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两边一抹夕阳的余晖,斜落在杨菁菁的松屋之内,也照着她那双枯竭的泪眼。
屋内横放的一条长椅,杨菁菁将龙少腾安放在椅上,自己则跪倒在旁边,含着泪水痴痴的望着他。
就这样子日落日出,素衣白裙的杨菁菁守着龙少腾已经有两天一夜了,此刻夜晚又已来临。
外面松风拂动,入耳悲凉,在这四周静悄悄的山区中,就只有那松风夜枭的悲鸣,陪伴着柔肠寸断的杨菁菁。
正当天色将暗未暗之际,于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步履声,有四、五个人闯进了松屋附近。
不知道是不是杨菁菁本就没有发觉有人闯来,抑或是她根本就不以为意,只见她依然跪倒在地,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注视着龙少腾。
那些不速之客,“呀”一声推开松屋的木门,当先那人探进头来,一眼便看到屋内的情景。
他定了定神,转过头对外面的同伴道:“启禀金童!属下料得没错,那龙少腾还在这松屋之中!”
外面那人道:“既是如此,咱们就入内与他一谈……”
他话还没说完,原先那人又道:“不对!龙少腾的情形好像有点不对,他……他好像是死了!”
外面那人道:“什么?林护法你说什么?”
他的口气显得惊骇万分,人也挤进了松屋。
只见龙少腾静静的躺在长椅之上,有一名素衣白裙的少女跪在前面,情形正如他的同伴所说的,龙少腾可能已经死了。
他怀着战栗的心情,缓步走到龙少腾躺卧之处,准备看个究竟。
可是当他才走了两步,那少女却倏然道:“你们不要过来!”
那人道:“在下是三阴教的金童徐阿平,敢问姑娘,那龙少腾怎么样啦?”
杨菁菁悲伤的道:“他……他早就死啦!”
金童徐阿平闻言脑中轰然一声,差点当场昏眩,期期说道:“龙少腾死了,是怎么死的?”
杨菁菁道:“你是他的什么人?为什么要关心他的生死?”
阿平悄悄的走拢过去,一面说道:“他是在下的同门师兄,在下当然要关心他的生死!”
杨菁菁突然回头道:“你休想过来,站住!”
阿平讶然望着她,道:“姑娘为什么要阻止在下?”
杨菁菁霍地站了起来,道:“我不准任何人碰到他的尸体,出去!你们统统替我滚出去!”
阿平道:“我们并没有任何恶意,请姑娘无须惊慌!”
杨菁菁寒着脸道:“不论你们是什么人,我不要你们碰他,滚!滚出去!”
阿平发觉杨菁菁的神情相当激动,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因此他没有逼迫她,退到门口道:“姑娘既然不愿意我们碰他,那么在下这就出去!”
他果然徐步走出屋外,和他同来的草上飞林放等人会合在一起。
林放一见阿平皱眉出来,立刻迎上前去,问道:“总座探望过龙少腾了没有?”
阿平摇摇头道:“没有,那看守尸体的少女,可能因哀伤过度,已失去了理智,本座不忍过份逼她!”
林放道:“总座如果不用强硬的手段,如何能够探知龙少腾的生死呢?”
阿平吁了一口气,道:“本座就是因此为难!”
林放道:“可是,咱们总不能就此罢手回去呀?”
阿平道:“当然不能就此罢手回去,尤其本座没能弄清楚师兄的生死,自然更没有一走了之的道理。”
林放问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阿平想了一想,岔开话题道:“断肠府目前情况如何了?”
林放心里奇怪阿平何以岔开了话题,道:“属下前夜率领门下施袭之后,因被那老妇的‘阳关绝唱’神功所伤,即趁机匆匆离去……”
阿平打断他的话,道:“这事本座已经知道,你们已经尽了力,本座绝不奇怪,你只要将有关断肠府目下的消息说出来便可!”
林放道:“是!断肠府目前已成灰烬,自曹夫人以下的人,却是下落不明!”
阿平沉吟一会,道:“如果你的消息正确,那么曹夫人她们,必然已经藏在某处疗伤。”
他顿了一顿,又道:“既是如此,咱们就有时间埋伏在这松屋附近!”
林放诧异的望着阿平,道:“总座的意思是?”
阿平道:“我们暂时埋伏在这松屋附近,等待机会偷出龙师兄的尸体!”
