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从那山谷直到本堡这一段距离内,李天祥挖空了心思,只用四个得力之人,便布置好一条秘密通讯线路。
他乃是利用地形,或山石挂上标志,或在树梢做了手脚,完全不发出声响。这条通讯路,不时由慧海和白天福检查,确保没有中断。现在,消息已经传来,当然在那山谷中,孙玉麟已经出手抢救了,对于余小双这一钓饵的安全,李天祥十分放心。因为那为非作歹之人,一旦事情败露,定必只有两个反应,一是杀人灭口,另一便是迅即逃走。
他在谷口各要道,部署之人虽然不多,但皆是极可靠和高明的人手,例如华山无俚老尼、玄影剑范珊,以轻功暗器和追踪著名的章宏,还有两个武当年轻一辈的高手,少林两个,华山两个,搭配起来,足有实力阻挡贼人一阵子。
消息传来,只须极短的时间,甚至孙玉麟尚未现身。一发觉贼人向嬉水的余小双掩去,便发出讯号。李天祥这边已收到时,那贼人还未走到余小双背后亦未可料。因此李天祥深信援兵赶去,一定来得及的。
现在警讯已经传到,他突然站了起身,把正在发言的人之话打断了。同时之间,慧海大师、飞虹夫人、白天福真人一齐行动,分别把几张纸条分给刁不仁、姚不义、白龙关世英、铁掌秦大纲、凌九重、铁杖大师、陈静江、白胜行等高手。
纸条中有些是要他们留在会场,只有刁不仁、白龙关世英、铁杖大师这三人纸条上,是要他们出发前往某处围捕贼人的。
原来在那有嫌疑的四人之中,其中有一个是荆楚三龙的凌栋。一个是少林的锡杖大师,所以要关世英和铁杖一道去。刁不仁则因为曾经验明毫无疑问,是以亦邀他前往助阵。
而李天祥为人老谋深算,生怕许氏夫妇和蒙涉等人,趁机来扰天罡堡,所以必须留下大批高手。
第一批驰援的是飞虹夫人、慧海大师和白天福。李天祥必须向在场的人交待过,方能抽身。因此,刁不仁、铁杖和关世英三个,是第二批驰援者。当然这里面也有文章,万一采花贼萧春山乃是黄龙凌栋,关世英是盟兄,会不会出手助他?这一点不可不防,是以把他列作第二批。
全场三十余人,见到这等异常的情形,都楞住了。面面相觑,但知必有重大变故发生。
李天祥成竹在胸,高声道:“为了对付凶狡的许氏夫妇,贫道等人布置了一个陷阱,假如他们不投入那边陷阱,便将到本堡来。”
众人都显得紧张起来,李天祥又道:“但目下咱们可不能大帮涌出去,以免打草惊蛇。由于此举有秘密的理由,所以贫道没有先向诸位奉告,还望诸位鉴谅。”
这时,众人如何有工夫和心思怪他,都很兴奋地各自准备。说实在话,大家心中本来都很沉闷,所以这个消息,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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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刻在距此堡八九里的一座山谷内,一条相当宽阔的溪流,打左边流出的溪水,十分清澈。而谷内更是绿树、红花,衬托出深处峭壁间的一道瀑布,景色之清幽雅致,真可以入画。
谷边一座清潭,潭边都是大小白石,一个绝色美女,把乌黑的长发盘在头顶,露出粉光腻白的颈项。她身上只穿着亵衣,露出光致晶莹的一双玉臂,而底下更是裸露出修长圆润的大腿,在水边嬉玩。
这等山色水光,加上这么一位美女,实在是勾魂摄魄的景象。若是素行不端之人,难免要冲动起来,干出令人发指的恶事了。
孙玉麟和黄华躲在一堆岩石后面,他已看见一个蒙面人从山腰窜下谷去,所以迅即发出讯号。
这刻他忽然很担心这条通讯线路,已被敌人弄断,或者是因太久没有动静,以致粗心疏忽,不把警讯立即传到李天祥手中。
本来他自己很有信心,认为足可以与敌人周旋,并且把这个万恶淫贼擒下。然而如今一瞧,那蒙面人的轻功身法,极为超妙,分明得自内家真传的高手。自己虽然不致落败被杀,但说到擒下此人这一层,实在一点把握也没有。
假如这警讯不能如李天祥所预期,在瞬息之间传达到,而是延误了的话,再加上赶到此地所需的时间,便须相当长久。而这淫贼一心只求逃脱,自然很难拦阻得住他了。
他在忧虑的心情下,眼看着那蒙面人像箭一般射落山谷,然后,略一停顿,似是观察他现身之后,可有埋伏出现的征兆没有。
自然孙玉麟不会马上露面,必需等到有了确证,而且最好是有人赶到,可以作证。这时才现身出去,擒下这个淫贼。
这一举既可消灭一个武林共愤的采花贼,同时又除去内奸,真是一举两得的事。所以李天祥才肯用尽心机以布置陷阱,而飞虹夫人亦舍得让这个心爱的门人,冒杀身之险做饵。
孙玉麟一方面希望这蒙面人快点露出强暴余小双的意图。另一方向,又希望他迟一些出手,以免措手不及,援兵来不及赶到。
眼见那蒙面人迈开脚步,向溪边去,脚步十分轻灵,一望而知,决计不会弄出半点声响。
溪畔嬉水的余小双,不知为何,突然回过头来,一眼看见了蒙面人,顿时花容失色,惊得呆了。
那蒙面人想是见她胆子太小了,很容易就吓唬得住,所以并不着急,一步步迫到溪边,恰好是站在余小双与她脱下的外衣之间。
他发出一声长笑,道:“余小双,你为何忽然痊愈了呢?”
两人相距只有六七尺,一跃可及。余小双虽然带了剑出来,可是此刻却放在亵衣那儿,等如赤手空拳。
因此,她面惊骇之色,不减反增。她有点战战兢兢地道:“你……你是谁?”
蒙面人迫前两步,这一来,他几乎伸手就可以抓住余小双了。他道:“你猜猜看我是谁?”
余小双怯怯道:“我……我不知道……”
她那美丽的脸庞上,加添上惊惶的神色,居然更为动人,自然也足以令人生出怜爱之心。
不过,在一些惯于欺凌女人的恶徒眼中,对于她的可怜模样,只有增加快感,更生占有她的欲望。
这蒙面人双眼中射出了炽热凌厉的光芒。显然他的内心,已被余小双的动人神态大大地激动了。
他说:“啊呀!你真是健忘的很呢。我们前天晚上,不是已经见过面了?我记得还亲眼见过你那雪白迷人的胴体,那真是迷人的景象。”
余小双骇然后退,但水中石头高低不等,也比较深了一些,使她绊了一下,噗通跌落水中,水花四溅。
她马上就爬起来,此时浑身水湿,亵衣都贴在身上,显示出她那动人心弦的曲线。这时,不但那蒙面人看呆了,连老远观看着的孙玉麟,亦为之神魂飘荡,几乎忘记了他眼下负担着什么任务。
幸而身边的艳女冠黄华推了他一下,低低道:“你怎么不动?她跌落水中,不就是叫我们出去动手的暗号么?”
孙玉麟瞿然一惊,恢复了理智,心中不禁自责道:“我居然想拖延一下,希望看见对方把余小双的蔽体衣物撕掉。唉!这等用心,如何算得是侠义之士?”
