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影大师回眼望去,只见守住大门的白衣老者,掣出一对短兵刃,乃是月牙形的短刀,灿如烂银,寒光夺目。不觉又失声道:“峨嵋派的月牙刀,施主高姓大名啊?”
那白衣老者红润的面上泛起一丝笑容,道:“大师眼力真不错,据鄙人所知,敝派这一宗兵刃,已有百年之久未曾出现于武林。鄙人韦浩,也有四十多年不曾踏入江湖了。”
一影大师深知这峨嵋派月牙刀的来历,为了让众人得知,以便小心防范。当下说道:“韦施主好说了,老衲也不过偶然听敝寺长老提起过贵派这一门秘传绝艺,印象甚深,牢记胸中。今日亲眼得睹,实是非常之遇。听说贵派这一门绝艺,由于太奇奥艰深,是以百年以前,贵派一位被天下推崇为绝代高手的屠龙真人说过,假如贵派有人炼得成月牙刀精艺,定是奇才怪杰,必可宇内无敌,又曾闻说这一对月牙刀有百步之内取人首级之威,只不知老衲可有错讲?”
众人一听,这才知道那一对月牙刀,敢情可以脱手伤人于百步之内,都暗暗记住。同时又听说有“天下无敌”之威,可就更加惕凛于心,人人寻思对策。
韦浩仰天长叹一声,道:“大师渊知博闻,实在使人佩服,敝派仙逝了的屠龙祖师果然说过这等说话,可惜鄙人不才,至今尚未得窥这一门绝艺的神髓,是以之故,还谈不到天下无敌这等至高境界。”
一影大师岂肯放过这等机会,马上问道:“然则韦施主的意思,竟是说尚未把百步飞刀的绝招,练到得心应手的地步,是以发此浩叹?”
韦浩道:“正是如此!”
突然间一个极低沉然而却强劲震耳的声音说道:“此僧甚是老谋深算,竟是借那对答之间,暗暗警告同伴。”这阵话声乃是那头戴斗笠的黑衣人所发,众人虽是久走江湖,见尽了千奇百怪之事。但如此低沉而又震耳的声音,却都是第一次听见。
众人目光都向那黑衣人望去,但莫说他背向外而坐,即使回转头来,以那斗笠压得如此之低,亦无法见到他的面貌。目下单从他趺坐之姿观察,只能瞧出他身量相当的高,至于是老是嫩,可就无从推测了。
韦浩向黑衣人躬身道:“多蒙上座提醒,感激不尽。”
黑衣人道:“韦兄不用施礼,时间快到了吧?”
韦浩道:“差不多了,上座即管安心歇息。”
一影大师等人见韦浩对这黑衣人如此尊敬,听他的口气,这等尊敬竟然是发自衷心。因此都惊讶得不得了,想来想去,都没法子猜得出这黑衣人的来历。
只听那黑衣人缓缓道:“韦兄和秦兄等诸位虽是武功高强,但眼下这些人无一不是罕见的杰出之士,既然时间快到,我可就不能不出手了!”
那边厢佟长白凶威渐逞,把邓敖、秋嫂二人杀得只剩下招架之功。秋嫂尖声叫道:“老先生快快出手吧!”
黑衣人徐徐起身,但见他果然身量高大,全身没带兵器。接着转面向战圈望去,众人这才发现那斗笠竟是特制之物,在他面前用细细的竹篦编织了一块面障。他可以从障后望出来,但别人却无由窥见他的面貌。
黑衣人只望了两眼,便叽哩咕噜的说了好几句话。一影大师欧大先生等人全然听不出他说的是什么地方的语言。然而邓敖秋嫂二人精神一振,突然间出手反击数招,威力绝强,竟把佟长白迫到角落里去。
黑衣人向一影大师招招手,道:“你先上来吧!”一影大师焉能示怯,提铲跨步上前,口中道:“老檀樾有何见教?”
黑衣人道:“咱们不明不白的动手,料你心中定然十分疑惑,但由于时间无多,无法慢慢解释,你须得小心了,我要把你们通通拿下!”
