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工夫,左边里许外出现了一群骑士,他们也瞧见这边的人影,顿时疾驰而来。
那些骑士们个个身手矫健,其中有和尚,也有算命先生,形形色色,看去十分扎眼。
转眼间那群人已驰到夏雪他们前面,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人阴声笑道:“两位居然躲到这沙漠中谈情说爱,这滋味怎样?”
夏雪面色丝毫不变,两眼却严厉地望着那人。另外一个伟岸大汉道:“姑娘不必生气,我们在沙漠中转了许多天,都感到烦闷不堪,故此这位酆都秀士莫庸兄跟你们开个玩笑!”
莫庸突然冷笑一声,道:“楚南宫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兄弟爱怎样说,用不着劳驾代为解释!”
楚南宫虎躯微旋,侧对着酆都秀士莫庸,洪声道:“人家是一个姑娘,你怎可向她胡说八道?”
跟着那个和尚接口道:“楚兄说得不错,莫庸你纵然心中烦躁,却不该胡乱向一个姑娘取笑!”
酆都秀士莫庸一见那苦行禅师发言袒助楚南宫,面上虽然仍然含着冷笑,但其实已软化下来,不敢多言得罪这两人。
灵隐山人插口道:“这一块沙漠没处可去,他们两位结伴而来,确实耐人寻味!”
神指丁岚焦躁地哼一声,道:“喂,你们两位高姓大名?请说出来!”
夏雪冷冷瞧他们一眼,缓缓道:“诸位都是荣封爵位的人物,地位何等崇高,可惜见面不如闻名,敢情个个都是自傲自大,轻薄浮躁之士!”
楚南宫朗朗大笑道:“姑娘说得好,我们这一群的确都是轻薄浮躁,毫无修养之辈。”
苦行禅师诵声佛号,道:“姑娘之言虽是有理,但这等不留余地的说法,只怕会激起众怒,惹出杀身之祸!”
灵隐山人沉声道:“山人看姑娘言谈举止中,高贵而又冷傲迫人,大概就是年前独力诛灭山左四寇的夏雪姑娘,不知是也不是?”
夏雪冷冷颔首道:“总算灵隐山人有点眼力,我旁边这一位是谁,诸位可看得出来?”
她特别提了一下,倒使得众人不敢小觑那一脸冷漠之色的无名氏,十余道目光,不停地在他身上转动。
灵隐山人道:“好像人人提过,夏姑娘与蓝岳是中表之亲,这一位是不是蓝岳?”
夏雪摇摇头,道:“你猜错了,他不是蓝岳!”
神指丁岚大声道:“管他是谁,走吧!”口气之中,尽是轻视的意味。
夏雪面色一沉,冷然瞅住他,道:“这几位我都认得,皆是名列爵位的武林高人,只有这个张狂之徒不知是什么人?”
她这般奚落,当真比重重打上几拳还要使人难堪难忍。何况神指丁岚在沙漠中转了好多天,性情躁郁之极,此时如何忍耐得住?
他越是怒极要出手,外表越是平静,只微微一笑,道:“姑娘力诛山左四大寇,名扬武林中,自然不会识得我这个无知之辈!”
夏雪一点亏也不吃,冷冷道:“当然啦,谁识得你!”这一句顶撞得丁岚胸中几乎要爆炸,登时甩镫下马。不过他下马时神态仍然十分从容,生似只是下去跟她理论一番。
酆都秀士莫庸一直盯着无名氏,但见他由始到终,依然冷漠如故。这等深沉之人,他这一生不要说未见过,连听也未曾听说过。因此他更加希望神指丁岚会与夏雪动手,占了上风之后,再看看这人是否仍然冷漠如故?
神指丁岚下马之后微笑道:“夏姑娘不把天下之士放在眼中,定然是身怀惊世绝学,丁某却有点不服气,特意要向姑娘讨教几手!”
这时,没有一个人肯出声拦阻,连楚南宫、苦行禅师在内,都因这夏雪的傲态而感到生气,巴不得神指丁岚出手教训教训她。
夏雪毫不在意,哼了一声,道:“丁岚你要我露几手并无不可,但话要事先说明,你希望点到为止?抑是尽情施展以生死相搏?”
神指丁岚虽是怒不可遏,急于出手大折辱她一番,可是此时听她一口叫出自己姓名,分明她早就晓得自己来历,这一来心中立加凛惕,微笑道:“丁某没有意见,悉听姑娘吩咐!”
夏雪转面向无名氏道:“这一位就是江湖上以狠毒驰名的神指丁岚,听说多年来凡是与他动手之人,除了赢得他的或是与他平手之人以外,都不免要惨死在他手中,最轻的也得落个残废终生。”
无名氏淡漠如故,口中含糊地“哦”了一声。
夏雪秀眉一皱,决然地把头转回来,面向丁岚。但忽又忍不住转身迫近无名氏,在他身边轻轻道:“我虽是处身极为危险之境,但你似乎仍然无动于衷,难道说我的生死还不能使你稍为动心么?”
无名氏露出茫然之色,道:“你要我怎样呢?”
夏雪轻叹一声,低低道:“我故意这样激怒对方,为的是瞧瞧你是否仍然毫不动容,唉,你的心肠当真冷硬得如铁石一般。”
无名氏听了这番话之后,他并非白痴,自然明白了她对自己的心意。可是他却感到无法奉答,只好默然不语。
夏雪又在他耳边轻轻道:“假如我等会儿敌不过对方,你会不会出手助我?”
无名氏道:“你要我帮助的话,我出手就是!”
夏雪被这种无情的答话气得眼睛连眨。却听神指丁岚道:“夏姑娘,你的话可有说完的一天?”
夏雪立刻跃到他面前,恨恨道:“来,我们这一战必定要分出生死,那一个逃走的话,就是畜牲!”
神指丁岚可想不到这个姑娘真的和自己赌命,暗暗凛惧,但面上丝毫不动声色,缓缓道:“既然姑娘看得起我丁某人,只好遵命!”
那边马上的数人面面相觑,一时都做声不得。隔了一阵,酆都秀士莫庸才道:“这个女孩子看来比我们任何一人都要毒辣。”
楚南宫道:“这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目下江湖上新人辈出,这长江后浪一点也不弱于前浪,当真可怕得很!”
他们评论之际,神指丁岚已经和夏雪动手。他们每人互攻三招之后,齐齐跃开。
神指丁岚道:“夏姑娘手法神奇绝世,无怪不把天下之士放在眼内!”
夏雪接口道:“好说,好说,你的神指功力深厚毒辣,果然不愧是名列爵榜之人……”
他们表面上互相恭维,骨子里却是唇枪舌剑,斗个半斤八两。丁岚赞她手法高超,意思是说她功力未臻绝顶,火候有限。夏雪则单单点出他的神指,就是讥讽他别的不行。
这两人对答了两句话之后,倏又近身相搏,争锋斗胜。这一回夏雪双掌连环拍出,力量凌厉异常!神指丁岚却专以灵巧迅快手法,卸敌招,攻大穴。
酆都秀士莫庸最是注意无名氏,这时斜眸一瞥,但见他淡漠如故,甚至显出不想瞧看那两人动手似的。
夏雪全神贯注迎敌,数招之后,他们都不再赌气,各自用出自家擅长的绝艺。而她虽是奇招迭出,却似乎当真限于功力,无法将招数威力发挥尽致,故此神指丁岚所受的威胁不算太大。
灵隐山人忽然挥手引起众人注意,然后轻轻道:“这一次生死之战,虽然与我等无关,但由于我们一道结伴同行,因此情形与平常有点不一样!”