林放恍然道:“莫非总座依然不愿用强的手段,令那屋内的姑娘就范?”
阿平道:“自然是这样,否则咱们何必冒险待在这断肠府的地盘?”
他既已如此明白表示,林放自无反对之理,当下吩咐同来的手下,分布在松屋四周暗处,将杨菁菁所住的屋子,团团监视起来。
一切布置妥当之后,林放便陪同阿平,找一个隐身之处,监视着那松屋。
天色已暗,松屋四周静悄悄地,在夜色之中,那气氛显得特别悲凉。
阿平计划在子夜时分,正当杨菁菁倦困之时,再侵入松屋中,偷出龙少腾的尸体,是以他和林放等人,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约莫在亥时三更的时刻,一直在松屋中悲伤饮泣的杨菁菁,已不再传出哭泣的声音,阿平心想,那姑娘大概已疲倦睡着了。
他嘴角泛起笑容,向林放打了一个暗号,两人正要潜入松屋内。
可是当他们两人才准备行动,通往松屋的小路尽头,却出现了一群不速之客。
那些人手执火把,很迅速的移行过来,不一会便来到了松屋之前。
他们一共有八个人之多,领先的那人有一双奇特的眼睛,虽在黑暗中,仍然炯炯发光,看来甚是骇人。
林放压低声音对阿平道:“这些人是七星教的人,那为首的叫金睛鬼爪袁伯文,他是七星教七瘟神的老大!”
阿平蹙眉道:“七星教的人来这里干什么?”
林放道:“这个属下就不明白啦!”
他们谈话之间,那金睛鬼爪袁伯文已经推开了松屋木门,准备走进屋内。
当他堪堪踏上屋内门阶,突然迅速跃身后退,身手之快,无以伦比。
阿平正奇怪袁伯文何以疾退之时,正好看到他嘴中咬着一把半尺长的飞刀,立刻恍然,敢情他在踏进门之刹那,猝然受到飞刀的偷袭。
袁伯文将飞刀握在手中,对着松屋冷冷说道:“哪一线上的朋友胆敢偷袭在下,请到屋外说话!”
他语声才落,屋内缓缓走出了素衣白裙的杨菁菁。
袁伯文不料偷袭他的是一名少女,怔了一怔,道:“姑娘为什么要偷袭在下?”
杨菁菁反问道:“你未得允许,便擅自闯入人家的屋子,我为什么不能轰你出去?”
袁伯文道:“在下之举动虽有点冒昧,但在下并无恶意,姑娘实是不应用飞刀伤人!”
杨菁菁叱道:“夤夜侵入人家的房屋,还说没有恶意,这话不太牵强吗?”
她语锋一转,又道:“告诉你们,除非你们将我杀死,否则你们休想碰一碰龙少腾!”
袁伯文讶道:“姑娘这话什么意思?我们何时提到过要对付龙少腾的话?”
杨菁菁道:“谁不知道你们都是六大门派的人!”
袁伯文道:“不错,在下确是七星教的门人,七星教虽属六大派之一,但这与龙少腾又有什么关系!”
杨菁菁道:“为什么没关系?你们这些人勾结在一起组成什么屠龙小组,不是为了要对付他的吗?”
袁伯文含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如果在下说出与龙少腾是友非敌的话,只不知姑娘信也不信?”
杨菁菁道:“相信又怎么样?不信又怎样?”
袁伯文道:“姑娘要是信得过在下,那么就请姑娘将龙少腾的行踪告诉在下,因为在下有事寻他!”
杨菁菁道:“你们怎会知道龙少腾在我这儿?”
袁伯文闻言迅即忖道:听她的口气,无疑她确是知道龙少腾的行踪,当下道:“因为龙少腾是在下的朋友,常与在下保持联络,前几天在下突然失去他的消息,而他最后一次的行程是在这断肠府,是以当我们消息中断之时,就寻到这里来!”
他的话并非扯谎,袁伯文原负有暗中支援龙少腾的任务,可是杨菁菁却认为袁伯文正在拿话诳她,因此冷哼一声,道:“你别想诳我,哼,我岂是三岁小孩,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袁伯文听她的口气,心想她定是龙少腾的朋友,既是龙少腾的朋友,自然没有得罪她的理由,于是耐着性子说道:“姑娘如是不相信在下是龙少腾之友的话,何不请他出来当面证实一下?”
