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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居心叵测

孙小二眼看情势如此,心急如焚,但他深恐冲过去阻止阿平之时,反而加速阿平推人的举动,因此又道:“阿平!你在推下龙老弟之前,请先听我一句话!”

阿平抬起泪眼,道:“老前辈,晚辈出此下策,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请你不必多言相劝!”

孙小二道:“龙老弟虽已身死,但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替他留得全尸,否则太对不住他!”

阿平惨然笑道:“老前辈!目前六大门派差不多都已知道龙师兄的死讯,但他们没有人亲眼看过尸体,想像得到他们必会千方百计设法弄到龙师兄的这具遗体,我们既然无力守护,倒不如推之入谷,也好使龙师兄落个安宁,除此之外,我们又能为他做出什么事来呢?”

孙小二已趁阿平说话之时,走到离阿平三步之远的地方,正想出手逼退阿平,不料阿平已看出他的企图,道:“老前辈,你不要逼我,你一出手反而使我不得不推龙师兄下崖!”

孙小二急得一点办法也没有,那袁伯文却道:“孙小二,你不必心急,徐兄弟只是做个样子而已,他根本不会真的将人推下去!”

孙小二倏地道:“袁伯文,你心中恨不得阿平将龙老弟推下深谷去,对不对?”

袁伯文怔了一怔,道:“没……没有啊?我怎会有这种想法?”

孙小二哼了一声,道:“你不必瞒我,如果你不愿阿平那样做的话,你就不会出言激他!”

袁伯文笑笑,道:“哦?敢情你是说我刚才那翻话是有意激金童下手的?那你就看走眼了!”

孙小二道:“哼!我孙小二岂会那么容易被你瞒过!”

袁伯文插言道:“你问问金童,他要没有意思推下龙兄的话,是不是会因我一句话便下手?”

孙小二将眼光投向阿平,意思是要他答复袁伯文的问题。

阿平这时已将伸向龙少腾的手缩了回来,寒着脸说道:“我还不至于因袁兄一句话就坚定推下师兄的决心,但袁兄适才的话,却使人听来很不是味道,只不知袁兄为什么要鼓励我推下龙师兄呢?”

他这话无异已同意孙小二的看法,直截了当的指出袁伯文的居心叵测。

袁伯文闻言道:“你小小年纪竟然这么多疑,当真令人费解之至!”

阿平叱道:“住口!我年纪虽轻,但好歹也是个三阴教领导人物,再怎样也不比袁兄你差,你最好不要看轻我!”

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与他的年龄极不相配,但孙小二和袁伯文均不能不暗自承认他能跻身三阴教总护法之职,实是有道理。

只听阿平又道:“袁兄!你要不要我说出你激我推人的原因!”

袁伯文老奸巨猾,自然不会在阿平之前露出退缩的怯意,道:“反正我没安什么坏心,你说说又有什么关系?”

阿平冷冷道:“那最好,横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说出来于你也无损,对不?”

袁伯文没有理会他,阿平又道:“龙师兄是贵教教主高晋所赏识的人,说不定哪一天会成为得意助手,那时地位可能就高过袁兄你,在这种情形下,难道说袁兄不会把龙师兄视为眼中钉吗?”

袁伯文还没开口,孙小二已恍然道:“对!高晋千方百计想收龙少腾为徒之事,江湖上早有传闻,袁伯文自然心里更有数,他因为妒恨龙老弟,而有借机杀他之心,实是相当合理!”

孙小二和阿平还不知道龙少腾早已与高晋携手合作,否则他俩就会更肯定袁伯文的妒恨杀人之动机了。

但袁伯文思路敏锐,他在孙小二和阿平的直斥之下,居然还能声色不动,徐徐的道:“你们两人不要自作聪明,刚才你们的假设,根本就不能成立,这样怎能唬住我?”

孙小二道:“唬不住你最好,等过了今日,我要是碰上你们教主不夜城主高晋,我倒要请教他对你这件事的看法!”

袁伯文脸色相当凝重,显然他很重视孙小二的话。

孙小二笑了一笑,转向阿平道:“老弟!这回你该不会再有推下龙老弟的念头了吧?”

阿平道:“那也不一定!”

孙小二讶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想叫袁伯文趁了心!”

阿平道:“我自然不会如此,但我要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使龙师兄从此安宁的话,我还是会让他永瞑那深谷的……”

袁伯文突然道:“你推与不推,是你的事,我看你赶快作个决定,免得那火山爆炸,大家都死在这里……”

孙小二道:“既然不关你的事,你急个什么劲?”

袁伯文道:“我只是提醒他一下而已,干你鼠精什么事?”