铁胆赵七道:“山人有什么意见?最好直接说出来,不要猛兜圈子。”
灵隐山人道:“我的意思是丁兄既然与我们有结伴同行的事实,则他的生死我们无法不较为关心,诸位以为是也不是?”
楚南宫道:“这话很道理。”
灵隐山人接着道:“如果诸位看法相同,山人就要提出问题,以便征询各位意见!”
铁胆赵七道:“这太简单啦,大家公决一下,要怎样就怎样好了。”
酆都秀士莫庸冷冷道:“赵兄的话说了等如没说,如果不提出问题,大家如何选择决定?”
铁胆赵七顿时怒声道:“你说的才是废话,我看你只会一味挑拨别人动手,自己却躲在一旁看热闹。如果你对兄弟的话感到不服气,我们大可在此决个生死!”
酆都秀士莫庸冷笑一声,飘身落马。铁胆赵七也跃落马下,急急运功聚力。莫庸为人阴毒狡猾,明知对方与自己同列子爵,武功极高,火拚之下,并无必胜把握。因此,如果讲定必须拚个生死的话,徒然闹个两败俱伤,兼且让别人瞧热闹。念头一转,便故意装出十分激怒的样子,连话也来不及说似的,疾扑过去,举掌就劈。
眨眼间两人已战做一起,情势之激烈,较之夏雪丁岚这一边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名氏对于这些人忽然打起来的情形完全听在耳中,此时转眼看了一阵,就像刚才见到夏雪、丁岚动手一样,随意望了一阵,就淡然移开目光。
灵隐山人向楚南宫、苦行禅师两人道:“山人本想向大家征求意见,假设丁兄万一不敌之际,是否要出手相助,谁知这两位却先动起手来!”
苦行禅师摇摇头,道:“这种情形要是让外人看了,传出江湖,不知底细的人,一定会生出误会,以为凡是名列封爵金榜的人,个个都是一言不合动手就打的强徒。”
楚南宫道:“禅师这话有理。兄弟觉得我们之间虽然有许多难以化解的矛盾,但如果忍耐不住,也应该正正式式邀约时间地点,那样不论胜败,都不失英雄本色!”
当下这三人都甩蹬下马,一齐扑入战圈之中,硬把酆都秀士莫庸及铁胆赵七两人分开。
这时,夏雪似是内力不继,被神指丁岚迫得连连后退,形势甚是险殆。
莫庸暗暗窥视无名氏,但见他对于夏雪的险状视若无睹,面上不曾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关切神色。他这么阴险毒辣之人,这时也忍不住怒骂一声,道:“他妈的,这小子简直不是人!”
铁胆赵七以为他骂自己,勃然大怒,道:“诸位都听见了么?”说时捋袖攘臂,要向莫庸扑去。
灵隐山人举手拦道:“莫兄好像不是骂你。”
酆都秀士莫庸这时已举步向无名氏走去,冷冷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氏望他一眼,便把头转开。莫庸气得头顶冒出烟,扬手一掌扫去,口中喝道:“我就不信查不出你的姓名来历。”
话声中手掌已堪堪击中对方面颊,但见他不闪不避,神色仍然淡漠如故,倒似是有恃无恐,不把他的掌力放在心上似的。
莫庸在这一瞬间倒感到难以遽作决定,此刻他有两个法子,一是将掌力加到十二成,纵然对方练有奇功护体,相信仍可将他击毙。一是将掌力减缩为两三成力量,这一来对方如若练有什么奇功的话,纵然受伤,也不至于十分严重。再说大凡留力蓄势,在武术上来说,变化迅速,不易受制。
他的手掌已沾上无名氏面颊,只见他淡漠得有如没有感觉的石人一样。这时酆都秀士莫庸不由得心头大凛,疾忙撤回大部分真力。
“啪”的一声脆响过处,无名氏已结结实实地被莫庸打了一个大耳光。
只见他跌跌撞撞,冲开七八步远,方始站定身子。酆都秀士莫庸一阵愕然,瞠目望着七八步外的无名氏。
众人都感到十分惊讶,要知他们无一不是武林高手,故此一望之下,已看出无名氏不但没有反抗莫庸的掌势,甚且没有运功护体,故此左颊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莫庸哼了一声,举步向无名氏走去。他面上流露出阴森肃杀的表情,一望而知他这一回必定对无名氏施展重手法。
正与神指丁岚激战的夏雪,本来处于劣处,此时目光一闪,已瞧见无名氏被辱的情形,顿时娇叱一声,指掌并用,一连劈出数掌。这几掌一招接一招,都是奇奥凌厉绝伦的绝招。
神指丁岚此时才知道夏雪敢情武功极强,适才不知何故特意败给自己。他本是阅历极丰,久经风浪之士,一看势头不对,立时改攻为守,稳扎稳打。
夏雪此时方始显示真正绝艺,但见她玉掌忽劈忽扫,招数深奥神奇之极,饶他神指丁岚已经是武林中有数高手之一,居然瞧不出她的掌势蕴含何种变化,迫不得已身形疾退。
夏雪玉面凝霜,眼露杀机,倏然间斜掠开去,抄截在酆都秀士莫庸身前,迅快如电般一掌劈去。
莫庸但觉她这一掌神奇无方,自己不论是出手封架或者发掌反击,都难免要吃她先击中自己要害。这一惊非同小可,脚尖一点地面,丹田中一口真气,迅捷如飞鸟般蹿掠开一旁。
夏雪这几手绝艺顿时使得在场六位武林奇士尽皆暗生凛惧。他们的眼力阅历俱是江湖上第一流人物,是以此刻都晓得这夏雪并非泛泛之辈,必是帝疆四绝中某一位的门下传人。不然的话,凭他们这六人在武林中的地位,不论她出身在那一门派,只须动手发招,必可查出是什么家数渊源。
楚南宫仰天长笑一声,道:“好呀,在这短短十数日之内,竟已屡次得睹帝疆四绝罕世的武学,看来帝疆四绝乃是有意踏入江湖,打破数十年老例,这倒是教武林兴奋震动的大事!”
这些人那个不想借此机会多知道一点关于帝疆四绝的底细,是以连神指丁岚也暂时浑忘了早先与夏雪的约定,冷冷道:“帝疆四绝虽是名不虚传,武学深奥神奇,较之目前武林各家派的心法秘技都高上一筹,但丁某忽然想到,假如目下帝疆四绝亲自踏入江湖,只怕业已年迈力衰,无法与时下豪雄一争长短了!”
