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华山白云山庄内群魔大举侵犯,韦千里身负剑伤,突然奋勇迫退龙女白菊霜,大声提醒金莲神尼说:“董元任已抢入屋中。”
龙女白菊霜本来蓄势欲发,听了他这一喝,不禁中止了剑势。只见韦千里反身一跃,奔到屋门。她微一愣神,连忙也挺剑纵去。
毕相蓦然发出一声长啸,只见两条人影疾驰而来,竟是胖龙厉七公和冯八公两人。他们直扑那屋子。毕相也突然出手,攻袭金莲神尼。
胖龙厉七公和冯八公两人奔到屋门,厉七公首先挤入去,他的身躯巨大得有如一座小山,险险把门口挤垮。
七步追魂董元任先闯进去,吃金宇徐安国葛萍三人挺剑拦住。七步追魂董元任功力高强,头脑也高人一等。疾地运出白骨阴功,掌发连环,硬是把三个华山弟子迫开一旁。但他却不击伤他们,单单出手迫住他们的攻势。
转瞬间,韦千里首先纵入屋内,但听他舌绽春雷,朗声喝道:“董元任接我一掌……”
七步追魂董元任实在弄不懂外面双首人蛇毕相等那么多的高手在场,怎会让这最扎手厉害的韦千里冲入来。他曾经在襄阳龙女堡与韦千里交过手,知道他的手法几乎与三危老樵金莫邪一般奇奥高强,此刻那敢怠慢,欻然退开数尺,顺势旋身发掌,护住全身。
韦千里连攻数掌,把天下震惊的黑道魁首董元任打得头昏眼花,应付维艰。
龙女白菊霜这时也继而纵入屋内,长剑一领,唰地向韦千里后背心刺去。
徐安国与韦千里有过交情,忍不住叫道:“白师伯,他不似是怀有歹意。”
韦千里听到背后金刃劈风之声锐烈刺耳,已知是龙女白菊霜,连忙施展“紫府奇书”中的奥妙脚法,倏然旋开数步。
龙女白菊霜怒声向徐安国叱道:“不许你多言。”她接着移剑指住韦千里,冷冷道:“今宵之事,不管你是否出自好意,但我华山派之事,决不容你插手。”她的口气冰冷坚决,一听而知绝无转圜余地。
韦千里倒抽一口冷气,忽见胖龙厉七公也挤入屋来,转念想到假如龙女白菊霜仍然向自己动手,加上七步追魂董元任及胖龙厉七公两个盖世高手虎视在侧,准备出手暗算的话,非死不可。当下不敢多说,朗声道:“好,我走。”一顿脚向胖龙厉七公扑去。
厉七公深知此子一身武功,乃是他们九大恶人的对头克星,是以一见他扑来,心中大凛,施展出移形换位大法,硬是将小山般的身躯移开数尺。
韦千里像一阵旋风般卷出屋外,放目一瞥,只见那双首人蛇毕相及长蛇阮伦正在双战青阳老道长。
那双首人蛇毕相深悉龙女白菊霜的性情,因此并不担心屋中的韦千里会对厉七公董元任怎样。这刻由于白菊霜已经不在,是以立刻施展出“阴阳抓”奇功。但见他脸容变得十分凶丑狞恶,两臂交替向前抓去,出手如电,带起一股凌厉风声。长蛇阮伦也大施神功,仗着两手奇长,并且每一寸都可屈折,每每伸过敌人身后,然后攻击敌背。
青阳老道长若然不是已练成紫府飞符神功,便当真不是这两个盖世老魔的敌手。纵然如此,目下也仅能护身而无能克敌制敌。
另外还有金莲神尼则被南极秃神康宇敌住,这位老恶人那颗巨大的秃脑袋在昏黯中反映出亮光,晃个不停。他的掌力手法雄浑精奇已极,加上他曾经察看过徐若花施展华山嫡传剑法,胸中已有成竹,是以此刻对付起金莲神尼,并不十分吃力便自取得优势。
韦千里是因对南极秃神康宇大有好感,并且又因他能伤害徐若花而颇有忌惮,故此舍下南极秃神康宇,迅袭双首人蛇毕相。
他人随掌走,去势奇快,青阳老道长微一侧身,恰好让韦千里补上自己空位。
双首人蛇毕相左手抓去,瞥见韦千里迫上来,心头微凛,陡然撤回三成功力。双方铁掌一触,发出“蓬”的一声,那双首人蛇毕相震得上半身向后一仰,但他手法奇奥,五指反过来一勾,顺势抓住韦千里手腕。