一影大师岂敢怠慢,暗暗运功聚力,方便铲摆开门户,使的竟是少林寺绝艺之一的“风涛二十铲”。黑衣人点点头,意似赞许。接着双手一扬,向他面前拂去。一影大师拿捏时间,抡铲砸扫,一径施展师门绝艺。
这一路铲法本身具有一种神奇威力,只要有相当功力火候,使将出来,谁也休想在二十铲未使完之前欺入铲影圈中。以一影大师这等声威赫赫的高手使将出来,自是更不在话下,谁料事实竟大出人意料之外……
但见那黑衣人袍袖抛拂,身形如行云流水,越迫越近,六七招左右,便已堪堪欺入了一影的铲圈内。这时众人固然大为震惊,但最震撼惊怖的还是法音大师。他自然深知师门绝艺的威力,更深知一影师兄的功力造诣。以一影大师尚且如此,则这黑衣人武功之高,已达到了超凡入圣之境。他若是驾临嵩山少林寺,全寺上下,包括所有已退隐苦修的长老们在内,也将没有一人能与他抗手。说得更气馁一点,少林寺全寺恐怕找不到一个能与黑衣人斗上百合之将了。一影大师明知形势不妙,但他斗志坚强无比,仍然不屈不挠,用尽全力发挥铲法威力。
可是黑衣人越迫越近,到了第十招之时,已完全欺入铲圈之内。但见他步法灵动奇幻,在铲影中飘来闪去,到了第十五招,黑衣人突然一袖卷住方便铲,另一只衣袖拂中一影胁下穴道。一影大师撒手栽跌,一代名家,终于栽了个大筋斗。
黑衣人擒下一影,突然一晃身已挪到欧大先生面前。欧大先生早就掣剑在手,几次三番想出剑救援一影,但因见法音都没动弹,所以大感顾忌,迟疑不决。而他也万万想不到以一影大师的造诣,竟在二十招之内被人生擒活捉。是以到了他感到不妙之时,一影已失手。
这刻他唰的一剑递出,因是蓄势而发,是以功深力厚,神定气足。
黑衣人一声不响,双袖飘拂,卷剑拂穴,无所不至。欧大先生施展出武当无上秘艺“一字慧剑”,这套剑法他浸淫了数十载之久,果然威力绝大,无懈可击。
但见他一剑接一剑绵绵发出,全无间隙痕迹。转眼间已斗了三十招左右,黑衣人突然说道:“武当剑法果然不凡,我不浪费时间,迫不得已要施展硬碰手法了,你须得小心。”
欧大先生全神驭剑,那有时间开口。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黑衣人双袖倒卷,露出两只拳头,硬是向剑光击去。“砰砰”两声,都击中了剑光,欧大先生血气大震,胸口作闷。手中长剑已无法依式运转。黑衣人快如电光石火般欺到他身前,衣袖一拂,欧大先生登时翻身跌倒。又是一位当代名家栽了大筋斗。
黑衣人转眼向杜七姨、盛启、巴灵、法音等人望去,道:“你们如若自愿束手就擒,我担保你们不遭伤害。”
盛启犷野地大笑道:“老兄你虽是咱平生仅见的第一高手,但咱宁可战死当场,亦不能束手就擒。”
杜七姨和巴灵都随声附和。
黑衣人缓缓道:“士各有志,原是勉强不得。但你们……”他伸手指着法音和大业,接着道:“你们过来守护着这两个被擒之人……”
法音愕然道:“老施主这话怎说?”
黑衣人道:“你们武功不及一影,无须再斗,其理甚明。再说,我在此地等候一个对头,他若然单身赴约,也还罢了。如若带了人来,我的人手有限,无暇负保护之责。”
法音毅然道:“贫衲出身于少林,岂能做那阵前卖友毁盟之举,老施主不要多费唇舌了,这几位如若动手,贫衲决不能袖手,虽死不悔!”