灵隐山人接口道:“丁兄这话大有道理,想那帝疆四绝早在我等踏入江湖以前约二三十年即已驰誉天下武林中一流高手之间,相传这四绝之中,只有一位为人正大光明,是位超然世外的侠义之士。其余三位,都没有什么善恶是非之念,只凭胸中好恶行事……”
夏雪听他们滔滔论及帝疆四绝之事,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并不做声。
苦行禅师轻叹一声,道:“贫僧已是出家之人,本来不该胡乱说话,但关于帝疆四绝,贫僧却略有所闻,目下趁身为帝疆四绝传人之一的夏姑娘在此,不妨说出来请夏姑娘指教!”
他一直望住夏雪,只见她微微动容,当下接着说道:“听说帝疆四绝之中,有一位是侠义之士,为人行事俱光明正大,但早已隐遁佛门或玄门之中,等闲不管世俗之事!此外,有两位性情古怪,却不是不分善恶之士。只有一位意气特盛,喜欢乱管闲事,乃至封爵金榜出世,他按着爵榜人名访寻,一共二百余位榜上有名之士,被他一个人杀死大半。”
这桩旧事大概其余的人都晓得,此刻似是忆起昔年武林中百余高手相继惨死之事,人人都流露出凛然之色。
夏雪接口道:“禅师你是甘露寺出来的人,目下在江湖上以甘露寺最负盛名,不知是何缘故?”
铁胆赵七道:“夏姑娘如果当真不知其中缘故,可就教人十分奇怪。那是因为甘露寺中列名封爵金榜之上的,竟有四位之多。以苦行禅师的深湛武功,却也不过是甘露寺中第四位高手而已!”
楚南宫接口道:“目下武林仅存的数位公爵级及侯爵级的高手,在甘露寺中便占了三位之多。像苦行禅师名列子爵,当今武林中也不易多睹,但在甘露寺仅仅列入第四,由此可想而知甘露寺的盛名并非幸致。”
苦行禅师诵声佛号,道:“敝寺全仗诸位这等捧场,方始浪得虚名,其实不算什么。”
无名氏听他们畅论武林中种种秘辛奇事,竟也十分入神。这时突然问道:“甘露寺有一位大和尚,头如巴斗,身高八尺以上,使用一根比鸭卵还要粗的纯钢降魔杵的是不是前三位高手之一?”
众人都讶然向他注视,苦行禅师道:“正是贫僧的师弟大力和尚,施主何时见过他的?”
无名氏淡淡道:“我也记不得了!”
苦行禅师双目一睁,沉声道:“施主可是祈北海或辛龙孙其中之一?”
无名氏摇摇头,道:“不是!”
苦行禅师哼了一声,道:“那么施主必是最近武林大大出名的无名氏了?”
无名氏心中动了一下,寻思道:“想不到我这个死了一半的人,居然在武林中也挣到声名,真真可笑得很!”
他虽没有表示,但既不否认,无疑就是默认。苦行禅师冷冷一笑,道:“贫僧师弟太不成才,竟然动施主不起,今日贫僧倒要会一会施主手底绝艺!”
他跨开大步向无名氏走去,夏雪微微一笑,道:“苦行禅师如果要与他动手……”
苦行禅师双目一睁,光芒暴射,接口道:“夏姑娘可是仗着帝疆绝艺,包揽此事?”
夏雪道:“我的话尚未说完,禅师何须这等着急?我的意思是无名氏根本不会作任何抵抗,禅师纵然把他擒回甘露寺去,也不见得面上光彩……”
苦行禅师愣了一下,道:“这话不无道理,但依姑娘之意,便又怎样?”
夏雪道:“禅师最好容我与他私下说几句话,也许有点用处,你不是想见识他的绝艺么?”
苦行禅师道:“姑娘请,贫僧甚为感激!”
夏雪把无名氏拉到一旁,道:“我记得你在见到凌玉姬之前,那时候你生气勃勃,一点也不消沉颓唐。可是陡然间便变了一个人似的,究竟为的什么?”
无名氏淡然道:“你爱怎样想都行!”
夏雪道:“目前并非我想或你想的时机,要知道这六个人都是获有爵位的武林高手,假如我硬是袒护住你,恐怕激起众怒,连我也性命不保!”
无名氏冷漠地道:“你可以走开啊!”
夏雪嚷道:“好,我就走开看你有什么下场!”话说得狠,却没有真的走开。
无名氏可不做声,夏雪顿足道:“你何苦一定要死在他们手底?”
无名氏道:“你想要我怎样做?”
夏雪化嗔为喜,道:“你既然能从甘露寺许多好手中突围而出,武功自然不错,等会儿那苦行禅师向你动手之时,你就出手反击……”
无名氏淡淡道:“好吧!”
夏雪瞅着他,不大放心地道:“你真的出手反抗么?”
无名氏道:“真的!”
夏雪又忧虑起来,道:“那苦行禅师名列子爵,武功甚是高强,你有把握敌得住他么?”
无名氏淡淡道:“那就不知道了!”
夏雪道:“假如你敌不住他怎么办?”
无名氏反问道:“我有什么办法?”
那边酆都秀士莫庸道:“喂,夏雪姑娘你的话说完了没有?看起来你们倒像是临歧分袂,生离死别,一派依依不舍的样子……”
夏雪这一回却忍下莫庸的讥讽,她并非愚笨之人,早已想定不可再得罪任何一人,免得丁岚多了一个帮手,便可把自己杀死。
她退开几步,道:“苦行禅师请过来吧!”
苦行禅师举步走去,向无名氏合十道:“贫僧本该六根尽除,四大皆空。但施主与甘露寺有一段瓜葛,贫僧既是碰上,只好尽力将施主擒下送回寺去。”
无名氏淡淡道:“随你的便!”
苦行禅师吸一口真气,袍抽一抖,倏地一掌迎面劈去。出手招数甚是凌厉毒辣。
无名氏犹疑一下,但见敌掌已堪堪劈到,旁边的夏雪骇得沁出冷汗,尖叫一声。
无名氏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蓦地左肩微沉,接着出掌反击敌人前胸。
他的左肩微沉,生似底下踢出一脚,可就迫得苦行禅师倏然侧闪,谁知正好碰上无名氏接着发出的掌拍,连忙运气护胸,双袖翻处,左手一招“金丝缠腕”擒拿敌人腕脉,右手大袖猛拂敌腹。
无名氏使出修罗七诀中第二诀“圈打”及第五诀“扣曲”奥妙手法,揉合在十二散手中的第三招“玉钩斜”之内。
只见他身形微转,双手疾发,不知怎的,一手已抓住对方大袖,另一手直击对方身上大穴。
众人齐齐大凛,都瞧不出无名氏这一招竟是如何使出来的。
只见苦行禅师也使出绝妙招数,左肘一撞,迎面击中无名氏劈上身来的掌势。掌肘相交,“啪”的一响,无名氏那只抓住对方衣袖的左手顺势一甩,苦行禅师有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身形斜旋侧退,一直退出七八步之远,总算武功深湛,下盘根基扎得牢固,终于站稳了身子,没有跌倒在地上。
这一手高深莫测,委实惊人之至,周围的人包括夏雪在内,无不震骇失色。
夏雪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只因她从他适才沉肩的虚招里,看出无名氏的武功与凌玉姬大有渊源。而她正好也是被凌玉姬这一招吓退。
她一想起凌玉姬,便觉得胸中妒火飞腾,难以遏抑,尖声叫道:“无名氏,我有法子教你不能再装出冷淡消沉的样子!”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讶然,都不明白夏雪为何在这个当儿说出这么一句话。
苦行禅师满面通红,羞愤难当,倏地又扑过去,袍袖分作上下拂去,袖影中双掌掩映,欲发未发。
无名氏听了夏雪的话,并未放在心上。这时他既已动上手,便不迟疑,脚下蓦地换个方位,一掌劈出。
这一掌在旁观的人看来,虽然无一不是绝顶高手,但仍然看不出十分奥妙。但身在局中的苦行禅师却泛起无法破解之苦,迫不得已,闪开一边。
无名氏顺势移前,横掌扫去。苦行禅师急急使出大擒拿手法,扣脉门,点穴道。
无名氏掌势微微变化,掌缘一挂,苦行禅师甩退不及,被他手指勾着,跌跌撞撞地闪开数尺。
无名氏一招得手,跟踪又上,一掌向他心口击去。这一掌发得恰是时候,苦行禅师因重心不稳,简直无法举手御敌。
旁边观战的一群高手纷纷厉声大喝,但他们也因想不到苦行禅师立即落败,是以人人毫无准备,此时只能厉声大喝,却无法付诸行动。
无名氏手掌已堪堪击中对方心口上的大穴,这一掌落去,苦行禅师非死不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收回手掌,侧转脸向夏雪愕然道:“你刚才说什么?”
