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唐秀琴被袁健的长刀追得团团乱转,两颊通红,似是怒极。
李沛和叶敏飞眼看她被袁健迫得正迎面逃来,等到了临近,两人也不吭声,倏地长刀出手,一左一右,李沛一招“横扫千军”,叶敏飞一招“吴刚伐桂”。两招齐发,同是威猛霸道的招式,一左一右,气势万钧。
这一来唐秀琴变成了前后左右受敌,如再不出手,必定死于其中之一的刀下无异。只听她娇呼一声,身子一矮,竟从李沛的腋下穿出,险险躲过了三人的刀势。
沈宇在一旁看得真切,不禁为她倒抽一口凉气。
唐秀琴一旦脱险,忽然怒斥一声,平地拔空而起,如天马行空,横掠至徐文楷头顶,手中拐杖全力一击,竟然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徐文楷当头砸落。
沈宇和李沛等人都不禁为之一怔。
徐文楷反应极快,但见他右手一抬,长剑竟然出鞘,一道寒光自头顶冲起,硬迎向唐秀琴的拐杖。
“波!”一声响,唐秀琴横空飞掠的身形硬生生在半空中僵住不动,徐文楷则立即收剑后退,飘出丈远。
他似是惊魂甫定,正想开口说话,唐秀琴却在半空中娇叱一声道:“老不死竟敢还手打老娘?”随着话声,身形微一下沉,竟又斜里飘到徐文楷面前,抡起拐杖就打。
这一次徐文楷已有准备,没等她的拐杖近身,竟以奇快无比的步法绕身疾走,一边急急道:“别气,别气,给你收拾这几个不识趣的家伙就是了。”
话声未了,人却像鬼魅般忽然到了李沛等人的身前,只见他双掌连翻,李沛等人连看都未看清楚,就感到全身一麻,先后跌倒地上,全身瘫痪,愕然瞪大眼睛看着徐文楷。
徐文楷拍拍手,笑向唐秀琴道:“你看,我这不就替你将他们摆平了?”
唐秀琴面有余愠,冷哼一声道:“所以我才说你这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早一点这样,岂不是省掉我生这一场气了?”
徐文楷耸耸肩笑道:“刚才未得你的吩咐,我岂敢动手?”
唐秀琴脸色稍霁,勉强点点头,然后转向沈宇道:“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安安静静的打一架了,娃儿来吧,这次老娘让你先动手。”
沈宇摇头道:“晚辈不是你的敌手。”
唐秀琴一怔,但随即又冷嗤一声道:“好没出息的东西,你还没有打,又怎知不是我的对手?”
沈宇不服道:“谁说我没有打?刚才我双剑齐施,已是竭尽我平生所学,再没有可以出得手的了。”
唐秀琴又是一怔,皱皱眉头,道:“那你打算怎样?”
沈宇心想道:“这句话应该问你自己才对,怎么却反问起我来了。”但转念一想,又道:“很简单,只要前辈说出请托的人来,如果晚辈毫无辩白余地的话,晚辈立即举剑自刎,毫无怨言,否则……”
唐秀琴冷冷道:“否则又如何?”
沈宇道:“如果前辈不嫌区区晚辈的鲜血会污染你的宝杖,就请前辈自己动手,晚辈绝不反抗,也无力反抗。”
唐秀琴一时面露为难之色,回过头来向徐文楷道:“你说应该怎么样?”
