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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侠士风范

端木芙叹息一声,面上的神色严肃之极,又道:“我们如此欺骗一个垂死之人,实在太不应该了。但为了要查出他背后的恶魔到底是谁,却又不能不这样做。”

崔洪道:“小姐何须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啊!这厮已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他真的已活不成啦!”

端木芙道:“我现在只盼他还有回光返照的片刻,那样我一则可以问问他可有什么后事,待我们替他料理。二则他那联络之法,还未说得清楚……”

忽见那萧越寒双眼一睁,似是恢复了神智,崔洪生怕小姐先问他后事,以致错过了机会,是以连忙问道:“萧老兄,你那些信鸽如何使用法?”

萧越寒望他一眼,正要开口。陡然间两眼中神光消散,喉头响了几声,随即吐出最后的一口气,不再动弹。

崔洪道:“唉!可惜得很,若然他讲出如何使用信鸽之法,咱们就可以用信鸽,把那恶魔骗到金陵了。”

他突然记起旁边的罗廷玉,心头一震,向端木芙道:“老奴记得小姐精通歧黄之术,难道这厮当真已救不活了么?”

口中说着话,脚下移步走向萧越寒的尸身。罗廷玉不由得低头审视那尸体,突然间背上一麻,全身乏力,竟是穴道受制,不禁又惊又怒。

崔洪在后面纵声大笑道:“小姐,咱们的隐密已被他听去,老奴迫不得已出手暗算,把他制住,以免泄露了机密。”

端木芙道:“阿伯有何打算?”

崔洪道:“这等强敌,自然要及早诛杀,以绝后患。只不知小姐下得这等毒手与否?”

端木芙道:“他曾经两度救我之命,咱们岂能恩将仇报?”

崔洪道:“为了大局着想,咱们许多事不想做也不行!”

端木芙沉吟一下,道:“你说的不错,以我来说,我何尝想在江湖上奔走,抛头露面,尽做一些杀戮流血之事呢?唉……”

她深深叹息一声,转眼向罗廷玉望去,眼睛中突然透出无限温柔之色,半晌没有言语。

崔洪道:“小姐也曾说过,咱们终究会正面与罗廷玉他们发生冲突,既然如此,就须得硬起心肠,来个先下手为强,以免后患无穷。”

端木芙道:“我自然晓得这个道理,唉!这事太使我为难了,假如我不杀他,便枉有智慧之名,如是杀了他,又难逃恶毒之论。”

崔洪道:“小姐把他交给老奴就是了。”

端木芙定睛望住罗廷玉,面色变化甚剧,显然她内心中的挣扎激烈万分。过了一阵,她忽然道:“阿伯,点他的‘紫宫穴’,让他开口说话。”

崔洪过去出手一点,罗廷玉“哼”了一声,已经能够发声开口。但他却没有说话,只狠狠的向端木芙盯了一眼,随即挪开了目光。

端木芙柔声道:“你心中很恨我是不是?”

罗廷玉理都不理她,端木芙又道:“我知道你已快要自行冲开穴道,我才教阿伯出手,并不是巧合,请你不要生气。”

崔洪大吃一骛,道:“原来如此,但老奴出手甚重,本以为他决计无法自行解穴破禁。既然上一次他能破我禁制手法,这回还须小心防范。”

端木芙在破旧的房子内缓缓的走动,双眉紧皱,似是在寻思一件重大之事,但谁也不知她心中想些什么?

崔洪那对眼睛忽然望向罗廷玉,忽而移到小姐面上,流露出迷惑、焦灼、惋惜的混合表情。

由于他们三个人乃是作三角形散立,是以罗廷玉也瞧得见崔老丈的表情。

他乃是极为聪明之士,一望而知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一方面是猜不出端木芙的心思,是以大感迷惑。一方面他怕端木芙放过了自己,故此焦灼之极。

再一方面则是觉得自己大可匹配他的小姐,如若眼下动手杀死,未免可惜。他把崔洪的心理分析得精微透辟,全无差错。

但他心中却充满了后悔之意,他后悔的是这次中了暗算,仍然是为了端木芙之故。

这个女孩子已经几度使自己陷入危机和圈套之中,动辄有杀身之祸。假如是第一次中计,犹有话说。但自从那一夜到绿篁村时开始,一连串的遭遇,已足以令他万分警惕小心才是,如今又大意着了道儿。若然今日被她所杀,这等惨剧不但得不到同情,反而要被天下之士嗤笑。屋子里三个人各怀心事,静寂无声。

