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度跃到白瑶琴身边,连飞两脚,把两名教徒踢落崖下,是否跌死,他也懒得查看。
他抱起白瑶琴,但见她双眸紧闭,显然也昏死过去。由此可知,那一阵异香,竟是含有一种令人昏迷的毒素。想到了“毒素”两字,王元度突然如有所悟,转眼四望,并无人影。他想了一想,才沉声叫道:“敢是葛翠翠姑娘驾到么?”
他连叫两声,草地右上方的山坡后面,传来一阵冷笑之声,接着葛翠翠的口音,果然传入他耳中,道:“是又如何?你可准备迎驾么?”
王元度道:“在下极想能与姑娘讲几句话。”
葛翠翠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不爱跟你这种骗子讲话。”
王元度苦笑一下,道:“在下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是骗子呢!”
葛翠翠的声音又从黑暗中传出来,说道:“你要说的就是这几句么?”
王元度重重地咳了一声,才道:“自然不是啦!在下想请问姑娘一事,那便是今宵的局势,在下分明已一败涂地,不难被对方步步进迫,取了性命,如此结局,岂不正合了姑娘心意?又何以出手相助,解此重围?”
葛翠翠道:“问得好!”只答了这么一句,便寂然无声。等了好一会,仍然没有开腔再说。
王元度狐疑不定,忍不住问道:“葛姑娘,你为何不说了?”
葛翠翠道:“我正在自问为何要出手救你,本来当我得知你另有一个女伴之时,心中实是妒恨已极,巴不得见到你受尽折磨痛苦而死……因此,我也在问自己,为何施放毒香,赶走了你那些敌人?”
王元度耸耸肩,心想:“这个问题你如是无能回答,别人就更弄不懂了,任谁也无法越俎代庖,为你想出答案。”
两人沉默了一会,葛翠翠突然尖声道:“也许是我坚持要亲手杀死你们之故。”
王元度心中一寒,想道:“这答案未始无理,假如她心中竟是那么地恨我,则她坚决要亲自下手,也大有可能。”
只听葛翠翠又开口道:“王元度,你的女友怎么啦?为何失去了行动之力?”
王元度道:“她中了令师姊的暗算,据说还要好几天才能复原。”他忽然掠过一个奇异的念头,竟没加多想,冲口道:“姑娘你索性替她解去此毒,岂不更妙?”
葛翠翠大概是怔住了,歇一会儿,才道:“你可是说要我替她解毒么?”
王元度话一出口,才晓得太没道理,但话出如风,驷马难追。因此,他只好硬住头皮,大声道:“正是此意!”
葛翠翠冷笑一声,道:“你猜我怎生回答?”
王元度道:“老实说,在下打心里头不相信姑娘会答应这个无理要求。”
葛翠翠道:“既是如此,你何以开口求助?”
王元度道:“在下一时胡涂,这话就冲口而出。”
葛翠翠道:“为什么你不胡涂得要我杀死她呢?可见你是真的胡涂,抑是假胡涂,还待事实证明。”
王元度无言可答,自个儿苦笑一下,忖道:“我这真叫做自取其辱了,实是怪不得她生气。”他记起葛翠翠以香吻暗杀他之时,曾经流露出如痴似醉的神情,竟是决心陪他同赴黄泉。由此可知,她之妒恨白瑶琴,实是理所当然之事。因此,他还要葛翠翠出手解救她心中的情敌,自是天大笑话。
王元度正在忖想,忽听葛翠翠道:“你知不知道她中了什么毒?”
王元度沉吟一下,才道:“在下隐约记得令师姊说过,当时我在内,两个人都是中了一种叫做‘催情花’的毒。听她的口气,这种毒物似是很厉害。”
葛翠翠失声嗳地一叫,随即举手掩口,不让自己当真叫出声来。可见得“催情花”之名,实在使她甚是震动。
王元度问道:“葛姑娘你怎么啦?”
