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白刃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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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虚情假意

只见崔小筠那美丽的脸上,和煦安祥,是那么无忧无虑。

辛玫不禁有些妒恨起来,她摔过头道:“你滚开!滚得远远的,不要再让我碰见!”

崔小筠诧异的看着她,显然辛玫突然大声叫嚷的举动,太过出她意料之外。

她怯怯的望着龙少腾,然后走到龙少腾之旁,道:“少腾!我们走吧!”

龙少腾指一指辛玫,道:“我就不相信她会让我们走?”

崔小筠道:“她自己要我们滚,难道说还会阻拦我们离开?”

龙少腾道:“不信你试试看好了!”

崔小筠迟疑了一下,转向辛玫道:“辛姑娘!你不会再留难我们吧?”

辛玫突然恶狠狠的盯了崔小筠一眼,道:“你能说服龙少腾乖乖的受缚,我便不会为难你!”

崔小筠想了一下,样子很认真,道:“这如何可能?”

辛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凶巴巴的道:“你劝不了他最好,我就将你们两人统统留下来!”

龙少腾突然响起宏亮的笑声,道:“辛玫,你本就没有意思让我们自由自在的离开,何必转着弯儿说话?”

崔小筠露出不相信的神色,道:“辛姑娘!你不会是有意为难我们的吧?”

辛玫冷冷道:“姓龙的没猜错,我一碰上你们之时,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将你们留下来……”

崔小筠怔了一怔,道:“为什么?我们又没得罪你?”

辛玫道:“为的是什么,你问问龙少腾便知!”

龙少腾剑眉一轩,道:“辛玫,她根本就不知道程云松的事,你何必将这笔帐扯在她的头上?”

崔小筠道:“程云松他怎么啦?”

辛玫哼了一声,道:“程师兄为你断肠泣血,早已功毁骨立……”

崔小筠闻言“啊”了一声,显得非常意外样子,道:“他……他为什么要这样?”

辛玫道:“哼!你的手段好毒辣,你的扮演也是高人一等,到现在还想在我面前装蒜?”

崔小筠低着头,实际上她正在思忖程云松“形销骨立”的样子,内心甚是不忍难安。

可是辛玫却以为她有意装出那种惹人同情的表情来气她,不禁心里更火,大声道:“你听到我的话了没有?”

崔小筠道:“听见了,我深为令师兄的事感到抱歉!”

任何人听到她如此坦然回答,也都会感觉出崔小筠内心的歉意。

但辛玫却“锵”的一声掣出长剑,好像要一剑将崔小筠刺死的样子。

崔小筠抬起诧异的美眸,徐徐道:“辛姑娘!你又动杀机了?”

她说来一点惊慌的语气也没有,似是辛玫抖剑的举动,跟她毫不相干。

辛玫道:“不杀你可以!但你要跟我回断肠府一趟!”

龙少腾看不过去,正要开口,崔小筠却突然道:“到断肠府去?到了那边可以跟程云松见面吗?”

辛玫猜不透她这一问的意思,只好道:“那要看我们府主的决定……”

崔小筠道:“既然有会见程云松的可能,那么我跟你走一趟也好……”

她这么一说,不要说辛玫有意外之感,就是龙少腾也大吃一惊,不觉脱口道:“小筠!你以为断肠府可以任由你进出的吗?”

崔小笼道:“我当然知道断肠府是个凶险的地方……”

“那么……”

龙少腾正要再出言劝阻她,却触及她投过来的柔和眼光,不禁住了口。

住了口之后,他立刻意会到崔小筠决定前往断肠府的心情。

于是龙少腾暗暗忖道:难道说小筠已对程云松生出了真情?否则她为什么宁愿冒着生命危险,去和程云松见上一面?

思忖之间,崔小筠已主动对辛玫道:“辛姑娘,你陪我回庵交代一下,我立刻随你到断肠府去……”

辛玫有点不相信那么容易就能够将崔小筠带走,一时竟还没有启程的意思。

龙少腾见状,心知她怕自己动手阻挠,遂道:“你们走吧!我不会为难你!”