过了一会,端木芙轻轻咳了一声,道:“阿伯,解开罗廷玉的穴道。”

崔洪霜眉一皱,道:“小姐,常言道是纵虎归山,后悔莫及,还望你三思而行。”

端木芙道:“我已想了很多,不用再想了。”

罗廷玉突然冷冷道:“崔老丈说得对,你若是纵放了我,将来定要后悔莫及!”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放我之举,不管是真心的,抑或是有意示恩,我罗廷玉将以敝城血仇为重,全力对付严无畏。万一阵前相遇,决难容情。这一点我先说在前头,免得日后你骂我全无情义。”

端木芙笑一笑,道:“我们今日全靠你挺身而出,才平安渡过危机。因是之故,今日之事,只有我欠你的情,你一点也不欠我的,阿伯,解开他的穴道。”

崔洪慢慢走过去,道:“小姐坚执己意,老奴也没有法子违拗。”

但见他身形微微涨大,竟已运聚了功力。此刻但须出手一击,罗廷玉断难活命。

罗廷玉面色丝毫不变,他并非全不畏惧死亡,只不过是他的勇气非是常人所能及,纵然在这等生死关头,也尽可把持得住。

但见崔洪抬起手掌,身形更加涨大,须发戟竖,形相极是威猛。

端木芙娇笑数声,道:“阿伯,他决不会向你动手,何须如此戒备?”

崔洪眼中凶光,陡然收敛隐没,道:“老奴岂能不防呢?”

掌势落处,震开了罗廷玉的穴道,随即倒纵回端木芙身后,持拐戒备。

罗廷玉明知这老人刚才已起凶心,想违令杀死自己,以绝后患。但他既然没有真个动手,便不说穿。管自伸手拍拍身上衣服,随即向门口走去。

端木芙叫道:“罗公子,你打算到何处去?”

罗廷玉在门口停住,回头向她注视一眼,淡淡道:“我的去处恕难奉告。”

端木芙道:“我不是想探听你的计划,而是怕你不晓得道路方向。”

罗廷玉仍然淡淡的道:“不劳姑娘垂注,在下自问还能够找到道路。咱们后会有期,就此别过。”

说罢,放开大步,离开此屋。

端木芙移步门边,遥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深深叹息一声。

崔洪忍不住说道:“小姐恕老奴多嘴,这个人你实在放不得,除非你另有神机妙算。”

端木芙缓缓道:“我也知道放他不得,只因他这一去,势必陷入老庄主的天罗地网之中。他武功虽纯,但双拳难敌四手,看来很难杀得出重围!”

崔洪一愣,道:“照你这样说来,你竟是让他投入天罗地网之中了?”

端木芙道:“不错,他临走之时,我有意指点他一条生路,可是他豪气迫人,竟不让我有开口的机会。”

崔洪初时甚是震动,旋即想到罗廷玉若然遭遇不测,对小姐只有好处,不禁哑然失笑。

自言自语道:“我真是老糊涂啦,何须为他担忧呢?”

端木芙道:“你居然不知不觉中替他担心,可见得他的英雄气概,已深入你心中了。唉!其实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解除他杀身之祸。但想来想去,似他这般英雄人物,岂可加以屈辱?所以还是让他去了。”

崔洪道:“小姐有何妙计可以救他?”

端木芙道:“我们只须把他放在一具棺木之中,让他几个时辰之后,穴道自解。其时我们已远离此地,老庄主虽然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但到了昏黑之际,还不见罗公子踪迹,也就只好鸣金收兵了。”

崔洪道:“听起来虽是很玄,但小姐向来神机妙算,无有不中,老奴也不敢不信。如若目下已经安全无虑,老奴打算独自赶去瞧瞧。”

端木芙沉吟一下,道:“你但去不妨,我有莫义他们保护,先回莫家庄去,你不必忧虑。”

崔洪大喜,当下也独自出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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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罗廷玉奔出村外,走了里许,但见一条河流横阻去路。他在河边瞧看一下,不见有船只渡河,心想:“我虽然不晓得目下在什么地方,但若是沿河奔去,迟早会见到村庄人家,即可问出道路方向,再者也须找点食物充饥,或者还可以休息一下。”