葛翠翠道:“我很好,虽然你想我早点死,免得冤魂不散地缠扰你们,但我却自信能比你活得长久。”
王元度道:“在下绝无望你早死之心,这一点务请姑娘相信才好。”
葛翠翠道:“这话慢慢再说,据我所知,催情花乃是宇内异宝,百世罕有,任何人服下此物,绝难幸免。”
王元度道:“是啊,在下也觉得很厉害。”
葛翠翠忽然改变话题,道:“你和白瑶琴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元度道:“我们相识虽然不久,但颇有渊源,目下共同患难之余,已是情逾手足了。”
葛翠翠嗤地冷笑一声,道:“情逾手足?自然是不止兄妹之情啦!我认为应该改说情逾夫妇才对。”
王元度忙道:“葛姑娘错了,在下自问光明磊落,非礼之行,决不轻犯!”
葛翠翠提高了声音,含有忿意地道:“说得倒是好听,那么你对我也很守礼了?是也不是?”她指的自然是销魂香吻之事,若以当时的道德标准而言,此举已等如发生肉体关系一般,自属非礼。
王元度想道:“奇了,这事竟能怪我?”但口中却道:“姑娘可是不愿解救白姑娘,那也是不能勉强之事,何必把话题岔到那么远呢……”
葛翠翠没有回答,但转眼间草地上已出现一道人影,很快就横过草地,走近王元度所站之处。王元度运足眼力望去,虽然黑暗之中,仍能把她瞧个清楚。但见她一身墨绿色紧身衫裤,背上斜插长剑,英风飒飒,比之日间所见村女装束,又大是不同,别饶风姿。她停下脚步,冷冷道:“我先瞧瞧她的情形。”
王元度道:“算啦,在下不敢拜领你的恩德了。”
葛翠翠不禁讶道:“你不是求我救她的么?”
王元度道:“不错,但现在改变主意啦!”
葛翠翠大怒道:“你敢找我开心?哼!哼……”可是她的忿怒竟维持不了多久,马上就恢复常态,淡淡一笑,道:“也好,随便你吧!”说罢,转身欲行。
王元度道:“葛姑娘。”
葛翠翠转回身子,望着他道:“什么事?”
王元度道:“我觉得很抱歉。”
葛翠翠摆手道:“用不着抱歉,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变成伤心。”
王元度大吃一惊,道:“怎么?是白姑娘么?”
葛翠翠道:“自然是她啦,难道是我不成?我即使遭遇惨死,你也不会伤心,由此可知,绝不会是我。”
王元度道:“据在下所知,白姑娘只是几天不能行动而已,不致于有性命之忧。葛姑娘何以忽然作此警告?”
葛翠翠迫近两步,道:“假如我回答你说她是因为中了我的毒香,以致生出变化,非死不可!这一来你拿我怎么办?可要杀死我?”
王元度剑眉一皱,道:“在下从来没有起过加害姑娘之心,假如真的如你所言,在下确实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对付你。”
葛翠翠又迫近几步,双方已是伸手可及,因此大家都能把对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她道:“这番答话,还差强人意,那么你现在要不要我瞧瞧她呢?”
王元度被她迫得透不过气来,无可奈何地道:“姑娘肯劳神的话,自然十分感激。”
葛翠翠再跨前两步,王元度只好侧身避开。
葛翠翠蹲低身子,查看地上的白瑶琴,又诊按她的脉息。过了一会,她起身道:“任你王元度如何英雄了得,但你的女友的性命,却捏在我的手中。”
王元度不敢得罪她,小心翼翼地道:“姑娘说得是。”
葛翠翠又道:“我肯不肯救她一命,就看你是不是说谎而定了。”
王元度道:“姑娘这话,实教在下大惑不解。”
葛翠翠道:“你当然不懂啦!现在我去捡拾那两支火炬,以便照明。你先把她抱入那石洞内,找点干草枯叶做垫褥,再脱下你的外衣铺上去,让她躺得舒服一点。”
王元度只好抱起白瑶琴,迅快奔去。依她所嘱,一一弄好。这时葛翠翠已把火炬点燃,插在洞口上面一道石缝中,把整个石洞都照得十分明亮。她步入洞内,挥手道:“你出去吧!”
王元度心中掠过一丝疑虑,道:“在下能不能留在这儿?”
葛翠翠神秘地笑一下,道:“当然可以啦!”
王元度心中更滋疑虑,决定留下来监视她的动静。但见葛翠翠慢条斯理地向白瑶琴左看右望。接着她慢慢伸手在白瑶琴身上各处摸捏,过了一会,她抬目望住王元度,冷冷一笑,道:“假如你忽然发觉她经脉皆断,血气阻塞而死,那时如何是好?”