说出这句话之后,龙少腾心里突然莫明其妙的烦躁起来,就如同失落了什么东西似的。

崔小筠这时又道:“少腾!下次你要找我,还是到此地来,我不会在断肠府耽搁太久的……”

她置身在这种情形之下,居然还能了无牵挂,生似这一趟断肠府之行,是一次早安排好的旅游。

龙少腾很快的被她那种无忧无愁的洒脱所感染,原本烦闷的心情,霎时间变得极其怡然宁静。

终于他恍然醒悟到崔小筠到断肠府的意念,不是为了难分难舍的爱,而是充盈在她心胸中的悲天悯人襟怀,启引她去冒险。

他同时相信,设使程云松不是崔小筠所认识的人,而他的苦况与困难,有必要崔小筠去解决的话,崔小筠还是会去。

崔小筠就是这种事事先为人着想打算的人,从不考虑她自己的处境有多凶险。

龙少腾内心感动万分,目送着崔小筠在断肠府那些凶神恶煞的押送下,离他而去。

他心中矛盾之至,既不忍见崔小筠落入虎口,又不敢违背她的决心,出手拦阻。

因此崔小筠一行走了很远,龙少腾依然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始才举步离开。

霎时间,他便寻上了官道,没精打采的信步西行,一路上,他还为崔小筠到断肠府的事,耿耿于怀。

因此他前行的速度甚慢,走了整整一个下午,赶不到二十里路。

黄昏时,龙少腾进入一个小村落。

那村落不过只有二、三十户人家,除了有一家设备简陋的茶肆之外,再没有其他去处。

龙少腾漫步进入茶肆内,捡了一处座头坐了下来,早有伙计过来伺候。

他胡乱点了几样食品,抬眼打量肆中的客人。

肆中这时只有七、八个客人而已,分成三处而坐,有一名面目祥和的老员外,正举着酒盅,望着龙少腾微笑。

龙少腾忙报以笑容,但心里却有点嘀咕,心想这老员外为什么对他微笑?

他拿着茶盅喝了一口,却发现有一名华服中年人,站在桌前,作揖道:“兄台可是路过此地?”

龙少腾忙也站了起来,抱拳道:“是的!小可路过宝地,只不知尊驾有何见教?”

那华服中年人很客气的道:“区区华平,奉敝主人之命,想请兄台移驾本庄一叙,不知兄台肯否赏光?”

龙少腾讶道:“咱们素昧平生,华兄如此客气,莫非认错了人吧?”

华平笑笑道:“龙兄虽然不识在下,在下可久仰龙兄侠名……”

龙少腾道:“华兄既然知道小弟姓龙,则华兄之言委实不假,只不知你们如何知道区区路过此地?”

华平道:“这一切咱们何不留待敝庄相叙时再谈?”

龙少腾双手一摊,道:“好吧!不过你得先告诉区区,贵主人是谁?”

华平很快的道:“敝主人称东君子华人豪便是……”

他一指原先与他同桌而坐的那名老员外,又道:“哪!华老员外早在那边恭候大驾了!”

龙少腾循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原来就是刚才与他微笑点头的那名老员外。

他怔了一怔,心道:名震六大邪派的大伪教华人豪,居然是这位面目慈样的老者,真叫人不敢相信……

他同时也想起了华媚娘,只不知她目前是不是跟着她的父亲华人豪住在此地?

一时之间,龙少腾竟然有渴望见见华媚娘的念头,当下毫不考虑的道:“既是大伪教华老前辈坚邀,区区恭敬不如从命,华兄请代为引见!”

华平道一声“好说了”,立刻兴冲冲的领着龙少腾走到华人豪之前,代为引见。

华人豪态度甚是和善,他和龙少腾寒喧之后,并没有在茶肆多留的意思,于是华平马上在前带路,将龙少腾让出肆外。

外面早有一辆华丽的马车等在那里,龙少腾和华人豪双双上了马车,在六名骑士的簇护之下,往村北绝尘而去。车行并没有多久,马车已来到一座庄院之前,缓缓驶入大门,在一座广场中央停了下来。

华平疾步趋前拉开车门,又小心翼翼的领着龙少腾和华人豪进入庄中的花厅。

龙少腾一步入厅中,一眼便看见花厅正中,早摆着一桌酒席,不禁思忖道:他们早摆好酒席等着,可见他们早算计好我会经过此地,并会应邀而来……

东君子华人豪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兴趣?

龙少腾继续想着,难道说是因为我认得华媚娘之故?