苦行禅师本是当代高手,得到这一线生机,顿时抽出右手,骈指点去。
无名氏话声甫歇,苦行禅师指头已点中他胁下大穴,登时倒在地上。
苦行禅师举起右脚,踏在无名氏心窝之上,忽然怔住不动,凝眸寻思。
夏雪冷笑一声,道:“禅师可曾杀死了他?”话声中流露出无限杀机。
神指丁岚认为机会已到,倏然跃了上去,站在苦行禅师身边。
苦行禅师似是寻思什么重要之事,因而没有理会夏雪的话。夏雪身形一晃,已欺近苦行禅师,出掌劈去。
神指丁岚一指侧点过去,迫得夏雪无法不还手封架。
这两人顿时激战起来,夏雪心存恨火仇焰,这一回辣手尽出,十招左右,就把神指丁岚迫得连连倒退。
楚南宫大喝道:“夏姑娘不可胡乱伤人!”喝声中上前一拳遥击过去,苦行禅师突然回醒,抢上去发招帮助丁岚。
夏雪武功再高,也架不住三个高手一齐发招,顿时被迫飘身闪开。
铁胆赵七检视一下无名氏,响亮地道:“苦行禅师并未施展毒手杀死无名氏……”
这时,夏雪乍退反进,双手招数齐发,同时之间,攻袭神指丁岚、楚南宫及苦行禅师三人。见她的手法奇奥,功力深厚,出手非同小可,那三人谁也不敢不发招抵挡。夏雪翔动灵活地飞旋进退,一招接一招向那三人攻去。
楚南宫欲退不能,勃然大怒,施展出神拳威力,凌厉反击,神指丁岚及苦行禅师也齐施绝艺,顿时形成三人围攻之势。
瞬息间已鏖战了十余招,夏雪已落在下风。酆都秀士莫庸冷冷道:“诸位务必用心将此女击毙,不然的话,今日之事传出江湖,不但成就了她的名,而且后患无穷!”
灵隐山人轻敲一下手中金铛,道:“莫兄说得好生风凉,今日若然教这丫头逃生,不但他们三位声名扫地,连你我也得被牵涉在内。”
酆都秀士莫庸一想这话有理,如果夏雪能够逃生的话,今日之事,在江湖上一再传播之下,势必变为六大高手围攻于她而吃她突围而去的说法。再者,如若夏雪勾出她身后的帝疆四绝之一复仇,必然把今日所有在场之人都计在其中。念头一转,莫庸冷笑:“山人说得对,我看咱们六个人不论动手与否,这个黑锅已经背定。依兄弟看法,不如一拥而前,三招两式之内把她杀死!”
夏雪虽是屈居下风,但仍然听得清楚,接口哂道:“姑娘不信凭你们六人能够取我性命,更别说在三招两式之内就想得手!”
莫庸为人狠毒,觉得非干不可,立刻展动身形疾扑上去,参加围攻。
铁胆赵七及灵隐山人尽管都感到应该出手赶紧杀死夏雪,以免生变,但他们究竟都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自从出道以来,别说是六个声名相若的人合力围攻一个女孩子之事未曾做过,连两人连手攻敌的情形也没有过,是以不禁犹疑不前。
忽见那楚南宫首先撤出圈子,垂头丧气地走开一旁,接着那苦行禅师也纵开丈许,面色凝重地摇头叹息。
这时只有神指丁岚、酆都秀士莫庸双战夏雪,急切间竟占不到上风。
楚南宫大踏步走到苦行禅师身边,苦心笑道:“禅师,咱们今日已栽个筋斗啦!想不到帝疆四绝的武功这等深奥玄妙!”
铁胆赵七跃过去,疑惑道:“楚兄几时受伤的?”
楚南宫摇头道:“兄弟虽然未曾受伤落败,但凭我等在武林的身份声名,三个人合力围攻她一人,尚且鏖战多时,无法取胜,在兄弟的看法,比战输身败还要羞耻!”
苦行禅师长叹一声,道:“楚兄这等说法,教贫僧更无容身之地了!”
他们谈论了几句,那边已激战了将近二十招,夏雪武功虽是神奇奥妙,但面对的两人皆是当世间大名鼎鼎高手,各具绝艺,这时已居于劣势。
蓦地远处出现一匹红马,缓缓驰来。
灵隐山人凝望了一眼,大声道:“诸位请看那匹红马是不是恶石谷巫婆子的火龙驹?”
众人都向那匹红马望去,楚南宫道:“不错,正是巫婆子的火龙驹,但马上之人似是个年轻男子,巫婆子怎肯将这火龙驹借与别人骑用?”
铁胆赵七道:“马上之人大概是巫婆子的门下!”
灵隐山人皱眉道:“这是唯一的理由了,但山人似乎从未听说过巫婆子居然收起徒弟?”
那匹红马倏然扬蹄疾驰,这马不愧是驰名天下的神驹,但见宛如掣电般划过漠漠黄沙,转瞬间已冲到近处。这时马上骑士的面目可就清清楚楚地呈现众人眼前,只见他长得剑眉虎目,唇红齿白,英风飒飒。
这些人在夫人府中已见过蓝岳,顿时都蓄势戒备。
那火龙驹来势绝速,眨眼间,已到众人面前,只见那火龙驹竟不停顿,倏然向动手的三人冲去,宛如一道红色闪电般疾掣,“唰”地已冲过那三人,出去两三丈远。
在这一掠而过之际,神指丁岚被蓝岳俯身一掌猛劈之势迫退七八步远,那酆都秀士莫庸则被火龙驹铁蹄迫开大半丈。夏雪举目一瞥,面上泛起欢愉之容。
那匹火龙驹去来如电,眨眼之间,竟已兜转回来,宛似星渡虹飞,蹄声乍送入耳,火龙驹已掠过夏雪身边。夏雪但感纤腰被一只强壮的手臂拥住,登时双脚离地,转瞬间已离开了原处五六丈之远。
一众高手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儿,那边蓝岳把夏雪放在身前鞍上,沉声道:“表姐,无名氏呢?”夏雪尚未回答,蓝岳已瞥见地上横卧着的人,接着道:“可就是地上那厮?”