孙玉麟除了自责的念头之外,还同时想到了一点,那就是李天祥确实是老谋深算,什么人都不叫,故意挑了黄华助他。而现在的确发生了作用,因为假如另一个亦是男性,则他也可能被余小双的艳色所迷,与刚才的他一样,下意识中希望多看一点,以致迟迟未肯出手驰援于她。
黄华是个女孩子,自然不会入迷。此外,她对这个看起来异常天真纯洁的余小双,也有特别的好感,非常愿意去帮助她。因此,当孙玉麟还没有行动时,她就提醒他。不过,她倒没有想到这个人脑子中,竟不自觉地有着某种卑鄙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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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玉麟迅即地起身,拔出精光闪闪的长刀,疾跃下去。黄华亦随后赶落谷中,她一手拿着拂尘,另一手握着短短的月牙刀,心中燃烧着愤怒之火。
要知她虽然是邪派人物,不以布施色相为耻,但她这等色诱的手段,也不是随便使用的。此外,她基于一种女性被欺侮的共同感情上,对这采花贼非常的仇恨愤怒。
他们迅即穿过山谷,而这时那蒙面人已一脚踩入水中,向那裸着晶莹双臂以及修长大腿的美女抓去。
这人的动作并不迅速凶猛,看来似乎很容易躲得过,然而在他指掌所罩之下的余小双,却感到他手势变化无穷,十分奇奥,不论往哪边躲,都似是逃不掉。
因此,她好像是呆呆站着,任得对方攫抓一般。
黄华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大急,因为若然余小双落在他的魔掌,可能被他挟为人质,因而遁走。
她气急之下,尖锐地怒骂一声。
这声音划破了山间的沉寂,十分惊人,蒙面人的手指尖已堪堪抓上余小双的玉臂,但蓦然听到怒骂,又是女性的口音,这比男子的声音更加令他惊异,因此不自觉地停滞了一下。
余小双的武功本来也不错,顿时看出这一点点空隙,尤其是黄华的声音传到,也使她胆气陡增,晓得师父吩咐过,会有人及时现身救援。这一来,她的反应特别灵敏,突然纤腰一扭,砰一声,又倒在水中。
蒙面人抓个空,方要不顾一切,先捉住余小双再作打算时,那余小双已展开反击,一大股水,劲射急溅疾袭他的面门。
这一大片溪水虽然伤不了蒙面人,却足以使他的行动受阻,同时也把身子弄湿了一大片。
他迅即回头一望,只见孙玉麟和黄华两人,已迫到两丈之内,由于他们乃是冲扑之势,已经有了速度,这时他若是向前纵去,意图过溪水逃遁的话,一定比不上孙、黄二人的速度。
在这等情况下,他只有突然向左右躲闪之一途。这样才能使孙、黄二人的速度,反而变成不利的因素。
他人随念转,倏然向左方掠开寻丈,脚踏实地。然而一股凌厉刀风,已经追踪袭到,迫得他非出手招架不可。
原来孙、黄二人冲扑之前,早已讲妥,算定那蒙面人非往旁闪不可,所以他们到了两丈以内时,就分头向两边扑去。如果对方才智高得能站立不动,那就算他们倒霉,扑了个空。如若不然,他们两人总有一个可以迅即攻袭到敌人,使他不能不回手抵抗。
恰好那蒙面人是往孙玉麟这边闪去的,所以孙玉麟的刀势,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非常顺利地攻到了。
蒙面人感到敌人透出的刀气,实在太过凌厉,万万无法封架得住。所以他在骇然之中,突然使出一下非常美妙的身法,旋开数尺。同时之间,已掣剑在手。
孙玉麟厉声大喝,挥刀砍劈,“呛呛呛”连攻了三招,都被对方的奇奥剑法封住了。他虽然未曾马上收拾下对方,但已大有收获,因为他已从对方的身法剑招上,肯定了这人的家派出身。
但孙玉麟不敢稍露声色,叱道:“你是谁?”
那蒙面人自然不会回答,他左冲右突,意欲遁出战圈。但孙玉麟的长刀使开了,威力惊人,又是主动抢攻之势。因此那蒙面人无法得逞,似是陷入苦战的窘境之中。
余小双眼见孙玉麟如此勇武,足可以对付那萧春山而有余,当下放了心,迅速爬了起来。她赶快奔上岸,穿好了衣服,然后走到另一端站着的艳女冠黄华身边,说道:“幸亏姐姐和孙大侠及时赶到,唉!刚才真骇死我了。”
黄华严厉的瞪她一眼,冷冷道:“站开一点。”
余小双一怔,不明白这个一向对她很好,而这回又是特地赶来保护她的黄华,何以忽然表现得如此冷漠?黄华的目光又扫掠过她的脸上,但见她满面皆是惶惑不解,以及很可怜的神态,心中忽地一软,忖道:“像她如此天真纯洁的女孩子,哪里晓得男女之间的许多情事?自然更不会明白我竟是妒忌她,因为她竟能使孙玉麟失魂落魄了一下……当然她全然不知,也不会有任何存心,我如此对待她,徒然显得我的小气,同时也把我及时赶到这一点恩德也抹去了。”
当下缓和了脸色,柔声道:“你快找一个地方躲起来,最好是只有一面受敌的岩洞之类。这样你拿剑守护这个入口,就不虞被敌人突击了。”
余小双这才泛起甜甜的笑容,道:“谢谢你,我竟没想到这一点。”
她赶快张望找寻藏身之地,忽然听到水声一响,转眼望去,但见那萧春山跌落水中,而孙玉麟却毫不放松,仍然挥刀砍劈。
余小双惊得要掩目不看,可是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但见水花四溅,那萧春山已经让开了六七尺。
这萧春山在溅水中翻滚,固然有一点不大利落方便,但好得却是他能乘势拍溅水花,扰乱敌人眼目。
孙玉麟虽说急于擒下此人,但在目前绝对不敢被水花溅上,如若稍有不慎,可能反而送了一命。
因此之故,竟被对方让开了六七尺之远,那边的溪流已经是齐腰之深,萧春山突然潜水而遁。
虽然溪流清澈无比,在岸上也看得见萧春山的身形,可是站得太近时,反而因太阳照射水面时,强光反射,以致眩目生辉,看不见水中任何物事。
孙玉麟唰地倒跃岸边,纵目查看。只见萧春山顺流而下,而十数丈之外,便有一个亩许大小的清潭。
假如被他潜达那泽,由于方圆甚大,他四面八方皆可以上岸,想截击得着他,困难增加十倍还不止。
他回头一看,丈许外有数株翠竹。灵机一动,马上奔去,折了两根寻丈的竹子。
好在他手劲足,长刀复又锋快无比,因此折竹削叶,只不过是顷刻间事。之后,他把长刀横咬在口中,双手分持这两支一丈长的竹竿,猛而跃起,一掠两三丈,直扑溪流之中。
当他身形降落时,恰好是在那萧春山的上面。他运足内力,左手的一枝提高一点,右手那根竹竿,却向水中的人影刺下去。
这个法子,果然妙不可言,萧春山后背被竹竿戳中,登时吐出一阵水泡。
但他受刺之后,猛然往前一冲,随即跃出水面。
孙玉麟左手的竹竿此时方始使用,只见他直插入水中,抵住溪底,借力换口真气,身形腾空又起。
他已晓得刚才虽是戳中敌人一记,但由于水流阻隔,以致他运力不当,戳中敌背之时,只用上了两三成力道,此所以萧春山还能行动自如。假使有机会再来一记,他便有把握可以当场刺毙此贼了。
按理说,孙玉麟凌空跃去,虽然是半空中借力换气,但萧春山从水中跃起,一定受到很大的阻力。
但萧春山居然比孙玉麟早一步踏到岸上,并且反手一剑刺出。这一剑既狠且准,凌厉异常。
孙玉麟百般无奈之下,双竹交叉硬挡,“卡嚓”一声,双竹皆断。但还好是他的人已退飞六七尺了,落在水中,发出“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萧春山大可趁这时机,回身跃入溪流中,仗着水性极高,说不定三招两式就可以结束孙玉麟。
艳女冠黄华和余小双看出这一点危机,顿时莫不花容失色。黄华尖叫一声,疾扑上去,身法极是迅快,宛如劲矢。
萧春山目光一转,扫掠过黄华,随即向山坡上奔去。
黄华跃到溪边,恰好孙玉麟已站起身。她大声问道:“你没事吧?”
孙玉麟望住那浑身湿漉漉的萧春山背影,一面道:“我没事,唉!竟被此贼逃走,我尚有何面目向李真人他们交待呢?”
黄华柔声说道:“别着急,这可不是你的责任。”
孙玉麟涉水走到对面渼岸,口中高声道:“你去照顾余姑娘,我不能让此贼逃出掌心。”
说到末句,人已如离弦之箭一般,朝山坡那边窜去。
这时萧春山已奔出二十余丈,如果前面无人拦阻,孙玉麟再狠也追不上。这是因为山岭之间,与平地不同,随时随地都有掩蔽身形之处。追赶之人,每到形势稍隐之处,定须稍停少许,视察四周。
如此追法,碰到对方乃是老手的话,自然是越追越远了。当然假如对方功力不高,经验又有限的话,便又须另作别论了。
萧春山所逃窜的方向,乃是险陡的山岭,如果翻到顶上,费时甚多,兼且一路皆在敌人视线之内。
因此,他向右方一处缺口急窜。只要越过这道缺口,等到孙玉麟随后赶到时,他早就隐藏起形迹了。
其时如果孙玉麟判断错误,萧春山大可扬长而去。如果孙玉麟找对了方向,萧春山也因得到有利地形之助,不难逃得无影无踪。
孙玉麟怕的正也是这一点,但相距甚远,全无奈何。眼见萧春山在树木山石之间,奔窜如飞,不久就抵达那道缺口,身形被那茂密丰长的野草所掩了。
黄华在谷中高声道:“那恶贼跑掉了,孙玉麟,你还是回来吧!”