他五指之上练有奇功,就算是铁铸石刻的手腕,这一把也得吃他抓成粉碎。谁知韦千里手腕上戴着胖龙厉七公的灵鳗套,加上玄门太乙气功,正是天下各式各样外门奇功的对头克星。毕相五指运功力抓之际,蓦地感到对方手腕坚逾钢石,居然纹风不动。老魔头大吃一惊,疾忙撒手,猛觉韦千里腕上发出一股极强的反弹之力,震得他虎口发热,几乎迸裂。幸而他见多识广,应变迅速,一觉出不对就立刻释手。不然的话,这只左手势难保全。
这原是瞬息间之事,那毕相左手五指乍抓便放,于是无法抵消被对方震得向后仰退之力,此时蹬蹬蹬一连退了三四步远。
韦千里举手之间便挫退这个领袖九大恶人的双首人蛇毕相,雄心奋发,长啸一声,双掌向长蛇阮伦拍去,掌风夺夺,声势威猛。长蛇阮伦早就吃过他的亏,那敢招架,迅急纵退。
青阳老道长见他威风凛凛,举手间击退九大恶人之二,这等事情当真是武林旷古奇闻。他自家也激发了雄心壮志,清啸一声,手中松纹古剑洒出数朵剑花,疾射双首人蛇毕相,左手运聚起玄门奇功“紫府飞符”掌力,俟机待发。
韦千里钉住长蛇阮伦,铁掌疾拍,转眼间把个身长丈余的长蛇阮伦迫得连连大步后退。
青阳老道长左手以紫府飞符神功连发数招,迫开双首人蛇毕相,接着迅快回手把那柄屠龙剑连鞘取下,朗声叫道:“韦少侠,接住此剑!”
韦千里回眸一瞥,只见青阳老道长将屠龙剑丢过来,连忙伸手接住。他怔了一怔,道:“华山派诸位对在下都不谅解,老道长独具慧眼,敢问其故?”
青阳老道长朗笑一声,道:“此剑原本是你的,如今归还,说不上独具慧眼。”
韦千里将屠龙剑插在背上,又施展九阴掌法,绝招潮涌,把个长蛇阮伦打得怪叫连天,倒退不迭。转眼间已退出老远,那边厢冯八公耿九公合力对付少林高手雪杖禅师,这两个恶人均是时下武林中一等一的老魔头,功力卓绝,只须一个就够雪杖禅师应付的了,何况有两个合力联手,自是占尽上风。他们方正尽情戏侮之际,猛可听到长蛇阮伦发急怪叫之声,不由得深深诧骇。转眼查看,恰好长蛇阮伦退了过来,冯八公低叱一声,疾扑过去,拂袖出招,一面喝道:“老阮你怎的这般不济?”
目光到处,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敢情阮伦乃是被韦千里缠上了,怪不得以他传自天竺瑜珈一派的“神蛇术”也不济事。
韦千里大展神威,掌势扩大,霎时把冯八公也圈在掌影之内。他的掌力乃是正宗太乙气功,这九大恶人尽管足以横行天下,个个一身铜皮铁骨,可是却没有一人禁得起韦千里这种正宗气功的一击,是以冯八公急急竭尽所能应付强敌。但见黄袖飘舞中,长长的指甲宛如利剑般刺扎划戳,却尽是一派防守招数。
韦千里一出手,就敌住两名老魔,那边少林雪杖大师与及醉乞纪淦书痴仲泽卿三人都为之精神大振,激起争强好胜之心,拚命进击,形势顿时大为改观。那醉乞纪淦及书痴仲泽卿两人乃是合力对付矮猿王沈田。在韦千里未曾现身之前,他们都被矮猿王沈田那等迅捷如电的身法弄得进退两难,一方面又替雪杖禅师耽忧而分心,故此形势更糟。这刻既不须分心旁顾,更因韦千里的威势而激起争强斗胜之心,人人奋勇,功力倍增。
在这等彼消此长的情形之下,那列名九大恶人中的矮猿王沈田、长蛇阮伦、雾山双凶冯八公耿九公等四人顿时屈居下风,一变而为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就中以韦千里所对付的长蛇阮伦、冯八公及醉乞纪淦、书痴仲泽卿对付的矮猿王沈田最是吃紧。
忽闻一声长啸,压倒处处酣战杀声。耿九公厉声道:“华山派所炼宝剑业已到手,诸位拿点功夫出来,别让韦千里这小子又跑掉!”