夏雪颔首道:“对了,他已被苦行禅师点中大穴……”
蓝岳打断了她的话,自语道:“是苦行禅师?对了,听说,无名氏曾突出甘露寺高手重围,那和尚无疑要把他带回甘露寺处置。”他快意地笑了一声。
夏雪听出他口气中隐隐流露出仇恨,立即接口道:“他此刻可能已经死啦!”其实她早先明明听到铁胆赵七大声说他未死的话。
蓝岳“哦”一声,道:“那就行了,……”
这时,那边几位高手正要开腔,蓝岳却倏地勒转马头,疾驰而去。他胯下的火龙驹奇快异常,转眼间已驰出老远。
楚南宫振腕长叹一声,缓缓道:“看来当今武林局面,不久就得落在这一辈后起之秀掌握之中啦!”
灵隐山人接口大声道:“楚兄之言虽是有理,但要想挽回大局,压抑这批少年的气焰,却也未尝没有办法!”
正说之时,远处又出现两匹坐骑,疾驰而来,众人都转眼望去,却没有一个认得出他们是谁?
灵隐山人道:“哼,又是两个年轻之辈!”口气中颇不自然。
楚南宫记起灵隐山人之言,问道:“山人早先提及要压抑这些后辈的气焰并非没有办法,敢问是何妙策?”
灵隐山人环观众人一眼,道:“这办法说了也没用,眼下咱们这几个人已经勾心斗角,没有一人不存有猜疑忌恨之心,这样不但无法压制别人气焰,适足以予那些后起之辈以可乘之机!”
他们听了此言,若有所悟,铁胆赵七沉吟道:“灵隐山人话中之意,似是要我们几个人暂时扫弃前嫌,以外敌为重之意,不知兄弟猜得对也不对?此法似乎不易实行,要我们暂时和好,不再自相掣肘,倒也不难。如果进一步要连手击敌,可就不易办到了!”
灵隐山人沉声道:“这有什么办不到的?试想以我等数人的力量,纵使对方乃是帝疆四绝门下,得到真传,我担保定必难以在我们手下逃生。既然不留活口,则对我等声誉毫无损害。”
那几个人都默然不语,楚南宫不以为然地微微摇头,苦行禅师却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们讨论这件事的意见。
那两骑越驰越近,不久工夫,已到了两丈以内。
众人严肃地瞅着那两骑,只见其一相貌粗豪,体格彪壮。其一面白无须,眉宇间笼着一股煞气。
这两人早就仔细看清楚每一个站着的人,此时四道目光都凝注在地上僵卧不动的无名氏。
那个粗豪汉子扬鞭洪声道:“是那一位杀死了无名氏?”
苦行禅师诵一声佛号,道:“贫僧是甘露寺苦行禅师,两位想来就是祈施主和辛施主了?”
粗豪汉子长笑一声,道:“不错,我就是祈北海,这一位是辛龙孙!禅师见到我们两人,想必已生出擒拿我们回甘露寺之心了!”
辛龙孙用丝鞭轻扫祈北海,道:“祈兄退开一点,兄弟有几句话跟你说。”
他的声音不小,是以那边众人全都听见。祈北海点点头,却先向苦行禅师道:“大和尚你放心,我们只说几句话,绝不逃走。”
当下两人策马退开丈许,辛龙孙悄声道:“那几个人都是名列爵位的当代高手,此所以兄弟十分留意他们的表情……”他顿一顿,接着道:“祈兄对此可有什么高见没有?”
祈北海缓缓道:“辛兄之意,可是怀疑他们会连手对付我们,是以预先商定对策?”
辛龙孙道:“正是,正是。若然他们只有三四个人,纵然不顾盛名合力对付我们,尚可不怕。但他们竟有六人之多,我们就不得不多加小心了!”
祈北海虽是粗豪自傲之人,但这些日子以来,也深知辛龙孙的性情为人,其骄傲自大之处并不下于自己,是以目下格外重视他这个猜测。
辛龙孙又接着道:“祈兄请瞧一瞧地下遗迹,蓝岳的火龙驹又像对付你我一样来回疾驰,此刻已杳无踪迹,可见得他也因形势不对,所以急急突围而逃!加上那边凌乱的脚印,可以证明这些人曾经以众敌寡,对付蓝岳一个人。”
祈北海觉得这个难题无法解决,不禁皱眉道:“以辛兄的看法,我们该怎么办?”
辛龙孙沉吟一下,道:“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马上转身离开此处!”
祈北海环眼一睁,道:“这法子也使得么?”
那边人丛中传来一声冷笑,接着一个阴森森的嗓音道:“喂,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我们还要起程赶路!如果你们畏惧苦行禅师的威名,趁早夹起尾巴滚蛋,反正苦行禅师今日志不在你们,等以后跟你们算帐!”
正是请将不如激将,那辛、祈两人本来商定要走,被莫庸一激之下,不约而同地飘身下马。
两人脚踏实地之后,不由得相顾一笑,辛龙孙道:“我们脾气相似,到底忍之不住!”
祈北海道:“我宁死也不愿被这些匹夫们侮辱,辛兄上啊!”
两人大踏步冲了上去,苦行禅师也举步相迎。双方蓄势运力,一触即发。在苦行禅师后面的神指丁岚、酆都秀士莫庸、灵隐山人等都准备出手,只等那两人露出本事,果真不是凡俗之辈,他们就按照早先所商定的法子,来个以多为胜,务必把这两个后起之辈当场杀死。
祈北海道:“这一阵该由兄弟先上……”
辛龙孙接口道:“祈兄记错啦,应该轮到兄弟才对!”
两人口中说着话,手脚并不闲着,齐齐抢先发招,顿时形成以二攻一的局面。
苦行禅师虽然上前迎敌,但他似乎怀有沉重心事,是故有点魂不守舍,第一招应付敌人之际,便已露出破绽。
他们这等一时高手交锋相搏,胜负之机,往往系于一招半式之上。苦行禅师第一招应付得不对,登时失去机先,只见辛龙孙、祈北海两人拳掌倏然忽发,每一招都可以立毙强敌。
那莫庸、丁岚、灵隐山人等数人一见苦行禅师形势危殆,登时移步上前。
楚南宫本来想拦阻众人不可以众欺寡,可是目下情势,一则对方先启战端,以二敌一;二则苦行禅师方一接触,便自不支,如果拦阻的话,苦行禅师定必立时血染黄沙无疑!是以又不能开口拦阻,方一迟疑,那三人业已跃到战圈之中叱喝连声,一齐出手。
祈北海狂笑一声,使出奇奥拳法,左右决荡,围着他的灵隐山人及酆都秀士莫庸见他勇不可当,只好稍稍散开,避他锋锐。祈北海趁机扫瞥四周一眼,戟指着楚南宫和铁胆赵七,狂笑道:“你们怎的不敢上来动手?”