孙玉麟停下脚步,口中咒骂一声,随即从地上拾起几块石头,向来路逐一抛去,落在草丛中,发出有如被人践踏一般的声响。
余小双远远望见孙玉麟这些动作,显得很出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兀自仰头睁眼而望。
只见孙玉麟极快地隐身于一丛丰茂山草中。她正在看时,黄华已走过来,拉她一把,道:“我们从谷口走吧!”
余小双讶道:“他呢?”
黄华并不回头瞧看,道:“听我的话,不要朝上看,跟我走。”
余小双只好闭嘴,随她行去。
走了七八步,黄华才道:“你得装出与我说笑之状,好让那淫贼看见了,觉得奇怪,不知道孙玉麟往哪儿去了。”
余小双这才恍然大悟,道:“啊!原来如此。我真是太愚笨了,怪不得你不让我往上面瞧。”
这时两女咭咭呱呱地谈笑着,往谷口走去,望也不回头望一眼。
在那缺口处窥视下来的萧春山,果然大感奇怪,忖道:“孙玉麟哪里去了?哼!莫非他想利用二女,诱我绕到谷外那边?我才不上这个当呢!”
他隐伏在原处,动也不动,一方面凝神四下听响。另一方面则是运功对抗两处伤势。一是被竹竿戳伤的,另一处则是被刀背敲中了一下,虽然不算严重,但当时半边身子皆感麻痛,险些影响他逃走的能力。
他耗了老大一会工夫,孙玉麟既没有上来搜索,那二女也似是出谷了,再也没有回来的征兆。
萧春山忖道:“孙玉麟一定潜行出谷去了,除了此法,就不外是隐匿在坡间草丛中。我且悄悄离开,待他空守一天。”
在他想来,孙玉麟如若潜匿在山坡间,一点用处都没有。因为他一移动,定然有声息可闻。如若他永远不动,则躲在那儿,又有何用处?
此所以萧春山认定孙玉麟匿在下面山坡间。他小心翼翼地起身,从这一道长达四五丈的山岭缺口,悄然走出去。
外面乃是乱山野岭,连绵不知多少里路,草茂树密,加上地势的高低起伏,以及巨石崖角等,只要窜到外面,十个孙玉麟也追不到他。
谁知他方自窜近出口处,一眼瞥见崖边草丛无风自动。他心头一震,忖道:“不好了,有埋伏……”念头转动之际,人已拨头窜入茂草之中。
他的身形乃是乍现即隐,因此,在山草中的铁杖大师,根本看不十分清楚。他也是老练的江湖人物,这刻不敢打草惊蛇,仍然藏在原处,动都不动。
再耗了好一会工夫,孙玉麟忖道:“奇怪?为何尚无一点动静?我要不要上去搜索一下?莫非是那恶贼早先竟是一直窜出,而我方援兵未至,所以被他兔脱了?”
距他十余丈远的草丛内,那萧春山也在转念,想道:“我或者是疑心生暗鬼吧?外面焉得埋伏有人?以我所知,那些人正在开会,没有一个走得开的,只有孙玉麟和黄华,为了谈情说爱而离开了天罡堡而已。”
这刻正是忍耐力的比赛,那一方耐性不够,先行现身的话,就注定失败的命运了。
铁杖大师乃是出家之人,定性最强,尤其是当他想到尚有后援未至一事,自然就更不肯轻举妄动了。
剩下的只有萧、孙二人比赛耐性了,他们等到这刻,俱己沉不住气,思潮起伏,又想出去,又突然忍住。
如此又耗了一阵,萧春山从草丛中探身出来,向山谷那边望去,毫无动静,再向出口那边瞧看,亦没有异状。
他自个儿暗暗一哂,忖道:“谁有这等本事,猜得到是我呢?因此,你们绝对不会派人到了此埋伏的。”
自然,他所考虑的是那些足以与他匹敌的高手而已,至于其他的稍次人物,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当下迈步向出口行去,前进之时,仍然非常小心警惕。距那早先似乎大有异状的草丛不远,他就停下来先视察片刻,看不出什么可疑,这才行去。
铁杖大师双目瞑闭,端坐不动,耳中听到极轻微的步声,渐渐接近。他运功聚力,等到时机已届,突然间从草丛中跃出去。
萧春山见到铁杖大师,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他本来也在会场中,毫无动静,怎的竟在此地时现?”
心念转动之际,铁杖大师已挺杖迫近,朗声道:“我佛慈悲,敢问施主是何方高人?”
萧春山冷冷道:“你何故阻我去路?”话犹未毕,后面已传来孙玉麟的大笑声,并且听他说道:“恶贼,你已入了罗网,何不束手就擒?”
萧春山心头一震,忖道:“这厮真够狠的了,居然躲藏这么久,这一份耐性,实在惊人之极。可惜我小看了他。将来如果有机会碰上他,定须另眼相看才行。”
他头也不回,突然间挥剑向铁杖大师刺去。
这一招只是虚招,外表却甚为凌厉狠毒。只要铁杖大师使出小心防守的招数,他就可以施展绝学,闪电般掠过了对方。
铁杖大师虽然是少林寺著名高手,但此人既然连孙玉麟也制他不住,可知不是庸手。这刻见他攻来,岂敢大意?但也防范到他可能趁机逃走之举。当下一招‘风还巢’,铁杖舞出一片光影。护身兼封锁敌人可能逃走的位置。
哪知这萧春山身形一晃,像一股旋风般打从他身侧掠过,恰是从他杖下一丝空隙中闪过去的。
铁杖大师一楞,回转身时,萧春山己出去了两丈余,也即是恰恰踏出这一道缺口了。
老和尚又怒又惊,正要提聚真气,施展奇功,硬把对方追上,以免少林威名受损之时,忽见另一道人影,从一块巨岩后闪出,阻住萧春山去路。
这人也是个老僧,手持戒刀,映日生辉,耀人眼目,一望而知,他手中之刀,绝非俗器凡品。
萧春山急急煞住去势,那老僧呵呵一笑,道:“贫柄是少林慧海与敝师弟铁杖两人在此守候。”
他虽然没有立刻出手,但已摆开门户,刀势奇奥凌厉,一望而知,如若不得其法的往前移动的话,敌刀必能乘虚杀人,一招就分出生死。
这等威势,萧春山再大胆也不敢妄动,那慧海大师停歇一下,又道:“施主你何不现出庐山真面目,免得我等多人狐疑莫释?”
萧春山当然不会答应,默然不语,暗中却找寻可以一击得手的空隙。他所谓得手,并非能杀死对方,而是至少能够冲过这一关,得遂逃遁之愿。
这时孙玉麟已迅快赶到,高声道:“到底是前辈老练多能,把此贼困在当中。”
铁杖大师心道:“佛祖晓得我们是不是故意摆下此等阵势的,唉!为了师门之誉,我只好诈作如此了。”
萧春山心中极为惊骇,眼下已有三名一流高手在场,迟些时候,说不走尚有别人赶来,如李天祥之类的人物。
若是这些高手再来两个,他即使拼着挨上两刀,也仍然没有逃得出重围之望。这样说,他非得立时全力冲出重围不可了!但事实上又不然,因为萧春山再三考虑之下,竟然冒险暂不出手,定要挨到无法不出手时,方始运剑闯阵。
原来当他想到李天祥赶来的可能时,忽然也想到别人亦可能赶来观看,他心中这个人就是余小双。
假如余小双抵达现场。他就有极大的机会可以脱身了。这原因是余小双武功既有限,因而对江湖的种种伎俩狡计,知之甚少,为人一片纯真。只要她在场,定必可以找到利用她闯阵的机会。
他决定冒险之后,顿时从容不少,哈哈一笑,涩声说道:“两位少林高僧,何故拦阻本人去路?”
慧海大师道:“想不到施主也会开口了,若问我等拦阻之故,便因施主太不磊落光明,竟要蒙住面目,行动鬼祟。”
萧春山道:“本人爱作何种装扮,似与大师们全无干系。”
孙玉麟插口道:“笑话,你意图采花,难道也与旁人无关不成?”
慧海大师接着道:“施主刚才的一下身法,颇似那四十年前恶名满天下的六指鬼王魏湘寒的‘穿墙过影’身法一般,只不知贫僧有没有猜错?”
萧春山存心拖时间,同时亦愿意对方把自己的家数门路,弄到六指鬼王魏湘寒的身上,当下颁首道:“大师好高明的眼力,当今天下,只怕已没有别的人懂得了。”
慧海大师道:“然则施主竟是魏湘寒老施主的门下传人,是也不是?”