孙小二哼了一声道:“只怕你还是巴不得阿平赶快推龙少腾下去吧?”

袁伯文变色道:“孙小二!那龙少腾早已是死人一个,我若有除他之意,此刻目的已达,根本无须再鼓动阿平推他下谷,你再血口喷人,别怪我出手无情……”

孙小二心里虽然怀疑袁伯文很可能已看出龙少腾还活着,但却无法从袁伯文的言语中找出证明,因此就不敢出言反驳袁伯文的话。

但阿平却道:“袁兄,咱们都是聪明人,不须在这里说瞎话,你明明已知道龙师兄未死,何必假惺惺的?”

袁伯文居然没有否认,道:“那你呢?你还不是早就知道龙兄未死?”

阿平笑笑没有回答,孙小二却讶道:“什么?你们都知道龙老弟没有死?”

阿平道:“老前辈,不瞒你说,这事我本来只是怀疑而已,直到龙师兄被老前辈你劫持此处之后,我得到了更进一步的证实,刚才我伸手触到龙师兄的身体,则完全相信他还活着……”

孙小二露出迷惑的眼光,显出他不解的神色,阿平遂又道:“老前辈,你知道江湖上有一名人称灵猫的老头吗?”

孙小二搔搔头,道:“我怎会不知道他的大名呢?他……他怎么啦?”

阿平望着他紧张的脸,道:“灵猫老前辈,便就是指点我到此寻你,以及告诉我龙师兄并没有死的人……”

孙小二恍然道:“原来是那臭猫作的怪,我还以为你老弟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能侦悉我劫走龙老弟之事!”

阿平辗然道:“天下间除了灵猫老前辈有能耐侦知你老人家的一举一动之外,应该不会有第二人了吧?”

孙小二道:“不错,那猫儿现在何处?还有他的主子是不是也来了?”

他很快的问了两个问题,显然他极想知道那灵猫的消息。

阿平道:“灵猫老前辈的行踪晚辈却是不知道,晚辈猜想他或许已离开了这山区了!”

孙小二道:“那么他的主子呢?”

阿平道:“至于巫老前辈,晚辈就更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了。”

孙小二仍不放松,问道:“你见过那姓巫的老爷?”

阿平点点头,道:“他叫灵猫将我找了去,但只告诉我龙师兄并没有死之事而已!”

孙小二道:“他有没有告诉你龙老弟因何闭气?”

阿平望了袁伯文一眼,见他很专心的在倾听,遂道:“袁兄,你也想知道龙师兄因何闭气之事吧?”

袁伯文道:“兄弟自然很想知道,否则我如何去向敝教教主交待呢?”

他这话是实话,阿平想想有理,因此道:“那巫老爷告诉我,龙师兄可能在体内功力凝聚之时,骤受外力袭击,致凝结在任、督两脉,因而闭气昏迷过去的!”

孙小二道:“这我就不懂了,功力凝结任、督两脉,如不能畅通,人可能就走火入魔,但龙老弟虽有走火入魔的现象,却并未因此震断心脉,真叫人想不通……”

袁伯文突然道:“这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因为凝聚在龙兄任、督两脉之间的功力,是敝教独门大北斗玄功,所以虽不能冲破任、督,却还不至于走火入魔……”

孙小二看了袁伯文一眼,道:“七星教的大北斗玄功确是以阴柔见长,它能护住心脉使龙老弟不死,虽有可能,只是几时听过龙老弟练过什么大北斗玄功?”

阿平道:“袁兄是七星教的高手,对大北斗玄功最熟悉不过,他的话应该不假,何况那巫老爷也是这么说!”

孙小二道:“嗯!那巫老爷熟知六大邪派的各门技艺,他如是这么说,加上袁伯文的印证,那么龙老弟确是伤在他自己体内的大北斗玄功了……”

袁伯文插言道:“据说龙兄昏迷闭气之前,曾受断肠府曹夫人的一记重击,由此看来,龙兄玄功已练有火候,否则他不会在那一刹那之间,提气运功的!”

孙小二想了一想,道:“这么说,龙老弟这条命竟是大北斗玄功救了他的?”

袁伯文点点头,表情很是复杂,使人看不出他对龙少腾之未死的想法,是喜是忧。

孙小二皱着眉,道:“袁伯文,你既然是七星教的人,那么你应该知道谁传授大北斗玄功给龙老弟的了?”

袁伯文道:“此事恕难奉告!”

孙小二突然展颜一笑,笑得袁伯文莫明其妙,问道:“你笑什么?”

孙小二依然笑道:“你这不是等于告诉我是谁传授龙老弟玄功了吗?”