韦千里愣一下,登时被长蛇阮伦和冯八公乘隙攻入,胸背两处大穴一齐吃阮伦铁掌及冯八公的长袖击中。但他有一身太乙真气护住穴道,虽然被对方击中,只不过干咳一声,接着便出手反击。他的九阴掌法玄奥异常,双掌迸发,左掌切中长蛇阮伦的右臂,左掌掌力也扫中冯八公的身形。
两个老魔头都禁受不住,踉跄撞开七八步远。
韦千里一时之间打不起主意,蓦见一道强烈耀目的银光宛如长虹般电射而到,迅袭自己。驭剑之人,正是天下黑道盟主七步追魂董元任。这道银光不但发出炫目的光芒,而且破空之声特别刺耳。一望而知乃是神兵利器,具有穿山透石的无伦威力。
韦千里大为惊凛,心想华山派居然让对方抢到此剑,而且对方还用来对付自己,当真有点吃不消。
七步追魂董元任威严慑人的声音响起来:“呔,韦千里吃老夫一剑!”
韦千里左手劈出一掌,略略阻缓对方剑势,身形急转开去,顺手已掣出背上的屠龙剑。这柄屠龙剑在黑暗中发出数缕红色的光华,比起对方银芒暴射的神兵,显然大为逊色。
七步追魂董元任掣剑迅击,洒出一天银芒光雨,声势猛恶之极。韦千里在急切中挥剑封架,方自迅劈出去,倏地感到剑身一软。韦千里心中大震,已想起这柄屠龙剑剑身硬中带软,以前他试过许多回,越是运足内劲,剑尖处就越发用不上力。
他也晓得身上有那么一方竹简,乃是这屠龙剑专用的屠龙剑法,但他前日得到之后,一来屠龙剑不在手中,二来也没有时间,所以至今还未揣摩过这屠龙剑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千钧一发之间,韦千里万般无奈,只好奋力一仰上身,双足顿处,倒纵飞起,避开对方这一阵漫天洒来的剑雨。他这一手原本漂亮已极,看得旁边的一众绝世高手都目瞪口呆。
那知那董元任外号称为七步追魂,身法之快疾奇妙,难以形容。但见他手中长剑方向忽改,人也蹑空飞起,宛如在空气中纵跃奔跑一般,刹时已衔尾追上。
韦千里身形微挫之际,董元任已堪堪追上,看来他施展出“七步追魂”的奇功,此刻尚有余力,仍旧能蹑空追上。
醉乞纪淦猛吸一口气,准备用酒弹接应,但这刻为时已晚,明知已没有甚么用处。此外,雪杖禅师及书痴仲泽卿也焦急万分,圆睁双眼。
韦千里倏然双臂一振,身形欻然间升高数尺,并且迅疾倒飞了寻丈,这才轻飘飘坠落地上。这一手不但那雪杖禅师等感到不可思议,愣然呆视,连七步追魂董元任那等城府深沉之人,也不禁失声一叫,坠在地上。
韦千里闪目一瞥,只见徐安国金宇葛萍等数人急急冲来。这几个人虽然不是他的敌手,但除了徐安国或可说说道理之外,其余的人必定上来就要替谢文奇拚命。假如又失手伤了他们,如何得了?此外,尚有胖龙厉七公、南极秃神康宇、双首人蛇毕相等在后面奔来。这些高手一到,加上七步追魂董元任手中宝剑,他就算长出三头六臂,也应付不了,是以念头一转,登时纵身飞起,眨眼间已隐入黑暗之中。
那边的人赶到时,韦千里早就失去踪迹。双首人蛇毕相下令众人撤出白云山庄。
雪杖禅师等人正不知拦好还是让他们离开好,青阳老道人已传声遥呼制止,并且解释说由于七步追魂董元任等人冲入炼剑室中,用葛澄之夫妇性命要胁,故此终于夺去那柄刚刚出炉的“诛仙剑”。
雪杖禅师等人只好回去,他们唯一可以欣慰的,便是那九大恶人之中,长蛇阮伦和冯八公都身负伤势,几乎要别人搀扶才能走动。
