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仍有光采,也还灵活,可见得她心神并未受制而丧失神智。不但如此,她眼神中还有一种深邃幽远意味,令人不禁觉得迷惑。
她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声音既不苍老亦不难听。“你就是呼延长寿?你知不知道一共有两个人想杀死你?”
“……”
呼延长寿懒得回答,这是他的老习惯,凡是没有什么内容的话,他能不说就决计不说话。
“我就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在那边的树叶里。如果我杀不死你之时,才轮到他出手的。”
“……”呼延长寿他依然不言不动,连眼光也不闪动一下,也不转向大树那边去看一下呢!
他并非心如木石全无思虑。
事实上他正聚精会神观察,瞧瞧这个女人乃是真正杀手?
抑是被人操纵的傀儡?
现在他才深深感到自己江湖阅历不丰,武林掌故所知甚少的弊处。
如果他的见闻够广够多的话,像这个形状奇异,袒露乳房的女人,一定是为世人所熟知的。
因而便不须从其他方面推测她是怎样子的一个人物了!
那蓬头裸胸女人又道:“你好像认不出我是谁。如果你真认不出而又想知道,我便坦白告你。”
呼延长寿双肩耸动一下,威怒之态宛若天神。
但由于他仍不开口,所以他这个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颇费猜疑。
那女人把高挺的乳房挺得更高更突出,道:“我是‘九命罗刹’西门娇,我知道你一定从未听过我的名字。”
她乳房虽然挺突触目,可是诡异之感则有之,娇美之感却全无。
她声音滞凝,语调平板。
有点像学人讲话的鹦鹉,予人以不自然之感!
武林中江湖上到底有没有“九命罗刹”西门娇这号人物,呼延长寿全无所知,既是不知,便只好从别的地方观察测度了。
他记得她走出草丛时,曾经回头望一下,而草丛中至今亦显然仍有人在。
如今加上她呆板声调,立刻得到一个结论是:她的行动说话既非自愿亦不是自觉的。
换言之,她可能是受人操纵控制的傀儡。
那幕后人的用意明显之至,不外使他分心使他出手,幕后人此时便大有可乘之机出手一击了。
呼延长寿决定弄个水落石出。
当即他向左方疾滚两丈。
任何人都一定以为他惧战逃走,但呼延长寿脚一沾地,忽又斜向右扑。落足之处,距那草丛便只有一丈不到了。
而他这种路线,却正好避开了袒胸女人的拦阻。
但见刀光宛如黑夜中闪电一样,强烈眩目之极,乍闪即隐。
魔刀仍然回到鞘中,也仍然挟在他肋下。但那片草丛却有一丈方圆被削平,因而现出草丛内的人。
那也是一个妇人。
一身乡村衣服,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孩童。
她跪在那儿,面庞仰起,所以不但看得见她拙朴的容貌,还看得见她那双眼睛已瞑了呢!
甚至看得出她眉梢嘴边因惊恐而出现的线条,渐渐平复消失,恢复了淳厚和气的本来面目。
她那跪着的姿式亦不能保持下去,很快就侧着倒下。她背后的小孩童无声无息,可见得若不是熟睡了,就必是死亡了。
呼延长寿听到一阵吃吃笑声,转头一望,只见那“九命罗刹”西门娇仰头掀起头发,露出另半边面孔。
居然柳眉杏眼,肤色娇艳。
比起另一边垢秽面孔,真有云泥之别。
她声音也不呆滞了。
她说道:“你何苦杀死那对全无武功的母子?”
说话时柳腰款摆,乳房摇颤举步走来。
她话声未歇,人已走到十二步之内。
蓦地里五蓬银丝电急啣尾射出。
目标自然都集中向呼延长寿,只不过方位角度甚至于速度,都略略有所不同,因而威力亦稍有差别。
呼延长寿的魔刀也同时作龙吟声跃将出鞘。
虽是自动鸣跃,但呼延长寿强有力的手掌及时抓住刀把,看来就好像是他掣刀出鞘一样了。
魔刀光华电闪,眩人眼目。
那五蓬银丝如入大海,去得无影无踪。
“九命罗刹”西门娇连打几个冷颤。
但觉心寒胆裂,魂飞魄散。
后果则是眼花手软,寸步难移。
一时面如土色,哪里还像一个当世著名凶星的样子?
呼延长寿双眉眉尖射出炽烈怒气,竖刀大步向她追去,声如霹雳叱道:“恶毒妖妇,还她母子命来!”
