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仰白轻轻对甄小苹道:“糟了,夏少游他们要中计啦!”
甄小苹讶道:“哦!中什么?”
陈仰白道:“我虽然不曾听过夏少游的来历,可是他的眼神和声音,已显示出他武功卓绝一时。这等人物,怪不得连智慧国师也得慎重对付。”
甄小苹道:“他们要中什么计?”
陈仰白道:“我还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断定的,那就是夏少游、艾华、元丽等人的反应,完全在智慧国师的预料之中。”
甄小苹道:“我们想个法子警告他们,好不好?”
陈仰白摇摇头,道:“没有用,除非你和我加起来,能有超级高手的实力,这一下出乎智慧国师的意料之外,方能扭转整个局势,反败为胜。”
甄小苹感到他的话,简直合理得无懈可击,不禁愁泛眉尖,无话可说。
陈仰白叹一口气,道:“如果戒刀大师在此,那就好办了。”
甄小苹道:“唉!可惜戒刀大师走开了。他若在此地,智慧门今日便得吃个败仗。”
陈仰白道:“若是戒刀大师在此,我将建议他老人家留在肆内,等夏少游独自出去了,才出手对付金龙僧,把艾华、元丽二女替换下来,让她们也赶去帮助夏少游。”
甄小苹讶道:“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陈仰白道:“因为这个金龙僧乃是专门对付艾华、元丽二女而来的,换上了别人,这是使智慧国师失算的第一步。其次,艾华、元丽去帮助夏少游,则是使智慧国师失算的第二步。而智慧国师最失算的,却是有我在此运筹帷幄。”
他目光向夏少游那边望去,又道:“瞧!夏少游已被二女说动了,以我看来,这艾华、元丽二女,一定是出自智慧门的人物。”
甄小苹吃一惊,道:“什么?她们是智慧门下?夏少游知不知道?”
陈仰白点头道:“他当然知道,你放心,这两个女孩子,不会伤害夏少游的。”
只见夏少游再度起身离座,却向后窗边行去。
甄小苹不觉发急,低声道:“仰白,糟啦!他要到店后去。这儿便剩下艾华、元丽两人了。”
陈仰白叹一口气,道:“我也没有办法可想呀!”
忽见艾华、元丽两女还有书童小舒,一齐起身,追上夏少游。
夏少游讶道:“你们干什么?”
艾华甜甜一笑,道:“我们陪你到后面瞧瞧。”
夏少游惊异地向门口的金龙僧望去,只见这个白皙清秀的和尚,目光如刀,正凝神注视着陈仰白和甄小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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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对年轻而又俊秀的男女,夏少游早已注意过,他自家身上有事,所以只要陈仰白、甄小苹没有异动,夏少游岂肯招惹。
现在却情势大变,看来金龙僧竟是因为这一对青年男女,以致无暇对付艾华和元丽两人。
只见陈仰白向金龙僧微微一笑,说道:“大师为何这样子望着在下?”
金龙僧哼了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仰白没有回答,将眼望向夏少游,高声道:“夏兄这一招移祸东吴之计,使得好高明啊!”
夏少游讶道:“什么移祸东吴之计?”
陈仰白道:“你们把这位金龙大师的注意力,移到在下身上,这一着妙得很,可惜你此计有两点做错了。”
夏少游摸不着头脑,顺口问道:“什么地方做错了?”
陈仰白道:“第一点是你移祸之计既然成功了,为何迟迟不赶赴店后,会晤那个要见你之人?换言之,你贻误了戎机,便是错误之一。”
他停歇一下,又道:“其次,你找错了对象。在下目前是才智有余而力量不足,连替你拖延一下的力量都没有。”
夏少游已经听明白了,只有一点不懂,那就是他分明没有施展“移祸东吴之计”,亦不知这等计策应当怎样施展。
他转眼向艾华、元丽二女望去,目光含着询问之意。
艾华耸耸肩,道:“我还以为真是他们出来相助。如果不是他们,那么传声给我,叫我们跟你到店后去的人又是谁呢?”
金龙僧听出蹊跷,目光在酒肆内扫瞥一匝,最后停在那个相貌猥琐衣衫破旧的老者面上。
他这么一瞧,陈仰白、甄小苹以及夏少游等数人,所有的目光,都跟着集中在这名老者面上。
金龙僧疑惑地摇摇头,心中不相信这个老者,竟会是刚才以凌厉指力潜袭了他一下的人。
这个老者看起来,简直连常人也不如,就算是隐身风尘的异人,衣服可以破旧,然而他的相貌五官,在研习过相人之术的金龙僧人眼中,此人注定毕生孤鳏穷贱,一辈子不会有丝毫成就可言,更谈不到竟是功力绝世的武林高手。
至于陈仰白和甄小苹的相貌,在相法上,都属于奇相,决计不是凡俗之士。因此,金龙僧受袭之后,首先就全神贯注在陈仰白身上。
甚至连陈仰白也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像,不像,恐怕不是这位老人家。”
艾华袅娜地走到陈仰白身边,道:“先生才智出众,只不知你猜得出猜不出我走过来的用意?”