萧春山耸耸肩,道:“大师若是这样猜测,离事实也不会太远。”
此时,午间的太阳,曝晒回山,谷内的瀑布声,遥遥传出,加上远近树木中,偶尔传来鸟鸣之声,竟使人越发觉得幽静,心境为之宁恬闲适。然而,目下的情势,却是充满了杀机,与这至为幽静宁恬的景物,简直是背道而驰。
慧海大师扼腕一叹,道:“世间许多风波,皆是庸人自扰而生,或是逞一己之私欲,危害旁人,以致惹起无数争端,甚至于腥风血雨满尘寰。”
他侧耳而听,又道:“施主可曾听到这山谷间种种天籁?飞瀑、鸟鸣、树涛等等声音,真足以令人忘我,淡泊了争夺凶杀之心。”
萧春山冷冷道:“人生短短数十年,晃眼即逝。若是不能满足自己,岂不是等如白白到人间走了一遭?大师的看法,在下断断不敢恭维。”
附近传来数声鸟鸣,甚为悦耳。
慧海大师道:“施主这样说法,那只是逞一己之私欲,至为可恨,假如你肯抛去满腔的卑鄙念头,静听一下四山鸟鸣,这里面学问道理可大着呢!”
萧春山发出冷笑之声,似是对这位佛门高僧之言,感到十分鄙夷不屑。孙玉麟大为冒火,厉声道:“萧春山,慧海大师如此苦口婆心,劝告于你。你就算不肯接纳忠告,也不能以这般态度对待他老人家,哼!哼!可见得你罪大恶极,纵是碎尸万断,亦不足惜。”
萧春山还未回答,慧海大师已高声道:“孙大侠你也无须恼火,他既不知悔,适足自取灭亡而已!这四下的鸟鸣,其实正是他身亡的警号。”
话声方歇,只见这一条长约五六丈的山道缺口。两端皆出现人影。外面的李天祥真人,加上白天福和飞虹夫人。
谷内这一头是穷、阔二丐,以及玄剑影范珊、荆楚三龙中的黄白两龙。
萧春山身子一震,忖道:“我冒险拖延时间,希望是余小双过来看热闹,那时我就可以利用‘穿墙过影’的身法,设法把她擒住手中,作为人质,俾可从容脱险。谁知道这一干高手都迅速赶到。”
他想到这儿,心中又是一惊,忖道:“从天罡堡至此,有七八里之遥,纵是有人赶回报讯,但是一来一去之间,那有如此迅速?可见得今日的局面。乃是李天祥所布下的陷阱!看来我今日唯有仗着师门剑法,加上鬼王的身法绝艺,试行闯出重围了。纵然是露出真正的武功来历,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这一点决定,异常重要,因为他如果还不省悟今日的局面,乃是一个陷阱的话,他势必一如平日,极力隐藏起本门武功。而事实上他用全力还不够,何况竟要设法掩饰,自是更易被人击败。
他注意打定,暗中提聚起全身功力,准备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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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虹夫人高声问道:“萧春山,你到底是谁?”
萧春山道:“本人就是萧春山,又能是谁?”
飞虹夫人转向孙玉麟道:“孙大侠与此恶贼动手不曾?他是那一家派之人?”
孙玉麟早已觉察萧春山是那一派的高手,但故意道:“惭愧得很,当时情势特别,甚为凶险,因此在下竟想不出这恶贼的真正家数,但慧海大师晓得。”说话之时,心想,我如果讲出他的出身,此贼无须顾忌,岂不是反而助他得以施展全力?
慧海大师接口道:“刚才此人露了一手,竟是六指鬼王魏湘寒的‘穿墙过影’绝妙身法,想来与这位销声匿迹已久的武林前辈,必有关连。”
李天祥真人在三四丈外,高声道:“他已承认自己就是萧春山了,是不是?”
孙玉麟道:“是的,并且在下亲自目睹他想侵犯余小双姑娘。”
他回答之时,心中不禁诧异,忖道:“李真人何以作此一问?岂不是徒费唇舌?”
李天祥又高声道:“那么?这两晚夜犯余姑娘之人,也是这位萧春山老兄了?”
孙玉麟道:“余姑娘认得是他。”
李天祥移近一点,向萧春山接问道:“贫道向来主张人人皆有答辩的机会,萧春山你怎么说?”
萧春山耸耸肩,道:“我懒得多说。”
李天祥道:“那么第一夜那余姑娘分明未能行动,你却为何舍她而去?”
萧春山沉吟一下,才道:“你们何必明知故问?”
李天祥道:“这只是一个引子,假如你答出来,贫道一直请教下去,你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萧春山答得很干脆道:“对任何奇怪之事,都不感兴趣。”
李天祥又迫近一点,道:“不见得吧?你不辞千里到此地来,目的为了什么?当然是想知道天罡二宝的下落。尤其是那丹凤针,对不对?”
此时不但萧春山,连其他的人,也无不精神一振,玄剑影范珊厉声道:“萧春山,你只敢欺凌弱女,竟不敢从实回答李道长的话么?”
萧春山一则受激,二则也受‘丹凤针’的诱惑,说道:“好!我告诉你,当时有人恰要进房,我才走开的。”
李天祥笑一笑,道:“好极了,贫道只想证实这一句话。至于丹凤针的秘密,恕贫道不告诉你了。”
萧春山道:“不说就算了。”
孙玉麟提刀迫去,朗声道:“萧春山,咱们方才斗了数招,很有点意思,目下还要向你讨教一趟。”
萧春山道:“很好!”也自提剑作势,准备迎敌。
孙玉麟一面缓缓移前,一面道:“你这回千万别跑才好。”
萧春山道:“假如在场之人,答应让咱们单打独斗,分个强存弱亡的话,我何必逃走?”
飞虹夫人含怒道:“你这种人还有资格要求公道么?哼!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孙玉麟厉叱一声,挺刀迅快迫去。
李天祥发出暗号,在场之人,立刻散开,各持据守十点,以防萧春山逃逸。这些人皆是一流高手,经验丰富之极。因此,看起来他们似是很散漫的各据一角,但其实已把萧春山重重包围,无论他向那一个角落逃走,都非得再闯过一两关不可。
以这些人的身手,萧春山只要略有窒碍,立时就有别人赶到,再把他重重围困。因此,以自下的情况看来,萧春山绝对逃不掉了。
孙玉麟的气势勇锐之极。迫得萧春山不得不另作打算。而他也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后退闪避,不与敌人硬拼这股锋锐之气。另一则是拼了命上前还击,争取主动的机会。
他心念转动之际,孙玉麟的气势得此空隙,陡然更盛。此是天地间万物自然消长之理,气机吸引,不借人力催发天然现象。到了这时,萧春山只好放弃了争先之想,虚发一剑,疾向左方闪去。
萧春山不动还好,这一闪避,顿时触发了孙玉麟的刀势。但见他手中长刀,霎时化作耀眼精虹,人随刀走,直向萧春山电射迅击。
众人看了孙玉麟这等刀法气势,方知他被誉为当今天下年轻一辈的第一流高手,又被评为‘南霸天’,果然是有他的真才实学,功力湛深之极。
他这一刀,足足把萧春山追击得汗流浃背,不知用了多少心机手段,方始抵挡下来,但他已失去先机,乃是无可挽回的情势了。
孙玉麟乘胜猛追,长刀如龙腾电掣。精芒吞吐,迫得萧春山逐招封拆破解。狼狈异常。
际此生死关头,萧春山纵然打算隐藏起自己的来历家数,亦是有所未能。何况他已决意只求逃生,不问其他后果。
因此,他也施展出本门剑法,极力护身挣扎。
人人都骇然相顾,因为萧春山的剑法,竟是当今武林中声名卓著的峨嵋派的嫡传心法。
这峨嵋派本是大门大户,在场之人,无有认不出来。而这一大家派,居然出了一个下五门的采花淫贼,这教众人如何能不目瞪口呆?
李天祥最是忙碌,因为他一方面须得视察萧春山的武功,以及从他的举止神态之中,预测他的用心动向。
另一方面。他又得推究猜测此人是谁?以峨嵋派之人而论,能具有这等身手功力的,虽然不少。但大多是玄门之士。俗家只有有限的两三个人而已。至于参加这次行动的峨嵋派人马,为首的是陈静江,唯有他具有这等功力,其余的门人弟子。都办不到。
可是他明明亲眼见到陈静江还在堡中,虽然其间他曾经离开过会场,但他不久就回入座中了。
此外,他临走以前,那三个嫌疑极重之人,全部都找到了,证明并未离开天罡堡一步。
这使得李天祥当时就感到十分不解,因为所有可能是内奸之人,完全洗脱了嫌疑,使他无从再行查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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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儿还有两个可能,第一是这个淫花贼萧春山之所以及时赶到,想向余小双下手,乃是碰巧的。
第二个可能,就是由会场中某一个人把消息传出去。萧春山因而晓得余小双的行踪,也误以为有机可乘。
但天下之事,碰巧的虽多,在目下如此紧凑的机会中,碰巧的成份实在很微少,一定是得到消息才投入这个陷阱中的。
至于第二个可能,也不易成立。因为倘若是有人传出消息,那么这个传出消息的人,势必也是下五门的货色才行。要找两个又皆是一流高手的下五门人物,的确十分不容易的。
而现在摆出来的事实,使人更加奇怪了。因为对方竟是峨嵋派的,那个传递消息的人,只有陈静江了。既然如此,陈静江岂不是亦是下五门之人?否则焉肯帮助这萧春山呢?