徐文楷道:“你一个人他既然打不过你,只好我们两人一齐动手了。”
唐秀琴应声道:“好!”呼一拐向沈宇腰间扫去。
沈宇心中暗暗叫苦:“一个人我都已经远非敌手,两个人岂不是更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是以眼看唐秀琴的拐杖就要扫到身上,他却纹风不动。
徐文楷沉喝一声道:“娃儿小心看剑。”
沈宇情不自禁转过头来,正好徐文楷的长剑迎面刺到,出于本能,他很快地横身闪开一步。说也奇怪,这一闪不但闪开了徐文楷的长剑,连唐秀琴那重逾千钧的杖势也恰好滑身而过,完全化解开去。
沈宇不禁为之一怔,而就在这一怔之间,唐秀琴的拐杖已像万马奔腾般再次攻到。
徐文楷喝道:“娃儿请再接这一剑!”这一剑自左边刺来,招式怪异,迥然不同于第一剑。
沈宇只觉得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唯一可行的只有跨前一步,举起手中短剑招架,这一来所站的位置,恰好正是在克制唐秀琴的方位上,唐秀琴的杖势虽如千军万马锐不可挡,但却是中宫大开,沈宇右手的长剑立即乘虚而入,抢先攻向对方。
唐秀琴嘿嘿一笑,招式一变,拨开了沈宇的长剑,一招“长蛇出洞”,拐杖改打为刺,点向沈宇腋下。
但闻锵一声响,沈宇左手的短剑已和徐文楷接了一招,借着那两剑相接的弹力,身形居然巧妙地斜里滑开一步,反到了唐秀琴的身旁。
唐秀琴一招落空,徐文楷剑势一变,立即抢在唐秀琴之前攻向沈宇,但见剑光耀眼,怪谲绝伦,沈宇只感到全身被剑气所笼罩,立即就有流血五步的可能,可是却看不出对方的长剑要刺在自己身上哪一个部位。
唐秀琴娇叱一声道:“娃儿小心看杖!”
随着话声,沈宇只感到一股极大无比的暗劲,忽然突破剑气自背后撞来,心中一惊,顾不了徐文楷的剑招,猛地回身挥动长剑,迎向背后的攻势。
这是情急而动的打法,毫无章法路数,但这猛然间的旋转身子,却自自然然地产生了一股力量,长剑还不觉得怎么样,左手中那把“奇祸”短剑,却忽然青光暴射,匹练似的直射入徐文楷的剑气之中。
徐文楷脱口叫了声:“好剑法!”及时收回剑势,不敢攫其锋芒。几乎在同时,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锵然巨响,右手的长剑已和唐秀琴的拐杖硬接了一招。沈宇只感到虎口发痛,但唐秀琴沉重的拐杖却也硬生生地被长剑向旁震开。
沈宇心中一惊,惊的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胡乱来的一招,竟然产生了这么惊人的威力,但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唐秀琴勃然大怒,招式一变,手中的拐杖竟然由快而慢,缓缓向沈宇递出,毫无劲风力道,但杖身却是微微颤抖,看似宛如在恨极发怒。
沈宇从未见过如此招式。但却知道唐秀琴这时才算真正使出了看家本领。
这一招看似缓慢,但沈宇脑海中剎那间千回百转,却想不出有任何可以破解求活的方法。
就在这时,徐文楷也递出了一剑,这一剑不徐不疾,宛如行云流水,飘逸洒脱已极。
沈宇心中一动,左手“奇祸”短剑聚集毕生功力,陡然向徐文楷劈出,威势惊人,右手长剑却是既轻且慢,剑尖悄悄地一点唐秀琴的杖头。
徐文楷哈哈一声长笑,道:“好了,老太婆,咱们放心动手打人吧!”
唐秀琴冷嗤一声道:“这个还用得着你老不死告诉我么?”