杨菁菁抬眼瞧着袁伯文,像是要从这一眼中,看明白对方有没有说谎。
她迟疑了一会,道:“你们是龙少腾的朋友?”
袁伯文道:“是呀!要不然在下何须对姑娘解释了半天?”
他言下之意,等于是告诉杨菁菁,他们如非龙少腾的朋友,怕不早就冲进了松屋,采取了行动。
这话果然打动了杨菁菁的心,因此她道:“可惜你们来迟了……”
她忍住眶中泪水,颤抖着声音,再也说不下去。
可是袁伯文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问道:“莫非龙少腾已经离此他往?”
杨菁菁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怆,泣道:“他……他已经死去多时了……”
袁伯文大吃一惊,道:“姑娘别开玩笑!龙少腾已经死了?”
杨菁菁点点头,这回袁伯文看得清清楚楚,差点就昏倒,紧紧追问道:“那么他的尸体呢?他的尸体停放在哪里?”
杨菁菁指着松屋,道:“就……就在屋子里边!”
袁伯文望了一眼松屋,立刻迫不及待的纵身过去。
不料杨菁菁却突然挡在松屋门前,翻脸道:“站住!不准你进去!”
她的脸色在摇曳的火光之下,显得特别苍白,令人望之骇然。
袁伯文怔了一怔,住脚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杨菁菁倏地仰天长笑,道:“我不准任何人踏进我的屋子打扰了他!”
袁伯文心里有气,但口中仍然客气的道:“在下若不进屋一看究竟,怎能相信他已经死了呢?”
杨菁菁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就是不准踏进屋子,听见了没有?”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激动,最后几乎是用吼的方式说出来的。
袁伯文急于知道龙少腾的生死情形,心下一横,也不管杨菁菁可能是龙少腾的密友,霍地出手推开她!
他本以为杨菁菁在闪避他这一推之时,一定会让出门前空间,他正可一冲而进的。
不想杨菁菁根本就没有闪避,只见她玉腕一翻,亮出一把锋利的刀刃,朝袁伯文腕部便砍。
这一来,袁伯文若想使杨菁菁让出她所占的位置,那么他自己势必也将受伤。
是以他迅即抽回掌,愕然望着杨菁菁。
杨菁菁见状道:“怎么样?你没有拼命的勇气,对也不对?”
袁伯文不语,杨菁菁又道:“既是没有拼命的勇气,那么你更休想踏进我这松屋之门!”
这话激起了袁伯文的怒意,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大声说道:“姑娘别逼人太甚,在下若非看在龙少腾的份上,早就不客气了……”
杨菁菁截断他的话,道:“那么你就试试看啊?”
袁伯文此刻再也忍不住,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杨菁菁已经失去了理智的举止与行动,只一意的想冲进松屋内,看个究竟。
只见袁伯文乌黑的五指,倏地朝杨菁菁面门一晃,箕张的手掌,宛如鹰钩,其势相当骇人。
杨菁菁依然不闪不避,手中刀刃寒光一闪,一招“蛇行八步”,削向袁伯文的五指。
袁伯文冷哼一声,呼道:“来得好!”原式不变,招法却倏改,五指居然探进对方如波浪翻滚的一片刀光之中。
杨菁菁一来心情激动,二来功力正在消退之中。
她的手腕才慢了一下,已被袁伯文的五指抓个正着。
这一抓痛得杨菁菁冷汗直淌,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愕然的望着袁伯文,那表情生似不解袁伯文何以要扣住她。
袁伯文道:“姑娘可以让在下进去了吧?”
杨菁菁露出讶异的表情,道:“你要进松屋?”
袁伯文道:“弄了半天姑娘还没有搞清楚啊?”
杨菁菁道:“尊驾是龙少腾的朋友,对也不对?”
袁伯文道:“姑娘要在下解释几遍才能明白呢?”
杨菁菁道:“尊驾既是龙少腾的朋友,为什么要用那么蛮横的手段对付我呢?”
袁伯文哼道:“这是姑娘自找的苦头!”
他一言未罢,那杨菁菁已大声打断他的话道:“什么?是我自讨苦吃?”
袁伯文道:“不错!如非姑娘逼使在下动手,在下怎敢得罪?”
