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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幽灵三怪

他霍地站了起来,对白爷爷道:“除了那条巨蟒之外,还发现了其他人兽没有?”

白爷爷眨眨眼,立刻摇摇头,表示并未发现过有什么人兽在附近出现。

龙少腾遂道:“你们分出数批在这附近彻底搜一阵,一有情况马上通知我……”

那群人猿果然依照龙少腾的嘱咐,分成数批,散开在山岩附近搜查。

龙少腾等那群人猿出发之后,和白爷爷将苏英扶到一块干湿的草地,让她斜躺好,再纳一颗随身携带的疗伤药给她服下。

片刻不到,苏英便睁开了眼,想挣扎站起来。

龙少腾按住她的香肩,道:“姑娘别忙着起来……”

苏英重又躺好,道:“我……几乎遭了毒手,多谢公子搭救!”

龙少腾含笑道:“救姑娘的是白爷爷它们,在下不敢居功……”

他望了白爷爷一眼,又道:“是它们在这附近发现了姑娘,只不知姑娘因何受了如此之重的伤?”

苏英道:“昨夜人猿示警,发现了那条巨蟒侵到绿谷山头,我带了火器来此处驱除它,不想却几乎遭了它的毒手!”

龙少腾恍然而悟,道:“原来如此!在下也是因白爷爷示警才到此来的,却不知姑娘也来了。”

苏英道:“我到幽灵谷之时,那巨蟒已受伤游回,我埋伏在这附近,打算用火器伤它,却不料反被它扫中腰部,差点丧了生!”

龙少腾道:“姑娘既知那蟒蛇藏身在此,那么必然也早就知道它四出为虐之事了?”

苏英道:“是的!那巨蟒在这附近山头少说也有数十年之久,自我们定居绿谷,便碰见过它几次,但因我们防患得法,绿谷也未曾受其骚扰……”

龙少腾讶道:“可是我第一次见到它出现,便有数头人猿受其噬食入腹,难道以前未曾发生过吗?”

苏英叹道:“当然发生过,然而那巨蟒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我们只能防住它不窜入绿谷,却无法不让绿谷人猿受到伤害……”

龙少腾恍然道:“这就难怪白爷爷要如此焦急,此蟒不除,绿谷人猿不出几年就将绝迹,我们得赶紧设法除掉它!”

苏英道:“那巨蟒非人力可抵挡,除它只怕不容易……”

龙少腾道:“但我们也不能任它食尽绿谷人猿……”

他言犹未了,突然发觉白爷爷眼中掠过一丝异样的表情,心念一动,不禁讶道:“绿谷人猿明知抵挡不住那巨蟒,昨晚它出现之时,为什么不赶紧躲开?”

苏英垂下头,幽幽道:“那是白爷爷的意思……每次那巨蟒出现之时,白爷爷总是亲率人猿抗拒……”

龙少腾大表不解,道:“这……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既知无力抗拒,送上去只有喂蛇腹而已,白爷爷性已通灵,不会不知这简单的道理才是。

但白爷爷何以还要做此无谓的牺牲?

这是龙少腾亟想弄清楚的。

是以他又道:“白爷爷这样子做,定然另有内情的了?”

苏英倏地掉下两行清泪来,道:“它们深恐巨蟒闯入绿谷,惊扰了在那里养病的小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龙少腾惊道:“这牺牲未免太大了,而且不见得就能阻止那巨蟒闯入,狄姑娘为什么还要任这群人猿为她如此丧命?”

苏英道:“小姐根本就不知有这回事,是我一直瞒着她,怕她病中为此操心……”

苏英这样做当然不能算错,但也未免太过自私,虽说白爷爷忠心可感,但是苏英岂忍心叫它们损失下去?

龙少腾一念及此,说出来的话,就含有责怪苏英的味道,他道:“姑娘你也真是的!这种事纵有必要瞒住狄姑娘,也不能长此下去,使绿谷人猿伤亡殆尽方休呀?”

苏英面有惭色,道:“我当然知道,但白爷爷却认为值得如此一试!”

龙少腾转眼瞧着白爷爷,只见白爷爷大有苦不能言的表情。

于是他道:“白爷爷宁愿牺牲它们这样做,必然有它的理由,难道姑娘也同意它这种做法?”

苏英想了一想,道:“是的!这是不得已的事,以前我们试过好多种方法,都不能杀掉那巨蟒……”

她将身体坐好,又道:“比如说,我们试过用下毒的肉饵,也不能毒毙那巨蟒,因为那蟒蛇根本不畏任何剧毒!逼得我们出此下策……”

龙少腾问道:“你们想用群殴的方式,打败那巨蟒?”

