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帝疆争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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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圣雄之逝

吴遐喜道:“这样说来,几位长老已经相信小子说的话并不虚假了?”

另一个长老道:“不假,不假。朋友你多说一点,我们听了死也瞑目!”

吴遐这时才探深体会出武林人物对那山海二僧、老秃子等人的仰慕钦羡竟是如此之深之厚,不由得也觉得光宠之极,心中感染到他们这种情绪,当下接着道:“说起当时的经过,与是奇怪极了!先是小子我被天山五魔劫走,山海两神僧亲自追赶到了黄河之滨,天山五魔可就碰上克星对头,便是那老秃子了!”

他接着道:“那老秃子听说已有两百多岁那么老,可惜是个老恶人,爱吃人肉。我亲眼见到他扭断那天山五魔的手,吃得津津有味呢!”

丐帮三位长老忽地一齐失声嗟叹,其中一个低沉地道:“天啊,这竟是真的么?”

吴遐叫道:“一点不假,我亲眼见到的!”

葛璐自知将要成为帮主,是以不能不多知道一点帮中秘史,连忙俯身床上,低低问道:“请问司空长老何以惊叹?”

那司空长老低低道:“那位老秃子是两百年来天下第一高手,与本帮渊源甚深,曾经在四十余年前出现江湖,赶跑阴阳二魔,拯救了整个武林及天下苍生。在这一次之前,大今已有一百年左右,他曾经助本帮清理门户,将本帮一名叛徒杀死。那叛徒是本帮上代帮主的胞弟,武功全帮第一,当时帮主也远不是他的敌手,若不是老秃子挺身而出,本帮早已变成另一种帮会了。”

他说得很快,只趁吴遐停顿一下之际,便简扼说出穷家帮这一段秘史。

吴遐接着道:“那天山五魔之中的老四被老秃子杀死,二、三、五魔则双手皆断,只有大魔断去单手。这五个恶魔起先一心一意要加害少林,因见我在寺中玩耍,与少林各位师父相熟,便误以为我是少林寺中的人,是以将我劫走,引得少林寺众师父追赶,那样少林寺众师父就不能摆下罗汉大阵。其实我与少林寺众师父没有什么渊源,只不过一向在嵩山上,故此和众师父都相熟而已。他们都侠义为怀,明知天山五魔那么厉害,仍然追赶下山,幸而惊动了山海两神僧,不然的话,少林寺那止损失八位高手性命!现在我奉山海两神僧之命,回去时顺道查一查天山五魔行踪,却不料在此处见到三位长老被伊胡毒蛇所伤。”

群丐听了这许多话,因想这孩子不过十五六岁,焉能编出这等谎言,是以个个深信不疑。

司空长老道:“承蒙吴兄弟惠告一切,增长了许多闻见。吴兄弟身上既有两神僧之命,不便耽搁,尽管请便。敝帮也得派出人手遍查黄河南北,数日之内,定有消息飞报少林!”

吴遐忖道:“这人自身已经难保,还答应替山海二神僧遍查天山五魔下落,果真不愧是英雄人物,完全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他一动了钦佩之情,便决意试一试救活他们。

现下他对那本小册子已经大具信心。原来这本小册子正是天山五魔从西域祈家夺来的毒典。祈家使毒功夫天下无双,所有秘诀心法无不尽载这本毒典之内。天山五魔当日碰上老秃子之时,那大魔心思灵敏、智计过人,情知若是败在老秃子手底,定要被他搜出这本毒典,故此当机立断,暗暗塞在吴遐怀中。吴遐后来发觉有这么一本小册子,他其时已动了谋害老秃子之心,所以秘而不言。至于他所以大具信心之故,一则他用以加害老秃子已见神效;二则目下已确知老秃子、天山五魔等人果然是武林中身份至高之士,他们既然如此看重这本毒典,便也可证明这毒典的价值了。

他更不迟疑,大声道:“那伊胡毒蛇其名自呼,蛇身幼如细线,通体黑色,长度甚是惊人,约有六七丈之长。首尾尖锐如针,皆含剧毒,不论是头是尾刺中人兽,立时满面黑气,呻吟呼号达两三日之久,方始毙命。产地不拘,但千百年罕见其一,寿命极长,一生流尔不定,找寻配偶。三位长老就是被这种毒蛇所伤。”

他宛如背诵诗书一般将那丐帮高手也不识得的毒蛇来历形状都说出来,只骇得众丐个个面现惊疑之色,竟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吴遐想了一想,蓦地双眼圆睁,泪光闪现。原来他忽然想起父母的惨死,可不正是这种伊胡毒蛇所伤?怪不得种种秘传治蛇之药都不管用,而那条毒蛇一定就是目下伤丐帮诸长老的这一条无疑。

副帮主葛璐干咳一声,道:“吴遐兄弟胸罗璇玑,见识广博,实在教人钦佩敬服。只不知被这种毒蛇伤了之后,可有解救之法没有?”

吴遐没有回答,却反问道:“此蛇在何处发现?”