李天祥皱起双眉,用尽了他个人的智慧,辅以极为丰富的人生经验,苦苦寻思其中奥妙。
那边厢的战况更加激烈了,萧春山已经显呈不支,大家都兴奋而又焦急地等候孙玉麟得手,好揭开那厮的面罩,瞧瞧究系何人?
但突然间变故发生,萧春山蓦地冲出刀圈之外,虽然肩上溅出鲜血,已经负了伤。可是却未丝毫影响他逃走时的动作和速度。
众人早已有备,首先就是白天福真人挥剑截击。萧春山虚斗了一招,又移展那诡快如鬼魅的身法,闪到另一旁去,虽然有飞虹夫人出手拦阻,但他迅即又闪向另一方。以他这等多诡身法和速度,看来极可能会被他突破了罗网,逃入乱山之中的。
众人莫不心头骇然,但正因如此,所以没有一个敢擅离岗位。是以当那萧春山在别一隅冲突之时,这边的人空自着急而已,可不敢过去围攻。
萧春山全仗诡奇无双的身法,加上峨嵋嫡传的剑法,方能在一众高手包围之下,作困兽之斗,企图突围。
当萧春山每次掠近李天祥时,这个以才智武功领导武林的武当高手,只不过淡淡数剑,把他挡住就算数,并没有发挥全力。
明眼人看来,甚感不解。不知李天祥何故对这淫贼剑下留情。
萧春山已冲突了好一会工夫,大概已摸出各人路数功力。当下突然向白天福攻去,剑势凌厉之极。
白天福虽然声名响亮,与李天祥齐名。但这时似是怯战,被对方攻得连续退了六七步之多。
眼看萧春山很快就可以突出重围,因此其他的人,都急得直跺脚。但由于距离和时机均未配合,竟无人能及时赶去相助。
正在此时,李天祥突然高声道:“陈静江,你还不弃械就缚么?”
这‘陈静江’三个字,好像是符咒二般,萧春山为之一怔。说时迟,那时快,白天福剑势陡盛,欻然欺入萧春山的剑圈中。
萧春山张惶失措,蓦地摇肩卸身,从如潮剑光中闪了出去。但剑气锐利之极,他胸前和肩上都现出血迹。
此人居然能从强烈凌厉的剑光中,闪了出来,人人看得目瞪口呆,感到难以置信。
但萧春山仍然未获自由,因为敢情李天祥已及时赶到,发剑猛攻。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也恍悟这等情势,敢情早就在李天祥算计之中。
现在只有一点,他们还弄不明白的,便是李天祥叫萧春山为‘陈静江’,而陈静江是峨嵋高手,声名甚赫。同时,有些人亲眼见到他尚在堡中,则他除非是像妖魔般分身有术,不然的话,这刻哪得在此?
李天祥的长剑显示出惊世骇俗的绝学,一剑接一剑的攻去,其间绝无缝隙。
萧春山一则连连受伤。二则气力消耗甚多。三则精神上感到巨大的压力,心神未能专注集中。
因此,李天祥攻到第十六剑时,把他的长剑击落在地,同时也点住了他的穴道,生擒活捉了这个恶贼。
李天祥招呼二声,两个劲装大汉奔到,夹手夹脚抬起萧春山。他的头罩也于此时落下,众人围拢过来一看,谁说不是峨嵋的陈静江?
飞虹夫人大表讶异,道:“他明明尚在堡中,如何比我们都走得快?”
李天祥道:“此人的剑术显示出明明是峨嵋高手,但在此只有一个陈静江,而他又在堡中,所以我初时总没有往他身上寻思。”
他停歇一下,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在双睁深处,隐隐透露出忧色。这自然是因为此事非同小可,不易处理,一不小心,可能惹下门派的争论,是以心中潜伏着不安的情绪。
他又道:“直到最后,我才想到化身这一点,这是因为陈静江曾经外出一下,他的替身可于此时归座,混淆咱们视听,算算时间,恰在其时。”
孙玉麟道:“李真人如何会想到他身上?当时出外之人还有好几个,而且为非作歹之人,假如有心掩饰身份。也不难学会峨嵋的剑术?”
李天祥道:“第一点是峨嵋心法,岂是容易精通的?我看他已具有千锤百炼的火候,如果说他不是峨嵋出身,实在使人难以置信。”
李天祥略一停顿,又道:“其次,当时我看他又精通六指鬼王魏湘寒的身法,立时悟出陈静江的替身,一定就是魏鬼王这一派的人物!也唯有这等邪气艺高之辈,方足以与陈静江结交,狼狈为奸。”
现在解释起来,好像是理所当然,应该不难想到。但事实上在事情未见分晓之前,凭空推想,实在不易。
李天祥又道:“现在咱们还得做一件必须成功之事,那就是回堡后擒住陈静江的替身,以便对质,把内情一一勾出。假如那厮逃走了,一则咱们很难向峨嵋派交待。二则许公强方面,又加多一把硬手,对咱们大家郡很是不利。”
本来,他还有一个大秘密,但目前之事务须先处理妥当才行。因此,他也就暂时不告诉大家了。
当他们回到堡中之时,大家目标是首先找到陈静江的替身,可是一查之下。那人已经失去踪影了。
李天祥把四名峨嵋派的人,招到另一个房间内。把这个事实详细告诉他们。最后问道:“贫道大胆请教一声,你们诸位难道也看不出陈兄的真伪么?”
这四个峨嵋门人早已表明辈份,其中一个年纪最轻的,姓黄名秋枫,反而是辈份最高的一个。
他听完师叔陈静江的情形,也不即答李天祥的谈话,一径陷入沉思之中。
峨嵋派其余之人,都露出很不安的样子。但李天祥反而越来越见宽心,瘦削的面上,又泛起微笑。
黄秋枫眼珠一转,见到李天祥的笑容,便叹一口气,道:“家师曾经暗下对晚辈说,李真人实是当世智者,才慧无人能及。现在看看李真人的神情,可知家师果然说中了。他吩咐晚辈说,想瞒过李真人,乃是难之又难的事,最好还是实话实说。”
他又摇摇头,道:“晚辈初时还觉得这是门户之羞,还在考虑要不要说。但看来李真人已猜出来了。”
李天祥道:“令师是那一位?”
黄秋枫道:“家师道号静虚,李真人可认得么?”
李天祥摇摇头,道:“似乎没见过面。”
黄秋枫讶道:“奇怪?家师言语间似是与李真人乃是老朋友呢!”
李天祥立刻道:“令师是不是也姓黄?”
黄秋枫点头道:“是的,其实他就是家父。”
李天祥满面欢容,伸手拍拍这个英姿讽爽的青年人的肩头,道:“啊呀!你就是黄申大哥的公子?唉!唉!早就该告诉我了,他几时出家皈依三清的?”
黄秋枫感觉到此老的真情洋溢,其实一点也不像冷静多智的出家人,登时也生出热烈的反应,说道:“算来也有十年之久了。”
李天祥道:“他现在已改称为静虚山人,对不?他有什么话吩咐过你?”
