想露面,改个时地如何?”
“桃花羽士”熊策颇为失望地,微叹一声说道:“令狐姑娘,你打算改在何时何地?”
红衣女子笑道:“你们三道关口的最后一关,设在何处?”
“桃花羽士”熊策知道不必隐讳,遂应声答道:“玉门关口!”
“这道最后关口,必然好手云集,我就在严慕光兄,与诸葛先生通过玉门关之时,以庐山面目,与道长等‘世外八凶’,相见便了!”
话音方落,忽然自那绝壁突石之上,向千丈幽壑,涌身下跌,所著红衣背后,拖着两条又宽又长的紫色飘带,宛如绝世飞仙,倏忽不见!
红衣女子一走,“桃花羽士”熊策便对严慕光冷笑说道:“严朋友既有了这样好的护卫,料必不肯中止大漠之行,但愿你顺顺利利地,通过第二道关口,贫道当在玉门关左近,再复领教!”
话完,也与“神勇铁金刚”孟飞熊,“铁心诸葛”侯鼐,悄然退去。
诸葛朗见这三名武林凶人一走,回身对严慕光摇了摇头,含笑说道:“严兄,撇开名列‘世外八凶’的‘桃花羽士’熊策不谈,那两名西岳门下,武功也颇不弱,‘神勇铁金刚’孟飞熊的膂力,尤其惊人!若非‘蛇蝎美人’令狐楚楚及时现身,严兄或能敌得住‘桃花羽士’熊策,我却决斗不过孟飞熊、侯鼐二人,这第一关口,颇不容易闯得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