黑衣人怔了一下,才道:“你这话甚是,但目下时间无多,你们定要动手的话,岂不是迫我非施展杀手不可么?”他口气之中,以及连接生擒二人而不曾伤了他们之举,看起来果然大有慈悲之意。但他武功之高,来路之神秘,亦是骇人听闻,使人无法推测。
杜七姨突然接口道:“既然你老人家要应付约好的敌人,我等插在当中混搅一气,亦是不该。”
韦浩接口道:“姑娘说得有理。”
杜七姨转头白他一眼,道:“你把人还给我们,我们立时离开亦可,躲在一旁亦可。总要等到你们把事办妥之后再说。”
韦浩便不作声,秦天宇咳了一声,道:“这话也很有道理。”
忽听“当当”连声巨响起处,佟长白又逞凶威,把邓敖、秋嫂杀得连连后退。
黑衣人口中叽咕数声,邓敖和秋嫂二人招数一变,不但立时遏止了对方凶焰,看来又可反占上风。
至此盛启、杜七姨等人方知那黑衣人竟是用一种奇怪语言,指点招数,而此举居然十分有效。
把个大名鼎鼎的佟长白杀得全无办法脱身。单以这一点而论,那黑衣人已经具有一代宗师的资格了。
佟长白哇哇大叫,声如雷动,步步向角落后退。
但他已发现对方耗力太多,招数虽奇,究其实已无法击败自己。
他之所以步步后退,只不过想使黑衣人不再注意这边战况,然后他突然施展辣手,一举毙敌。
他边打边留意那黑衣人,忽见他目光已移开,顿时杀机大盛,凶睛圆睁,伺机出击。他有把握在三招两式之内就可以找到这等机会,所以全神贯注在两个敌人身上。殊不知秦天宇已接获黑衣人指示,迅速奔到。
突然间向战圈中扑入,铜笛一点,接住佟长白钉锤。邓敖、秋嫂二人当即退下,他们果然耗力过多,连连喘息。
要知在这一批人之中,佟长白算得上是最难惹的一个。但邓敖、秋嫂二人居然能合力与他激斗许久。
实是不易多见的了,因此杜七姨、盛启等人一点也不敢小觑他们,甚且视为劲敌,极为留意。
那秦天宇一支铜笛使得神出鬼没,十招不到,已抢制了主动之势。杜七姨他们见这秦天宇如此了得。
虽说佟长白激斗多时,耗力不少,但即使不曾损耗气力,也不易赢过对方,是以都大为震凛。
猜想那韦浩当必和秦天宇差不了多少。
这黑衣人到底是谁?这真是使人十分感到兴趣的疑问,连带大家也想起了他的对手,那人又是谁呢?
杜七姨心念连转,回头道:“咱们可要瞧个水落石出?”
盛启犹豫了一下,巴灵却道:“若不瞧个水落石出,日后定必因此而寝食不安。”
盛启这才点头道:“好,咱听你们的。”
黑衣人道:“那么你们都往那边角落坐好,不许说话,亦不许有任何动作。”
法音首先抱起一影,大业抱起欧大先生,往殿角奔去。杜七姨大声叫道:“佟兄别动手啦!”
佟长白凶性已发,怒道:“不行!咱非宰了这厮不可!”
黑衣人用那低沉而强劲震耳的声音说道:“韦兄可把秦兄替下。”
韦浩十分听话,唰地跃了过去。
但见他手中那对月牙刀,幻化出大片灿烂银光,插入战圈中,果然立时替下了秦天宇。
众人都极为注意韦浩的月牙刀。
却见双方招数奥妙无方,果然不愧是当代绝艺。以佟长白那等沉重的钉锤,砸在光幕上时,竟没有发出什么响声。
行家眼中,一望而知此是因为刀招奇妙,能够消卸去敌锤上大部份力道所致。
如此上乘的卸力手法,委实是骇人听闻。
佟长白怒吼连声,凶猛进击,采取攻势,但却迫不退韦浩。群雄一瞧这韦浩身手如此高明,都暗暗摇头叹息。
那黑衣人突然说了几句话,群雄全然听不懂。然而韦浩精神一振,双刀招数突变,改守为攻。
一转眼间,韦浩已掌握了主动迫攻之势。佟长白勉强封拆了七八招,便不由得直往后退。
“佟施主,不要打啦!”
佟长白扑地跃出圈外,流露出惊怒交集的神情。法音大师又说了一遍,他这才泄气似地低吼一声,向他们走去。
一面道:“好,不打就不打。但你们记住……”
他向那黑衣人说道:“待咱找到朱宗潜,一定还要找你们算账。”
黑衣人点点头,道:“听说朱宗潜乃是一代奇才,足可以与那自称春梦的小姑娘抗衡,我老头子也很想见见他们。”
他转头向秦天宇说道:“有烦秦兄划下界线。”
秦天宇应道:“是!”