司空长老生怕葛璐担心自己三人伤势,再度询问可有解救之法,显得丐帮之人贪怕死,连忙抢着道:“此蛇就在本府西门一座破窑之内发现。那儿本是敝帮帮主暂时落脚之所,已经住了两日,第三日便被毒蛇所伤,五日之后方始去世。是以敝帮弟子把我个老叫化找了来。”

吴遐点点头,抹干泪水,道:“我要将这条毒蛇捉住!”

群丐耸然动容,左边床上的那个丐帮长老道:“少侠虽有悲天悯人之心,但那毒蛇实在厉害,还望三思而行。”他也是绝口不提求他解救的话,同时已将称谓改过,称他做“少侠”。

吴遐意志不觉摇动,忽然想起程小珠的影子,心中一震,忖道:“她小小年纪也敢亲手为爱猫复仇,我堂堂男子,岂能还不如她?”当下点头道:“这捉蛇之事,还望各位叔伯帮忙!”

群丐轰然答应,吴遐竟不提救人之事,沉思顷刻,道:“这伊胡毒蛇乃是天下间至毒之物,身子坚韧异常,刀斧难伤,极具灵性,善于遁藏,虽是长达六七丈,如若卷起来,比小儿拳头还要小些,随便藏在那一处孔隙之中,实在无法找寻。故此这次下手,非一举成功不可。不然的话,就再也找不到它的踪迹了。”

葛璐叫一声“惭愧”,道:“这样说来,此蛇不会是有人豢养,特意加害敝帮的了!我却一直认定是对头们弄的手脚。”

吴遐听了这话,忽然如有所思,默然不语。他想了一阵,道:“此蛇千百年罕得一见,相信天下没有第三个人能够制得住它!”

葛璐怔一下,道:“少侠是说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懂得制它之法?那一位是谁?”

吴遐沉重地道:“就是天山五魔!他们人数虽多,但可能只有大魔一人懂得。这且不去提它,我们先准备应用之物,待会儿就得出发。”

他抬头望望天色,又道:“这伊胡毒蛇每日间只能在午时这一个时辰之内可以下手捕捉,但也不是说它不会伤人,而是在这一个时辰之内,有几种药物可以克制住它。现下先借个地方让小子想一想。”

丐帮副帮主葛璐忙道:“少侠请到这边。”他当先向偏殿另一道门户走去,出到外面,却是一个荒芜的院落。

吴遐点点头,葛璐便退回殿内。吴遐忙忙从怀中取出那本毒典,细细翻阅一遍,默默记住各种法门,这才出去偏殿,取出一个瓷瓶,瓶中盛装着他早先买备研末的药粉,道:“眼下当急之务,就是先保住三位长老性命。”

群丐一听,都宽心大放。葛璐上前道:“少侠但请吩咐,敝帮上下感激不尽。”

吴遐道:“只不知此地可有毒蛇胆?越毒越好,共要三枚!”

葛璐从囊中取出一个盒子,道:“此物却是现成。”打开盒盖,里面半盒药酒,浸着七八粒蛇胆。

吴遐将手中瓷瓶交给他,道:“请将瓶中药末倒出来,分作三份,和以蛇胆及好酒,给三位长老服下。此药只能遏阻蛇毒六个时辰。在这六个时辰之内,三位长老切忌受惊动气,也不能运功行气,只能静静躺着不动,等那伊胡蛇捕得之后,方能真正解救!”

众丐这才明白为何吴遐早先一直不提救人之事,原来须得捕捉住那条毒蛇,才能施救。这时有两丐依言分药调酒。

吴遐匆匆道:“时候无多,午时快到,副帮主速速派人去买一口巨大铁锅,备好柴火等物。”

葛璐一挥手,就有一丐急急奔出偏殿。吴遐接着道:“还要七支幼细长达两丈的竹竿!”

当下又有一丐急急奔出。吴遐见他们办事快捷,心中稍宽,接着又道:“还需一块比铁锅还要宽阔的薄薄铁板。”

他接着索取纸笔,写了十五味药材名字,都是要论斤之多。

不一刻,诸物齐备,吴遐便请葛璐带同七位丐帮高手,还有十多名弟子,抬着诸物向那城北破窑走去。路上还买了三坛好酒,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北,走了数里,地势甚是荒僻。

葛璐遥遥指住里许外的山丘,道:“那座破窑就在那山丘下面。”

吴遐相度形势,便命众人在这荒野中停步,架起炉火,将铁锅放在火上,三坛好酒全部倒在锅中,那十多斤药材都倾在酒中。

过了不久,锅中之酒渐滚,药味酒香直冒起来,一阵冷风吹过,将这酒香药味送向破窑那边。

众丐没有一个敢说话。看看已近午时,吴遐又命人将竹竿的一端插入锅中,用那烫滚的药酒浸熬。不一会工夫,竹竿前端的一节约是三尺左右,都变成乌黑色。

吴遐道:“待会须得将这铁锅抬到窑前,由七位叔伯执竿护卫。那伊胡蛇嗅得药味,知道有人要对付它,必定亡命试图挣扎。若是被它刺中,便是杀身之祸。全靠七位叔伯看准,用熬过药酒的一端竹竿击打,只要击中一下,大功就成了一半!”