他言词仍然相当客气,显然是因为看在龙少腾份上之故。
但他扣住杨菁菁的五指却依旧没有放松。
杨菁菁却摇摇头道:“我只记尊驾告诉过我是龙少腾的朋友,而且也有点相信,我……我怎会逼使你动手呢?”
袁伯文闻言,实在无法分辩她的话是真是假,因此扣住她的五指,依然没有松开。
杨菁菁却道:“尊驾莫非还不相信我的话?”
袁伯文道:“姑娘的话委实令人难言……”
杨菁菁仰起螓首,道:“那么,如果我答应让你毫无阻挡的进到松屋,尊驾大概就会相信了吧?”
袁伯文仍在犹疑,因为他认为杨菁菁两次攻击他,此刻绝没有理由突然对他友善起来。
有的话,那必然是为了想骗他松开五指之故。
这时袁伯文的背后,突然有人说道:“袁兄!那姑娘一点也没有诳你,兄弟可以保证!”
那些与袁伯文同来的七星教徒众,闻声立刻纷纷掣出兵器,将那说话的人团团围住!
但那人仍然从容不迫的,徐步走向袁伯文。
袁伯文不用回头,也估计得出那人已经走到离他五、六步远的地方,当下说道:“阁下是什么人?赶快报出名号,否则本人号令一出,阁下势将遭受围攻……”
那人停步道:“区区是三阴教总护法徐阿平!”
袁伯文“哦”了一声,道:“阁下就是新近被三阴教重用的金童?”
阿平道:“不敢!区区正是金童!”
袁伯文道:“那么请问阁下,刚才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平道:“区区因为那姑娘悲伤过度,理智与身心均已不平稳,所以才出面说话……”
袁伯文道:“阁下怎会知道?”
阿平道:“区区早在袁兄之前,会过那姑娘了。”
袁伯文想了一会,道:“阁下之意,许是在指明这姑娘两次攻我之举,均在缺乏意识之情形之下发生的,对也不对?”
阿平道:“嗯!区区之意确是如此……”
袁伯文突然松开杨菁菁的手腕,转过身子对着阿平说道:“在下相信阁下之言,已经放开了那姑娘,只不知阁下还有什么指教的?”
阿平道:“指教不敢……只是尊驾何以那么快便相信了区区之言?”
袁伯文微微笑道:“难道说换了阁下处在在下刚才之立场,就不会相信阁下之言了吗?”
阿平沉吟一会,道:“如有人向区区做同样的解释,区区事实上也会放开那姑娘的……”
袁伯文反问他道:“那么阁下的理由呢?”
阿平道:“理由嘛,主要是确实相信人在悲痛之中,是会失去理智,而做出反常的行为来,尊驾大概也有同样的想法才对吧?”
袁伯文迅即点头,道:“不错!不过在下相信阁下不会只为了这么一个原因,就轻易相信第三者之言,而立刻放手的?”
阿平笑道:“尊驾何不也说出迅速放开手的理由?”
袁伯文道:“自然可以,既然阁下明知故问,在下再说说也不妨……”
他顿了一顿,又道:“除了阁下适才所说的理由之外,在下所以毫不考虑的便松手的原因,乃是万一发觉被骗上当之时,仍有能力应付那姑娘的攻击之故!”
阿平纵声笑道:“尊驾真是快人快语,如此毫不隐瞒的说出这么一段话,使区区甚是佩服!”
袁伯文道:“这原是阁下看得出的事,在下又何必隐瞒?”
阿平又笑道:“不敢!就凭这句话,足证阁下的眼光与判断能力,比区区高明得多!”
两人表面甚是客气,实际上他们两人谁也不承认输给谁。
袁伯文沉默了一会,突然道:“阁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恕在下失陪了!”
他正要走向松屋,阿平却又道:“等等!区区是不是也可以陪袁兄进去?”
阿平这个要求,袁伯文当然不能做主,是以他心中虽不愿意阿平进松屋,也只朗推托道:“只要姑娘不反对,在下当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阿平以征询的目光,投向杨菁菁。
杨菁菁立刻道:“我并不反对多一个人进去,但是你们绝对要答应我,不准碰一下尸体!”