话声甫落,脸上杀机倏现,手中拐杖忽似一条黑色巨蟒,无比恶毒地向沈宇缠卷而至。徐文楷也抖起了手中长剑,自另一边向沈宇攻到。
沈宇是何等聪颖的人,他猛然间领悟到徐文楷何以要两人同时出手对付自己的原因。这两人的武功虽然已高达化境,但却可在徐文楷的剑招中,找出破解唐秀琴的方法。同样的,在唐秀琴威猛绝伦的杖势中,也可获得克制徐文楷之道。两者之间天衣无缝,粗中有细,疏而不漏。
沈宇精神一振,双手持剑,一长一短,一刚一柔,聚精会神注意两人的攻势,眨眼间,居然能和“爱恨双仙”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搏斗。
只见三人的身形由慢而快,最后却只看到剑光杖影,由小而大,竟把三人的身形同时罩住。
李沛等人虽然穴道被点,四肢瘫痪,但耳目并未失灵,此时,只感到四周的空气好像突然间被抽得一乾二净,胸口发胀,无法呼吸,但不时却又好像有冰雪划面而过,寒气透入隐隐生痛,李沛首先闭起双目,袁健、叶敏飞却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搏斗中的沈宇感受又大不相同,开始时,他只是随着唐秀琴和徐文楷两人的攻势所互迫而出招应变,可以说是不知其所以然,但慢慢却好像有机会稍作考虑,竟能先看清了一方的攻势,再想想另一方出招的作用和妙处,然后双剑齐施,不但能巧妙地同时化解两人的攻势,并且还有余力出击。
是以在李沛等人眼中,这一场搏斗虽然快得只见剑光不见人影,但在沈宇的感觉却是比前后任何一次和人动手过招都缓慢得多。
这样又厮杀了盏茶工夫,沈宇但觉唐秀琴的杖法愈来愈威猛恶毒,杀气惊人,每一招都杖身颤抖,好像满含恨火,欲置人粉身碎骨而后甘心,令人不寒而栗,其可怕之处,忽然使他脑际掠过了“七杀魔刀”。
徐文楷的剑法则恰恰相反,剑气丝丝,但却是柔情万缕,每一招都像是春蚕吐丝,绵绵不绝,任你利刀快斧,也还是斩不断理还乱。
沈宇左手“奇祸”短剑摹拟唐秀琴的杖法,只见银光暴伸逾丈,颤动跳跃,的确是世间罕有古物。右手长剑则尽得徐文楷的柔情剑法,但见千丝万缕,盘旋环绕,遇锐则避,乘隙则人,剑气虽像柔软无力,但却能层层将唐秀琴威猛绝伦的杖势裹住,只要对方一有疏漏,剑丝立即就可将其缚住。
沈宇慢慢觉得不是自己以一对二在和人动手,而像是另有同伴在助拳一样,这助拳的人忽然在左手的“奇祸”短剑,忽然又在右手的长剑之中,互相呼应,心脉相通,一而二,二而一。
唐秀琴似是打得性起,娇叱一声,杖势立变,威力又陡地增加数倍。徐文楷朗笑一声,剑势也立即随着唐秀琴的杖势而变。
沈宇心中一动,激斗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爱恨双仙”两人的杖法和剑法看似奇诡无比,变化多端,但每一招出手都甚为相似,暗中默察,两人自始至今所使出的也只不过有八、九招而已。但就只这八、九招中,在气势上却是变化万千,若非沈宇资质过人,根基深厚,绝难默察得出来。
“爱恨双仙”两人招式一变,沈宇也情不自禁长啸一声,倏然间想到了家门血海深仇,沉冤莫白,而爱侣艾琳竟对自己苦苦相逼,不禁怒火中烧,“奇祸”短剑陡然向外劈出,只见一道惊人的长虹,如地裂天崩,毫不容情地向徐文楷身上电射而到。
徐文楷闷喝一声,身子如电闪般向后退出五、六丈远,收剑横胸而立,一双朗朗星目无比诧异地看着沈宇。
沈宇心中惊异,身后却听到一声娇脆的声音喝道:“好娃儿,看老娘的宝杖!”