葛璐沉声道:“少侠说过那毒蛇细如丝线,遍体黑色,又长达六七丈,只怕不易发觉它突起侵袭!”

吴遐道:“不要紧,此蛇有宗特性,每逢伤人之后,倒在原地住上一旬之久,此所以毒蛇现下必定在破窑之内。我们在上风处熬药,它早已嗅到气味,正以全力对抗。等我们走近破窑五丈以内,就得当心在意,它必是以头部拄地,身子抛起半空,从上面袭下,它头尾都尖锐如针,若是刺中了,得人血之助,便不畏此药,霎时逃得无影无踪。故此各位叔伯一入五丈之内,便尽量贴在一起,七支竹竿对准天空,随时应敌。”

他想了一想,接着道:“对了,用七支竹竿对付此蛇之意,便是要各位排成北斗七星位置,只不知诸位叔伯可懂得这北斗排列之法么?”

葛璐微微一笑,心想若是要排一个北斗七星阵法,变化伤敌,自是专门之学,但单要排成北斗方位,凡是学过武艺之人,大都识得,当下应道:“我们都懂得,少侠放心。”

吴遐道:“那就行了,只待有人击中那毒蛇之后,副帮主就得亲自将铁锅中药酒迅快地在那毒蛇四周淋浇一圈。”

一个丐帮高手疑惑道:“敢问少侠何以不将药酒倒在那毒蛇身上?”

吴遐道:“这是因为此药其实不能克制毒蛇,只用那阵药味骇骇它。若是当真倒在身上,反而失去效力,那时谁都逃不了性命!”

他说得虽是玄之又玄,可是众丐都深懂捕蛇之道,晓得果真有这等法门,是以个个辨信不疑。

吴遐接着单独向葛璐道:“锅中药酒倒清之后,那毒蛇势必被熏得缩成一小卷,那时节副帮主就用这面大锅,纵入圈内,一下将那毒蛇罩在锅内。切记双脚不可先沾地,必须将那毒蛇罩住以后,才可落地。不然的话,那蛇灵警异常,你脚一沾地,它便感觉出来,登时发性攻击。据说不论武功多高,也躲不过它的毒吻。”

葛璐牢牢记住在心中,当下命随来的七名高手各持竹竿,自己和另外一名弟子合力抬起铁锅,一齐向那破窑走去。

不一会已到达破窑外,只见那破窑已经塌倒大半,砖石散布得附近数丈之内一地都是,痕迹犹新,分明是新近方始变成如此。

若是江湖行家,一看就知这座破窑乃是被武功绝强之人以深厚强劲的功力硬生生震散劈碎。吴遐那里看得出来,却因见窑顶大半塌倒露光,面上反而呈现喜色,向众丐打个手势,自家停步不前。

这时副帮主葛璐亲自接过那个铁锅,由七名丐帮高手持着竹竿护卫,缓缓迫近破窑。

众丐此时对吴遐之言均深信不疑,是以满心戒惧,人人用足全神,脚下按照北斗七星[方位,簇拥住副帮主葛璐。

那铁锅中的酒香药味浓烈异常,熏得众丐都微有醉然之意。

此时万籁无声,吴遐和另外六个丐帮之人站在老远,紧张地望住众人的动作。

葛璐等一行人越走越近,离那窑门只有三丈左右,破窑中陡然传出一阵异声,众人凝神听时,却是“伊……胡……伊……胡……”直响,甚是悠长,但入耳却令人生出呕心难过之感。这阵异响不问而知乃是那条伊胡毒蛇的叫声,而它的名称也正是因此而得。

群丐又缓缓迫前七八步,窑中悄无声息升起一条黑线,直上半空,少说也有五丈余高。

这道黑线甚是幼细,加上颜色的关系,若果不是吴遐早就讲得明明白白,大家单是注意下面之路时,绝难发觉。

群丐都立定不动,凝目望住那道黑线,心中都万分紧张。要知他们都是久惯闯荡江湖的武林好手,个个都见惯场面,纵是极为惨酷激烈的生死搏斗,他们也不会惊恐畏惧,不会紧张。但眼下之事关系及本帮三长老的生死,这是其一。再者这道黑线高上半空,空中光线较强,映托之下,便不易认准距离,这是其二。有这两种缘故,人人都生恐一击不中,送了自己性命还不要紧,最惨的是此蛇已具灵性,一旦受惊,可能就永绝踪影,天崖海角,无处追寻。故此个个紧张万分,用尽全神测度距离。