他这一喝似乎反倒把西门娇震醒。
只见她双手交叉,好像遮掩裸露胸部。
但事实上不是。
她双手一拢一挥,一片乌云约摸有桌面那么大,应手飞出,雷疾迎罩敌人。
别人碰上这等歹毒迅急的突袭,不但会大惊失色,同时亦很难看得出那片乌云是什么东西?
呼延长寿则心中冷笑了一声,也瞧得清清楚楚,那片乌云乃是两张黑色丝网所组合而成的。
而在乌云后面,另有一些闪闪银针啣尾射到。
他心中登时更添几倍恚怒。
以西门娇这等人物,这等武功,居然敢来暗杀我呼延长寿?
她除了害死两条无辜性命之外,能得到什么呢?
那魔刀上的光芒和寒气随着他的愤怒也自激增数倍。
首当其冲之人,除了看得见满天彩光中有两大滴晶莹泪珠之外,还须被那砭骨奇寒之气冻得血液冰凝。
事实上别人也看得见泪珠,只感不到那森厉寒气而已。
呼延长寿迎头一刀劈落,同时大喝一声,声如霹雳,震得地面隐隐也震动。
这一刀无花无巧,却能含摄百千万亿花巧。那西门娇的乌云丝网以及数十支银针,忽然都落在地上。
西门娇本人比她歹毒的奇门兵器暗器更糟糕,她不但仆跌地上,而且头颅飞出丈许之外了。
临死前似乎连惨叫声也没有发出。
呼延长寿一刀杀敌,那魔刀例必归鞘。
他徐徐转身,向七八丈外一棵大树树上望去。
他浓眉惕竖,怒意犹在,神态威猛无俦。
大树上茂密枝叶中“扑扑”响处,一个人飞将出来了,宛如巨鸟一般的飞落在平地上呢!
他们之间相距只有五丈左右,但见那人极是魁伟,头如笆斗,双掌像蒲扇那么巨大无比。
呼延长寿本来已算够高大了,可是比起此人,却就像普通人遇到大个子,完全不算什么了。
当然巨大的人并不表示杀不死,更不算是天下无敌。
不过身躯高大,胳臂粗壮的人,打起架来先天就占了优势。
论声势也一定比矮小个子来得骇人些。
此所以那个巨大的人睥睨作态便不是为奇了。
因为他必定是很习惯这样睨视比他矮小的人,因而他不一定是轻视对方的意思。
他说话的声音就算不比呼延长寿响亮,也绝对不低弱丝毫。总之这两个人若是吵架的话,肯定远在十里路外的人都会觉得吵耳。
他道:“好魔刀,果然名不虚传,咱算是大大开了眼界啦!”
呼延长寿道:“你是谁?”
那大个子面上横向连抖几下,笑得很狰狞可怕。
他说道:“咱姓林,名叫孟山,外号人称千里一阵风,这外号太长了,而且咱这副态样,左看右看怎样都不像一阵风那么潇洒。所以咱不很满意这个外号。你就叫咱林孟山就行了!”
像他这么大的个子,讲起话来尽管声如洪钟,却不料内容空泛而又啰嗦。
不过呼延长寿并不这样想,他很小心得观察一切,甚至于连每一句话都是仔仔细细加以考察。
另一方面他也以粗犷悍猛神态,掩饰了心智活动。
他平生第一次在惕凛中,隐隐升起些微惧意。
这个敌人实在十分可怕,他不但是天生武勇神力过人之士,而且他还有无穷狡诈的才智。
这种敌人自然是世上最可怕的了!
此人可能不属于奸恶之类的人物,虽然他拦路意图杀人,可是哪一个武勇之士不想找寻敌手?
谁能不想以击倒敌手为荣?
所以严格来说,这等行为算不得奸也算不得恶。
至于交手之时使用种种策略计谋,自是亦不算奸恶。
因而他并不像那“九命罗刹”西门娇,一碰到魔刀就魂飞魄散。
呼延长寿霎时已决定必须以单刀直入方式对付林孟山。
他当下说道:“闲话休提,你若打算杀死我,那就出手试试看。如果不敢,你赶快夹尾巴滚蛋!”