走将过去,用铜笛在地上划下一道深印,乃是个半圆形,底部是庙墙,群雄都挤在这个半圆形之内。
他划下界线之时,曾经先相度过地形,似乎不是随意划下,而是有一定的定准。
黑衣人道:“你们诸位无论碰上什么事情,都不许越出这道界线一步,你们答应不答应?”
佟长白方自哼了一声,法音大师抢着说道:“贫衲谨代表敝师兄答应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没有不好意思的顾忌,当下无人出声反对。
黑衣人道:“你们只要不越出此界,谅必不致有什么危险。好啦!现在我要请另外两位高人现身。”
他说时双眼向通往后殿的门口望去。
韦、秦等人都现出讶色,邓敖跃到门边,道:“有请两位出来!”
门内春梦小姐和朱宗潜两人,她晓得此是黑衣人武功超凡入圣,居然能查听到她和朱宗潜极低微的呼吸声。
芳心中一阵骇然,迅快想道:“我要不要解开朱宗潜的穴道?以便连手抗敌?”
念头一转,已想到另一个法子。当即探手入囊,取出一块碎银,扬手向窗户掷去,弄出一声微响。
同时之间,伸手一点朱宗潜穴道,使他呼吸停顿,自家也闭住了呼吸。
外面的邓敖等了一下,见无人出应,正要伸手拉门,黑衣人道:“不用了,他们跑掉啦!”
邓敖大概是万分敬服这黑衣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立刻回身走开。佟长白狞笑一声,道:“依咱看来,那里面本来就没有人。”
邓敖大怒道:“胡说八道,你可敢跟我打赌?”
佟长白自量不能退缩,狞声笑道:“怎样赌法?”
邓敖道:“咱们赌项上这颗人头!”
他声色俱厉,气势极盛。
显然其意甚真,佟长白心想此人竟不惜以性命作赌注,可见得他对那黑衣人信念何等坚强。
正因如此,便可推测出那黑衣人一定素来令他万分信服,也就是说,那黑衣人的武功当真是深不可测。
他说有人潜伏殿后,定然不假。
但眼下骑虎难下之势已成,佟长白焉能说出个“不”字?方要开口,那黑衣人突然沉声说道:“有人来啦,你们别作声!”
佟长白乐得就此含糊混过,乖乖的闭口不言。群雄俱都侧耳查听,果然发觉庙外似是传来声响。却极低微难辨。假如不是黑衣人提醒,决计不会引起注意。
又过了片刻,这一阵声响已变得甚是清晰。
一听而知有不少人正向这边奔来。
群雄都感到十分兴奋,无不睁开双眼,等着瞧看来人是谁?竟堪作那黑衣人的敌手?
当此人人注视庙门之时,法音大师突然伸手在一影大师身上连拍三掌。一影大师立时睁开双眼。
他早先虽是闭目跌倒,但神志未失,是以用不着回想经过,他惊讶地望着法音,流露出询问他如何能解自己穴道神情。
法音大师用传音之法,说了几句话,一影大师露出又惊又喜之色。
迅即闭起双目,不言不动。
这一幕即使近在咫尺的杜七姨等人,全未发觉。庙门口突然出现了不少人影,群雄目光到处。
认出为首的竟是改名为曹洛的计多端。此外尚有郓水云、张奇和那春梦小姐的三婢四仆,独独不见春梦小姐?
这一群人中,郓、张和四仆中的三个俱已负伤,有轻有重。
他们借着殿内的风灯,很快就瞧清楚了里面的人。以计多端那般深沉多智之士,也为之面色一变。
他一挥手,众人俱往后退,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庙门当中。秦天宇举步上前,道:“尊驾深夜中率人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计多端拱手道:“兄弟乃是无意中误闯至此,非是有意。”
他目光转到右边墙下那堆人,又道:“那些人怎么啦?”
秦天宇淡淡道:“他们亦是误闯至此,让我们强行留下了。”
计多端早就猜想到必是如此,顿时面现喜色,道:“那敢情好,兄弟等人就是与他们拚斗了一场,其后在雷雨交加之时,互相失散。兄台既然拿下了他们,想必识得敝上春梦小姐了?”