黄秋枫道:“家父暗中曾经嘱晚辈留意陈师叔的行动,他说最好是查不出任何事情迹象,假如发觉不妥,要我设法收集证据,同时尽力使他回山后才加以处置!据家父透露,陈师叔只怕是毁于女色上面。”
李天祥道:“此是黄申大哥想维护门派声誉的苦心。但由于时机稍纵即逝,加以当时情势所迫,所以贫道也没有法子不尽全力拿下了陈静江兄。”
黄秋枫道:“说到陈师叔的替身,那是他的门人,姓楚名捷,亦算是敝派之人。不过这楚捷年纪相当大,只比陈师叔小四五岁而已。据说是他的外甥,所以收作门人……”
他停顿一下,又道:“敝派因为分散全山各处,所以同门间有时候终年只见一面,陈师叔罕得在山上,所以我们对他以及楚捷都不甚熟悉。”
经过黄秋枫这么一解释,一些疑问已迎刃而解。至于陈静江这重公案,由于目下峨嵋是由李天祥的好友当家,也就比较好解决得多了。
李天祥道:“秋枫贤侄,令师叔这宗公案,非同小可。待贫道修一详函,言明一切,托你转交令尊大人。同时悄悄把令师叔押返峨嵋,由令尊裁决。”
飞虹夫人表示异议,说道:“李真人,陈某所犯的是淫罪,非同小可!假如就这样子送返峨嵋,只怕天下妇女得知,都会觉着不平。”
黄秋枫年率虽轻。但处事却也老练,这时上前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夫人说得是,晚辈在此谨代表敝派向夫人道歉赔罪。唉!敝派发生了这等丑事,家父及几位尊长得知,只怕也挂不住这个面子。”
他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果然使得飞虹夫人态度变软,道:“其实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树大必有枯枝。此人的行为,可不能把账算到贵派头上。”
黄秋枫叹干口气,道:“以晚辈想来,此事不但将有至为严厉的处决,同时敝派之人,恐怕三年间,都不会在江湖上露面的了!”
李天祥道:“假如贵派处理得当。天下之人尽皆心服,那时就不必感到贻羞宇内了。因此之故,你务须从速把陈静江送返峨嵋。然后,关于贵派如何发落,也须宣告与武林各派得知。”
飞虹夫人听到这儿,也觉得真有把陈静江送返的必要。这时候房中除了峨嵋派的四名弟子之外,亦仅有她、慧海和孙玉麟而已。
李天祥见飞虹夫人不再阻挡,便向黄秋枫说道:“你们可返房收拾,准备上路。你们外表上须得装出没事,万勿被人看出收拾行装,等到天黑之时,才悄悄上路。”
黄秋枫不敢多问,恭容应了一声,率了同门自去。这时候,静室只剩下了四个入口,飞虹夫人道:“李真人可是怕有阻碍他们行程之事发生?”
李天祥摇摇头,道:“恰恰相反,贫道此举正是要使对头落我敦中。假如敌方之人,认为黄秋枫这一行数人可欺的话,他就大错特错了。”
他转眼向孙玉麟望去,说道:“孙大侠年轻艺高,足可以独当一面,请你知会凌九重,即速准备,各找一个理由,可以晚上不露面而又无人疑惑的。”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们将乔装为峨嵋弟子,与黄秋枫一同前往峨嵋。路上如若发生事故,事平之后,可拆阅贫道一封密函,便知下一步如何做法。”
孙玉麟虽然武功高强,才智过人。但一听如此艰巨重大的任务,落在自己肩上,也不由得生出沉重之感。
李天祥道:“陈静江将被点住穴,失去知觉。装放在一个麻布袋中,不明内情之人,决难猜得到就是陈静江了。你们除了保护陈静江可以安然送返峨嵋之外,假如路上有敌人拦阻,你们最重要的任务,莫过于查出敌人的底细。换言之,劫犯之人,必是隐藏起本来面目,你必须戳破他的假面目。此一任务为先,保全陈静江倒反而变成其次了。”
孙玉麟隐隐觉得此中必定另有文章,于是很慎重地应了。
孙玉麟出去之后,李天祥继续策划奇计。慧海大师提出全军撤退之事时,李天祥答道:“由陈静江之事,撤退尚未当其时。咱们只有小心点防守,人人不许踏上那座九龙桥,也许可以暂时无事。”
当他把计划再予透露之后,慧海和飞虹都不得不认为值得冒险再守下去。
在堡内的各路武林人物,纷纷谈论陈静江即是萧春山之事,好不热闹,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昏暮时分。
黄秋枫和另一个同行,合力抬着那个长形布袋。孙玉麟和凌九重,皆改扮峨嵋弟子的装束。
在昏暗天色掩护之下,他们悄然出堡。由于李天祥的妥善安排,因而他们恰是从各处桩哨换班的缝隙间,不被发觉地出了此堡。
一路无事,已安然落山抵达平地。他们依照李天祥的吩咐,用一辆购运粮食的敞篷马车,全都挤了上去,驱车赶路。
在大道上走了二十余里,已是午夜时分。凌九重咕嚷道:“好没道理,这辆破车既不好坐,又天黑路生,牲口不能快行。假如咱们步行,轮流抬着这件货物,目下最少也走了六七十里了。”
孙玉麟心中很讨厌,但又不能如何斥责他,只好说道:“李真人如此安排,定是使敌人以为咱们真的去办货……”
他说到此处,自己也觉得理由太欠充分,便突然闭口。
黄秋枫忙打圆场道:“为了敝派之事。使两位奔波辛苦,小弟心中实在感到非常过意不去。”
孙玉麟道:“黄兄说哪里话来,反正我们坐着也是闲着。这等大事,得以插足其间,已是莫大光荣。”
凌九重见黄秋枫说得客气,也就不好多说了。
辘辘车声打破了黑夜的岑寂。又走了几里路,大车驰上一道长达两丈的石桥。突然间‘轰隆’连声大响,火星迸溅,前面的桥口,已被几块大石堵封去路。
若是人行,这几块石头根本不生作用。但马车却无法跨驶过去,因此他们连忙勒马停车。
后面也传来‘轰隆’连声,原来亦是同样被隔断了。
众人一瞧那些石头,都是超过二三百斤的,每一边都多达八九块。因而不由得相顾失色,大为震惊。
这是因为他们从这些石头上,推想到敌方人数还真不少,甚至可以肯定个个皆是武功强绝之士。方能举掷这些石头,而事先不露一点动静。假如对方有十来个高手,则今日之局,强弱胜负,业已分出,实在毋须动手方见真章。
孙玉麟临危不惧,表现出他那种天生是做领袖的才能。他一面转念思索,一面仰天大笑。这阵响亮的笑声,远传数里。把石头滚碰的声音都淹没了。
之后,他笑声一收,道:“秋枫兄,你看这等声势,对方来了多少人?”
黄秋枫道:“最少也有十五六个吧?”
孙玉麟朗声道:“不对,依兄弟推测,最多也不过是四个人而已。”
凌九重讶道:“何以见得呢?”
孙玉麟道:“咱们一看这等声势,定要判断是十余高手一齐掷石,否则决无可能。谁知对方乃是先把石头搬置石栏上,因而每一头只须两个人,分匿左右,到时一齐发力推石,便可以造成这等声势了。”
他的分析合情合理。众人听了,无不心服。
桥头那边传来了一阵沙哑但很清楚的声音道:“孙玉麟,你虽然聪明过人,但今晚也难逃杀身之劫!”
孙玉麟高声道:“这也不见得,在下若然是一心一意逃走的话,凭你们几个人,未必拦得住我。不信咱们当场即可一试。”
那阵沙哑的声音吃吃而笑,尽是讥嘲之意,接着道:“可惜今晚你既要顾人,叉要护货,若然你走得脱,但余人皆被杀死,我看你也很麻烦呢!”
孙玉麟喝道:“无耻鼠辈,你们如是光明磊落地把孙某打败,那叫做技高一筹,无话可说。若然单靠诡计取胜,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桥口那端,传来讽刺的笑声,接着有一条人影出现。
孙玉麟等人前瞻后顾,却只能发现这么一条人影。夜色中,只见他戴着头罩,根本无法辨认是何方人马。
他厉声道:“你若自认算是一个人物的话,何不现出真面目,痛痛快快地决战一场?”
蒙面人嘿然道:“你倒是想得挺美啊!可惜我们志在取货,不是来逞英雄好汉的。”
孙玉麟道:“那也使得,你过来取吧!”