他自昨夜开始,直到现在快到中午时刻,一直没进过饮食,又连续剧战,体力消耗甚多。当下沿着河流奔去,大约行了六七里路,已走入一座村子里。

但见村中甚是静寂,竟不见有小孩在屋外嬉闹玩耍。不过也绝不似“百棺村”那么死寂,家家户户,都有炊烟,而且鸡鸣犬吠之声,不绝于耳。

罗廷玉心知有异,但仍然昂首挺胸,大步走去,这村子当中有四五丈之宽。当罗廷玉大步走了十六七丈之后。左边一家宅子大门砰一声打开,走出三个人。

当先的一个儒巾长衫,但手中却提着钢杖短刀。在他身后两人,俱是白衣劲装大汉,横持长刀。

罗廷玉转眼望去,但见这个儒生打扮之人,唇红齿白,风度翩翩,正是严无畏座下第二名弟子彭典。

彭典面色十分严肃,微微躬身颔首,道:“少城主在百棺村中,出手击败萧越寒,保全了敝庄不少人的性命,此恩此德,敝庄并不敢忘记。”

罗廷玉见他神情十分凝重,顿时会意,心想:“这一回他将以全力与我周旋,是以这般紧张。但如此正是最好不过,因为黛青妹子为了他的缘故,被父亲下令处死,这一来变成另有私仇,非清理不可。”他豪迈地长笑一声,道:“这样说来,彭兄敢是打算恭送我出村不成?”

彭典道:“少城主的雄风豪气,兄弟真是平生仅见,心折无已。闲话休提,言归正传,兄弟在这儿候驾,假如罗少城主自问疲乏饥渴,未便动手,咱们便一同回返莫家庄,谒见家师。如若少城主不肯枉驾一行,只要你出得此村,兄弟也无话可说。”

罗廷玉沉吟一下道:“令师竟不在此地么?”

彭典道:“家师如若在场,便不须兄弟代言了。”

罗廷玉点点头,道:“兄弟相信彭兄不至于打诳,既然你已摆出十面埋伏的姿态,可见得带来的人手定然不少了?”

彭典道:“实不相瞒,敝庄的精华差不多集中在此地了。少城主虽是骁勇无比,但孤身无援,恐怕不易冲出重围。”

罗廷玉道:“承蒙彭兄坦诚见告,不过兄弟并非为了冲得出冲不出而动问。而是奇怪彭兄既然带领了这许多高手赶到,何以早先竟不驰援百棺村的危局?”

彭典微微一笑,神情已没有那么严重,道:“确是责问得好,但事实上我们一路赶来,还未抵达百棺村时,已接到报告说少城主现身出面,诛杀敌寇。”

他停顿一下,又道:“兄弟当即以飞鸽传书之法,急报家师,然后接到指示,在这儿布下人手,恭候少城主的大驾。假如少城主信得过在下,便用不着追询此事了。”

罗廷玉道:“听彭兄的口气,似是因为兄弟曾在百棺村中出手,是以令师指示你好言劝我到莫家庄见面,是也不是?”

彭典道:“正是如此。”

罗廷玉冷笑一声,道:“这样说来,严无畏倒是很看得起我,才下了当场格杀之令在先。”

彭典怕他说出难听之言,连忙插口道:“少城主乃是当世之雄,到底如何,只待你一言而决。”

罗廷玉道:“自然是孤军奋战,至死方休,彭兄何须多问。”

彭典长笑一声,道:“壮哉,壮哉,那么恕在下要得罪了!”

话声甫歇,身后一个白衣大汉吹动了铜哨,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彻全村。

罗廷玉朗声道:“彭兄,咱们这回动手,盼你多加小心。兄弟心中对你有一段私人仇恨,只怕要趁此机会了断啦!”