苏英摇摇头,道:“那蟒蛇刀枪不入,我们当然不会用如此有败无赢的办法对付它!”

龙少腾道:“可是我昨晚明明看到绿谷人猿围攻它呀?”

苏英道:“不错!须知我们早在每头人猿身上带有特制的八角利刃,所以我们敢冒险围攻!”

说着苏英自囊中摸出一把有八支尖须的利刃,看来甚是锐利。

龙少腾接在手中看了一眼,恍然悟道:“你们要让这种特制的八角利刃吞入蛇腹中?”

苏英道:“嗯!因为我们用过毒物,试过火攻,都没法收拾下那巨蟒,所以想叫那畜牲吞利刃,穿破它的肠胃,或许可以致它命!”

龙少腾道:“办法诚然不错,但手段太笨了一点,你们为什么不将利刃藏在兽肉之中诱它吞食?却叫绿谷人猿怀刃牺牲?”

苏英道:“那蟒蛇太也精明,将利刃放在兽肉之中,它会将肉吃下去,吐出的却是刀子,奈何它不得!”

龙少腾道:“既是如此,确非将利刃杂在人猿身上,让那蟒蛇带刀吞下去不可!”

苏英道:“是的!那巨蟒一面要注意猿群的围攻,情急之下,才会匆匆吞下那带有八角利刃的人猿。”

龙少腾道:“结果你们的计划成功了没有?”

苏英道:“可说只成功了一半,但那蟒蛇已连吞了八头杂有利刃的人猿,却还不能致于死命!”

龙少腾道:“这不等于已经吞进去八把利刃了吗?可是看起来它的肠胃似未受影响,你们该停止牺牲下去才对啊?”

苏英道:“话是不错,但是那蟒蛇虽未因此致命,却显然已有点受不了的样子,这几天它的行动大不如前,胃口也迅速变差,足见我们的牺牲还是有点代价……”

龙少腾道:“这代价几乎不算有效果,我还是劝你们停止那种同归于尽的举动。”

苏英缓缓站了起来,仰首注视那山岩上的蛇洞一会,道:“但那巨蟒不除,绿谷便不得安宁,这该怎么办?”

她将眸光收回,转注龙少腾,又道:“牺牲固然可惜,然而我们只要能使小姐不受惊扰,牺牲再大,亦不足惜……”

龙少腾被她的神情所感动,心中并已决定不论如何,也要帮助他们除掉那巨蟒。

他沉吟一下,道:“这事被我碰上,我不能撒手不管……”

苏英喜道:“你已经有办法除它?”

龙少腾摇头道:“办法是还没有,不过那蟒蛇并非神物,我不信会没有克制它之法!”

苏英一下又转喜为忧,缄默不语。

她的表情中充盈着失望之色,龙少腾自然意识得到她心中的感受。

于是他清清喉咙道:“姑娘放心,日落之前,我必定会寻出除蛇的办法来,你姑且和白爷爷它们寻个地方休息一会……”

日落之前,还有一整天的工夫,苏英见他语气透出自信,而且她又深知龙少腾的才智武功非比常人,心想也不急在一天的辰光。

当下她点点头,道:“那么一切烦劳公子了……”

龙少腾道:“这是我份内之事,姑娘不必客气……”

苏英果然在白爷爷搀扶之下,徐徐步下山去。

龙少腾等她走远,才重新爬到那蛇洞洞前。

他一径走到那具完整的骷髅之旁,只见那骷髅纹风不动地躺在原地,但那十几把奇形匕首,却已不知去向。

龙少腾不觉紧张的转脸四下张望,四下空荡荡的,连一条人影也没有。

他默忖一会,心想:拿走匕首的人必然还在山谷之上,因为他离开洞口只有片刻的工夫,那人如果拿了匕首就走,必定躲不过他的眼底。

偏偏洞前除了那蛇洞又黑又大,足可容人躲藏之外,实在已没有堪供藏身之处。

那人会躲进洞里去?

龙少腾不禁有些怀疑。

洞前累累白骨成堆,洞中又是黝黑难测,再笨的人,也不至于敢贸然躲进洞里去。

龙少腾委实猜不出那些匕首因何会不翼而飞,难道说不是人偷走的?

不是人偷走的,事实上也不可能,除了人之外,相信不会有其他动物对那批匕首有兴趣。

这就奇了,龙少腾一时宁可相信那人已经躲进蛇洞之中,他假定那人情急之下,一脚溜进洞去。

如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人此刻处境就非常危险。

龙少腾忖道:不管那人是敌是友,是好是歹,此时陷在那蛇口之前还不自知,他便不能不问。

当下龙少腾快步朝洞口走去,在洞外三丈多远的地方停下来,紧握着宝刀,道:“朋友,喂!躲在洞内的朋友,赶快出来,那洞中藏着一条罕见的大蛇!”