对方发出一声暗号,顿时又出现了三道人影,每一端连他分成两人一队,作出欲扑上动手之状。
孙玉麟道:“弟兄们,咱们务必守紧一点,别让他们得手。”
其实他心中牢牢记住李天祥的吩咐,以揭发敌人真面目为主,护货其次。
因此,他说出诈语之后,接着以传声之法,向凌九重和黄秋枫等说出计策。
只见那四道人影越迫越近,都是一式的夜行衣和头罩,除了可辨高矮肥瘦之外,别的完全看不出来。
孙、凌二人,身上佩剑只是个幌子,自家兵器,却藏在陈静江这个包袱上,这时各自取到手中。
孙玉麟突然向前跃出,手中之刀,幻作一道强烈精芒,挟着锐烈风声,直向左边那个曾经开口的蒙面人攻去。
这一溜刀光,非同小可。对方也亮出家伙,却是一根铁棍,忽地扫出,封架大刀。
孙玉麟大喝一声,催动劲道,刀势如虹,“呛”一声,砍在敌人的铁棍上,迸射出无数火花。黑夜之际,倍觉耀眼。
他这一刀已用尽十成功力,那蒙面人身子一震,腾腾腾连退了三四步之多。但居然十分稳定,铁棍也没被砍落地上。
孙玉麟心中大凛,忖道:“此人的武功如此高强,怪不得竟敢硬接我这一刀了。”
对方大概也被他的威势所慑,不敢立刻攻上。
凌九重猛可怒叱一声,人如飞絮一般,迅向车后飞去,手中金笔似点似扫,向一个迫近的敌人攻去。
他手中的金笔招数诡奇莫测,变化极多,同时他的左手也施展出掌法,呼地拍出。看来他左右双手的招数,竟是各自为政,并无关连。
那蒙面人用的是一对短剑,此时舞出一片光影护身,只退了两步,就稳住阵脚。
另一个蒙面人欺身扑向马车,谁知一阵森寒气,光芒电绕般迎头袭至。那蒙面人使的是一柄钢铲,铲柄的铁环当啷啷直响,连攻了两招,都迫不退这阵剑光,不由得失声一噫,略略后退。
使剑之人,乃是峨嵋门人黄秋枫。他刚刚出道,素无名声,也未抖露过武功。因此,对方早先可能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因此连攻不下之时,失声惊噫而退。
另一个峨嵋门人姓李名同,年纪约在三十二三岁。他显得甚是老练镇定,掣剑在手,隼视那唯一尚未动手的敌人。他居高临下,占了优势,假如对方冲来,决计不是三招两式之内,就可以攻得上车的。
孙玉麟盱衡全局,深知敌势极强,虽说暂时受阻。但必将攻破李同这一环,劫去陈静江。
然后也许还要合力来迫杀己方四人。看他们的身手功力,只要能够匀出人手,变成以二攻一。稳可制胜无疑。而到了那等地步,他们四人势难避免逐一被杀的命运了。
他当机立断,向李同传声道:“李兄速速返堡报告,我们三人在此抵挡一阵。”他深知敌人必定想不到他会断然舍弃陈静江。命李同先走。
所以口中故意又大喝道:“诸位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切勿轻出攻敌。”
凌九重黄秋枫二人闻言,都边战边退,挨近马车。
车上的李同突然从后面跃走,黑夜之中,一下子就奔过石桥,向返堡之路疾驰而去。
此举自然有点可疑,因为他在胜败未分之前,便丢下了马车上的要犯陈静江不管,实在不大合理。
但从别的角度看,李同乃见势不佳,生怕敌人尚有援兵,所以急急赶回堡去报讯。这等行为,在慌急之时,也是有的。
对方剩下的一个人立时跃登马车。黄秋枫和凌九重虽然出尽全力,想杀退对手,以便分身拦截那个敌人。但他们都失败了;竟然被对手缠得紧紧。
马车上突然传来“呛”的一声,接着是一声带着痛楚的惊叫。那个跃登马车的蒙面人,已疾然跃退。
只见他左手直垂,右手提刀,显然他左肩已经受伤。假如他不是功力高强,并且持刀在手,也许这刻早已丢了命。
他乃是被马车内一条突然飞起的人影所伤。这人在包裹中跳出来,竟然是武当派高手李天祥真人。
孙玉麟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心想:“我最后判断那包裹中决计不是陈静江时,可还猜不到竟是李真人亲自出马呢!”
心念转动之时,手中长刀也自当真施展全力,刀光如惊涛拍岸,威势惊人,向对方展开猛烈的攻击。不过同时之间,黄秋枫却被对方方头钢铲雷奔电击几招硬攻,打得踉跄而退,招架不住。
另一方面,凌九重亦被对手的一双短剑,迫得连连后退。
原来对付凌、黄二人的蒙面人,早先皆未曾使尽全力。目下鉴于已方有人受伤,敌方又多了一个李天祥,这才献演绝艺,猛下煞手。
假如黄、凌二人之中,有一个稍为差一点,定要在这一二十招内,横尸就地,命丧当场了。幸而他们尚能勉力招架,苦苦支撑局面。
李天祥目光如冷电闪动,扫过全场。随即高声说道:“黄贤侄沉住气,你的对手使的是廿四路奔雷铲法。”
他这一喝破,黄秋枫顿时改变剑路应付,果然没有先前那般岌岌可危。
原来上阵交锋之时,最忌的是认不出敌人武功家数。所以黄秋枫一旦得李天祥指点,立刻就转危为安了。
对于凌九重这方面,李天祥感到十分棘手。因为他对凌九重的武功艺业,知之不多。不似黄秋枫,由于与他父亲黄申曾是好友,是以对他们黄家的武功,知道得很多。也晓得他有法子应付这一路铲法。
他最伤脑筋的是凌九重事后必定会对自己生出怨想之心,因为他先向黄秋枫加以指点,而又迟迟不帮助他。
说得说回来,假如李天祥一眼就看得出凌九重的对手武功路数,他也会毫不迟疑地喝破。问题正是出在他急切间,未曾看出那奇诡的双短剑家数派别。
他不能完全集中精神去观察凌九重的敌人,因为他还须分心对付那个被他划了一剑的敌人。
就在这几句话工夫,那个负伤的蒙面人,转身便走,李天祥一声大喝,飞身追扑,剑光如虹,凌空电射。
那蒙面人情知如若便是不回头地奔窜的话,不被李天祥追上,自可无事。如若脚下轻功比不上他的话,由于先机全失。势必当场丧命。
因此他不敢不回身迎敌,却被李天祥的剑气一下子冲退了六七步。紧接着陷入剑圈当中。
孙玉麟知道凌九重非常危急,因此恨不得一刀劈翻敌人,好去驰援。
然而事与愿违,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这个使铁棍的敌人,招数奇奥,功力深厚,决不是三五十招之内,能打出一个结果来的。
双方的情形都很尴尬,由于胜负互见,所以陷入进退皆难的地步。
看看又激斗了二三十招,战场形势大生变化,几个变故更是一齐发生。
首先是凌九重痛哼一声,被敌人一剑插中大腿,同时又被敌人另一把短剑的剑柄撞中胸口穴道,全身一阵麻木。
那蒙面人非常利落地挟起凌九重,转身飞奔而去。
当凌九重受伤时,李天祥也一剑击落敌人的长刀,接着一脚把他踢了一个大筋斗。那蒙面人爬起身,还想逃走,李天祥已电掣扑上,出手擒拿住他。
这人失声一叫,孙玉麟长刀闪荡出片片刀花,潮涌攻去。把那心神微分的敌人铁棍荡开,并且在他肩头上划了一下。
这个敌人一跃出圈,迅快奔逃,孙玉麟也不迫他,径向那个挟着凌九重的人追赶。
一晃眼功夫,这石桥上只剩下三人,一个是李天祥,一个是黄秋枫。另一个则是被李天祥擒住的蒙面人。
李天祥一伸手揭下此人的蒙面黑巾。看了一眼,道:“唉!原来是他。”
黄秋枫也看见了。为之一怔。道:“他不是荆楚三龙的黄龙凌栋么?”
李天祥叹一口气,道:“不错,这一下子问题变得更复杂了。”
原来当初他们查出那采花淫贼萧春山被毒蛇咬过一口,便定计展开暗查。其时查到三个人可疑,这黄龙凌栋乃是其中之一。
其后由于人赃并获,抓到了陈静江,黄龙等人的嫌疑即已消除。
目下黄龙凌栋当场被擒,再也狡辩不了。但问题是黄龙凌栋这次的行动,究竟是因为与陈静江是一党呢?抑或只因为情谊关系而来救他?当然后者的可能性不大。即便是前者,也得弄明白三点。一是荆楚三龙中,刻下在此地的白龙关世英是否知情?二是凌栋知不知道陈静江是采花贼?三是在这些人物后面,还有没有主谋?
对于第三点,李天祥深怀戒心,因为他这一次的行动,已经尽量秘密。为的正是要看看对方知不知道?如果知道,无非是有内线,并且这内线乃是隐藏在这一小群高级人物当中无疑。
他一霎那间,已想了很多。而这等情势,使纵然是向以才智驰誉天下的李天祥,也感到十分头痛,觉得非常紊乱,难以把头绪弄清爽。
他向黄秋枫道:“现在此人乃是咱们握在手中非常重要的人证。并且可以从他身上,问出正确明朗的内幕消息。因此,我们必须把他安然带返堡中。”
黄秋枫道:“真人可是想命晚辈独力带此人返堡?”他双眉锁得很紧,显然怀有很大的心事。
李天祥摇摇头,道:“不!咱们一同返去,路上必定尚有事故发生……你如果发现不妥之处,何妨说出来听听?”