那伊胡蛇升起半空,过了半晌,突然又发出那种刺耳呕心的叫声。群丐更觉紧张,屏息注视。

只见那道黑线在空中摇摇摆摆,生似是扰乱敌人眼目,紧接着升高数尺,然后顶端弯了下来,变成一道拋物线,尖端直向众人当中的葛璐袭下。

那七名丐帮好手,眼看那蛇尾尖端已侵入竹竿长度以内,齐齐大喝一声,运足全身功力,挥竿迅击。

那七名丐帮高手功力不凡,这时齐声大喝,宛如迅雷忽发,远远传了出去。但见那七支竹竿过处,竟一齐击中那道长长的黑线。

吴遐目力超逾常人多倍,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大喜,暗想原来这北斗七星方位有此妙用,七支竹竿一合,那伊胡蛇虽是极力闪避,却终被七竿一齐击中。当下大叫道:“副帮主快浇药酒,但不要溅在它身上。”

叫声中葛璐已抢步出来,此时他不但双臂酸麻,而且那两只锅耳滚热难当,垫住手指的布块已经烫得发出焦臭之味。原来那铁锅经过猛火烧了多时,锅耳已经热极,加以满满一锅药酒烧得滚烫,保持热度,那对锅耳依然那么滚热烫手。

他咬住牙急奔出去,只见那条伊胡蛇平伸地上,长度惊人之极,当下运足全身气力,将锅中药酒倒在这道细细黑线侧面,一直沿着蛇身倒去。入了窑内,再转出来,淋了一圈,恰恰将锅中药酒倾个干净。

那一锅药酒完全倾在地上,发出一阵强烈的气味。葛璐口中发出呼呼喘声,却仍然定睛望住那条伊胡蛇。

转眼之间,那条黑线忽然卷起来,一下子就卷成一个只有儿拳般大的黑球。

葛璐运一口真气,压住胸口那股不适之感,提聚起全身残余气力,看准那个黑球,猛地纵起,身在半空,双手一转,那面铁锅便翻过来,锅口朝下,对准那团黑球急罩下去。

“砰”地一响,那口巨锅牢牢罩在地上,那双锅耳完全陷入泥沙之内,罩得严密无缝。吴遐急步奔上来,却见葛璐整个人趴伏在锅上,便道:“用不着压住,它不敢碰到铁锅。”

说了两声,葛璐还不移开,吴遐吃一惊,伸手拉一拉他。一名丐帮好手赶紧把葛璐抱起,只见他贴住锅底的面颊已烫得焦了,双手也现炙焦之痕,全身瘫软,剧喘不已。

人人都大大惊骇,自有人连忙帮葛璐推拿。其中一名丐帮好手长叹一声道:“副帮主今日吃的苦头可大了!这口铁锅盛满了药酒,少说也有百来二百斤重,若是容易使力,还不打紧,偏又不能倾泻,副帮主一个人端着此锅,只能抓住一边锅耳,还老大一会工夫,早已将内力耗尽了,现下已呈脱力之象,回去得好好将养多日,才能复原呢。”

吴遐放心地吁口气,道:“真是好汉子,幸而死不了。现在那一位过来帮帮忙,将锅耳拔起来。”

当下有三名丐帮好手上前,一个踏住铁锅,两个分别去拔那锅耳。

吴遐又请一位好手端着那面薄薄的铁板,在旁边等候,待得两边锅耳都弯了起来,将铁板贴着地面塞入锅底。等到那口铁锅完全罩在铁板上面时,那条伊胡蛇已经在铁板之上。

吴遐接着要两人一齐抬起这口铁锅,直向东方奔去。走出两里许,便见一个亩许大的池塘。吴遐先将衣服脱得干干净净,手中拿着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圆瓶,先跳入水塘中,走到水深齐胸之处,然后叫那两丐将铁锅送到他前面,便命他们上岸。

他在水中托住锅下的铁板,竟不大觉得吃力,待得两丐上岸之后,便将铁锅缓缓沉落水中。

过了一阵,他一手揪住铁锅,另一手松开那块铁板,竟是在水中打开牢笼。那伊胡蛇未落水之前本是缩成一个小小圆球,现下已泡得发散,这会儿铁锅开口,忽然迅快游动,晃眼间已游到岸边。

岸上两丐见到黑线浮上水面,向岸边游来,面上神色大变,心胆俱寒。但这两人骨头甚硬,明知此蛇极是厉害,自己手中又无兵器,却仍然不肯奔逃。

那条黑线伸直了几乎比池塘还要长些,这时一头到岸,却没有游上岸去,转回头沿岸游了一匝,忽然向池中的吴遐缠去。

两丐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大惊,其中一丐大叫道:“少侠快点潜入水中!”另一个却急急捡起两块石头,看准蛇身连珠急掷。