秦天宇摇摇头道:“不认识,但业已得闻她的大名。那边的人是朱宗潜的一派,你们是春梦小姐的一派,奇怪的是你们双方的头儿都不曾出现。”
计多端一听这口气不对。
早先他还以为对方既是拿下一影大师等人,定是与东厂大有关系,谁知他们又是另一路人马,当下又拱手道:“既然敝上不在,兄弟就此告退。”
秦天宇呵呵一笑道:“诸位只怕不能如愿回去了!”
计多端心中大为震惊,这是因为他眼见那铜面凶神佟长白居然也不哼声地站在一旁。
可见得对方真有一套,决非虚声恫吓。
但他面上丝毫不曾流露出来,道:“这样说来,兄台竟是想把我们这些人也留下来了?”
秦天宇道:“不错!”
计多端道:“兄弟单身入庙,其余的人都在外面,假如他们分头窜散。兄弟想不出你们有什么办法阻止?”
这话说的很大声,庙门外的人无不听见。
秦天宇明知他藉此通知其它之人准备这么做,但可真想不出有何妙计,能把这些人一一截住?
是以怔了一下,无法立刻回答。
计多端一计未完,一计又生。大声道:“不但如此,假如我们被迫无法,非动手不可的话。兄弟深知你们诸位一定功深艺精,不易相与。但俗语道是好汉架不住人多。兄弟只要跟那边被困的几位仁兄打个商量,暂时化敌为友,同心合力对付你们。哼!哼!只怕你们几位也够忙上一阵的了!”
此计果然厉害,秦天宇不能不考虑到说话之时,如若激怒了佟长白他们,很可能就毁诺出手。
因此他又怔了一下,更答不出话来。这计多端不愧是智谋过人之士,连环两计,已杀得对方头昏脑胀,难以应付。
而他第三计又使出来了。
只听他冷笑一声,又道:“诸位意欲强留我们之故,无非是怕行迹泄露,难保机密而已!假使兄台没有商量,定要留下我们。则兄弟一定在动手之时,乘乱放一把火,烧屋焚林。那时节不论我们是生是死,兄台你决计保不住机密了,对也不对?”
秦天宇瞠目道:“尊驾计谋百出,狡变如狐,实是不好对付!”
计多端淡淡一笑道:“咱们商量个两全其美之法如何?”
秦天宇见那黑衣人没有指示,只好自行应付,当下道:“尊驾有何两全其美之法?”
计多端道:“假如我们都是守信践诺之人,则兄台与其把我们留下,要我们不得妄动,倒不如要我们答允保守机密,各行各路,彼此都省事方便。”
秦天宇笑道:“讲了半天,你还是要走。”
计多端道:“不错,假如敝上在此,我不走也没关系。”
秦天宇讶道:“这却是何缘故?”
计多端掠瞥佟长白等人一眼,道:“实不相瞒,那朱宗潜极是仇视于我,大有非杀我方始甘心之意。兄弟本来也不怕什么人,独独对他有三分顾忌。敝上既然不在,兄弟非走不可!”
秦天宇道:“朱宗潜果真这么厉害么?”
计多端道:“当然啦,难道我哄骗你不成?假如敝上或是朱宗潜在此,哼!你们休想留下任何人。”
佟长白厉声道:“老小子,你噜嗦了半天,就这句话中听。不错,朱宗潜如若在此,包管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计多端应声道:“敝上在此也一样!”
佟长白哼了声,才道:“可以这么说!”
秦天宇、韦浩等人,耳听这些人如此尊崇那朱宗潜和春梦小姐,可就不能不信他们的本事神通了。
都恨不得立时能够见到他们。
秋嫂突然插口问道:“听说这两人长得英俊美貌,是也不是?”
佟长白抢着道:“朱宗潜相貌漂亮得很,担保你见了他也舍不得移开眼睛。”
说到这儿,有人不禁发出笑声。秋嫂勃然变色,显得十分生气,正要发作,佟长白已接着说道:“但那春梦小姐却长得丑陋极了!”
计多端道:“胡说,敝上焉有丑陋之理,除非你阁下妍媸不辨,美丑难分……”
佟长白怒道:“老子亲目所睹,难道还会假不成?”
计多端道:“大概你那时眼睛有毛病。”
佟长白骂道:“放屁!”
他们这一斗口,秋嫂、秦天宇等人都感到十分奇怪。忽听法音大师道:“佟施主你瞧的不是春梦姑娘本来面目,无怪认为她很丑了。”
佟长白道:“除非是如此,但咱却瞧不出那是假面具。”
法音大师:“贫僧所见的,也不敢认定是她的真面目呢!”