王元度道:“她没有受伤,怎会如此死法?”
葛翠翠笑道:“唉!你真傻,我的话稍为绕个圈子,你竟然就不懂了!好吧,如若我捏死了她,你便怎么样?杀死我替她报仇么?”
王元度一愣,道:“姑娘的话,教在下好生难以奉覆……”
葛翠翠道:“别文绉绉地胡乱搪塞,你爽爽脆脆答一声,拿我怎么办?”
王元度苦笑一声,道:“在下无法回答。”
葛翠翠道:“好,你竟是以为我不敢杀她了?但殊不知我为了得到答案,当真非杀死她不可……”她的双手还按在白瑶琴身上,以她的武功,实是不难以劲发力,在瞬息之间杀死了白瑶琴。王元度面色一变,喝道:“住手!”
葛翠翠扬眉一笑,道:“住手就住手,但你给我站得远些,我得防你突然点住我穴道,那时我虽有杀她之心,亦已无法可想了。”
王元度可不敢不退,他早已领教过她的性子。那是她在无法可想之时,竟然当真不惜使出同归于尽的毒技,投怀送吻,传送剧毒,这种性情之人,的确不可对她过于强硬。他果然有突袭点住她穴道之心,无奈对方已窥破他的计谋,又不能不投鼠忌器。这等情形,简直迫得王元度全然无法可施,任他武功绝世,天下无双,却也只剩下苦笑叹气的份儿。
葛翠翠冷冷道:“你到底回答不回答?”
王元度勉强堆笑,拱拱手,道:“姑娘别急,这等大事,在下岂能不想一想?”
葛翠翠道:“好,你即管想……”她沉吟一下,又道:“既然你这么说,不管是真是假,但表面上听起来,总是你不忍立刻出手杀我泄恨,故此我趁你寻思之时,开始检查她到底活得成活不成。”
王元度苦笑一声道:“假如在下想不出答案,姑娘一怒之下,取了白姑娘之命,则你纵是能救活她,又有何用?所以在下劝你省点气力吧!留待在下答复过,而你也决定不杀她之时,才检查不迟。”
葛翠翠道:“这话很有道理。”但旋即摇头,道:“假如她非死不可,我就无须迫你回答了,所以我还是趁现在动手的好。”
王元度只好缄口不言,任她为所欲为。但他马上就差一点跳起来,沉声喝道:“姑娘干什么?”
葛翠翠道:“你没有瞧见么?”
王元度当然瞧见,否则焉会喝问?敢情葛翠翠已一手扯了白瑶琴的下裳,使她的下半身完全赤裸。
王元度虽然很想移开目光,不瞧白瑶琴那雪白娇嫩赤裸呈现的下半截身体。但他却考虑到一点,那就是葛翠翠会不会是使用这种下流手段,迫他闭上双眼,以便施展什么奇怪的毒手?
为了不让她的计谋得逞,他只好定睛细看。
他并非没有见过她的身体,甚至当时白瑶琴还主动地作出许多诱惑他的姿势。照理说应该比目下更是诱惑魅力才对,何况以白瑶琴的美艳姿色,眉挑目送,风情冶荡,只怕很少男人能不坠入色阱欲海之中。孰知她这刻虽是失去知觉,全然不动,但那赤裸的下半身,却几乎比她全裸之时,更是诱人。王元度怦怦心跳,血脉贲张,冠玉也似的脸上,泛起了两片红晕。
但见葛翠翠的纤手,肆无忌惮地一移,竟覆盖在她的私处。王元度忍无可忍,猛可移开目光,厉声道:“葛翠翠,你干脆杀死她吧!”
葛翠翠并不回答,似是拿准了王元度不敢怎样她,寂然片刻,王元度果然没有什么动作。她嗤的一笑,道:“你为何劝我杀死她呢?依我看来,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冰清玉洁,我见犹怜……”
王元度道:“你如此侮辱她,哼!哼!这倒解决了在下的困难了,你爱杀死她,就速速下手。”
葛翠翠道:“我偏要迟迟不下手。”
王元度眼角余光,已察觉葛翠翠替白瑶琴拉起下裳,恢复原状,这才转回眼睛,凌厉地望住了她。
葛翠翠道:“你提到已解决了困难,那就是说已想出答案了,对也不对?”