林孟山瞪大眼睛,看来真有铜铃那么巨大。
尤其眼中凶光四射,更是惊人。
他怒声道:“别这么不客气。咱虽然是守候此地要狙杀你,但动手之前,却有一件你不可不知之事要告诉你。”
呼延长寿道:“不必啦,我的事我自己会料理。你的事我没有兴趣知道。”
林孟山狂笑之声,震得树叶簌簌洒落。然后说道:“你真的不要知道?你可别后悔……”
呼延长寿丝毫不为所动,断然地说道:“我是很少后悔的人,同时希望你也是一样呢。”
林孟山眼中透出狡猾揶揄意思。他内心里的确正在嘲笑呼延长寿,认为他是刚愎自用的莽夫。
大凡稍有成就的人,总是喜欢用自己意思测度,而不喜欢小心聆听别人的话?
别人的话懒得听也还罢了,但敌人的话却必须听得越小心越好,这样才可以活得更长久。
这是我师父多年前的告诫,看来呼延长寿似乎没有我那样的好师父……
不过呼延长寿却显然有个很会传授武功的师父,所以他的魔刀极尽凶毒严酷之能事。
看来他性格只怕亦很冷酷狠硬,正如他的刀法,所以关于他那女人的事,说将出来恐怕仍不能予他什么打击?
那呼延长寿怒气从眉尖渐渐涌出。
他知道林孟山一定是在肚子里讥笑他。
讥笑的内容是什么不可得知。
但这已经足以让他发怒生气了!
假如林孟山手中持有兵器,他一定不再等待而拔刀杀去。
但稍稍等待也不成问题,因为他的怒气是可以越等越盛的,并不会被时间拖延而减弱的。
而他的刀法却是怒气越大,便随之而变得更精妙更酷辣。
林孟山很响亮地吸气,巨大身躯显然更粗壮庞大。
丈许外草丛中呼一声飞出一支鸭卵粗的铁棍,长约七尺。
这支铁棍当然很沉重。
但林孟山以精纯气功隔空吸摄,竟是易如拾芥。
当他粗大手掌抓住铁棍时,那支平常人抬不动的铁棍,却又变成了蒿草一样,又像普通人拿着一根细小短棒似的。
他声音比平时响亮一倍,简直震耳欲聋。
他说道:“咱一向不想碰‘九命罗刹’西门娇那种敌人,但刚才瞧她身手,似乎名不副实。”
呼延长寿耳朵轰轰作响。
但怒气稍增少许,便消失耳鸣现象。
他心中知道西门娇实在不是武功不济,而是赋性奸恶,碰上了魔刀,便有如飞蛾投火自焚而死。
目下这个敌人不受魔刀克制,这一战之凶险激烈自是非同小可。
因此他使自己怒气勃勃增加。
“锵”的一鸣,魔刀跃出鞘外数寸。
那数寸露现的霜刃,闪射眩目精光以及森厉奇寒杀气。
他正式拔刀出鞘之时,看见林孟山单手握棍指着自己。
这一刹那间,至少有三十招刀式在心中电掠而过。
然而却没有一招可以攻得进去。
林孟山亦是一样,他不但一上手就施展出平生绝艺“一棍定江山”,这一招含摄了二十四种变化。
再加上他左手也运足了劈空掌力,别有七式奇门杀着。
在他生平过百次搏命场面中,若是使出这掌棍双绝的压箱底功夫,没有不是一击得手长啸而去的。
可是这一次就不行了。
对方的魔刀寒光杀气如潮涌至,他能够不被迫退已经是很不错,更别说悍猛出手作迅雷之一击了。
霎时间林孟山固然已将平生功力运聚到十二成了,他的身躯仿佛又高大了不少。
而呼延长寿亦到了怒不可遏地步,头发忽然散开,有一部份浮起于空气中,一部份简直向天直竖。
但彼此又都明明白白觉察对方全然无懈可击,任何招式根本都发不出去。如果勉强出招,定遭溅血败亡后果。
所以双方都只能屹立如山,只能以最精锐的杀手瞄准对方。
任何一方哪怕只有如丝如缕的空隙,两个人当中必有一个立即躺下永不复醒。
天地间至冷至酷,最是无情坚忍的气氛,如无形冷雾笼罩着这两人。
他们俱是为了“生存”,为了这宇宙内最有势力的自然法则而作最大努力,只有继续活下去一切才有意义。
换言之,存在才是一切,才是真实不虚。
如果是不存在了,那亘古不变的时间,浩瀚无边无际的空间,又有何意义?又有何关连呢?