计多端仰天一笑,道:“当然啦,敝上的月貌花容,人间国色,岂是随便让别人瞧的?嘿!嘿!假如你们见过敝上的芳容,我敢担保你们再也不会说别的女孩子美貌了!香山诗称赞杨贵妃的美貌,说是六宫粉黛无颜色。他老先生如是见到了敝上,一定会改为天下粉黛无颜色了……”
这计多端虽然是老奸巨猾,但吐露真言之时,众人也瞧得出来,是以之故,无人能不相信。
黑衣人突然开口道:“尊驾计谋出众,言语便捷,又这般的忠心耿耿,贵上一定很倚重你了?”
计多端第一次听到这等低沉强劲的语声,吓了一跳。他早就认定这个不露面目的黑衣人,必是首领。
如今听了这等功力深厚的语声,更加确信没有猜错。当下应道:“阁下说得不错。”
黑衣人道:“既然如此,我们只要把你拏下,强似捉拏百十个旁的人了,秦兄动手吧!”
秦天宇应声出笛攻击,这一招就把计多端迫得绕圈急退,因而远离庙门,难以再行冲出。
计多端也掣出缅刀迎敌,招架了七八招之后,好不容易才攻出一刀。但见他刀势威猛得如迅雷横劈,登时扳回劣势。
韦浩等人甚是惊讶,凝目观战。那计多端的雷霆刀法一招得手,岂肯坐失良机,紧接着又攻了三招之多。
秦天宇十分吃力地招架,脚下禁不住连连后退。
黑衣人突然用那奇怪的言语叽咕了几句,计多端第四招时就被封住了后续变化,但仍威势迫人,秦天宇也无法抢得主动之权。
两人又迅速的拆了数招。
黑衣人道:“这雷霆刀法本乃武林无上绝学,可惜你气质功力都配之不上,是以难能发挥全力。”
计多端一听对方居然说得出这一路刀法名称,登时心寒气馁。
黑衣人叽咕了几句,秦天宇铜笛一挥,趁计多端刀法微见散涣之时,猛施反击,奇招迭出。
三招不到,已点中对方胸口穴道。计多端一跤跌倒,就此被擒。
佟长白见了计多端的真正武功,嘿然不语。
心想春梦小姐麾下竟有这等高手,无怪一上来就把朱宗潜弄得昏头转向,差一点儿全军覆没了。
方在想时,韦浩已站在门口向郓水云、张奇等人说道:“你们听着,我等并无伤人之意,假如你们安安静静的留下,只等我们之事办妥,即可回去。如若定要窜逃,我们为了保持机密起见,只好大开杀戒,极力追杀。而第一先遭惨死的就是这个被擒之人,你们怎么说?”
郓水云和张奇都是名震一时的高手,平生不知经历过多少阵仗,善能观看风色,决定进退行止。
眼下一看连计多端也全不济事,焉能再以强硬态度应付?当下都默然不语,亦不退走。
三婢四仆之中彭二、蔡三两人负伤较重,蔡三根本已不能行走,人也陷入昏迷状态中。
此外,轻伤的人计有郓水云和素妆、玉葱三人。
似这等溃不成军的阵容,自然难以出手拒敌。秋嫂、邓敖两人出庙,叫他们通通进去,不许站在庙外。
那秦天宇已用铜笛在佟长白等人对面的墙角下,也画了一个半圆形,教郓、张等人聚集圈内。
黑衣人缓缓道:“韦兄你瞧新来站在东边的这些人,能不能像西边这班人一般守信不渝?”
韦浩道:“在下认为不大靠得住。”
黑衣人道:“若然如此,咱们如何防范?”
韦浩道:“在下建议使用昂拉陵湖蓝花粉。”
黑衣人沉吟一下,才道:“用不着了,我另有主意。”
韦浩走近东面墙边人群面前,沉声道:“等一会我们有对头到此赴约,你们不论识与不识,也不得答理,亦不许踏出这条界线。如若你们应承之后,到时真的办到了,我们决不动你们一条毛发。假如应允之后不能遵守信诺,可就莫怪我们手底毒辣无情。”
郓水云回头望了众人一眼,见无人表示意见。这才答道:“好,一言为定!”