“砰砰”两声,水花四溅,那条宛如黑线的伊胡蛇根本不作理会,径向吴遐身上缠去。

吴遐两手高高举起,一只手从口中取下咬住的圆瓶,一只手却等到蛇头缠到他前面,便运指捏住,塞向瓶口。

说也奇怪,那伊胡蛇不但不刺他的手,反而钻入瓶内。转眼工夫,整条长达六丈余的黑线完全钻入瓶内,卷成一个圆球。

吴遐满头大汗直涌出来,直到这时,他才忍不住心中的紧张惊惧而流汗发抖。

他用绳子系住的一个软木塞把瓶口塞住,抖索着走上岸。

两丐目瞪口呆,他们越是看出吴遐本来极是惊惧此蛇,就越是佩服他的胆力勇气,不禁拜伏地上。

吴遐穿好衣服,喘了一会气,这才起程回到开封城内那座破庙之中。

丐帮高手们已经一路恭迎。吴遐更不耽延,取出那个圆瓶,放在一边,先开了一张药方,道:“待会医治过三位长老之后,就请那一位叔伯照此方子抓药回来,连服七日,自可将蛇毐排清。”

副帮主葛璐已经被点了睡穴,在一边熟睡未醒,自有一个满面虬髯的高大老丐应了,接过药单。

吴遐抓起圆瓶,走到司空长老床前,只见这位老丐已经昏迷不省,当即用瓶口对准他胸口,拔开瓶塞,见黑线电疾射出,一掣便隐。

旁边的虬髯老丐看得明白,见到那伊胡蛇伸出一小截,尖端处也不知是蛇头蛇尾,在司空长老胸口的中庭穴上刺了一下,随即缩了回去。心中虽是十分讶异这种治伤疗毒之隐,却也不敢开口。

吴遐走到第二张病床之前,又如法施为。转到第三张床前,再拔开瓶塞,那蛇却不出来。吴遐在瓶底弹了两下,瓶中登时发出一阵“伊……胡……”之声,极是刺耳难受。

他大吃一惊,忖道:“那本《大毒秘典》上载明此蛇只有同时连沾两次人血,现下它不肯出来,却是如何才好?

于是将瓶子塞住,说明找个僻静之地思索计策,那老丐又引他到偏殿外的院落中。

吴遐取出那本《大毒秘典》,细细翻看。但那秘典也已没有其它法子。他潜心想道:“其实只须等到十二个时辰之后,此蛇便可再用。但我已耽误了许久,那老秃子怕已生出疑心。若果他开船自去,岂不是终让他活了生命?”

他左思右想,甚觉为难,原来除了怕老秃子开船离去之外,还有一个难处,就是那丐帮长老再也等不了十二时辰之久。

他凝想一阵,突然面现杀机,收起毒典蛇瓶,出到偏殿,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当下取回早先买的那包药材,飞奔出城,回到船上,喘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程小珠也不问他何以去了这么久,取过他手中之药,先给老秃子看过,然后到后面起火煎药。

舱中只剩下老秃子和吴遐两人。老秃子闭目打坐调息,却不时暗暗睁开一线,打较吴遐。过了一会,老秃子忽然笑道:“好,好,老秃子也有智穷计绝之时。”他说得甚是较松自在,是以吴遐根本听不出他这话大含深意,还以为他有点胡涂,胡乱说话。

老秃子接着沉重地长叹一声,道:“老秃的剑谱现下先传给你,免得日后横生枝节。”

吴遐摇摇头,道:“我不想学武杀人。”

老秃子道:“那也不妨,你先收着。”他将一个用油布蒙住的锦囊交给吴遐,接着道:“我这本剑谱之内,除了剑法可以称尊武林之外,尚有十八路擒拿手法,宇内第一。唉,你如果得到老秃亲自传授剑术,必成当代剑术大宗师无疑。”

吴遐沉默抗议,只摇摇头。老秃子又道:“现下已来不及,这也是天数使然,却怪不得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你修学我的剑术的话,你就得记住二十年后重阳佳节,到黄山始信峰顶,替我老秃践约,其时必须作我这等打扮。”

吴遐道:“如果我不学呢?”

老秃子道:“不学就不作数。”

吴遐道:“好,我答应了!”心下却暗暗奇怪这老秃何以举止奇怪,似是临终之时安排后事一般。

老秃子又道:“老秃有句话你记在心头,那就是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冤孽难解,仇恨绵绵,可以发大愿力行善积德,心中便会自感安宁。”

这几句劝他行善之言吴遐倒也听得入耳,忖道:“他说得不错,若是做错了事,无从补偿,纵使自刎也解不了冤孽,自是极力行善积德才能使心中安宁。”

却是老秃子已经瞑目趺坐,不再说话,当下退出舱外,看那程小珠煎药,却见她面色变来变去,似乎大有心事。

他也不跟她搭讪,等到她把药煎好,端给老秃子服下之后,仍不入舱。程小珠收拾药碗出舱之后,便不再离开他。

吴遐心中好笑,倚在舱门口,暗中伸手入衣服之内,拔开蛇瓶之塞,将瓶口向着舱内,食指在瓶底轻轻扣弹。

那伊胡蛇最忌听到指甲弹瓶之声,初时因连气刺过两人,大有醉意,故此不肯动弹。但吴遐停了一停,又接连弹了七八下。

那伊胡蛇激起性子,从瓶中钻出身子,透过衣服,直向舱中游入。

它动作快极,宛如掣电,而又没有丝毫风响声息,头部蜿蜒舱内,尾巴还有一大截在瓶内。

猛听老秃大叫一声,程小珠惊疑回顾,起身奔入舱内。就在老秃发出叫声之时,那伊胡蛇已经缩回瓶内。

吴遐将瓶盖塞起,跟着入舱,只见老秃子仍然盘膝端坐,可是面上已浮现一层黑气。

程小珠道:“秃爷爷你怎么啦?”