彭典当然晓得他指的是罗黛青那一宗公案,这件事虽然已向秦霜波解释过,但罗廷玉并不知道。

目下已没有分说的机会,当下应道:“少城主即管施为,不要以在下为念。”

他们对答之际,显示出一种奇异的情份。一方面互相关照小心保重,一方面又表示绝不容情。

罗廷玉游目四看,除了彭典和两名手下之外,别无他人露面。但全村弥漫着一股森森杀气。一望而知这些房屋之内,随时随地会有高手杀出。

独尊山庄这一着果然相当厉害,使得罗廷玉一时测不透他们的虚实,因而不知往哪一方冲杀的好。

尤其是他直到现在为止,还不知身在何州何府,纵然杀出重围,亦不晓得朝哪一方走才好。

彭典举步向他迫去,气势沉凝凌厉之极。罗廷玉突然一惊,连忙收摄心神,集中注意,准备应敌。

他万万想不到彭典的真实功夫如此高明,气势之强,竟是他前所未见的敌手,是以大为惕凛。从彭典身上,可就不由得联想到严无畏,定然更加厉害了。

两人蓦地凌空跃起,迎面撞去。双方堪堪碰上之时,但见彭典本是攻式的杖势,突然改为守式。幻化出一片杖影,右手短刀也在杖影内连连挥动,封住了杖法中的所有空隙。

说时迟,那时快,罗廷玉身在半空,临到切近,这才抽出宝刀,闪电般横劈出去,凌厉无比。

“当”地大响一声,双方交错飞过,各各落地,相距有一丈以上。两人都没有受伤,也未分出胜负。

可是彭典心中有数,晓得对方的气势比自己更为威强,天下间大概唯有师父严无畏可以抵得住他的气势。

罗廷玉并不知道对方竟是抵敌不住他的气势,才会在临时改为守势,落地后暗自忖道:“他虽是杖法高妙,内力深厚,但如若常采守势,迟早得败在我的血战刀下无疑。”

此念一生,横刀不发,说道:“兄弟甚愿见一见可与彭兄相比的高手。”

彭典道:“罗兄只要击败了在下,自然可以如愿以偿。”

罗廷玉宝刀一挥,森森寒气,竟如狂飙怒涛般卷去。彭典远在一丈之处,也几乎站不住脚,心中大惊。

罗廷玉虽是没有瞧透他的心情,可是气机感应,自然而然的挺刀迫去,突然间连攻了三刀。这三刀竟把功深力厚的彭典杀得遍体大汗,一连退了七八步之多,险险就受伤落败了。

罗廷玉突然收刀跃退,道:“彭兄不可存心相让,刀枪无眼,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这番话是出自衷心,全无虚假。只缘他连攻三招,并未出全力使绝招,但彭典已大显不支。比起在空中相拚的一招时,他似是差了很多,因此他怀疑彭典乃是未出全力,以致失去了机先。

彭典苦笑一下,心想我岂肯拿性命来开玩笑?实是已慑于你的气势,方会如此不济。

正转念间,一道人影扑入场中,厉声喝道:“姓罗的休得猖狂,洪三爷来接你几招。”

罗廷玉不必转眼去瞧,也知道来人乃是气焰迫人的洪方。当下仰天长笑一声,喝道:“你想找死,还不容易么?”

喝声中大股劲风已当头压到,目光一闪,已瞥见洪方的四尺长钢拐迅急砸下,极是凶猛。他手中的宝刀随念即发,一招“气雄钲鼓”,横刀迎击。“当”的大响一声,洪方砸击之势虽强,但竟被震退了两步,手中钢拐也弹起老高。

罗廷玉伏腰欺身,刀取下盘。洪方横里一跃,脚方沾地,自知不妥,急急又斜跃开去。同时之间,挥拐盘打扫荡,护住全身。如此连跃了四次,总算摆脱了罗廷玉的追击。

事实上这是由于一名霜衣卫士出手,才牵制住罗廷玉。洪方大感丢人,暴跳如雷,挥拐迅即扑去。与那霜衣卫士连手合力,疯狂般蹈险猛攻。

彭典皱眉喝道:“老三,不可急躁冒险!”