袁伯文怔了一怔,道:“不论你怎么猜都无所谓,反正不是我告诉你的就对了!”

孙小二道:“是不是高晋亲自传授的?”

袁伯文一语不发,将眼光投向别处。

孙小二耸耸肩,道:“你不敢说也无所谓,这事横竖也不重要,要紧是解救龙老弟之法!”

他提高了声音道:“袁伯文!你要是知道解救龙老弟的方法,不会不说出来吧?”

他这话犀利之至,等于是在警告袁伯文不要存有加害龙少腾之心,否则高晋不会放过他。

这自然是孙小二聪明之故,否则他也不可能从高晋传授龙少腾的大北斗玄功之事,联想到高晋与龙少腾之间的关系,进而推测出高晋必然很赏识龙少腾。

袁伯文哪里听不出孙小二的言外之意,是以他闻言之后,沉吟了一会,才道:“龙兄既然是因大北斗玄功凝聚任、督两脉才闭气昏迷,兄弟自无不救之理,否则咱教主知道了,我哪有不被重罚之理……”

他这话一说出来,孙小二顿时有如释重负之感,因为他一直以为袁伯文不会那么爽快答应救醒龙少腾的。

可是阿平却冷冷道:“袁兄还算聪明,巫老爷早已告诉过我,你有救醒龙师兄之力……”

袁伯文道:“难怪你能知道我早已看出龙兄没死之事,却原来是那姓巫的告诉你……”

他顿了一顿,又道:“只不知那姓巫的是什么奇人?还有你既已知道龙少腾未死,怎么还推他下崖呢?”

阿平道:“巫老爷是谁,你心里应该有数,至于我会不会推下龙师兄,你心里也应该知道!”

袁伯文皱起浓眉,道:“你不说也无妨,我只不过随口问下而已……”

他缓步走向龙少腾躺卧之处,一面又说道:“咱们还是救人要紧,徐阿平请把令师兄抱下来,好让我运功行气……”

阿平还待转身抱下龙少腾,蓦地一阵轰隆之声起自山顶,接着整个山顶激烈的震动起来。

这次震得相当猛,斗大的石块如飞矢般的自四面八方砸了下来,有几个与袁伯文和阿平同来的人,被砸得脑袋开花。

袁伯文,阿平和孙小二等三名高手,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他们在猛烈的山摇地动之下,连站稳都不太容易,何况还要闪躲顶上砸下来的岩块石头,以及断木残枝。

震动持续了足足有一盏热茶之久,始才渐渐停止下来。

在山顶上的阿平等人,经过这一番地震,个个都趴在地上,那种狼狈相,着实令人好笑。

等震动停止之后,众人才敢站起来,纷纷扑掉衣衫上灰尘,莫不有“再世为人”之感。

袁伯文首先吁了一口气,道:“这天灾地变之动,委实是厉害之至,兄弟算是开了眼界……”

他的话一点也不错,自然界的力量,确是人力所不能抗衡的。

那山顶的合抱大树,危石巨岩,经过这么一次地震,早已东倒西歪,面目全非。

他们被眼前的景物,吓得呆若木鸡,真不相信片刻前的林木花果,石山深洞,此刻竟已被破坏无遗。

孙小二定了定神,道:“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险地再谈……”

说话之间,他的眼光四下索寻,赫然发现龙少腾所卧那座巨石,此刻竟已不知去向。

孙小二这一下骇得张大了口,“哎呀”一声,道:“不好了!龙老弟已被震落深谷之下了!”

他这一声叫嚷,顿时将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龙少腾刚才躺卧的方向去。

果然,原来那块巨石,这时已空荡荡的不知去向,躺在石上的龙少腾,不用说也已没有了踪迹。

这个骤然发生的变化,使在场的人,无不骇得面面相觑。

阿平第一个冲向刚才那巨石耸立之处,探首一瞧,但见那地方已变成一个大缺口,再过去,则是那一深处不见底的山谷。

那深谷依旧云雾绕绕,被一层密云覆盖着,景色一片朦胧,根本看不清谷底的情形,当然更难看得到龙少腾与那巨石落在何处了。

阿平见状,只觉得脑中一阵轰然,心想:完了,这下子龙师兄真的没了命。

在他背后的孙小二和袁伯文,只看阿平那种失魂落魄的神态,也能体会出龙少腾这回恐怕难逃劫数了。

阿平颓然的退到孙小二之前,惨然一笑,道:“老前辈,龙师兄他……他已经……”

孙小二这次才真正体味到阿平对龙少腾的情谊,他望着泪眼婆娑的阿平,道:“噢!这莫非是天意?”