王元度轩眉而怒,威棱四射,道:“不错,你如若杀死她,我就杀死你。”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怒气迫人,葛翠翠尚是初次见他发威,不觉呆住,愣了老大一会儿夫,才道:“算啦,你不要生气,我不杀死她就是了。”
王元度也是第一次见她服软,况且她很干脆地答说并不杀她,当下怒气大消,面色缓和下来。
葛翠翠见他神色转霁,立刻道:“你不要得意,以为我是怕了你,其实她自有免死之道,我才肯饶她。不然的话,哼!哼!你拿剑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不放过她。”
王元度性情宽宏大度,并不计较这一点点口舌上的得失。他实在想不出白瑶琴如何自有免死之道,便问道:“你这话怎说?”
葛翠翠道:“我褪脱她下裳,要检查的是她还是不是处子之身?假如不是,哼!哼!你骇得倒我么?”
王元度大为奇怪,心想:“白瑶琴是不是处子,与你何干?”他又觉得这个姑娘使人头痛得很,懒得和她夹缠,便不追问。
葛翠翠站起身,便要离去。
王元度直到她一只脚已踏出洞口,这才提高声音,道:“葛姑娘……”
她停下脚步,回眸瞅住他,面上一片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我耳朵没聋,你用不着这么大的声音。”
王元度叹一口气,他实在被这个美艳而又捉摸不定的女孩子,弄得头晕脑胀,真想向她呈递降表。
葛翠翠声音放得很柔软,道:“你叫住我有何贵干?”
王元度道:“姑娘好说了,在下想请问姑娘,这白姑娘所中之毒,可有法子解救没有?”
葛翠翠道:“当然有啦,我既能毒她,就能救她。”
王元度忙道:“在下不是指姑娘所施之毒,而是令师姊所施之毒,除了让白姑娘挨过七日之外,别无他法。但在下忽然觉得姑娘或许有克制之法。”
葛翠翠沉吟一下,才道:“有一个最容易的解救之法,但是否可行,却得问你了。”
王元度道:“姑娘请说。”
葛翠翠道:“她身上的催情花毒,深入骨髓,我给她一种解药,可把毒力驱出,但问题是她此时如无男子与她交合,后患无穷……”
王元度道:“白姑娘乃是清白女儿之身,如何做得这事?况且她最多也不过是七日之后,即可恢复。”
葛翠翠冷笑一声,道:“若然是七日之后,别无后患,我又何必提出这个解救之法?”
王元度一时倒不知信好,抑是不信的好?因为这很可能是她故意说七日之后尚有后患,但她的话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葛翠翠格格笑道:“我可以发个恶誓,证明我的话并无一字虚假。你如若有心救她,何不舍身为人,做上一趟?反正你也可尝销魂之乐,又能救人,何乐而不为?”
王元度凛然道:“在下怎能做出这等非礼之事?”
葛翠翠道:“你如若迂腐固执,等如见死不救,请问于心何忍?”
王元度道:“在下宁死也不肯做这等苟且之事,况且她并不致于死。”
葛翠翠道:“假如你不救她,她将比死还难过。”王元度登时又头昏脑胀,恨不得自己能够向她叫饶乞降。
葛翠翠继续进迫,又道:“其实你也不致于有违礼教,因为假如你肯娶她为妻的话,便皆大欢喜啦!我瞧她是个怪好的女孩子,又长得往漂亮,你娶她的话,也不致于辱没你。”
王元度可就觉得怪了,这葛翠翠为何忽然这么好心,拼命地替白瑶琴做起大媒人来?而她早先却定要检查她,假如她不是处子,还要取她性命?
但他怎样也猜不出葛翠翠的用心,只好说道:“在下已订了亲事,尚未行礼,岂能又在外头订亲?”
葛翠翠道:“她可以当平妻,不分大小,又或是作夫子妾,谅她亦不会反对。”
王元度失笑道:“姑娘好像深知她的心事一般。”
葛翠翠道:“那么等她醒来,问她一问,如若她情愿作妾,你便不得推诿了,对不对?”
王元度剑眉一皱,道:“这怎么行?”