龙少腾深知大伪教的人计诈百出,绝不会单只为了华媚娘,而不惜派人守候他的行踪。

他心中正在纳闷,华人豪已响起愉快的笑声,连声让他入座。

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好担心的?

龙少腾坦然入座,于是宾主举盅说过门面话,酒过三巡,龙少腾终于还是忍不住的问道:“华老前辈坚邀晚辈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华人豪眸中精光一闪,道:“老夫当然有事求教,才敢烦请老弟枉驾来此……”

龙少腾露出求教的神情,华人豪遂又道:“老夫想请教老弟你,只不知老弟跟断肠府有什么深仇大恨?”

龙少腾没想到他突然提出这个问题,微微怔了一下,才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反正六大门派的人都恨晚辈入骨,晚辈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华人豪哈哈一笑,道:“老夫也是六大门派之一的人,可是老夫并不恨你呀?”

那可不一定,龙少腾心里想道:谁知道你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

可是他口中却道:“反正晚辈也弄不清断肠府的事,所以前辈刚才的问题,晚辈委实不知如何作答……”

东君子华人豪道:“老夫提起你和断肠府之事,并无他意,只想警告你提防一件事而已!”

龙少腾道:“什么事?”

华人豪道:“断肠府已在离此不远的黑林店设下十面埋伏,听说专等你入网,你还不知这项消息吧?”

龙少腾想了一想,道:“晚辈虽不知这项消息,但晚辈对这消息并不觉得意外……”

华人豪见他面不改色,心知他所言不假,禁不住“哦”了一声,道:“想来你一点也不在乎这件事?”

龙少腾耸耸肩,道:“不瞒前辈说,晚辈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并不是不在乎,只因为在乎也没用,对也不对?”

华人豪将拇指一竖,道:“好胆量!遇事不畏首畏尾,这种勇往迈进的精神,老夫好生佩服!”

龙少腾欠欠身,道:“不敢!除此事之外,前辈不知还有什么见教?”

华人豪道:“龙老弟与敝教西儒裴宣,前些日子曾结伴而行,想来你一定知道他目前在何处吧?”

龙少腾道:“晚辈也正在找他,实不知裴兄目前在什么地方。”

华人豪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采,道:“那么,敝教的南神应高保,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吧?”

南神应高保是死在西儒裴宣的手中,这事龙少腾是亲眼看到的,他哪有不知之理。

可是应高保之死的内情,怎能让东君子华人豪知道,因此龙少腾的神态,有点不安的样子。

东君子华人豪从龙少腾的神情,一望而知,他一定晓得应高保的去向。

但华人豪老奸巨滑,不动声色的道:“老弟如果知道裴宣和应高保他们任何一人的行踪,都请告诉老夫,也算帮了敝教一次大忙……”

龙少腾反问他道:“难道说你们同门同教,他们两人的行踪,连前辈也不知道?”

此言一出,华人豪登时意会到龙少腾对他的询问,已大起戒心。

他为了怕龙少腾疑惧太甚,弄不好他可能就此缄口不语,遂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才向老弟打听……不过没关系,老弟既然也不清楚他们两人的去处,也就算啦……”

华人豪越是如此表示出无所谓的态度,龙少腾疑心更重,忖道:华人豪如此询问我,到底他知道了什么?是裴宣和我同行结伴,前往幽灵谷的事被他侦悉?抑是南神应高保的死讯,华人豪已经知道?龙少腾满腹狐疑,就是无法从华人豪的形色中,看出他怀着什么鬼主意来。

他正在心中胡思乱猜想,华人豪却道:“听说龙老弟与小女媚娘相识,可是真的?”

这事龙少腾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何况提起华媚娘,龙少腾心里头那股想见她一面的念头,更形扩大。

于是他露出笑容,道:“是呀!晚辈与媚娘是旧识,她是不是也住在这庄院之中?”

华人豪将话题这么轻轻一带,一下子就消除了龙少腾兴起的凛惕,确实不愧为大伪教五君子之首的人物。

只听他抚须道:“媚娘是在这庄院中,老夫已派人叫她过来与你相见,大概也该来了……”

华人豪语声才落,花厅已响起一串银铃似的笑声,红影一闪,杏脸桃腮,美目含春的华媚娘,已推门走进厅中来。

眼见龙少腾在座,立即叫嚷起来,道:“真的是龙少腾你来了,我还真有点不相信呢!”