楚南宫皱眉哼了一声,铁胆赵七却怒道:“这厮当真狂傲无礼已极,今日应该狠狠教训他们一次!”
这话却被辛龙孙听到,他在那边对付苦行禅师及神指丁岚两人,却因苦行禅师魂不守舍,故此一时尚未感到局势严重。当下接口应道:“你们这一批封爵金榜上有名的人物,都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而已。就算全部上来,也不中用!”
楚南宫这一回也沉不住气,哼了一声,只听铁胆赵七道:“今日之事,如若传扬到江湖之上,纵使你我没有出手,却也不免受到牵累。反正这黑锅已经背定,倒不如当真出手,好好教训他们一次!”
楚南宫道:“赵兄这话有理。”于是两人举步上前,分别加入战圈。
这一来两边的压力同时大增,祈、辛两人方自发觉形势不妙,却已无法脱身,只好各逞绝艺,拼命招架。
十余招之后,祈、辛两人为了应付这些当世罕见的高手围攻之势,每一招均用尽全力,是以已感到真力消耗过巨,难以为继。这时他们才晓得这一批封爵高手当真各有绝技,实在难以应付。看来大约再激战十招八招,便断难再战。
这两场剧战都有山摇地动之势,但见人影兔起鹘落,星抛丸掷,迅急处直教人分不出面目。强劲的拳风掌力,刮得周围一丈以外的尘沙迷漫飞扬,但在战圈之内却反而天清气朗,点尘不扬。
躺在沙地上的无名氏此时却缓缓睁开眼睛,并且侧转向激战之处望去。此刻他虽是晓得自己被制的穴道业已仗着无上玄功冲开,全身均可活动自如,但他仍旧漠然如故,毫无改变现况之意,更不会想到要不要出手相助的问题。
无名氏他本来连自解穴道也懒得去做,可是忽然被一些尘沙飞溅入鼻孔及嘴巴内,使得他奇痒难过,因此不知不觉运起凌玉姬所传的内功心法,转瞬之间,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穿行于全身经脉之间,轻而易举地便即冲开被苦行禅师制住的穴道。
那祈、辛两人尚在竭力苦战,他们若不是所学手法奇奥,使得对方往往无法破解而暂时闪退的话,这时早就血染黄沙,尸横就地了。
正在危急之际,数丈处的一座沙丘后面陡然传来朗朗笑声,接着一匹浑身血红的神驹疾如电闪般驰出来。
鏖战中诸人耳中听到笑声,无不分心转眼去瞧。但见一道红色长虹急骤飞到,倏忽间已停在众人旁边一丈以内。
红色神驹上坐着蓝岳及夏雪二人,这两人的武功不同凡响,莫庸等六人早就戒惧于心。同时那匹火龙驹因脚程特快,并且善知人意,因此几乎也可以当作一个高手看待。
苦行禅师一直都显得魂不守舍,这时忽然跃出战圈,垂头叹息。
祈、辛两人倒没有想到这蓝岳及夏雪会出手相助,不过他们的出现,却刺激得他们奋起余勇,连攻数招,眨眼间把敌人迫开,趁机跃出圈外。
蓝岳朗声道:“想不到位列爵榜中的高手,尽皆是不择手段的无耻之辈!”
夏雪接口道:“祈、辛两位即速上马,我等暂离此地。”
祈北海和辛龙孙跃出圈子之后,登时感到四肢发软,真力消耗殆尽。夏雪之言正中下怀,连忙提一口真气,双双向坐骑跃去。
这四人一共三匹马扬起尘沙,向南而去,远远还听到蓝岳传来朗朗笑声。
那祈、辛两人从大难中脱身,都感到如梦如幻,一直走出老远之后,才稍稍清醒。
辛龙孙大声问道:“蓝兄何故现身相助?”
祈北海接口道:“今日既然蒙你解围,你心里想怎样,不妨坦白说出来!”
蓝岳朗笑道:“我料两位必有此一问,实不相瞒,蓝某此举并非仅为两位着想,却是为自己的利益打算,方始匆匆现身赶去!”
祈、辛两人都感到十分意外,面面相觑。辛龙孙道:“蓝兄的话实在教人猜想不透!”
夏雪接声道:“不但两位想不懂,连我听了也觉得莫名其妙!”
蓝岳道:“两位毋须妄加猜测,在我说出理由之前,有一句话先向两位声明,那就是我们之间尚未打出一个结果,这段公案日后总得有个了断!”
他停顿一下,接着道:“俩位可知道那几个名重一时的高手为何会连手合攻,竟不怕同道耻笑之故么?”
祈、辛两人对这问题当真感到茫然,不但是他们,就连夏雪也想不透是何缘故?
蓝岳道:“我在远处一直瞧着你们的情形,忽然醒悟他们竟是因为你我等比他们年轻一辈的人,个个身手不凡,大有压倒他们之势,他们唯恐地位不保,所以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年轻一辈之人。你们定然记得起初他们以四敌二之际,并未落败,但跟着剩下的两个也一齐出手,便可以测知他们必有此心,故此才以多为胜,非杀死你们不可!”
辛龙孙道:“蓝兄之推测丝丝入扣,兄弟甚感佩服!”
祈北海怒道:“他们这么不要脸,我们也可以如法炮制,要他们之中有人落了单,哼,哼,我们就不跟他客气。”
蓝岳微笑道:“据我所知,凌玉姬要到那天龙旧寺去,而夫人府的瑛姑率了这一众高手,除了追赶凌玉姬之外,也是要到天龙旧寺去,我们还有机会与他们碰头!目下最好先回转去找到凌玉姬,把无名氏的结果告诉她!两侠意下如何?”
辛、祈两人都没有意见,他们也想知道这一回和凌玉姬见面后,她是否仍然不说话!
且说楚南宫那边六名高手怔了一阵后,灵隐山人首先“咦”了一声,道:“诸位请看!”
众人循着他手指之处望去,只见无名氏仰卧沙上,睁眼呆呆望着天空,急切间没有一个人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灵隐山人沉声道:“他适才侧面向着我们,就在我瞧他之际,把面转回去望着天空。”
神指丁岚哼一声,道:“山人之意,可是说此人身遭穴道禁制之后,居然尚能动弹么?”
灵隐山人道:“正是此意!”
苦行禅师一言不发,大步走过去。其余五人相继纵过来,以防万一。只见这位甘露寺名手弯腰俯身,迅快地伸掌向无名氏拍去。
无名氏虽然睁大眼睛,可是望也不望他一下,更没有出手抵抗。任得苦行禅师一连三掌,迅快如风般拍在身上。
酆都秀士莫庸冷冷道:“此人虽是由苦行禅师擒住,但他释放之时,应该告知大家一声才对!”
众人莫不露出惊讶之色,都想不透苦行禅师为何忽然出手解开无名氏的穴道。还有就是灵隐山人刚刚说无名氏头颅能够转动,目下这一来可就不晓得是真是假了!
苦行禅师没有理睬酆都秀士莫庸,俯首望着无名氏,道:“施主可以起身啦!”