连潜力也全部发挥出来的状态,自是不能保持长久。比之一般人全力互相殴击那种精疲力竭又大不相同。
总之,世上的事必是:越锋利的就越易变钝,越美丽的就越易变丑……
这两个当代高手只片刻之间,就觉得自己无法继续保持那种最精锐、最巅峰的状态了。
所以双方都升起如丝如缕的恐惧感。
虽然都极力不让恐惧感扩大,但终究还是有恐惧,也就是说,他们都挤到转身不得的危险境地了。
林孟山悍气再发。
呼延长寿亦有怒意陡增。
这一刹那同时出手,竟都是有进无退不要性命的打法。
魔刀和铁棍在震天价霹雳喝叱声中,一起一落之际,居然各各拼了二七一十四式之多了。
每一次刀棍相触,不但铿锵震耳,更有千万点火花迸射弥漫,眩人眼目。
一十四式宛如连珠炮般拼过,双方各各退了一步。
但见形势登时由极之凶危惨烈而变成缓和之局。这自然是由于双方距离都拉长了一点之故。
林孟山厉声道:“好刀法,呼延长寿,咱们今日当须拼出高下生死才行!”
呼延长寿怒声道:“放屁,这话何须再说?简直是放狗屁。”
林孟山勃然而怒,色为之变。
呼延长寿魔刀猛挥,一片耀目精光中,两大颗泪珠分分明明出现在光影中。
要知呼延长寿的刀法是越怒越强,但别人却绝对不是这样。
所以林孟山心中一怒,张气为之浮躁,登时便有了可乘之隙。
连林孟山自己也知道中计失了机先,知道情形十分地严重,只怕难逃落败身亡之灾祸了。
他甚至不必对方解释,亦已明白那两大滴泪珠是象征什么,当下也自应全力扫出一铁棍来。
这一棍威力有如山崩海啸,棍势有去无回,那种凶厉惨烈气势当真能令人心胆皆裂了呢!
呼延长寿身子稍稍斜抢三尺,魔刀之势就已控制了大局。
换言之,他可以杀伤敌人而自己毫无损伤。
亦可以杀死敌人,自己却不过略略受点伤痛而已!
只见魔刀一落,刀棍相触,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响,此时林孟山连退八步,眼如铜铃,凝瞪敌人。
呼延长寿魔刀归鞘,挟在肋下。
他早先眉尖射出的怒气,都已消失不见了,他进一步的行动就是迈步便走,更不打话了。
他脚长步阔,一下子已走出十余丈远。
耳中忽听雷鸣般滚滚而来的声音,说话之人正是林孟山。他道:“呼延长寿,你为何不杀死咱?你难道不敢下手?”
呼延长寿头也不回,应道:“我本来赢不得你,所以我虽有机会,也不杀你。”他声音之响亮,一点也不亚于对方。
林孟山声音又传到二十余丈外的呼延长寿耳朵中。
他道:“可是你知不知道?咱决计不领你的情?下次相逢,咱棍下绝不留情!你能不能记住咱这句话?”
谁能忘记这类有如咒语般的话?
呼延长寿虽然听过很多,可是这一次却感到大不相同。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此人所许诺的心愿,必定也像山岳般坚定不可动摇。
他想:但此人知不知道下一回相逢拼命,我若还能杀死他,也决不会放过他?
在新绿满眼的春天,平畴千里的江南。
他们这些最最冷酷可怕的决心和杀机,却宛如小石子丢到大海中,几乎连涟漪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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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怜花那惊喜望外的一笑,艳光四射,魅力强烈得连树上小鸟也差点为之失足跌坠。
呼延长寿也自看得呆了。
他想:唉!世上真有这么美丽的人呢!而这个人居然跟我很要好!我是不是在梦中呢?
崔怜花双手搂住他脖子。
因此身躯软绵绵贴着他的身体。
她道:“多谢老天爷,你终于回来了!你究竟看见什么人?有什么遭遇?”
呼延长寿讶道:“妳为什么问呢?妳以前不会这样的。”
崔怜花吐气如兰,道:“那么我以前会怎样呢?”
呼延长寿道:“我不知道。总之妳不会问我,妳会很耐心地等我告诉妳。”
崔怜花道:“我以前的确是那样的,但现在不是了。现在我想赶快知道你的遭遇,你肯告诉我么?”
呼延长寿笑笑,便说出经过。
合理而又含有无限温柔的要求,谁能拒绝?
但她为何急急要知道那些凶杀残酷之事?
她何以变了?