老秃子缓缓道:“我没有事,只是做了一个恶梦。”他的目光移到吴遐面上,停了半晌。吴遐心中暗怀鬼胎,本来不敢与他对望,但时间久了,不觉抬眼却碰着他的目光,忽然发[觉他目光中一片慈祥和蔼,并没有一点点仇恨之意。

吴遐不禁一阵茫然,忖道:“难道他不晓得是我弄的手脚?”

正在想时,老秃子已道:“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们老是跟着老秃,也不是办法。”

程小珠忙道:“秃爷爷要赶走我们么?那不行,珠儿跟你老啦!”

老秃子想一想,道:“你年纪尚小,秃爷爷心中有些话想跟你说,但恐怕你不会懂得!只是有几句话你得记在心中,那就是人世上的恩恩怨怨,本来都虚假得很,你不要在这上面太过用心,将来有了什么怨恨,最好设法忘掉。”

程小珠道:“我记住了!”

老秃子微微摇头道:“秃爷爷却怕你记不住呢!”

他当下望住吴遐道:“孩子你再去替我抓一服药回来,就是原先的那服。还有……把小珠带上去散散心,但别耽搁太久……”

吴遐欣然起身,程小珠却不愿跟他去。原来她年纪虽小,却发觉老秃子语气有异,生恐老秃子暗中走了,所以要守住他。

吴遐要赶着去救那丐帮长老,程小珠不跟去,正是求之不得,免得到时又要设法撇开她。当下独自上岸,急急奔到那庙中,只见内内外外挤塞着叫化子,大约有二三百人之多。

他一到达,那些叫化子们都恭敬行礼,让开道路。吴遐忽然感到一种崇高的快乐,心想助人之后,这等出自深心中的敬重感激,已经是莫大报酬了。

入了偏殿之后,赶快取出伊胡蛇如法施为,事毕之后,便向群丐辞别。

穷家帮一干高手虽想报答殊恩,可是吴遐什么都不要,只好罢了。

吴遐到街上抓了药,扬长回到河边,踏上船时,忽然听到程小珠的哭声,一似十分凄惨,赶快钻入舱中,只见程小珠满面泪痕,老秃子却仍然端坐不动,心下大是讶异。

程小珠见他入来,哭得更加凄惨。吴遐皱眉道:“怎么啦?别吵醒他老人家行不行?”

她悲悲切切地道:“他老人家已经断气了!”

吴遐大吃一惊,上前看时,果然已经僵冷,面上那层黑气更是浓厚。

程小珠投身在他怀中,戚然悲啼。吴遐万万料不到这个倔强的女孩子忽然如此,慌了手脚,连连安慰,心中却不无胜利欣慰之感,但面上却也装出悲哀之容。

船家听说死了人,在外头吵吵嚷嚷。程小珠跳了出去,尖声大骂他们,接着又说她爷爷马上就会赶来,那船家识得铜鼓庄程国天,这才不做声。

程小珠回到舱中,告诉吴遐说:“你上岸不久之后,秃爷爷就说他的伤势永远好不了,为了保存一世英名,不想在床笫间挣扎呻吟,所以决定自绝心脉而死。我正在苦苦哀求,秃爷爷已经闭上双眼,面色忽然好转,红润得一如平时。我摸他一摸,忽然发觉他手足冰冷,正在惊慌之时,秃爷爷突然又睁开眼,叫我把木箱丢掉。我还未动手时,秃爷爷突然哼一声,面上布满黑气,就此僵冷不动。”

吴遐心头一震,忖道:“他自绝心脉时,面色转为红润,分明想将伊胡蛇的毒气收敛在内脏。但后来睁眼说话,毒气上冲,闭之不住,所以面上布满黑气而死。他难道不想人家晓得是被毒蛇害死?此举有何用意?莫非为我着想,免得程国天他们看了出来,对仇恨?”