洪方全不理会,招招都是两败俱伤的恶毒手法。罗廷玉竟被他们迫得连连后退,只剩下了招架之力。

洪方的气势更是凶厉,拐招越毒。彭典想不到他这等打法居然迫得罗廷玉难以反击,也就沉住气观战。

看看已激斗了三十余招,罗廷玉突然间舌绽春雷,大喝一声,虎躯已欺入拐影之内。

彭典心中叫声不好,急急扑去时,由于罗廷玉已退开了十六七尺,终是迟了一步。但见宝刀过处,血光四溅。洪方和那霜衣卫士全都跌翻在地上。

彭典飘落洪方身边,但见他左胸上中了一刀,瞧起来伤势不算严重,比起一条手臂折掉的霜衣卫士,直是不可同日而语。但洪方双目已瞑,全然不动,敢情生机已绝。那是因为这一刀刺中了心脏,是以当场死去。

罗廷玉这等刀法,实在教人心惊。彭典直到此时,方知罗廷玉早先连连退却,敢情是借此退开,以免到了要紧关头之时,被彭典插手所阻。

他惨厉的笑一声,道:“少城主,好高明的刀法啊!”

罗廷玉冷冷道:“当年家父的刀法,比小弟高强得多了!”

他一提起翠华城之事,彭典顿时语塞,无法责他心毒手辣。

罗廷玉又冷冷道:“这一位想必就是严无畏手下第一名凶手雷世雄大庄主了?”

彭典转眼一看,但见身躯雄伟的大师兄雷世雄,已不知几时到了自己身边。

雷世雄手提钢杖,凝目望住对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罗廷玉的真人,是以着意打量。

罗廷玉对此人闻名已久,但见他外貌虽是粗豪慓悍,身躯雄伟,乍看似是有勇无谋之辈。但其实英华内敛,气度沉凝,随随便便的往那儿一站,便自有渊停狱峙之势,果然不愧是严无畏以下第一号人物。

双方细心打量,都晓得碰上了罕有的强仇大敌,稍一不慎,便有身败名裂,惨死当场之祸。是以都想在这一睥之间,找出对方气质性格上的弱点。

这使雷世雄记起了秦霜波,这一位修习无上剑道的美女,当日相会之时,也曾如此对峙过。

罗廷玉眼神如电,气势坚强无比,全然找不到丝毫可乘之隙,这一点竟是与秦霜波一样。

雷世雄心中大为震惊,暗忖秦霜波修习的无上剑道,亦即是武林中相传的“剑后”,是以无瑕可击,算不得是奇事。这罗廷玉只不过仗恃家传“血战刀法”,如何气势也如此坚强威猛?

彭典挥挥手,便有两名霜衣卫士过来,把伤亡的两人搬走。

他这才厉声道:“大哥,咱们兄弟连手出击,谅必在十招之内,可以杀死此敌,替老三报仇。”

雷世雄第一次从罗廷玉面上移开了目光,道:“你说在十招八招之内可以杀死他么?”

彭典道:“难道小弟说错了不成?”

雷世雄道:“你自然是说错了,愚兄观察他的心志气势,竟不在秦霜波姑娘之下,咱们岂能轻易言胜。”

彭典道:“只不知大哥打算如何对付于他?”

雷世雄转眼向罗廷玉望去,道:“在下上阵对敌,从不使诡弄诈。少城主可想听听在下的应战之法么?”

罗廷玉道:“雷兄眼力之高,修为之深,实足令人佩服。和彭兄竟是一时瑜亮,无怪独尊山庄得以横行天下了!”

他略一停顿,又道:“雷兄有何打算,兄弟是先听为快。”

雷世雄道:“少城主好说了,承蒙夸奖,愧不敢当。在下打算召集敝庄一十八名高手,摆下九宫阵法,作为攻击少城主的主力,另外又以一百名手下,在外围摆下十方大阵,以防罗少城主冲出。”

罗廷玉道:“听起来兄弟似是万难冲得出去了?”

雷世雄洪声大笑,道:“不错,这两种阵法,皆是端木小姐传授,与世间所传的阵势略有不同,奥妙之处,不易用言语讲得明白。”

罗廷玉当他继续说话之时,心头已电转忖道:“我要不要趁他们阵法尚未摆出以前,来个先发制人,夺路而出?不对,他故意说了出来,分明是迫我出手突围,这里面必有阴谋诡计,不可不防。”

因此他屹立如山,动也不动。雷世雄说完之后,见他神色丝毫不变,忍不住问道:“罗少城主想必已深知端木小姐的才学了,难道你一点也不相信这两座内外大阵,能够困得住你么?”

罗廷玉淡淡一笑,道:“我几时说过不信了?”