那股熟络的语气,使在座的人一听之下,均能体会出华媚娘见到龙少腾的欢畅。

龙少腾这时也已经起身让座,他虽然也感染了华媚娘的愉悦之情,但他还能保持男人特有的那份矜持。

华媚娘可不管那些,她掩饰不住心里的喜悦,一走近龙少腾面前,便伸出纤纤玉手,握住龙少腾的手道:“少腾,作梦也料不到我们会有再见的一天!”

龙少腾抽出他被握的手,脸上微微一红,道:“是呀!这一向可好?”

华媚娘口不择言的道:“好?好个屁,闷都闷死我了……”

华人豪笑着接道:“龙老弟!媚娘总是在埋怨老夫限制了她行动的自由……”

龙少腾心想:限制华媚娘的行动,确是明智之举,否则她像一阵热火似的,必然到处兴波作浪。

可是华媚娘却嘟着一张樱桃小嘴,含嗔道:“都是爹,不准我踏出这庄院一步,否则我早跑出去找你了!”

龙少腾道:“你找我有事吗?”

华媚娘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啊?难道说你那么讨厌我?”

龙少腾当着众人面前,被她这么一说,神情大为尴尬,道:“姑娘别误会,我决计没有讨厌你的意思……”

华媚娘柔和一笑,笑容更平添几分媚力,道:“你没有讨厌我的意思就好……”

她眨眼又变得满面春风,拉着龙少腾坐了下来,又道:“来,我们不要光顾着说话,喝酒吃菜呀!”

她这一说,同席的人,包括华人豪在内,都同声附合。

足见华媚娘在庄中的娇生惯养,谁都得让她三分。

大家又开始吃酒谈天,厅中气氛越来越热闹,尤其有华媚娘在座,恰似绿叶陪衬着一朵红花,厅中场面自然就更加融洽。

东君子华人豪自华媚娘出现之后,居然绝口不再提裴宣他们或是断肠府的事,使龙少腾心里的疙瘩,渐渐消逝,言谈也逐渐自然活泼起来。

厅中的气氛因此转变得更样和,酒筵当然更无那么快散席的道理。

因此这一席酒直吃到初更时分,方始尽欢而罢。

大家扶着醉意,各自回房休息,龙少腾也在庄中下人的引领之下,到客厢住下。

一宿无话,翌日一早,龙少腾还在睡梦中,早有人敲门吵醒了他。

来的是一名丫环打扮的少女,她通知龙少腾说,华媚娘已准备好等他一齐到庄外散步。

龙少腾目视窗外朦胧晨光,心想:这么早华媚娘哪来那么大的兴致,想到庄外散步?心里虽觉奇怪,但龙少腾还是很快的漱洗更衣,与那丫环到前厅与华媚娘见面。

当他一脚踏入前厅,华媚娘早已等在那里。

她看见龙少腾就嚷嚷道:“咱们快走吧!要不然我爹一起床,又不准我到处乱跑……”

龙少腾笑笑道:“既是华老前辈不乐意你在庄外走动,那么我们就在庄内走走算了。”

华媚娘嗔道:“那不行,庄内除了房舍之外,什么也没有,咱们到郊外去,我领你去看一个地方!”

她拉着龙少腾的手就要走,龙少腾却道:“媚娘,华老前辈万一因此不高兴,不太好吧?”

华媚娘还在吵吵闹闹,坚持要龙少腾陪她到庄外散步,内室中却走出了东君子华人豪。

只见他负手缓步走到龙少腾面前,含笑道:“龙老弟如果有兴趣,何妨陪小女走一遭?”

龙少腾本以为他会呵叱华媚娘,不料他未经华媚娘要求,竟主动同意他们到庄外散步,不禁有点诧异。

华人豪似已看穿了龙少腾的心思,道:“老夫禁止小女在外走动的原因,是怕她遭人掳劫,如今既有你老弟陪伴,老夫当然没有反对的理由,对不对?”

他顿了一顿,又加上一句道:“老弟你的才智武功,老夫早有耳闻,小女有你相陪,老夫当可放心,何况只是到庄外散散步而已,你们去吧!”

华人豪既是这么说,龙少腾还有什么好推辞的?因此他道:“那么晚辈去去就回!”

华媚娘高兴地道:“多谢爹……少腾走啊!”

她拉着龙少腾一转身就跑,华人豪望着他们的背影,抚须若有所思,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