沈宇心中一凛,回过头来,一眼看到唐秀琴艳靥上满脸含嗔,似恨似怨,这使他如触电似地忽然间想到了艾琳,想到两人儿时青梅竹马的情境,怜惜之意不禁油然而生,满腔柔情,跃然欲化作轻抚蜜怜。
唐秀琴不禁为之一呆,手中打出的拐杖微微一缓,力道大减。沈宇随意递出一剑,居然轻而易举将对方如千钧的拐杖斜里带开了半尺。
唐秀琴勃然大怒,娇叱一声,攻势连绵不绝,一招比一招凌厉向沈宇席卷而至。沈宇态度从容,剑如银丝,不绝如缕,竟然将唐秀琴凌厉无比的杖法缠得密不透风。
两人激斗片刻,徐文楷朗然一笑道:“让我来吧!”声到人到,长剑无声无息地向沈宇身后递到。
沈宇身后如长眼睛,清叱一声,左手“奇祸”短剑猛地回削。徐文楷不得不撤剑换招,长剑化作缕缕银丝,如巨网倏张。罩向沈宇。
沈宇冷笑一声,“奇祸”短剑虹光忽长忽短,东突西窜,居然能在巨网中偶然突围而出,攻向徐文楷。
两人拚斗一阵,唐秀琴娇叱一声,又抡杖攻向沈宇,徐文楷则收剑飘身后退。
“爱恨双仙”就这样轮战沈宇,有时两人之一单独上前,有时则两人同时出手,沈宇只感到筋疲力竭,但有时却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恨意支撑着,有时则感到眼前这一双武林奇人,倒有几分像自己和艾琳,只要一想到艾琳,满腔的爱意又使他产生了求生的欲念,勉力拚斗。
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好像了无终止,沈宇只感到全身四肢百骸似乎已不属于自己所有,渐渐地,心目中除了只有爱和恨的意念之外,他已不知道此身何处了。
终于,他心力俱竭而倒,不醒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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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清醒过来,已是阳光普照。他猛然一惊,跃身欲起,但心念才动,却是全身痛楚异常,竟然动弹不得。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李沛等人正盘膝而坐,环绕着他,在李沛等人的身后,阳光照射之下,他看到了不少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些人中赫然有客栈的老掌柜和店小二夹杂在人丛里面。
沈宇这才猛然间记起了昨夜所发生的事,而现在自己居然躺在这块荒野之中。
只听袁健欣然叫道:“大家看,咱们老总醒来了。”那些围观的人立即窃窃私语起来。
李沛不悦道:“我说袁健,你几时才能改一改你这猴急的性子?才不过半天不到,你就敢忘了那两位老前辈的吩咐了?”
袁健猛一巴掌打落自己的脑袋,讪讪的不说话。
叶敏飞靠近沈宇,将他扶起坐在草地上。
沈宇目光转处,发现李沛、袁健和叶敏飞三人的面色,都异常憔悴,脸上伤痕斑斑,尤其是三人的头发,都像被剪刀胡乱剪过一般,长短参差不齐,狼狈不堪。
沈宇忍不住道:“你们如何落成这个样子的?”
李沛脸上一红道:“只怪我们不听老总的话,如果不是那两位老前辈临走前出手救活我们三人,我们此刻恐怕已在阎王道上蹓跶了。”
袁健面有得色道:“可是咱们也算是开了眼界。老总,你这一仗打得精采极了!我敢说,当今之世,绝对没有一个人能有机会见识过这样一场搏斗,方圆数丈之内,全是剑光,看不到半点人的影子!老总你看,咱们的头发,还有咱们的破脸,只是被剑光照到而已,否则哪里还有命在?”
李沛冷冷道:“若不是那两位老前辈将你救醒,你此刻照样活不成。”
袁健不服道:“咱们彼此彼此,谁也不要说谁。”
沈宇轻轻一叹,道:“如此说来,那两位老前辈果然是并非真的要为难我们了。”
袁健道:“岂止不是为难?简直是造化咱们。那位徐老前辈说,我们这一路行去,危机四伏,但现在咱们大可不必再担心了。”
沈宇不解道:“这又是为什么?”
袁健道:“唐老前辈说,你能打得过他们,就能打得过任何人。”
沈宇心中一动,道:“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袁健想了想道:“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嘱你千万要多休息几天,静下来好好回想一下你和他们打架时的经过情形。”
沈宇点点头,只感觉到自己全身筋骨隐隐作痛,昨天夜里那一场似梦似真的搏斗,可以说是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看来不必两老的嘱咐,自己已非得休养几天不行了。心中一动,问道:“他们可曾说过要到什么地方去?”
袁健道:“我们问过他们,他们说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但后来那位唐老前辈问我们,是不是真有一个叫什么蓬莱的仙岛在东海上。”
沈宇忽然微微一笑,道:“你怎地告诉他们的?”
袁健道:“我们告诉她,很早以前确曾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但到底是真是假,我们不敢确定。我们的话刚刚说完,那位唐老前辈就拖着徐老前辈走了。”
沈宇环顾袁健身后围观的人群道:“这些人是怎么来的?”