无名氏冷淡地嗯了一声,果真缓缓起身,苦行禅师指一指他的马匹,道:“施主如要离开此地,最好取回马匹。”无名氏一言不发,举步向马匹走去。
酆都秀士莫庸疾跃上来,拦住他的去路,阴冷地道:“无名氏你可是真的不怕死么?”
无名氏淡漠地抬眼望住他,两人四目相对,过了一会,无名氏才道:“你要我如何答复?”
酆都秀士莫庸道:“我要知道你的想法,并非请你反问我的意见!”
苦行禅师诵声怫号,道:“莫兄怎可迫人回答这种问题?”他说话之时,流露出作势欲上的姿态。
莫庸早已知道无名氏手法奇奥,功力深厚,再加上这个强敌苦行禅师,形势确实不利,不觉退了一步。
神指丁岚疾跃上去,站在酆都秀士莫庸身边,冷冷道:“莫兄这一问正是我等都想知道之事,禅师你最好少管闲事。”
莫庸得到丁岚支持,登时声势大壮,汹汹踏前一步。
楚南宫倏然跃上去,洪声大喝道:“兄弟却觉得苦行禅师并无过错。”
这一来,苦行禅师这一边顿时又增添实力,眼看这一场鏖战,将难避免。那边铁胆赵七及灵隐山人相顾一眼,灵隐山人道:“我们还是上前劝一劝,最好是大家不伤和气!”
铁胆赵七道:“对,如果要解决个人恩怨,总该等离开这片大漠之后,约期决斗!”
他们同意之后,齐齐奔过去,那边对峙的四人见他们过来,便都按兵不动,看看风头。
灵隐山人清晰地道:“赵兄与山人意见一样,如果诸位为了个人恩怨,最好等出了这片大漠之后再约期拼斗。”
铁胆赵七接口道:“我们决定若是那方坚持动手,我们就帮助对方。”
酆都秀士莫庸最会看风转舵,这时哈哈一笑,道:“两位最好先问问他们的意见!”
楚南宫浓眉一皱,道:“明明是你首先挑衅……”
灵隐山人上来排解几句,双方便就此罢休。苦行禅师叹口气,道:“贫僧一直在想,刚才乃是趁无名施主分心之际,突然出手方始点住他的穴道,因此业已证明贫僧武功不足以将无名施主带回寺去。”
楚南宫道:“禅师因此把他穴道拍开,此举光明磊落,兄弟甚感佩服!”
苦行禅师灰心地苦笑一下,道:“诸位如果还要到天龙寺去找武林太史,恕贫僧不能相陪了!”
楚南宫道:“禅师不愿前往,自是无法相强,但目下我们先得找回凌玉姬及瑛姑才行!”
苦行禅师颔首道:“我见到瑛姑,跟她说一声就离开这块沙漠,只不知她们目下在什么地方?”
灵隐山人道:“蓝岳他们也许知道,啊,说不定无名氏也知道,禅师不妨问问他!”
苦行禅师如言向无名氏一问,无名氏向南指一指,道:“就在那边一个帐幕里……”
众人都露出欣喜之色,纷纷上马,楚南宫向无名氏道:“你可愿跟我们走么?”
无名氏淡淡望他一眼。楚南宫摇摇头,道:“你是我生平所见最怪的人,随你的便吧,我给你留一点水和干粮。你如果想一辈子流浪在沙漠中,谁都管不了!”
他迅快地留下一个水囊和一些干粮,放在无名氏坐骑后面。之后,这六名武林高手策马向南而去。
无名氏也骑上马,任得那匹马放步走去。晚上他就睡在马匹旁边。他虽是对自己漠不关心,但对于马匹却照顾得很周到。
第二日走到落日时分,忽然在沙堆中发现一只黑白相间的鸽子。
无名氏不知那鸽子是死是活,连忙跳下马,把鸽子拾起来,发觉这头鸽子已经十分僵硬,大概已死了好多天。
他喃喃自语道:“咦!此鸽骨格粗壮,翎毛强劲,乃是信鸽中上佳良种,为何会误入沙漠之中以致力尽而死?”他自语之时,手指已缓缓解下鸽颈的小小信筒,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小卷纸头。
无名氏取出来展开一看,纸上写着:“闻悉有十余高手均赴天龙旧寺找汝,此辈均属封爵金榜上列名之士,可速隐避。二十年如一弹指,此鸽已老,未悉尚能抵达旧地否耳?”下面署着“痴人旧友拜启”,左面画了一匹小小的马,却栩栩如生。
他看了之后,参以刚才听到那六人的对话,顿时明白这封信乃是致天龙旧寺中的武林太史,叫他即速避开这些封有爵位的武林高手。同时也明白了此鸽敢情是年老力衰,因此半途力竭而死。只不知这个写信的人是谁?
于是,他又上马继续那没有目的的行程,手中还捏着那张纸条。
走了一程,他无意中发觉纸条另一面还有几个细字,写着的是:“风闻老柯已逝,痴人旧友零落殆尽矣!”他看了之后,因不晓得是谁,是以无从感慨。不过他对于“痴人旧友”这个名词却觉得很别致,当下随手把纸条放在怀中。
不久,那马驮着他走上一座小丘。他放眼向前望去,陡然大感震动。
但见斜阳夕照之下,一座业已残破的古寺就在前面数里之处。那寺庙虽然大部分已经变为颓墙败壁,但那仅存的一部份仍然掩不住雄伟巍峨的气象,令人想到此寺昔年必是金碧辉煌,气象万千。
无名氏虽然对一切都消沉冷淡,可是在这沙漠之中忽然见到这座巨大破落的古庙,却也禁不住心波荡漾。眺望了一阵,便纵马向这座古庙驰去。
这座古寺只剩下几间还有绿瓦的屋顶,其余都坍坏残破,但因占地极为广大,如果有人躲藏在残垣败壁之内,真不容易找到。
不久工夫,无名氏已经驰到寺门,马蹄踏上方石所铺的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把马匹随手系在一根石柱上,然后向寺内走去。只见正面的大殿已经毁坍了一半,倒是左边一间较小的殿堂完好无损。因此,他向左边殿堂一直走了过去。
殿堂内光线甚是黯淡,无名氏走过去之后,不须用眼睛去看,已感觉出殿内灰尘堆积,竟是久无人打扫的光景。
他接着穿过殿堂,从偏门出去,但见院落回廊、重重无数。原来他在远处眺望时,虽是觉得这天龙寺破毁了大半,但因此寺极为广大,因此所剩下的一部分仍然不小,不似感觉中只有一两间屋顶尚存。因此无名氏微感惊讶,信步向里面走去。
触目尽是一片荒凉死寂,他几乎每一个禅院都瞧过之后,天已黑得不能再黑。当下他回到殿堂,随便在墙边坐下来,靠着石墙瞑目不动。
不知不觉到了半夜时分,他一直用这个姿态坐着,动也不动。
在这一段时间之内,他偶尔听到周围好像有点异声,但却不是人或兽类弄出来的声音,如果换了常人,必定起身到处瞧瞧。但这无名氏根本什么都不在乎,甚至连挪动一下身体也懒得去做,也不睁开眼睛。
蓦然殿堂中出现一团火光,这团火光缓缓移向无名氏,移到切近,可就把无名氏照得清清楚楚。
无名氏不大情愿地睁开眼睛,只见那团火光乃是从一支蜡烛上发出来。烛光后面,出现一个须发如银的红面老人。
这个老人不但面色红润,目光炯炯有神,而且神情间显得活力充沛,如果他把银发白须去掉,那就大概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
他们互相对望了一阵,无名氏淡淡地移开眼光,既不动弹,也不说话。
那个红面老人持烛望着他,过了很久,见他仍然没有半点反应,忽然间纵声大笑。殿堂中一时尽是他的笑声。这红面老人不但面貌看来年轻,连声音也十分响亮,听起来生像是二三十岁人的嗓音。
他笑了一阵,把手中蜡烛放在地上,然后走到无名氏身边,蹲下来伸手拍一拍他的肩膊,道:“小伙子,真沉得住气,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氏淡淡道:“我没有姓名!”