陈仰白道:“姑娘出身于智慧门,心中之事谁能猜得出来?”
艾华微微一惊,道:“你认得我们么?”
陈仰白道:“不认得,仅仅是猜测而已。”
艾华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想看看这位姐姐的脉息。”
陈仰白欣然道:“那敢情好!”
他立即起身,把坐位让给艾华,同时打手势招呼夏少游等人过来。
夏少游行近他,问道:“兄台有何见教?”
陈仰白道:“夏兄好说了,在下这一站起身,便陷险境,故此要倚靠夏兄神功,保存这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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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少游讶道:“我实在不懂。”
陈仰白道:“那金龙大师决不相信在下真是不谱武功之人,所以他一定会设法试探一下。他可能亲自出手,也可能派别人一试。不管是哪一种,在下都是死路一条,所以请夏兄过来。”
夏少游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元丽,你知不知道?”
元丽道:“我和艾华都瞧着这一位姐姐,好像身受穴道禁制,并且是本门的秘传手法,所以艾华想查看一下,如果我们没看错,则这两位,必是智慧门的对头了。”
夏少游道:“那么这位兄台真的不谙武功么?”
元丽笑一下,娇媚无比,道:“这一点我就不知道了。”
艾华一按甄小苹脉息,立刻点头道:“果然是被制住‘青灵’‘天枢’两穴。”
元丽和她对望一眼,道:“我们要不要出手?”
艾华泛起一丝苦笑,道:“擅解本门禁穴,罪比叛逆,须受分尸之刑。我们反正已经是犯了反叛天条,再加这个罪名,也只有死一次而已,动手吧!”
元丽道:“不错,一个人只能死一次,我们有什么好顾忌的?”
两人一齐站好位置,一左一右,把甄小苹夹在当中。
金龙僧大喝道:“你们这是找死!”
大袖一拂,劲风满肆,旋卷激荡,当中所有的桌椅完全掀翻,而且通通滑到墙边。
全肆之中,只有陈仰白等人麇聚的这一桌是中间位置,由夏少游一手按住,没有翻掀飞开。
两条人影在震耳风声中,急扑艾华、元丽二女。他们一个持铁杖,一个抡动钢鞭,来势凌厉急疾。
夏少游刷地跃起,一脚赐向持杖之人,同时一掌向那使用钢鞭之人拍去。不过他掌势击去的部位,却是这人的右侧二三尺的空间。故此这个人如果仍然笔直向元丽扑去,根本不受任何威胁。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高手,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一瞥之间,全都瞧出夏少游的奇怪打法。
有一点却是大家都看得出的,便是夏少游这一脚,势式奥妙,变化甚多,极尽奇诡而又凌厉的能事。
只见他脚影过处,那名敌人手中的铁杖呼一声横荡开去,势道十分急劲,恰好扫向同伴身上。
使钢鞭的大汉急不迭横闪开去,可就恰好碰上了夏少游拍到的掌势。“蓬”的一声,只见他身形倒飞丈许,才摔落地上,再不动弹了。
夏少游这一掌之妙,完全在于洞瞩机先,利用谁也料想不到的方法,把敌人迫得自寻死路,的确是上乘杰作。
金龙僧等人无不瞠目结舌,陈仰白却大声喝采。
那个使铁杖的敌人心寒胆落,刷地纵开之后,停留在一边,不再攻扑。
金龙僧眼见夏少游如此高明,当下道:“夏少游,出来,贫僧今日非要领教领教不可!”
这时艾华、元丽二人趁机动手,替甄小苹解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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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白哈哈一笑,道:“金龙大师,如果在下没有猜错,你敢是打算倚多为胜么?”
金龙僧冷笑道:“住口,本法师哪须倚多为胜?”
陈仰白摆手阻止夏少游出去,徐徐道:“空口无凭,金龙大师如果麾退那三位黑衣武士,我方也只派一人上阵!”
金龙僧目光凌厉地瞪视着陈仰白,眼中流露出恚恨怨毒之色。
陈仰白淡淡道:“大概在下猜对了,所以金龙大师恨不得先行杀死在下。”
夏少游傲然道:“就让他们一齐上来!”