阿平点点头,袁伯文急于进入松屋,自然没有意见,免得徒生枝节。
于是杨菁菁道:“那么两位随我进来……”
这时杨菁菁神智已相当清醒,因此举动也就稳健得多了。
她突然改变态度,答应袁伯文和阿平进入松屋的缘故,除了神明清配之外,还有就是要借他们两人之口,宣扬出龙少腾的死讯,好叫天下人让他安息。
那么,也可以将龙少腾安葬在松屋附近,长日陪伴着他。
她这一番心意,阿平或袁伯文都没有体会出,否则一定会可怜她的一片纯情及一派天真的做法。
他们两人一语不发的跟在杨菁菁之后,走进了松屋。
松屋里一片漆黑,两人站在门内,等待杨菁菁以火石点亮火引子,然后用松技燃亮室内。
当杨菁菁燃开了松枝,放眼一瞧,突然惊叫一声,整个人楞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
袁伯文讶道:“姑娘莫非发现了什么异状?”
杨菁菁指着前方道:“他……他的尸体不见了!”
袁伯文抓着杨菁菁的肩膀,大声道:“什么?你是说龙少腾的尸体不见了?”
杨菁菁道:“是的!”
袁伯文倏地用力抓紧杨菁菁,道:“哼!姑娘别在本人面前耍花样,快说!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杨菁菁被他这一抓,痛得哼了一声。
阿平却道:“袁兄不要逼她!咱们好好问个清楚……”
袁伯文道:“如果人本来就不在这松屋之内,咱们怎么问也没用,说不得还得用刑逼她,否则咱们绝难弄清楚!”
阿平道:“不会的!人,区区亲眼看过,原来是在那边长椅之上,她的话没有诳我们,袁兄还是先放手吧!”
袁伯文怔了一怔,果然放了手,道:“阁下既是看过龙少腾的尸体,但如果她有意将之移藏起来,咱们刚才在外面那段时间,不是绰绰有余吗?”
阿平道:“这也不可能,因为区区见龙少腾的尸体之后,虽然退出了松屋,却一直没有离开这附近,而且在袁兄来之前,区区也没见过有人移走龙少腾!”
袁伯文道:“那就怪了,除非龙少腾根本就没死,否则尸体怎会走动?”
阿平道:“那也不可能,因为这屋子一直在区区监视之下,如果他人没死,而又潜出屋外的话,区区也会发觉的……”
杨菁菁心里乱成一团,着急的道:“求求你们别再瞎扯好不好,赶快四下搜搜看啊!”
袁伯文本来还有点怀疑杨菁菁暗中在捣蛋,此刻一见她焦急的神情和语气,再与阿平之言相互印证,觉得杨菁菁可能也不知道龙少腾的下落。
当下他大步走出松屋之外,调集带来的七名手下,分批搜索松屋附近。
大约搜了半个时辰,松屋方圆一里远近的每寸土地,几乎都被七星教的人搜过,就是没有发现龙少腾的行踪。
哀伯文暗自思忖这件事的每一细节,想来想去总觉得那徐阿平的参与,最使人怀疑。
于是他在搜寻没有结果之后,便走到阿平这前,道:“此地业经本教门人搜过,但毫无收获,只不知阁下有何意见!”
阿平很快的道:“没有结果的话,那么龙少腾的尸体,一定被人劫走了……”
袁伯文道:“阁下对这件事好像不大介意,只不知是什么原因?”
阿平道:“这种事即使你耿耿于怀也没用,对也不对?”
他耸耸肩又道:“那么尊驾怎能说区区毫不介意呢?”
袁伯文正要开口,那杨菁菁已道:“你这话与你初见我之时所说的,大都是矛盾,莫非你已经知道龙少腾的去处了?”
阿乎道:“区区就事论事,又有些什么矛盾的话?”
袁伯文朝杨菁菁道:“姑娘不必有什么顾虑,只答将你心中认为矛盾之处说出来,在下自会给你公道!”
杨菁菁道:“他初来松屋之时,曾经以他是龙少腾同门师弟的身份,求我让他瞻仰龙少腾的尸体,但被我拒绝……”
袁伯文板起面孔,对阿平道:“这姑娘之言,可是真的?”
阿平道:“一点不假,区区确是说过那些话……”
袁伯文道:“那么阁下真是龙少腾的同门师弟了?”
阿平坦然道:“这也没错,区区与他确有同门之谊!”
袁伯文踏前一步,道:“既是如此,阁下怎么对龙少腾的尸体失踪一事,漠不关心呢?”