葛翠翠道:“你非这样做不可,因为她身体最隐秘之地,你已看过。再说我这个大媒人还不够资格么?要知如果不是我出手的话,你们这刻大概已变成阶下之囚了,是也不是?”
王元度道:“姑娘的恩德在下决不敢忘,但这件事却决计不能从命。”
葛翠翠道:“你真是最固执之人。”她沉吟了一下又道:“那么你怎么办呢?她在这七日之内,几乎不能动弹,但欲火时时焚心,定必拼命地缠住你,使你难以应付。”
王元度道:“实不相瞒,假如不是还须赶去救人,哪怕是多么困难,在下亦不畏惧,定必好好地守护她七日,但现在怎生是好呢?”
葛翠翠叹口气,道:“那么我只好把她带走了,如若不然,七日之后,你就后悔莫及啦!”
王元度顿时又碰上了难题,想道:“她要我把白姑娘托付与她,听来原是好意,以她适才出手相救之事而论,她也不会有歹意才对。但白姑娘既然失去行动的能力,万一葛翠翠生出恶念,她连自卫也有所不能,此举实在太过危险了。然而我若不这样做,一则被白瑶琴绊住手脚,不能及时赶赴武当山;二来葛翠翠说不定一怒而翻脸,这也不可不防。”
念头电转,利害得失在心头潮涌而过,终于下了决心,很快就颔首道:“葛姑娘肯这般费心,在下真不知如何报答你才好?”
葛翠翠白他一眼,道:“我们已非外人,何必客气呢!既是决定这么办,我们马上就动身吧!”
王元度讶道:“动身到那儿去?”
葛翠翠笑一笑,道:“到葛村呀,你不是在那儿弄了不少食物么?那便是我的梓里了。正因如此,这附近的地形,我都很熟,能够躲在暗中窥瞧你们,而又不被你们觉察。”她弄了一点药物在指尖,又道:“我先把白姑娘救醒,问过她是否同意才行。”
她把药物涂抹在白瑶琴鼻子下面,白瑶琴顿时打个喷嚏,睁开双眼。目光一转,凝注在葛翠翠面上道:“王大哥,这位姊姊好漂亮,她是谁呀?是我大嫂么?”
葛翠翠微笑道:“你试叫一声,瞧我答不答应。”
王元度忙道:“妹子,这是葛翠翠姑娘,有个外号叫毒姝,乃是毒教掌门人。刚才全靠她出手相助,我们才得脱险境。”
白瑶琴啊了一声,道:“小妹怎的没听大哥提起过这位葛姊姊呢?你们刚认识么?”
王元度道:“不,咱们杀死田夫人之后,愚兄到后面搜索,便碰见了葛姑娘。”
白瑶琴疑惑地道:“照理说王大哥应该告诉我啊!”
葛翠翠笑道:“我跟他要一件物事,他不肯给,还点住我的穴道,扬长而去。啊!我还说漏了一宗事,那就是他还抱紧我,亲我的嘴呢!”
白瑶琴垂下眼皮,葛翠翠向王元度问道:“你可曾做过这些事?”
王元度连忙道:“有是有,但你本末倒置……”
白瑶琴又道:“有就行啦,反正大嫂不在这儿,谁也无权干涉你的风流行动,对不对?但葛姊姊啊,我们这些不幸生为女儿身的,可就遭殃了。”
王元度一怔,道:“妹子,你这是什么话?”
葛翠翠笑道:“白妹妹这话有理,他凭仗一张俊俏脸蛋,无往而不利,根本不把我们女孩子放在心上。可是呢,正如你所形容的,我们都遭殃了。”
王元度这才知道,这两个美貌姑娘,竟是联成一气来整他的。然而奇怪的是,白瑶琴怎会一下子就跟葛翠翠拍档上呢?他晓得再辩下去,永远占不到上风,只好道:“两位姑娘嘴下留点情行不行?我们可以走了吧?”
葛翠翠道:“你抱着白妹妹跟我走,定要使对方查不出我们的去向才行。”
不一会,他们已处身在荒凉的山野中,葛翠翠领路前行,忽左忽右,尽捡难行之路前走。
好不容易才转落平地,葛、王二人并肩而行。白瑶琴突然问道:“葛姊姊,只不知你们毒教的规矩,可是随便准许和男人亲嘴的么?”王元度一听她们又撩拨起这等话题,头就大了。
葛翠翠道:“恰好相反,毒教教规,对男女之防,十分严厉,此所以我师姊田大娘不能继承掌门之位。”
白瑶琴道:“例如像你这般触犯了常规,须得如何方能免罚?”