袁健道:“他们昨天在店子那边老远就看到了,据那老掌柜说,先是他看到了黑夜中竟有霞光出现,以为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后来大家都看到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都说有什么异宝出土,大家纷纷赶来准备搜宝,却又不敢走近,就那样眼巴巴的站到天亮,等那两位老前辈走了以后,大家才壮着胆子靠拢过来。”
沈宇心中既惊且喜,仍忍不住问道:“昨天晚上我和两位老前辈的搏斗,真有那样子惊人么?”
这会轮到李沛开口道:“岂止惊人?简直是骇人,袁健才看到一半,就已经骇的昏死过去了。”
袁健冷笑一声道:“如果我记得不错,倒是你这歪种比我先昏死的,本人虽然不济,但还敢比你先一步斗一斗那怪老婆子。”后面那两句倒是老实话,李沛一时为之语塞。
沈宇像想起什么,道:“雷振的后事如何了?”
一言提醒梦中人,一直没有说话的叶敏飞道:“咱们还是回店去再说吧。”
这时那客栈的老掌柜走过来,讨好地道:“贵朋友的遗体我已吩咐店下的人料理好了,只要择地安葬就行,各位客官还是先回敝店去歇息,其它各事,老朽负责给各位料理妥当就是。”
沈宇点头道:“那就有劳你了。我看这块地方还不错,不知道是谁的土地,如肯割爱,我们就买下一块,来安葬我们的那位朋友了。”
老掌柜连忙道:“这个容易,我马上就着手替各位办。”
沈宇道:“劳驾你尽快替我们办好,需要多少花费,到时候我们再结算就是。”
老掌柜连声道:“放心,放心,各位请到敝店去歇息吧!”
于是袁健和李沛两人将沈宇扶起,围观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一直尾随着沈宇到了客栈,才由老掌柜花了半天口舌,好不容易把满怀好奇心的人群哄散。
沈宇等四人在那间客栈一留就留了五天,这五天当中,沈宇独辟一间静室,吩咐李沛等人轮流看守,除了送上茶饭之外,任何人不得打扰,沈宇就在里面足不出户,谁也不知道他在房间里面作些什么。
直到第六天上午,轮到叶敏飞看守,沈宇却忽然间容光焕发地从外面回来,他什么时候离开房间外出的无人知道。
叶敏飞等人自然是惊讶万分,但沈宇却只是笑而不答,只吩咐大家准备继续起程。
临行前,四人到雷振的墓前吊祭一番,便匆匆放马北上,向京师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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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晓行夜宿,不数日便到了京师,但说也奇怪,路途中竟然是风平浪静,一无险阻,甚至连半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沈宇等很快地便和物主交待清楚,银货两讫,当天傍晚,回到客栈里,准备第二天一早起程回转南京,沈宇特地叫店家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酒会,作为四个人这一行的庆功宴。
大家开怀畅饮,说说笑笑,酒至半酣,袁健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狐疑,道:“老总,我们遇上‘爱恨双仙’以后的那几天,你到底在房间里面作些什么?”
沈宇微微一笑,道:“你说我在房间里作什么?”
李沛瞄了袁健一眼,道:“你别呆头呆脑了,人家老总那几天根本就不在房间里面,只怪咱们太差劲,连老总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沈宇笑笑道:“你也只说对一半,我是白天在房间里面,夜晚才到外面去的。”
叶敏飞乘机问道:“不知老总每夜外出为了何事?”
沈宇道:“心事太多,到外面走走,只不过是思索一些心中的疑难。”
袁健恍然大悟道:“是了!想必是老总找僻静的地方研习‘爱恨双仙’两位老前辈所传的绝学。”
沈宇不置可否道:“这也不完全对,‘爱恨双仙’两老的武功奇奇怪怪,说它深奥,它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招,说它简单,却又变化多端,不容易把握,一个不小心便会弄巧成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在运用上,总而言之要完全存乎一心,这就是咱们武学中所谓的心法。”
叶敏飞道:“原来老总夜夜外出是为了印证其中的心法。”
沈宇摇头道:“这谈何容易,须知‘爱恨双仙’两位老前辈,无论在哪一方面都已是登峰造极的人,但两人却是各走极端,一爱一恨,天差地别,如我一身而兼容两者,互相矛盾已极,到时候,画虎不成反类犬,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叶敏飞道:“只不知老总如今有多少火候了?”