黄秋枫迟疑一下,才道:“不敢隐瞒真人,晚辈只不过是心中觉得很难受。这黄龙凌栋,与敝派有相当深的渊源,想不到竟然连他也有份。”
李天祥笑一笑,道:“你不要忧虑,这一点我已考虑到了。假如他只是为了友情而出此,贫道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黄秋枫低声道:“真人一走也知道当世之间,那些人精通那廿四路奔雷铲的吧?”
李天祥道:“这个我也曾经略有所闻。”
黄秋枫道:“这也是小侄觉得很难过的事。”
李天祥道:“贤侄怀疑是谁呢?”
黄秋枫道:“小侄听说过这一门武功,由于百余年前恒河派分裂之后,已分成南北两宗。北宗我不大清楚,但南宗是在鄂西宜昌,近十余年来,与敝派颇有往来。据小侄所知,恒河南宗的人已不多,最有名气的要推掌门人邵云浮。他正也是与敝派时有交往的人。”
李天祥道:“这一点咱们慢慢再推究,要知自从二百年前恒河派崛起于江湖,由于该派武功大多是由天竺传来,尤以这廿四路奔雷铲法震惊武林。所以其时各家派都对这一门武功特别注意。你年纪还小。恐怕已没有听过那些故事了。其时各家派纷纷派出才智杰出之士,暗中前往观摩,特别对这一路铲法加以注意。因此,现下各大家派武功秘录中,皆有这一路铲法的记载,以及应付之法。”
他这些话,已说明了何以早先黄秋枫一听是这路铲法,马上就有法子应付,转危为安之故了。
李天祥又道:“咱们推论事理,凡有可能性的,皆不可遗漏。例如有些别的家派之人,下苦功修习这一路铲法,不难有相当成就。除非碰上恒河派南北宗之人,实在很难看破的。因此,那人是不是恒河派南宗之人,未可遽下论定。”
他的话使黄秋枫宽慰得多,忖道:“有李真人主持,一切事必能做到不枉不纵。假如真的是恒河南宗掌门邵云浮所为,那是罪有应得,何必多虑?”
他接过那黄龙凌栋,背了起来,又用布索捆扎。以便在必要时。双手尚能活动自如。之后,这一老一少,奔过石桥,隐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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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玉麟朝着挟走凌九重的敌人追去,他使出一身本事,疾如奔马。
对方纵然脚程不比他差,但手中挟着一人,终究碍事,大大减低了速度。
所以那人须得利用夜色,以及起伏的地势和树木山石等,隐蔽身形。
在黑夜之中,又是在近山的旷野里,追踪一个人,实在极为困难。所以孙玉麟屡屡追到切近,又因失去他踪迹而被拉长了距离。
他衔尾苦赶,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之势,也不知追了多久和多远,猛可发觉已将近拂晓,同时也处身于乱山之中了。
天色较亮,自然对孙玉麟有利。他在曙色迷蒙中,提口真气,展开脚步急迫,不一刻工夫,已迫近那位蒙面之人。
对方突然间避入一堆岩石中,孙玉麟迫近过去。那蒙面人厉声道:“姓孙的,你再踏前一步,老子出出剑刺死凌九重。”
孙玉麟念头连转,最后下了决心,冷冷道:“好极了,我对他也没有好感,劳驾除去此人,于我亦有益处。”
话虽如此,他终究在距石缝丈许远便止伫步了。
石后露出一个蒙住面孔的头颅,双目灼灼,注视着孙玉麟。
他仍然用假装出来的尖厉声音道:“如果你对凌九重不怀好感,何以还苦苦追来?”
孙玉麟忖道:“此人改变了嗓音,多半是认识之人,加以他的身份和手法,极似是六指鬼王魏湘寒的家数,这一点与陈静江精通鬼王家数之事,必有莫大关连。”
他没有道破此事,冷冷道:“一来我要瞧瞧你是谁,居然能轻易击败了凌九重。二来我知道你已中了凌九重一记金笔,虽然没伤及经脉,但我苦迫下去,终能使你力竭而败,为我所擒,我没讲错吧?”
那蒙面人冷笑道:“他何曾伤得了我?你一定是眼花看错了。”
孙玉麟道:“此事一试便知,用不着辩论。”话声中已脱掉外面的长衫,露出一身劲装,以及胸口斜挂的皮带。那条带上,插有五把短短的刀子。
这是孙玉麟独步武林的一宗绝技,称为‘五指飞刀’,据说他能发出这五口飞刀,灵活得宛如五只手指一般,灵活巧妙地袭击敌人。
他一亮出全身披挂,气势更是坚毅强大,直迫石后的蒙面人。
那个人头突然隐没,孙玉麟大喝一声,挥刀跃上左方的岩顶。他已相度过形势,在这上面必可看见敌人的进退情形。
只看那蒙人在石后迅即绕过那面,孙玉麟杀机满胸,跟踪过去。
方自兜过石间,一条人影,劲急扑到。
若在黑暗之中,他很可能挥刀猛劈,但目下天色已亮,所以他一眼就看出这道人影,敢情是凌九重。
他自然是被对方抛掷过来的,以这等劲道推测,这个敌手,实在功力深厚之极,怪不得凌九重容容易易就被他击败了。
他不得不先接住凌九重,这时就只好放弃了追敌之念。因为对方只是空身一人,行动要迅快许多。如他接住凌九重,须轻轻放在地上,势无摔下他就追人之理。这一耽搁,敌人当然己去得毫无影踪了。
他作了决定,便把凌九重挟住,跃登岩上。放眼一望,果然见到一条人影,已转过数丈外的树木,迅即隐没不见。
孙玉麟不悦地望了凌九重一眼,心想:“这厮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跃落平地,略一检查,发觉凌九重只不过是被普通的擒拿手法,闭住脉穴而失去知觉而已。
当下出手连拍他三掌,震开脉穴。当他出手之后,心中己涌起了悔念,忖道:“他如果未恢复知觉,我在必要时丢弃了他,也不要紧。但若然他神智清明,我就不好意思遗弃他了。”
凌九重已睁开双眼,见了孙玉麟,又转眼一看四下环境,顿时明白了,面上泛起惭色,说道:“孙兄救了兄弟之命,将来定必加倍图报。”
孙玉麟摇摇头,道:“这样说法就不好意思了,现在我先检查一下你的伤势。”
凌九重道:“不要紧!”挺腰而起,却疼得变了颜色,伤口迸出鲜血,终于端坐不动。
孙玉麟道:“你腿上虽然是皮肉之伤,但相当厉害,不医治好,决计不能使力奔跑,现下先止了血再说。”
他取出伤药敷上,又用汗巾扎紧。不一会。血停痛止,凌九重道谢一声,道:“孙兄可不可以弄一根拐杖给我使用?”
孙玉麟道:“此地地势崎岖,你扶杖而行,太过吃力,还是待我背你回堡再作打算。”
凌九重坚持道:“孙兄,我要拐杖,你把刀借给我,我自己削一根。”
孙玉麟无奈,只好依他。削好一根拐杖,凌九重把金笔收起。
他的金笔有皮带系腕,所以丢不掉。
之后,他扶杖而起,一拐一拐地走去,孙玉麟在后面跟着,对他的强毅,不免佩服。但他的迟慢,又使他感到非常的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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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翻过一座山岭,已耗去很多时间。孙玉麟突然说道:“咱们只怕不易安然返堡了。”
凌九重停下来喘息一下,回头询问地望他一眼。
孙玉麟道:“我突然想到,那蒙面人把你抛给我时,他大有机会可以先点了你的死穴。我接住你之后,仍得耽搁同样的时间,因此,他仍能够逃之夭夭。”
他想了一下,才又道:“况且,以此人的武功造诣,虽然曾经中了你一笔,略为吃亏。但假如他放手与我相拼,我仍然不易收拾得他。因此,不论从那一个角度看,他都应该先杀了你。可是,他居然没有这样做。”
凌九重听到此处,已经明白了。眉头一皱,道:“原来他利用我来拖累你,你可趁现下他们尚未现身,速速逃走。”
孙玉麟摇摇头,道:“太迟了!他已有足够的时间,召集同党,守住通路。我若要返堡,非碰上他们不可。”
他笑一下,又道:“假如凌兄换成我,处此情况,你能独自溜掉么?”
凌九重不作正面答复,道:“但情况既然如此不妥,你何必也陷在里头?”
孙玉麟面色一沉,严肃地道:“咱们目下是同仇敌忾之时,姑勿论咱们个人之间,有没有过节,那是另一回事。大丈夫于这等分际,岂能不讲究?”
他说这等磅礴磊落之言时,自家也很受到感动,觉得为人果应如此。纵是因此而丧命,也在所不计。
人性就是如此奇怪,如果他记起自己曾经泛起过‘遗弃’凌九重之心,一定感到很不解。
瞻望前途,实在是一片艰难险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