韦浩含着冷笑退开,神殿内复又一片寂然,郓、张二人用尽心机也没有法子解得计多端的穴道,只好作罢。
过了好一会工夫,黑衣人突然说道:“有烦秦兄出去瞧瞧,约定时间已过,如何还不见他赴约?”
秦天宇奔了出去,过了一阵,黑衣人沉吟自语,道:“奇怪,莫非他已来了?”
韦浩露出紧张的神色,道:“上座可是有所警觉?”
黑衣人道:“那倒没有,但秦兄出去打个转,何须这许久的时间?”
韦浩道:“在下出去查看一下如何?”
黑衣人似是寻思一下,才道:“好,你和秋嫂、邓兄三人一同出去,须得分散而行。秋嫂万勿远离,定须在庙门三丈以内。”
韦浩等三人迅即动身奔出庙外,秋嫂果然在门口丈许处便停住脚步。韦、邓二人则分头搜查。
竟然不见了秦天宇踪迹,都甚感奇怪,因而扩大了搜索范围。
韦浩、邓敖都知其中有异,是以行动十分小心。韦浩顺着寒云岭向西走,残月在天,还算明亮。
因此可以看得很远。他大约奔出三十余丈,突然见到一块巨石后面影子一闪,当下提聚功力,缓缓蹑足掩近。
绕到石侧,忽见数尺外的石角伸出一只人手,雪白夺目,宛如上佳之玉琢成,美不可言。
韦浩不禁一怔,心中微微迷忽,举步走去,到了近前,那只雪白人手突然一挥,指尖射出数缕劲力,立时闭住他的穴道。
另一方面邓敖走近一座树林,忽见林内似是有人,蹑足走上前去,看得真切,果然有个人站在林内枝叶中。
于是沉住气缓缓迫近去,到了相距五尺左右,突然间吃了一惊,敢情那人只不过是一件长衫挂撑在枝叶间。
若不迫近,决计瞧不出。
他方自惊讶之际,一缕微风袭到腰际,奇快绝伦。邓敖察觉之时,已无法闪避,顿时呆如木鸡,全身麻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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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内的黑衣人等了好一阵,问道:“秋嫂,他们上哪儿去了?”
秋嫂应道:“韦浩向东,邓敖向西,分头搜查,而不见他们回来,也没有听到奇怪声响。”
黑衣人道:“他们一定遭逢意外了。”
秋嫂道:“就算敌方之人比他们高明百倍,难道他们也不会叫喊么?”
黑衣人道:“这便是我唯一想不通之处。”
佟长白忽然放声大笑,声震屋瓦,秋嫂奔入来,喝道:“你笑什么?”
佟长白笑声一收,向她直瞪眼睛道:“你神气什么?朱宗潜已经到啦!”
秋嫂道:“胡说八道,他在哪里?”
佟长白道:“错非是朱宗潜,谁能在无声无息中擒下你们那些高手?”
这话也不无道理,秋嫂方自一怔,那边三婢中的玉葱尖声道:“乱讲,是我家小姐来了才是真的。”
佟长白咆哮一声,道:“你懂个屁,一定是朱宗潜。”
三婢一齐开口驳斥,坚说是春梦小姐。
黑衣人道:“你们别吵了,据我瞧来,大概是他们一齐到达。若然仅凭一人之力,决计办不到这等惊人之事。”
庙门处传来一阵娇笑之声,甚是柔甜悦耳。三婢一齐欢呼,黑衣人道:“小姑娘们忘了刚才的诺言么?”
三婢顿时停止欢呼,惶惑地望住黑衣人。郓水云生怕黑衣人说出如何处置她们之言,那时就不好办了。
当即先发制人低声斥道:“我们实在不该做声,假如你们不是年幼无知,我早就给你们几个耳光了。”
他故意提到“年幼无知”之言,黑衣人果然不再注意此事,目注门外,仍然用那低沉强劲的声音道:“外面来的可是春梦姑娘?”
人人都向门口望去,佟长白大是失望,叫道:“朱宗潜来了没有?”
门外一个清朗坚劲的男子声音应道:“兄弟来啦!”
佟长白怪笑一声,道:“你总算没让咱失望,但你可得小心些,这个穿黑衣的人乃是天下无敌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