袁伯文却道:“龙兄已被击落深谷,咱们在这里长吁短叹也没用,还是下山另谋计策……”

他说得并非没有道理,可是阿平听在耳中,却听得很是刺耳,道:“龙师兄这一死,袁兄可称心了吧?”

袁伯文双手一摊,道:“你的心情不好,我的心情也决好不到哪里去,你还是不要惹我的好!”

他说完话愤愤的走开,挥手带领与他同来的七星教手下,连个招呼也不打,便舍下阿平和孙小二,径自寻路下山而去。

袁伯文一走,山顶上就只剩下孙小二,以及阿平和他的手下。

阿平惘然的望着龙少腾落崖的地方,嗒然若失,毫无下山的意思。

与他同来的五名三阴教徒众,有两人被大石砸伤,他们对适才的地震余悸犹存,一见阿平宛如老僧入定般的站在那里,心中不免着慌。

于是那三名未受伤的三阴教徒众,相互推举一名叫王大通的头目,上前催促阿平下山。

王大通虽知阿平心情不好,过去促请下山,很可能挨一顿痛斥,但他对地震的恐怖更大,于是硬着头皮走到阿平背后,很小心的道:“启禀总座!属下……”

阿平没让王大通讲下去,突然转向孙小二道:“老前辈,你有没有看到那边有道瀑布?”

孙小二神情一楞,循着阿平所指的方向射目张望,果然在斜对面的一座山崖,有条匹练顺流而下,虽然距离少说也在百数十丈之外,但孙小二还是可以看到水花四溅的一道瀑布。

然而孙小二却不明白阿平要他看那瀑布的用意何在,诧异的问道:“是的,对面那山头确有瀑布,只不知你对它有什么感触?”

阿平点点头,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道:“从那瀑布的方位来看,那一道水流一定是沿着上头那座高崖之下,流到我们底下的深谷来……”

孙小二朝他指的方向看了看,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那瀑布所流下的山泉,汇成一股河流,正好流经咱们底下的山谷,那么……”

他顿了一下,突然出声叫道:“对!这山顶下如是有一条河流,龙老弟就有可能摔落在河中……”

阿平点头道:“是的!龙师兄落入水中,就不至于粉身碎骨,这么一来,或许他还有活命的机会!”

孙小二兴奋的说道:“老弟你说得有理,咱们何不下去搜搜看?”

阿平道:“当然要搜搜看,走,咱们快下山……”

孙小二拔腿就走,可是当他走了五、六步之后,却又回过头来,对跟在背后的阿平道:“我看我们不用去找了!”

阿平讶道:“为什么?老前辈!”

孙小二一脸沮丧,道:“龙老弟早已昏迷不醒,纵使这次能侥幸落在河中,却也非淹死不可,等我们爬下这座山,再寻上他时,怕不早已喂了鱼腹了……”

阿平叹了一口气,道:“这事我也考虑到了,可是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找到师兄,哪怕是一具腐烂的尸体,我也要找到!”

孙小二发现阿平说话时,脸上现出一股坚毅的表情,心知他已决定下山寻人,任何人都休想劝他罢手的。

是以孙小二沉吟一会,道:“好吧!咱们不管怎样,都得尽这份心意,走吧,我陪你下山搜一搜!”

于是一行人在孙小二领头之下,觅路走下深谷,开始寻索龙少腾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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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灯如豆,微弱的火光在烛台上跳动着,使室内的光亮摇动不定,仿佛随时都将黑暗下来。

那是一间深居重重的内室,室内陈设虽则简单,但是那明几净窗,字画古玩,以及摆在几上的那瓶黄菊,却显得雅致。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然而从跳动在室内的那盏烛光,和窗外的那一片漆黑,谁都看得出已是夜里的时候了。

这时,有一名丫环打扮的翠衣少女,轻轻的推开门走进室内来,她左手提着气死风灯,右手端着一盒点心,蹑手蹑脚的进了门。

随在她背后另有一名也是丫环打扮的蓝衣少女,双手捧着漱洗的用具。

这两名丫环小心冀翼的将手中的东西放好,朝屋角那边张望了一下,转身就要出去。

突然那屋角传来两声轻微的呻吟,使得那两名丫环停住脚步,侧耳静听。

就在这个时候,又传来一阵呻吟声,那翠衣丫环立刻悄声道:“莹妹!你去通知小姐,八成儿是那公子醒了过来了!”

那蓝衣丫环道:“是!晶姐,我看那公子不醒也得醒了,这一睡已经睡了三天两夜,急都急死咱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