沈宇淡然一笑道:“并非是我有意相瞒,实在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叶敏飞觉得不便再问,啜一口酒,住口不谈。袁健却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地,自言自语道:“奇怪。”
李沛道:“你奇怪什么?”
袁健看着李沛和叶敏飞两人道:“你们还记得当天早晨那两位老前辈在救活我们的时候所说的话么?”
李沛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值得你现在才奇怪的?”
袁健道:“他们不是说咱们此行前途凶险,有人正准备着要计算咱们么?但我们一路行来,却是出奇的平静,屁事都没有,难道他们两位老人家还存心要吓唬咱们不成?”
李沛哈哈一笑,道:“所以我说你这家伙一向呆头呆脑,你偏死不认帐,想那天晚上咱们老总和‘爱恨双仙’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比斗,现在已不知道传闻到什么地方去了,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自找灭亡?”
袁健一想也对,虽然对李沛刻薄自己的话有点不甘心,但一时也找不到话来还对方几句,只好借举杯饮酒,掩饰自己怏然之色。
四人边吃边谈,一直到酒兴阑珊,为了明天一早便要赶路返回南京,四人便各自归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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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宇虽然回到自己房中,但并未立刻就寝,这些日来,他心事重重,尤其是对于林峰等在开封方面失踪,以后派人送来密柬半途遭厉斜截杀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他未再提起这事,是怕触动李沛的隐痛,但沈宇自己却一直为此事苦思不已。
林峰为何失踪?他派人送来的密柬所谈何事?这些相信都是非常重要的问题。尤其是林峰本人,名份上是他的门徒,但年龄却是不相上下,可以说是他出道以来难得的一个知己心腹,林峰的安危,自然使他非常关心。
再一想到艾琳和家门所蒙的不白之冤,更是使他柔肠百结,悲愤不能自已。
这一夜独坐灯下,回想被艾琳迫得浪迹天涯,三番四次受辱于人,几乎走头无路,尤其是想到厉斜之横刀夺爱,百般对自己的轻蔑逞强,自己几次在他的刀下忍辱偷生,或自贱性命,想想自己家仇未报,父冤未雪,而当时竟窝囊如斯!一念及此,不禁怒火填胸,无所发泄,猛一把从靴底拔出那把“奇祸”短剑来。
灯光下,但见“奇祸”短剑剑身颤动,寒光四射,忽长忽短,跳跃不定,看来如有灵性,随沈宇内心中之悲愤怨恨而栩栩如生。
而就在此时,忽有一物,穿破纸窗飞入室内,快逾闪电。
沈宇的情绪正陷入极端悲愤之中,只觉心中怒火燃烧,正是一副跃然欲噬的气势,是以,反应极快,一声低吟,剑光倏地向窗口暴射而出。
窗外立即扬起一声惨叫。几乎在同时,沈宇已经穿窗而出,跃落院中。
黑暗中只见一条黑影身形奇快,眨眼跃上墙头,正准备越墙而去,沈宇哪能放过他,暗提一口真气,正要追擒,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沈宇心中一惊,回头看时,只见自己房中竟是烈焰冲窗而出,火光烛天,火势猛烈惊人,一下子便向四周蔓延。
沈宇担心李沛等人和其它无辜旅客的安危,顾不得追赶来人,猛提一口真气喝道:“失火啦!大家快起来救火!”这一声宛如晴天霹雳,声震屋宇。
刚才那一声轰然巨响,已经惊醒了不少旅客,再经沈宇这一声惊人大喝,客栈内立即喧腾起来,大家纷纷夺门而出,乱成一片。
沈宇又开声叫道:“大家请勿乱跑,救火要紧!”
这一次沈宇不敢再全力开声,但在喧腾吵嚷之中,这一叫却恰像醍醐灌顶,当下便有几名店伙提桶取水来救火。
其它旅客惊魂甫定,也纷纷参加了救火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