那红面老人怔一下,道:“真的?”五指如钢钩般抓住无名氏的肩膊。
无名氏痛得一咧牙,却没有反抗,甚至连运气护体也没有。
那红面老人立刻放松五指,讶然道:“你大概不会晓得我这‘千毒指’威力不比等闲,肩胛骨碎裂之苦尚可忍受,但我指上千毒侵入体内,却比死上十次八次还要痛苦……”
他说到这里,但见无名氏毫不动容,倏然住口,凝眸望着他。过了一会,哈哈大笑道:“老弟你真行,我平生从未曾见过像你这么深沉之人!”
无名氏别转头,淡淡道:“老人家你老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也不嫌麻烦么?”
红面老人听得一怔,道:“你不愿跟我说话,是也不是?”
无名氏虽是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心如槁木死灰,可是毕竟是知书识体之人,讲究的是尊贤敬老。是以勉强笑一下,道:“老人家猜得不错,我不想说话!”
红面老人道:“你不愿跟我说话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一点,那就是你可是当真不怕我的千毒指的厉害?”
无名氏缓缓道:“我根本不识得何谓千毒指!”
红面老人泛起疑惑之色,道:“那么你为何不辞辛劳,到这天龙旧寺来?”
无名氏摇摇头,没有回答。那红面老人冷笑一声,倏然伸出右手,快如电掣般搭在他肩胛之上,五指分开抓住,就像一只强有力的钢爪似的。
无名氏但感一阵剧痛,不由哼出了声。
红面老人冷冷道:“老夫晓得你乃是冲着老夫而来,但目下势单力孤,是以不敢反抗!”
无名氏摇摇头,本想辩说明白,但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无聊得很,便懒得开口,肩上的疼痛虽然不减,可是此刻他陡然觉得这个身体似乎不属于他的,因此,也就不觉得难以忍受。
这一瞬间,他突然记起自己以前那一段雄心勃勃,生气盎然的日子。那是自从在东海狂人栾洛的绝壑天牢与凌玉姬在口头上结为夫妇之后。他用尽毕生的精力智慧苦练她传授的武功,此后虽然一直离开了凌玉姬,可是仍旧充满斗志,日夕苦练武功,进境神速异常。但前天在这大漠中再见凌玉姬之后,他就……
无名氏并没有故意追究自己为何忽然又恢复了过去对人生消沉麻木的态度,但他却晓得这是由于凌玉姬忽然对待他有如陌路之人一般而致。他的脑海中掠过凌玉姬的影子,便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
那红面老人似乎也委决不下是不是立刻就下毒手,把这个奇怪的年轻人震死当场。过了一会,红面老人突然松手,道:“当真是条不怕死的好汉,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无名氏漠然道:“我没有姓名……”陡然间记起一件事,接着道:“老人家你可是凌波父?”
那红面老人倏然震惊地瞪大眼睛,过了片刻,才道:“你不是来这天龙旧寺中找我武林太史居介州的么?”
无名氏摇摇头,道:“另外有一批人才是找武林太史的!你老既是武林太史居介州,自然就不是凌波父啦!”
那红面白发老人道:“哦?你觉不是和那些人一路的,刚才险些铸成大错!我坦白告诉你,我也不是武林太史居介州,他业已离开此地!”
无名氏随口道:“那么你老就是痴人旧友中……”
那红面白发老人惊讶得大叫一声,道:“好家伙,你怎知道这世上有痴人旧友?怎知道帝疆四绝中凌波父的姓名?这都是武林秘密……”
无名氏见他激动惊讶时,生像天真未凿的孩子,不知不觉对他生出好感。于是他在囊中取出那张从信鸽身上取下的纸条,交给那红面老人。
那红面老人见了纸条,面色突然变得十分苍白,无名氏注视他一眼,只见这个老人眼中滴出泪珠,接着生像个小孩子般哭起来。
无名氏已忘却了自己,柔声道:“你老别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老人白发乱颤,道:“那只小鸽子跟随我二十多年,可怜它最后还是为我卖了性命……”
无名氏听了怔一下,忖道:“这位老人家为了一只信鸽也流下泪,正所谓不失赤子之心的人……”
当下他向这老人柔声劝解了半天,那红面老人总算悲哀稍减,并且对他的同情表示十分感谢。
老人道:“不知你能不能了解我这么一个孤单的人,陡然间失去忠心的友伴的悲伤!我以前养了很多很多的马,但后来有一匹我最喜爱的被人带走,于是我通通都不要了,二十年来,只有这只小鸽子陪伴我!前几日为了要通知老居,只好教它走上一趟,唉……”
无名氏设法撇开“鸽子”这个题目,当下问道:“你老只不过失了一匹马,其它的马都通通不要了,这是什么缘故?”
那红面老人道:“我平生爱马成癖,所以在痴人旧友群中,称为‘马痴’。那时候我拥有上百良驹,匹匹都是罕见佳种。其中有一匹名叫……”
这红面老人沉吟一下,接着道:“唉,提起来仍然使我伤心不禁。那只小家伙不但有日行千里的脚程,而且善解人意,连武功也学会不少!我日夕和它在一块儿,几乎就等如我的儿子!自从失去它之后,我见到其余的马就想起它,所以干脆通通都不要啦!”
他提起这些旧事,依然是一片深情,无名氏大为感动,忍不住问道:“老人家你既然这么喜爱那匹马,为什么让别人带走?”
红面老人叹口气,道:“当然是不得已之事,你想难道我愿意失去它么?”
无名氏一听就明白这老人不愿把内情说出来,便不再问,兜转话题,道:“你老的好友武林太史居介州可是已经闻风避开了?”
红面老人道:“不,我到此地时已经没有见到他,我正想查个水落石出!若果他乃是被先我而来的人杀死,哼哼,我这个一生都未曾杀过人的老头子说不得临到老年也得大开杀戒啦!”
无名氏道:“为什么在封爵金榜上有名的人,都要向居老先生寻仇生事?”
红面老人道:“说来你或者不相信,他和那些人无冤无仇,并且由于他的封爵金榜一出,许多人因而一举成名!但他们都像苍蝇见血一般,二十年来苦苦跟住老居,千方百计要谋害他。”
无名氏道:“这话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红面老人接着道:“皆因老居的封爵金榜上,没有帝疆四绝的姓名,还有方外一神尼以及我们几个痴人旧友均未列名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