陈仰白摇头道:“夏兄不可托大,人家是有备而来,成竹在胸,咱们犯不着涉险。”
夏少游本是性情宽厚之人,听了这话,反而心平气和,道:“兄台说得是,如果他们不愿公平决斗,咱们也一齐出手,来一场混击!”
只听甄小苹啊地叫了一声,余音袅袅,却是十分舒服畅美的声音。
陈仰白故意高声问道:“你穴道已经解开了吗?”
甄小苹道:“是的,我得拜谢这两位姐姐。”
陈仰白接口道:“不,等一会才拜谢不迟,你赶紧调息运功,准备出手。”
甄小苹答应了一声,立刻瞑目调元运功。
陈仰白仰天而笑,道:“金龙大师,你显然不是智慧门中之人,只不知为何助纣为虐,恃技作恶?”
金龙僧但觉这个书生的声音表情中,在在流露出瞧不起他之意。这个原因,自然是他不敢应承单打独斗有关。
他气往上冲,回头喝道:“你们都给我退开一百步。”
那三名黑衣大汉意外地互望一下,终于不敢有违,齐齐退开。
门口只剩下了身穿黄色僧袍的金龙僧,他冷冷道:“你们哪一个先出来?”
夏少游道:“当然是在下啦!”
他迈步行去,突然停住,向墙边望去。
那儿还有一名被他击退的敌人,因此他陡然醒悟,如果自己出去了,岂不是留下了祸患?
目光到处,只见那人靠着墙下的一张桌子,另外还有一个人,正在自斟自饮,原来是那相貌猥琐的老者。
他一下子还没有看出有异,却听陈仰白道:“夏兄你放心出去对付那金龙和尚,这儿准保不会有事。”
夏少游哦了一声,不知何故甚是相信这个书生的话,果然洒开大步,向店门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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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龙僧退出门外,那儿本是来往大道,可是所有经行的车马行人,远远见那三个黑衣武士拿刀在手,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谁也不敢走近。
故此酒肆外空出一片地方,夏少游出得店外,相度地势,心知那三名黑衣武士如欲插手,虽然办得到,却很难施展偷袭手法。
金龙僧站在他六七步之外,气定神闲,双目如电。
夏少游行了两步,便停下来。这时他那俊秀而又朴实的面上,闪耀着沉毅无畏的光芒,整个人都变了另一种样子,气度慑人。
金龙僧道:“夏施主不愧是三仙门下,单单这等修养气度,当世便罕有匹俦!”
夏少游道:“大师好说了,只不知以大师这等人物,何以不能独善其身,受人差遣?”
金龙僧道:“夏施主这话说到题外去了,贫僧身为老祖师座下‘龙虎两大护法’之一,焉能不为老祖师出力?”
夏少游道:“原来如此,只不知酒肆后面的人,是不是与大师齐名的另一位护法?”
金龙僧微微一笑,道:“不错,本来夏兄应该对上他的。不过既然情势如此演变,贫僧向夏施主请教,也是一样。”
他缓缓提起禅杖又道:“夏施主小心了,贫僧打算以真功夫,与施主拼十招看看!”
夏少游锵一声撤下长剑,道:“使得,大师请!”
他长剑微吐,剑尖斜指敌面。看起来纯属守式,等候对方先行出手。
事实上金龙僧已经须得发出禅杖气势,抵御那一股直射面门的森冷剑气。
他更不怠慢,大喝一声,禅杖挟着轰轰的风声,猛扫出去。
夏少游长剑一挥,当的一声,居然以硬折手法,架住禅杖。
金龙僧喝道:“好腕力,再接一杖看看。”
话声方落,禅杖业已当头砸落。
这一杖威势和第一杖差不多,但杖上的劲力潜动,重如山岳,显然这金龙僧已使出全力了。
夏少游也不答话,横剑一架。又是当的一响,但见长剑略沉便起,一连三次。
他以更加深奥的手法,化卸了敌杖强大无匹的刚猛力道。说来仍是不希奇,但由于对方乃是内外兼修的一流高手,所以夏少游这一招,反而使得金龙僧面色大变,心中大是凛骇。
金龙僧连退三步,才停下来,闪目打量这个看来文质彬彬的书生,心想:“此人年纪轻轻,如何便修练得成如此深厚的功力?”