雷世雄道:“若然你深信端木小姐之能,则你全不动容,亦不抢先动手之举,可以推断你不是傻瓜,就是真正的大勇之士。”

罗廷玉道:“雷兄爱怎样想都可以,兄弟却很想瞧瞧贵庄的高手们是些什么人?”

雷世雄举高钢杖,连摇两下,霎时间出现了十六个人,迅快奔来,分别站在罗廷玉四周。每个人都有一定的方位,加上雷世雄、彭典两人,凑足了十八之数。

罗廷玉环顾一眼,但见这十六人之中,竟有两个是女子,一个高髻宫装,神熊冷峭高贵。另一个黄衣飘拂,风姿绰约,但都以黑布罩住眼睛,只能见到嘴巴和下巴。

罗廷玉纵然是面对百万雄师,亦能全无所惧。然而这两个女子,却使他心灵大受震撼,怔了一怔。

先说那个宫装高髻的女子,她虽是以黑布遮住双眼,无法辨认庐山真面目,可是她那张樱桃唇口,却表现出她天性中冷酷坚强的性格。只由于她以巾帼之身,居然能列入雷世雄亲自率领的十八高手之内,便可以想见她的一身武功造诣,应是何等高明了!

其次说到那黄衣少女,她那飘拂的长发和袅娜的身段,一望而知正是端木芙无疑,这自然使罗廷玉大感震惊不置了。她不但是懂得武功,甚至还参与十八高手之列,与旁人一起来对付他?

假如罗廷玉不是经过血洗翠华城的惨变,加上孤岛艰苦卓绝的三年磨练,这刻不失色怒喝才怪哩!目下他也只不过怔了一下,别人很难瞧得出来,罗廷玉目光转到别人的面上,又发现了几个人,使他加以特别注意。

这些人之中其一是一个圆脸胖子,看起来只有五十岁左右,但一双细长瞇缝着的眼睛,却射出森冷残酷的光芒。

罗廷玉目光在他面上打转之时,雷世雄说道:“这一位便是敝庄五大帮派之一的索阳香主,外号追魂太岁,乃创立玄武帮的一代之雄。”

罗廷玉只“哼”了一声,索阳却客气地向他拱拱手。

罗廷玉目光移到另一个身量高瘦,面色发黄,双睛外突的老者面上时。

雷世雄道:“这一位便是白冥教教主柴骏声了,他外号阎罗手。”

柴骏声颔首为礼,态度可远没有索阳那么客气。显而易见,此人定必一向自矜身份,赋性冷酷。

罗廷玉理都不理他,目光转到旁边一个高大慓悍的老者面上,此人长得黧黑虬髯,手提一对粗长铁锏,气概不凡。

雷世雄道:“少城主眼力当真高明之至,这一位亦是敝庄五大帮派之首,姓阎名充,外号黑瘟神。”

罗廷玉目光迅即移到另一个高大雄伟的大汉身上,留神打量。

但见他年纪大约是四旬左右,两道眉毛又黑又浓,背插一口大刀,手中还拿着一根精钢长杖。他的外表不算得如何特异出众,但那股气概却不比等闲,是以令罗廷玉十分注意,再三打量。

作怪的是雷世雄这回居然不作介绍,罗廷玉却不放过,道:“雷大庄主,这一位是谁?”

雷世雄可就不能不答了,道:“他是家师座下的阴阳二将之一,姓徐名刚。”

罗廷玉双目灼灼盯住那徐刚,道:“三年前血洗翠华城之时,徐兄当也躬亲参与了?”

徐刚含糊地“嗯”了一声,使人摸不清楚他到底曾否参与。

雷世雄已接口道:“少城主问起此事,不知是何缘故?”

罗廷玉道:“其实无关紧要,我只不过随口问一问而已!”

他接着转头回看,目光停在那宫装美女面上,说道:“徐刚兄如是阳将,则姑娘必是阴将无疑了,只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雷世雄代她作答道:“不错,她就是阴将宣碧君。少城主眼力之高,于此可见。”

罗廷玉淡淡一笑,道:“眼力高不高全然没用,像我目下陷入重围之中,看来不易杀出,假如眼力真高如端木姑娘的话,岂会自投罗网之中?”

他转眼向黄衣女望去,又道:“端木姑娘你说是也不是啊?”