变得好像不像是崔怜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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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看见万紫千红的花圃,更远处则是温柔碧绿的湖水。
但这般良辰美景,对于一个头痛欲裂的人,便没有什么意义了。
人类就是如此之脆弱。
只要你有下列任何一种情况,你就变得渺小如蚂蚁:
一、疾病——当你有任何疾病,哪怕只是牙痛,但整个世界已经变色。人生任何意义这时都只是废话,都只是骗人骗己的思想。
二、饥饿——尝过饥肠辘辘,却又是千里荒凉那种境遇之人,一听见饥饿,定必魂飞魄散。
这时只要能解除这种痛苦,他当然极之愿意变成蚂蚁了。
三、疲倦——自古以来都有疲劳审讯这一招,只不过于今为烈而已。
此是因为疲劳审讯似乎比较“人道”,较为合乎自由民主原则。
但如果此一方法不能使人痛苦,不能令人招供,便可肯定没有存在价值,不值得现代之人采用了。
由此可知有时“疲倦”比起许多种痛苦还要痛苦,使你不得不在疲劳审讯情况之下招供一切。
甚至连没有做过的事也愿意承担,只要立刻结束审问就可以了!
此处还有寒冷、酷热,肉体上或心灵上的伤痛,对一切从无所知之恐惧等等……
人类处身于上述任何痛苦之一,便变得非常脆弱可怜,只怕连蚂蚁也不如了。
他由于头痛欲裂,现在最最要紧之事就是如何解除头痛之苦。
这个他就是李不还,长身玉立,白衣飘飘。乃是当今汉水流域最大帮会铁扁担帮的帮主。
昨夜他在噩梦中惊醒,马上发现全身无力,头脑疼痛,虽然他只醒了一下,却幸而他曾受过秘密严酷的杀手训练。
故此他虽然马上就陷入昏睡中,其实他已经以极之坚韧意志力,依照“求生训练”最高法则,暗自催动内息,集运内力。
但也得等到天亮之后,他才真正清醒。
现在他虽是仍然头痛乏力,却已大有程度上的差别。
他只起身查看一下,便自躺下,连眼睛也闭上。
但这一瞧他已经获得很多资料可供推断,也深深了解目前第一要紧之事,就是恢复体力,祛除头痛。
然后才有任何应变能力。
我落得这般情况,当然是无愁仙子崔怜月下的手。
问题是她为何要这样做?
对谁会有好处?
她现下到哪儿去了?
任何事情到了她身上,总是简单的变成复杂,美丽变成丑恶,和平变成凶险,平凡变成诡奇,善良变成狡猾……
她这回的做法,必有某种阴谋无疑。
但谁能够知道她的阴谋?
如果有人得知,便可从此人身上设法子了。
可惜此路不太通,那个千娇百媚艳绝当代的美女,真是诡谲多变深不可测。所以当然可能有人知道她深心里的阴谋。
那么应该循何种途径侦查以及应付这个可爱可怕的美女呢?
李不还的头因而增加了痛楚。
也使他烦燥而内息节奏规律受到干扰。
他赶紧收摄心神,使绵绵内息恢复正常。
当此之时,他久经训练的坚强意志力可就发挥了惊人作用。
他可以像初学冥想或超觉静坐的人一样,先把一切烦恼一切感情放在门外,等静坐完毕之后再算。
不久便又进入极静之窈冥境地,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他微感矍然,霎时间集中了全部注意力。
那是他听见很轻微的脚步声,一般来说脚步只表示有人行动,但这种脚步声却透出“危险”意味。
当然这是超级杀手才会有的敏锐感觉。
稍差一点点的就不可能察觉了。
然而奇怪的是这种“危险”竟然不是冲着他来的。
他反而更加惊心动魄的竖起了耳朵。
这个含有危险气味的人物,究竟想对付谁?
会不会是……
如果是对付他,事情反而似乎容易解决。
但若然不是,问题就大大复杂了。
他深深吸一口气,霎时间真气运到全身小周天一遍,然后无声无息有如鬼魂一般,飘出这个寂静幽雅的房间。
在斜左方的屋角,晃动着一个头发半白的头颅。
此人的侧面瞧得真切,肯定从未见过。
那头发星霜的中年人,衣着适体,质料名贵,显然不是宵小之辈。
正因如此,此人果真大有问题。
他细细观察一下,心中已有了不少资料。
那中年人在一扇窗外站了一会,便伸手拉开窗户。
房内有个衣着朴素的女子。
她闻声转面向窗户投视,一时之间时间似乎忽然停顿了,人间一切的活动好像都失去了意义。
那是由于这个女子长得太美丽了,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等形容词,只怕还是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