夏少游不管对方想什么,长啸一声,人随剑走,一招“傲啸天外”,精芒电射,径取那金龙僧。
金龙僧也施展魔杖神通,一招“幻化龙蛇”,扫出如山杖影,封住敌剑。
谁知夏少游剑势一变,宛如长江大河一般,紧接着使出“银河倒挂”、“鸢飞鱼跃”、“妙破连环”等绝妙招式。
只见剑光朵朵,霞光万道,一眨眼间,已把金龙僧层层裹住在剑光当中。
一时杖剑相触的铮锵之声不绝于耳,那金龙僧的杖影越缩越小,一望而知他已是势穷力蹙,情势不妙。
三名黑衣大汉一看大势不好,暴叱连声,挺刀扑上。
酒肆内人影连闪,香风拂鼻,原来三个绝色女郎齐齐涌出,一人截住了一个黑衣大汉。
这三个美女除了元丽和艾华,还有一个便是幻府的甄小苹。
她们各有绝艺,以一敌一,那些黑衣大汉虽是凶悍如虎,却全然奈何她们不得。
那边厢夏少游催动长剑,招式越出越奇,而最要命的是他剑上透出的内家真力,越打越强。
金龙僧突然泛起一种快要被人家压碎了之感,心中这么别扭了一下,杖上立现破绽。
夏少游长笑一声,剑光渗入杖影中,登时血光冒现,金龙僧惨叫一声,疾跃出圈,拽杖逃窜。
旁人还没有看清楚金龙僧伤在何处之时,这个黄衣和尚已忽然奔出老远,身形霎时被屋宇遮挡,隐没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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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少游也不追赶,横剑顾视。
这时艾华等三女已略占上风,所以夏少游打消了出手之意,回头向酒肆望去。
他遇到了陈仰白的目光,便向他点点头,表示感谢,一面转身行去。
陈仰白道:“夏兄这一身功力,当世之间,只怕唯有孤剑独行朱涛兄方可以颉颃了。”
夏少游道:“陈兄过奖了!小弟也见过朱大侠,自知远远不是他的敌手。”
陈仰白道:“夏兄不必客气了,令师可是名列三仙中的逍遥羽士方闻道老前辈么?”
夏少游点点头,面上一片黯然,道:“正是先师!”
陈仰白惊道:“什么?令师已经仙逝了?”
夏少游道:“是的,先师已亡故了六年啦!”
陈仰白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问道:“这么说来,夏兄后来竟是独自修习武功的?”
夏少游颔首道:“小弟遵照先师遗命,潜心隐修,不问世事。”
陈仰白摇头道:“这是使人难以置信之事,若是以夏兄随侍令师的年月来说,任何人也猜想不到夏兄居然练成了这般惊世骇俗的功力。”
夏少游道:“陈兄意思是不是说,先师逝世之时,小弟年纪尚轻,应该已没有法子得窥上乘武功么?”
陈仰白道:“夏兄请勿见怪才好,在下正是此意。”
他笑一笑,又道:“在下的师兄道号紫虚子,也是名列三仙之中,夏兄可曾听令师提过?”
夏少游啊一声,面上增添了亲切之感,道:“原来紫虚真人是令师兄,那么咱们可不是外人啦!论起辈份,我还得尊称你为师叔辈了。”
陈仰白摇手道:“万万不可,咱们是各交各的……”
夏少游道:“既然陈师叔你是自己人,晚辈不敢相瞒,我的一身功力,实是先师仙去之际,以玄门无上心法,把功力赐授,是以从那时起,晚辈在功力修为方面,已经可抵别人数十载的苦练了。”
陈仰白大喜道:“原来如此,早知道在下就不必多事了。”
夏少游讶道:“师叔这话怎说?”
陈仰白道:“智慧国师虽然晓得你功力精湛深厚,但绝对想不到令师赐授功力之事,所以他必定仍然低估了你。因此,他所派出来对付你的人,只怕还远比不上那金龙僧。对了,你刚才的确不该放过了金龙僧的。”
夏少游正要开口,陈仰白自己解释道:“那金龙僧既是智慧国师暗中训练出来的龙虎两大护法,则倚重之殷,可以想见金龙僧的功力也的确十分高明,除你之外,放眼天下,能击败他的人,可真找不出几个……”
他遗憾地叹一口气,又道:“纵是教家师兄出手,亦未必能在三五百招之内,击败那金龙僧。”
夏少游忙道:“晚辈怎敢与紫虚真人相提并论?”
陈仰白道:“不,你遇合不同,又不是玄门弟子,不受戒杀的拘束,心无顾忌,是以上阵交锋,威力远过于家师兄。”
换句话说,紫虚真人不是武功逊色,而是吃亏在身为有道之士,胸无杀机,动手之时,自然威力大大减弱。不似夏少游的凌厉狠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