黄衣女没有做声,但眼波中却透出惘然和怜悯之神色。

罗廷玉深深吸一口气,奋起雄心,豪壮地仰天长笑一声,道:“诸位的九宫大阵摆好了没有?”

雷世雄发出警戒的讯号,一面答道:“九宫大阵已经摆好。少城主要不要瞧瞧外围以百名手下布成的十方大阵?”

罗廷玉道:“用不着瞧了,反正我对这阵法之道不大懂得,瞧了等如没瞧。”

雷世雄钢杖一举,众人立刻移宫换位,迅快的转动起来,只有雷世雄一个站在原位,兀自未动。

他缓缓道:“既然如此,敝庄可要得罪了。”

罗廷玉道:“雷兄好说了,咱们乃是势不两立的雠仇,今日一战,谁也用不着客气,鄙人要出手啦!”

雷世雄道:“少城主请吧!”

话声未歇,已自跨步移动,混入九宫大阵之中。

他霎时间已不知转到哪里去了,显示出这座九宫大阵实在十分奇奥变幻。

罗廷玉心中有数,忖道:“以这一十八名高手的实力,莫说是布阵围攻,即使是乌合之众,我也抵挡不住,这便如何是好?”

方转念间,但见阵外已出现了许多白衣劲装大汉,刹那间已挤得满满的,把这座九宫阵完全包围起来。

罗廷玉动员全身的感觉,等候最先攻击上身的兵器。在敌人尚未侵袭之时,极为忍耐着不出手攻袭。

他乘机注意到阵外的情形,忽然从人丛缝隙中,见到外面屋舍中走出一些劲汉,手中有的拿着弓箭,有的拿着长长的圆筒,有如唧筒一般。

见了这等物事,心中顿时大悟,忖道:“原来早先雷世雄不怕我乘机冲逃之故,敢情四下设有弓箭手和火器手拦阻,如若贸然硬闯,只怕比目下还要凶险……”

其实凶险与否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碰上劲箭和火器的话,简直连拚上一拚的机会也没有。目下无论如何危险,总还能发刀一拚,说不定可以捞回本钱。

他的思想飞跃闪掠过脑际,费的时间虽是很少,可是在这等杀机密布之际,也可算得够长的了,然而对方居然还未曾迫攻上身,使他甚感奇怪。

雷世雄一面奔行踏位,一面纵声大笑道:“罗少城主,须知我们这九宫大阵,如若有足够时间催动,威力完全发挥出来,你可就连还手之力也没有啦!”

这话似是不假,因为那九宫大阵这刻有如走马灯般转动不停,显得越发森严奇奥,杀气更威。

罗廷玉耳中却听见一股细细的声音,乃是女子口音,她道:“罗公子记住混战之时,突向贱妾攻来,我将逆转阵法,让你有一丝空隙冲出这九宫大阵。”

这番话说得清清楚楚,毫不含糊。但是真是假,却还待小心求证鉴定,才可相信照办。同时这话到底是哪一个女子说的?也有一点点问题。

虽然罗廷玉已肯定必是端木芙所说无疑,但这等传声之法,外表全不见痕迹,自然有万一之虑。他受到种种之原因影响,所以不但没有出手进攻,甚至根本没听清楚雷世雄刚才说什么话。

九宫大阵依然急急催动,并未向他迫攻。罗廷玉不能不思索一些问题,所以也不曾主动出手。

雷世雄心中大感讶异,暗念他莫非深悉此阵的奥妙不成?否则何以直到如今,还站立不动?

原来此阵原是渊源于道家心法。道家讲究的是以静制动,或是以幻相引诱对方先行动手。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这道理在任何内家功夫上,都是金科玉律,决不敢违。

是以罗廷玉屹然不动,正是破阵毁法的唯一途径。假如他一直耐心相持,不先动手。则雷世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主动先攻,一是变动为静,如若不然,众人老是迅快移宫换位的话,迟早支持不住。

但这两途都有破绽可乘,罗廷玉若是深谙破阵之法,便可把握这一线之机,破阵而出了。这刻午间的太阳照耀大地,令人生出燠热之感。尤其是率领群雄的雷世雄,因心中焦躁而全身发热。

他大喝一声,踏上艮位,钢杖挟着雄劲绝伦的风力,向罗廷玉当头砸下。这一杖若是砸上,决不止脑浆迸裂而已,恐怕连身子也得砸成肉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