这念头掠过他胸中,登时又想起老秃子好多次宽容自己之事。但他用力排去这思想,起身冲到那个木箱旁边,取过来揭开盖子,一面想道:“这里面许多人手就可以证明他是个天下第一的恶人。”

他低头一看,只见那箱底铺着许多层油纸,可以一层层揭开,却没有半只人手或一点血迹。正在诧异,忽然发觉那箱子原来有两层,当下揭开隔住的木板,目光到处,登时呆了,怔怔望住箱底。

那个破木箱共分两层,上一层的隔板已经揭开,只见底下放着几只人手,角落另有个盒子,装盛着红色的酱料,香气直扑入鼻。

吴遐忽然呆了之故,敢情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些人手全是赝品,似是用米面之类制成,那里是真的从人类身上扭断的。

他本是极为聪明之人,从这个破木箱的装置及底下这几双假人手这两点上登时悟出老秃子的戏法。

原来老秃子每次扭断人手之后,总是往空中一丢,等那血淋淋的人手掉落在木箱之内。那些人手其实只是掉落在上一层的油纸之上,而老秃子伸手入箱时,却是从底下的一层取出假制人手,蘸上血红色的酱料,便显得血淋淋十分可怖。这戏法玩了两百年,任何英雄好汉或是著名妖孽都不曾看穿其中奥妙。但这戏法到头来却葬送了他一条老命。

吴遐悟出其中真相,茫然忖道:“原来他不是真的食人秃王,他根本不是恶人,这样说来,程老庄主在船上对儿子说的一番感恩之言,竟是千真万确的了。”

这些念头宛如连珠霹雳一般,一个接一个向他轰击,只轰得他头昏脑胀……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清醒,发觉程小珠也呆呆望住箱底的假手,她甚至还拿起其中一只,放在眼前细看。

吴遐沉重地道:“唉,原来秃老爹食人之事,竟是骗人的!”

程小珠惘然道:“我问过他是不是吃人肉饮人血真的会长命百岁,他说,长生之道,在于清心寡欲,绝对不可以恣纵口腹之欲。我问他如何叫做恣纵口腹之欲,他说大酒大肉,暴饮暴食,便是恣纵口腹之欲。我也曾听我爷爷和爸爸谈起秃爷爷这么一个大仁大义的人,不知怎会甘愿背上一个‘中原一恶’的外号,还以食人标榜,使他们大感奇怪。”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口,疑惑地望住吴遐。吴遐一言不发,冲到老秃子身前,伸手摸摸他手足脉门,忖道:“秃老爷一身本领天下第一,也许还未曾当真死去。只要他还有一丝气息,我就可以设法救他。”

但触手一片冰冻,确实已经气绝毙命。他思前想后,心中大是惶恐疚悔,不觉放声悲哭。

哭了一会,程小珠的声音冷冷道:“你不是憎恨秃爷爷巴不得他早死的么?这会子哭什么呢?”

吴遐心头一震,讷讷道:“我……我错了……”要知他原具侠义胸怀,是以程小珠虽是冷冷嘲讽,他仍然出声认错。

程小珠哼一声,道:“我慢慢的想,终会想得出秃爷爷为何要自绝心脉而死。只要是有人谋害他的,天涯海角,海枯石烂,我都要亲手替秃爷爷报却此仇。”

吴遐没有理会她,只听程小珠又道:“你快点走吧,别要等到我爷爷和爸爸赶来时,你就走不了啦!”

吴遐悲悔之中,仍然大为诧异道:“为什么呢?”

程小珠道:“因为我爸爸机智超人,他定然看得出秃爷爷为何要自绝之故。”

吴遐更加大惑不解,道:“如果你思疑是我,为何反而要我快走?”

程小珠秀眉一剔,道:“我说过要亲手替秃爷爷报仇的!别的人就算是我爸爸也不行!”

吴遐背脊上出了一阵冷汗,起身走出舱外,忽然回头望去,只见她双眸含泪,秀眉笼愁地目送自己,竟不晓得她心中是何情绪。

他大踏步奔上岸去,头也不回,不久便自远远离开这一处难忘之地。

半个月之后,他已回到嵩山,但遥望少林寺隐现在峰峦树木中,却不敢过去,茫茫然走到后面一座山巅的一处悬崖边停住脚步,只听山风呼啸,脚底下白云舒卷。

这多日以来在他心中挣扎交战的生死之念突然蓬蓬勃勃涌上心头。

这十余日以来,他心中的痛苦实是难以言宣,几次三番都想自尽以求解脱,后来却决定回到嵩山少林寺,将一切经过禀告山海二神僧之后,这才自寻解脱。那时节死也安心。然因此刻眼中已望见少林寺之时,却忽然感到心怯,终于不敢入寺,绕到后面乱山之中。

吴遐他可不是怕死,而是想起那山海二神僧何等正大光明,自己这种卑鄙暗杀之事,在他们面前怎生说得出口。故此再三踌躇之后,终于绕道奔入群山之内。无意中来到这一处悬崖,登时又涌起跳崖寻求解脱之念。

他其实已经想过千百转,这时忽然想通若是人死了,那就什么事都管不了,生前的恩恩怨怨,何用挂心牵肚?