他一连警告了数遍,洞中均无反应,背后却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道:“龙老弟!”

龙少腾闻言回头,一眼看到背后不到十步远的一堆白骨前,站着鼠精孙小二。

他大喜过望,急忙奔了过去,拉着孙小二的手,笑嘻嘻向他打量。

孙小二却突然掉下两行老泪,呜咽道:“龙老弟,果然你已经来这个幽灵谷了!”

龙少腾心知他老泪纵横的原因,心里不禁一阵歉疚,歉然道:“孙大哥,我……”

孙小二吁了一口气,打断他的话,道:“你不须解释了,我知道你无意要我白白担心悬念,唉!毕竟人老无用,我明知你必定安然无事,却是无时无刻不记挂着你……”

龙少腾被这份真情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孙小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老弟!走,咱们离开这堆死人堆,找个地方再谈!”

龙少腾道:“孙大哥!你来得正好,我正被那大蛇逼得无计可施,苦于杀不死它……”

孙小二道:“你可知道那蟒蛇的来历?”

龙少腾怔了一怔,但他却从孙小二的言表,感觉出孙小二很可能知道那蟒蛇的来历。

如果孙小二清楚那巨蟒的来历,杀它便不难。龙少腾忖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当下略感兴奋地望着孙小二。

孙小二却道:“小兄弟,你瞧着我干嘛?”

龙少腾道:“要老哥哥帮忙杀蛇呀?”

孙小二连连摇手,一叠声道:“使不得,使不得!”

龙少腾紧逼一句道:“为什么?”

孙小二不知他在套他的口风,道:“那巨蟒是幽灵谷三大异物之一,不但残忍嗜杀成性,而且刀枪不入,咱们弄不死它的……”

龙少腾笑道:“老哥哥既然知道那巨蟒的来历,此事便好办,你倒说说看它还有什么厉害之处?”

孙小二楞然道:“我几时说过知道巨蟒的来历?”

他自己想了一想,呸了一声,道:“敢情我叫你套出口风,呸!”

龙少腾道:“现在老哥哥不说也不行了!”

孙小二道:“就算我知道,但咱们也惹不得它!”

他怕龙少腾不放弃杀蟒的念头,续道:“再说,那巨蟒好端端的躲在洞中逍遥,跟咱们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也不碍着咱们什么事,咱们又何必揪它出来?”

龙少腾道:“老哥哥有所不知,那巨蟒是绿谷人猿的死对敌,不瞒老哥哥你说,我是为了那人猿,才找来此处将那蟒蛇诛除的!”

孙小二惊道:“什么?你跟那些猴子交上朋友了?”

龙少腾笑道:“可不是什么猴子,是通灵的人猿,老哥哥知道它们吧?”

其实这话无异多此一问,孙小二的表情早已显出他久闻绿谷人猿的大名。

孙小二道:“绿谷人猿乃是幽灵谷附近三种异物之一,我怎会不知此物……”

龙少腾道:“那么我跟它们交上朋友,是好是坏?”

孙小二道:“那是你的福分已到,须知想擒抓火狐,除非有那群人猿帮忙,否则任你翻遍了整个幽灵谷,也休想嗅到一丁点的狐骚味!”

龙少腾早听过狄可秀说了同样的话,此刻孙小二再提起,他更相信狄可秀之言不假。当下他道:“老哥哥既是这么说,我更非帮它们除掉洞中的巨蟒不可了,对也不对?”

孙小二道:“你怎会跟那群猴子攀上关系的?”

他故意将人猿叫成猴子,龙少腾笑道:“说来也巧,我被那巨蟒逼入绿谷,交上了绿谷人猿,此刻却要帮人猿斗巨蟒……”

孙小二叹息一声,道:“幽灵谷三大异物,人猿、巨蟒和火狐,如今都和你扯上了关系,是祸是福真难预卜!”

龙少腾道:“是祸是福,我并不在意,只要老哥哥帮我除了那巨蟒便行!”

孙小二道:“我不大相信你单只为了那人猿之故,就有非除巨蟒不可之慨,老弟你坦白告诉我,是不是受了什么人之托?”

龙少腾心知瞒不了孙小二,乃一五一十的将碰见狄可秀的经过说出来。

孙小二听了之后,道:“你拒绝了狄可秀示爱,却还关心她的安危,跑到此地替她除蟒蛇,这行为可说不过去!”

龙少腾道:“难不成老哥哥要我娶她为妻?”

孙小二道:“这怎么可以……”

龙少腾迅即接道:“就是嘛,我无论如何,也没理由答应娶狄可秀为妻,要不然可成了笑话!”