葛翠翠道:“除了嫁给他,与他同活,要不就须杀死他,并且自刎殉情,也就是同生共死之意。”
白瑶琴叹道:“这一条教规真伟大感人,此是何等严厉而又真情的办法啊!小妹也恨不能投入贵教呢!”
葛翠翠笑道:“不行,假如你投入敝教,以你遭遇的情形,就算是嫁给王元度作妾,也没有法子拒绝,但你肯委身为夫子妾么?”
白瑶琴道:“我肯又有什么用?人家王大哥眼高于顶,像小妹这种黄毛丫头,连倒洗脚水也不够资格呢!”
葛翠翠轻叹一声,道:“这一点我们竟是大有同感了。奇怪得很,他凭什么这般自视不凡呢?我们竟连作妾的资格也没有,真能把人活活气死。”
王元度紧紧皱起双眉,忖道:“她们一吹一唱,互为策应,听起来好像当葛翠翠为白瑶琴作大媒人,猛下说辞之时,白瑶琴其实已经醒转,统统听见了。所以目下才极力帮葛翠翠说话。”他转念又忖道:“以她们两人的才貌,我岂敢屈她们为小妾侧室?这算是天晓得了。”两女都不再出声,似是留点时间给他思索。
走了一程,白瑶琴打破静默道:“王大哥,你不把我放在眼中,我不怪你。但葛姊姊若然愿作小妾,长侍君侧,你总不能对她像对我一样吧?”
葛翠翠没有做声,可见她一点也不反对做他的侍妾。这等话三面六耳说出来,使王元度全无转回的余地,可以就可以,不行就不行。
这真教王元度感到十分为难,固然以葛翠翠的才貌,那是没得话说。可是她的性情如何,为人和想法如何,都全无所知,而她擅长的乃是施毒之术,一个弄不好,她举手之间,可以杀死千百人之多。王元度自问没有这个胆量,贸贸然就收容这等祸胎在家中,因此之故,他决计不能答应。但不答应,又如何推托?怎样才能使她们不再提起这话?而又不致于令她们太过伤感情?
他最初想把一切都推到蓝明珠身上,然而马上就发现不妥,万一她们生出仇恨,潜入日月坞中,出手暗算蓝明珠,如何是好?想来想去,只好说道:“妹子,你这话就大大的不是了,葛姑娘乃是巾帼中的奇女子,与你难分轩轾,愚兄焉敢如此亵渎于她?这话望贤妹千万不可再提。”
白瑶琴道:“大哥说得是,假如大哥不是已订下亲事,则葛姊姊做我的大嫂也配得起你,是也不是?”
王元度诚诚恳恳地道:“正是如此。”
白瑶琴道:“那么假如葛姊姊甘愿作妾,自然更不会辱没大哥你了。”说到这儿,窥见王元度神色不善,便连忙又道:“自然这只是闲话罢了,葛姊姊未必就肯答应,我们谈别的吧!”
王元度乃是磊落恢宏之士,听她改口,气便消了,道:“对,咱们说说别的。”
殊不料白、葛二女正是利用他这种英雄性格,君子胸怀,每每使他急不得恼不得。若是换了旁人,心中有所不愿的话,一旦迫急了,拒绝之言冲口而出,哪里还会管别人伤不伤感情?
又行了一程,抵达葛村。在深夜中翻墙跃入一家后园,转入一座院落。王元度依稀辨认得出,这就是他讨取食物的那一家。王元度把白瑶琴放在软绵绵的床上,这才转眼浏览房中,但见布置得略嫌华丽,不类是乡村中的闺房。
葛翠翠亲自给他打水,服侍他洗面更衣,又弄了一些点心,让王元度二人进食。她虽是忙个不停,但满面欢愉之容,王元度不是木头,焉能不察觉出她那体贴绵绵之情?
但他实在不敢有所表示,只好一时诈作不知。他把各事叮嘱再三,约好日后如何见面,便毅然告辞,要漏夜赶路,葛翠翠送他出去,不知说了多少句小心,方肯放他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