当下更不迟疑,一脚跨出去,登时倒栽葱般直跌下去,耳边风声呼呼,全身浮起一种极是奇异的感觉。但他神智仍然十分清醒,脑海中兀自浮现老秃子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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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时吴遐可不在嵩山悬崖,却是处身在海滩之上,中午强烈的阳光晒射在他身上,海面风平浪静,碧波万里,遥伸天际。

在他身边还挤着三个人,加上吴遐一共是四个人八只眼睛,全都投视在葛山堂手中的那面镶珠嵌宝的魔镜之上。

那葛山堂满头大汗淋漓,口中微微发出呻吟之声,原来他这时在镜中瞧见自己经过十余年闯荡江湖,这一日忽然碰上仇家,对方人多势众,将他擒住,有的用鞭,有的用棍,正在殴打凌辱。他性子刚烈暴躁,虽是遍体鳞伤,全身骨头几乎都完全断碎,但仍然注目熬住,一声不哼。

然而这种滋味到底不好受,当真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一场惨遇虽然远在数十年以前,现下他却宛如再重新经历一遍,被辱的悲愤,骨碎肉绽的痛苦,详详细细再一次体验着。

那一个仇家将他殴打得无复人形、奄奄一息之后,仍不肯就此结果他的性命,将他丢在一个荒僻的山谷中,好教他活活痛死饿死。

葛山堂醒而复昏,也不知多少遍,忽然一次醒转,身上已不疼痛,甚至精神大见舒爽,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变成厉鬼之时,耳边传来一遍洪亮佛号,转眼一望,只见一位高大魁梧的老僧站在一旁,接着另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僧走过来。

这两位老僧法相慈悲之中蕴含一种庄严之威,使人不敢生出亵渎之心。

那矮矮胖胖的僧人道:“施主因何遭此惨祸?”

葛山堂道:“在下一生脾气不好,自从十六岁踏入江湖,至今已混了十二三年,却不辑不白地得罪了许多人。恨只恨我学艺不精,这一回被他们碰上弄翻,这也没有甚么好怨的。”

那高大僧人微微一笑,道:“施主说起学艺不精,老衲倒是有条明路,可以学到天下罕见武功绝艺。”

葛山堂双目一睁,道:“好极了,老师父肯指点么?”

矮胖老僧接口道:“指点却是可以指点,不过这种上乘武功不是三年五载就学得成功,大概要二十年之久,才能够和一个天下第一的高手比拚呢!”

葛山堂呆了一阵,缓慢地道:“跟一个天下第一的高手比拚?这话可是当真的么?”

高大老僧道:“老衲师兄弟年纪不小,那里会胡乱打诳骗你?”

葛山堂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声音道:“我要学,但求老师父指点明路!”他的声音语气坚决之极,一听而知纵有无量磨难阻挠,也不能使他灰心退缩、改变主意。

矮胖老僧忽然皱眉道:“哎,不行不行,你练成武功之后,那一干打过你的仇家自然远远不是你的对手,那时令你下毒手报仇,这恶岂不是等如我们老和尚亲手所做一般?”

葛山堂哈哈大笑道:“两位老师父虽是比在下多活一些日子,但在下的性情却永久猜不着的。在下要是学到足以和天下第一高手相争的武功,又怎屑向那一群市井流氓下手?”

高大老僧洪声大笑道:“好,好,我们总算有缘,从现在起你就跟我们学艺便是。其实那一干殴打你之人对你反而有恩,要知你若不是伤势如此之重,以致我们得以乘治伤之便为你洗毛伐髓,筑下种种根基功夫,你将来的成就便不可同日而语,最多只成为普通武林中的高手而已。”

葛山堂这时方晓得这两位老僧就是要传授武功的人,随后又得知他们便是传说得像神话人物般的少林山海二神僧,更是心诚悦服。

自此之后,他就独自居住在一个荒僻村庄之中,初时山海二神僧每晚都来指点传授,一年以后,便渐渐来得疏了。五年以后,竟是绝迹不至,是否涅盘西归也不晓得。

葛山堂牢牢记住二十年黄山始信峰之约,是以十五年来勤修苦练,足不出村。这十五年光阴有时觉得极易打发,一旦钻研一个难题,往往冥思潜想上三五天还不自觉。但有时却感到极是寂寞悠长,想起世上许多事情,如成家立室等事,便会十分气沮懊丧。

在中午的烈日之下,葛山堂满面萧索,流露出心中无限的寂寞。虚度的年华宛如流水,也宛如一片空白。现在他正重新再尝十五年难熬已极的寂寞,心情沮丧得似乎难以再活下去。

蓝商一态度最是沉着,凌波父则容光焕发,眉目笼罩着一片柔情。

原来这帝疆四绝中除了葛山堂的一身武功乃是得自少林寺山海二神僧之外,其余三人都是老秃子的家数心法。蓝商一传得最是精微的指法,凌波父则是学自老秃子“剑、指、掌”三种绝艺中的“掌法”。至于吴遐自然是传了老秃子的剑法。而这时蓝商一的沉着态度,其实也就像是在潜心索解武学上的难题。

要知蓝商一平生未曾见过老秃子,他的一身超凡绝俗的武功只是天缘巧合,无意之中得到老秃子的藏宝。他服过老秃子的灵丹,再依拳经修习,卒之练成了天下无双的“三才神指”。

但各种手法中,要数指法最是精微巧幻,蓝商一以超世资质,也自勤修苦练了二十年才算是融会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