孙小二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龙少腾讶道:“什么?”

孙小二道:“我说你不要娶她为妻,意思并不是说她有什么不好,而是说你拒绝得对!”

龙少腾被这话弄糊涂,楞楞地道:“既是她没什么不好,照理该娶她才对,但你为什么说我拒绝之举甚对?”

孙小二道:“这里边当然有原因……”

龙少腾问道:“什么原因?”

孙小二道:“因为狄可秀向你示爱求婚,只是在试探你这人老实不老实而已……”

龙少腾“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他想了一想,觉得孙小二的推测未必尽符事实,遂又道:“她为什么要拿这事试探我?”

孙小二道:“这还不简单,你为了火狐闯入绿谷,她自然不能让火狐落入歹人之手。”

龙少腾觉得这解释有点勉强,道:“她根本不想服用火狐内丹,火狐落入什么人的手跟她有什么关系?”

孙小二道:“这是表面上的话,一旦她有活着的乐趣,你看她服不服火狐内丹!”

龙少腾想想也对,那时说不定求都得去求。

只是龙少腾转念一想,却感到狄可秀似已无活下去的意念,那么孙小二这话不就不可能了吗?

于是他道:“可是我看不出她有活下去的意思……”

孙小二道:“目前确是没有,但我相信不出数日,她便会为某一个人而生出活下去的念头来!”

龙少腾道:“孙大哥,你这话未免太玄吧?”

孙小二正色道:“不玄,这种事旁观者清,再用点心想一想,就不难猜个八九不离十。”

龙少腾道:“那么依你的看法,狄可秀会为谁活下去?”

孙小二毫不考虑地道:“你!”

龙少腾大吃一惊,道:“我?老哥哥别开玩笑!”

孙小二道:“我怎会开你这种玩笑?事实上我能安稳进出绿谷,已显出狄可秀对你有了意思……”

龙少腾道:“进出绿谷谁都可以做到,怎能凭这事说她对我有好感?”

孙小二道:“你以为绿谷可任人随意进出的?”

龙少腾忖道:我不是轻松的进去又出来了吗?

但他没将这话说出来,孙小二遂又道:“须知绿谷里外,不但有人猿守护,而且狄仁杰不知安排了多少好手在那里,狄可秀要杀你易如反掌!”

龙少腾道:“真是如此?可是她根本不可能但凭一面之缘便放了我,尤其像她那种貌美聪颖的女子,更不会对我一见钟情吧?”

孙小二道:“说得不错,因此我猜想狄可秀必然在见到你之前便已知道你的名字人品了!”

龙少腾沉吟道:“她确是早知我是谁,灵猫劳典告诉她的。”

孙小二拍了一下大腿,道:“这就对了!劳典一定不时在狄可秀之前提起你,这一来她对你印象必深……”

龙少腾奇道:“劳典根本没理由这样做呀?”

孙小二笑着打了在龙少腾一拳,道:“你这个傻小子,当真傻得可爱,劳典将你的人品不时在狄可秀面前提起,只是奉了狄仁杰之命的呀!”

龙少腾仍然不解,问道:“那么狄仁杰又为什么要劳典做这种事?”

孙小二道:“他要找女婿呀!”

龙少腾道:“找女婿?有狄可秀那样美丽聪明的女儿,狄仁杰还怕找不到女婿吗?为何偏要找我?”

孙小二道:“找个女婿的确不难,问题是要找个让狄可秀倾心的太难了,所以狄仁杰不放过你。”

龙少腾笑道:“狄仁杰果真看上我的话,岂不太笨?”

这回轮到孙小二大惑不解,道:“你是顶呱呱的人才,不找你这种女婿,找谁?”

龙少腾道:“就算狄仁杰中意我,但他怎能确定狄可秀倾心于我?”

孙小二道:“狄仁杰又没瞎了眼,他当然有把握,否则岂会将你推介给狄可秀?”

龙少腾一时不知是喜是忧,心想:有狄可秀这等如花美眷,又有天下人人共尊的一代大侠狄仁杰当丈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上等的缘遇。

他心念反复打转,忽然觉得这里边还有令人起疑的隐情,不论如何,自己这种见色心喜的念头万万要不得。

当下他抑住那股微微的兴奋,道:“狄仁杰这样做也不对,他岂能不问我对他女儿有没有爱慕之意?”

孙小二道:“这的确是他错误,他以为天下男子,只要他中意便无问题,殊不知你龙老弟是例外!”

这话充满嘉许之意,龙少腾道:“就凭狄仁杰这等独断专横的作风,我也非拒绝不可!”

孙小二却道:“那倒犯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