阿平道:“姑娘就凭这件事,认为区区前后态度矛盾吗?”
杨菁菁正要承认,袁伯文却反问道:“阁下依旧认为这没什么矛盾之处吗?”
阿平徐徐道:“人死不能复生,难道说要区区像姑娘一样,哀痛痴迷,才能表达我们师兄弟间的情份吗?那你们就错了,区区不否认此刻心情的悲痛,但要区区表露那种死去活来的哀痛,区区却表演不出来……”
这番话至情至理,只说得袁伯文和杨菁菁哑口无语。
阿平遂又道:“再奉告两位一句话,有人宁愿将心中的悲痛化为力量,去为死者完成他未尽的心愿,只不知两位信也不信?”
袁伯文和杨菁菁依然闭口不语,阿平继续道:“区区不才,但敢说就是这种人,如果你们两位承认都是龙师兄的朋友的话,那么就请两位照区区适才之言去做,相信更能安慰死者在天之灵……”
这段话从阿平口中缓缓道出,听得人回肠荡气,哀痛万分,不要说杨菁菁已保持不住,掩面饮泣,就是袁伯文也觉得凄凉之至。
阿平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如今龙师兄尸体已不见了,区区留此无用,恕区区先行一步……”
他话一说完,便徐步走下山去,留下袁伯文在松屋之前,陪伴着杨菁菁望空唏嘘不已……
且说鼠精孙小二突然得不到龙少腾留下给他的联络暗记,焦急的在明州附近四处乱闯。
这一日他沿着官道西行,准备溯江而上,往巴蜀一带寻找龙少腾。
当他在离江还有百余里的一处小镇,却发现了一桩怪事。
原来这些日子纷纷西行的各门派人物,竟一窝蜂般的又回到东面来。
这些人大部分都属于六大邪派的徒众,尤其断肠府和七星教的人更是行色匆匆,就只有三阴教下之人,仍然继续朝西集结。
这一东一西两下奔跑的六大邪派的人,鼠精孙小二一天便要碰上好几拨,使得通往西蜀的官道,不论水陆,都呈现出一片热闹气氛。
孙小二心里好奇,四下打听的结果,虽则没有将事情打探得一清二楚,可是他却在所知道的一鳞半爪中,隐约的感觉出六大邪派的人物,这回又是因为龙少腾之事,四处调集人力。
龙少腾又惹了什么祸事呢?孙小二当然非打听出来不可,尤其在这与龙少腾失去联络的当口。
于是孙小二就停在那名叫枫林镇的小镇,准备一查究竟。
枫林镇只有一家规模甚小的客栈,孙小二别无选择,自然就落脚在那家客栈。
他是在过午之后,就投宿进去,一个人关在屋中,独酌等候。状极优闲,心里却甚不安。
孙小二想:若是错过今晚,再没有龙少腾的消息,可真不知何去何从?
照原计划溯江西行吗?可是万一龙少腾还留在东面,两人岂不是更难联络上?
更何况此刻六大邪派派往巴蜀的人,业已纷纷调回,自己若再往西走,岂非有点失算?
但是不要说明州一带,就以长江下流这些城镇,孙小二已花了三、四天的工夫踏遍,就是没有龙少腾的影子,不往西行又怎能找上龙少腾?
这些问题深深困扰着鼠精孙小二,他一面低酌浅尝,一面绞尽脑汁,反复思索该走哪个方向。
孙小二不觉已困在客栈房中,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入夜店家掌灯,方使孙小二下了决心,宿他一晚再说。
他既已决定住在店中一个晚上,总不能白白耗去上半夜的时光。
于是孙小二顺手关好房门,信步走出店外,准备四处溜达,顺便打听点消息。
枫林镇此刻华灯初上,街上行人却也不少,只是街道不长,孙小二仅花了半个时辰,就已来回走了两遍了。
令他失望的是,过往的江湖人物虽有,可是就没有什么扎眼的角色。
因此孙小二这一阵溜达,一点收获也没有。
他兴味索然的回到客栈,心想:早早休息也好明日赶路算了。
不料当他才走到客栈大门前,却发现店门口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朝店内指指点点的。
孙小二心知客栈内发生了事,一个箭步踏上门阶,排开众人,直入柜前。
那客栈本来就不大,尤其入门的柜台前的空间更小,这时却被一具覆盖着白布的长型箱子所占,使柜前更难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