因此,包括华山派的人在内,都想不透那韦千里是到底有多大的本事。龙女白菊霜曾与韦千里先后动过两次手,因而只有她说得出韦千里在这短短数日之隔,似乎一身功力业已突飞猛晋,前后判若两人。他们自然不会晓得韦千里因在那半山危崖木屋之内,在床下困了六七日,每日均被烈火烤炙,以至他的太乙玄功已练达上乘境界,功力之深厚,出乎所有高手想像之外。
且说韦千里在黑夜中翻山越岭,不久工夫便到达一个藤蔓遮掩住的岩洞之内。
徐若花正沉沉大睡,韦千里一掌拍在她穴道之中,这位美貌的侠女顿时睁开双眼。
韦千里把刚才经过告诉了她,并且告诉她说,明日就是她三日誓言届满之期,她可以回返白云山庄及玉泉庵,目下只好看她解释后,华山派有何反应,才能决定他们的终身大事。
事至如此,徐若花也无法责备他因误伤谢文奇之事,只希望谢文奇不要因伤而死,否则她和韦千里的好事,可就无法成功了。
韦千里在洞中打坐休息,徐若花越想越乱,到了黎明之际,不禁走出洞外闲眺。
过了一阵,她突然冲入洞内,推醒韦千里,道:“千里,我刚刚见到一个人,样子长得和你简直一模一样,背插长剑,向东北方驰过。”
韦千里矍然道:“那一定是魏景元了。我必须找到他,替我作证的话,便可减去无数麻烦。”
徐若花也十分赞同,韦千里匆匆出洞,回头向徐若花道:“你不必在此等我,可以先行回去,我自会到玉泉庵或白云山庄找到你。”
他说完之后,立即施展脚程,朝东北方疾驰而去。一口气驰了数十里路,还没有见到一个人影。韦千里暗暗失望起来,但仍然不肯停步,继续疾奔。
又奔出十余里路,忽然发现自己已走出华山山区,前面就是华阴县城。他记起田相国托自己办的事,念头一转,便奔入华阴城内的聚珍钱庄,要了笔墨笺纸,匆匆写了一信,告诉田相国说他要找的东西,目下已查出下落,但尚须等候时机,方能取回等语之后,密密封藏起来,请店中转送给田相国。
这时已是中午时分,他为了不想在街上露面,便在店中和大家一同用膳。吃饭之际,店伙们闲谈起来,有几个是每日出外收帐的伙计,口沫横飞地说出一些外面的事。
韦千里起初并不注意,但当一个伙计说到今晨有几个形状怪异的老头子们买了马匹车辆,价值许多银子之事,他不禁大感兴趣,出言询问。
那店伙是收帐之时听到,但其中有一个却亲眼瞧见这一伙人向北方官道走去,其中巨大如小山般的胖龙厉七公及矮如猿猴的矮猿王沈田自然最易辨认出来。
韦千里听完之后,默默忖想了好一会,才决定跟踪追去瞧瞧,一来这些恶人们这次群集华山夺剑,不知有何诡谋。二来也许那个三危老樵金莫邪的弟子魏景元会跟随魔踪,岂不是刚好一举两得。于是他赶紧吃完饭,交代了几句话,匆匆就走。
出了北门,因怕从大路上追赶,被那些魔头们发觉,故此特地去请教人家,弄清楚北门的官道西通潼关,渡黄河后对岸是风陵渡,乃入晋要路。除了官道之外,还有小路可走,但较官道难走,并且较远,平常自然无人问津。
韦千里却就是怕在官道奔驰,会惹起路人注意,当下问清楚小路走法,便放步飞奔。疾驰了两个时辰,韦千里但觉体力越发充沛,不禁大为欣喜。
又走了十余里,忽然发现那边山坳处有个村庄,这时已近黄昏,韦千里边走边想,决定到那村庄去弄点干粮,顺便把路途打听得详细一些。
离那村庄尚有里许多时,突然发现路上有马蹄践踏之迹,一望而知最少有十骑以上经过,才会留下这等明显的痕迹。韦千里大感讶异,暗想这么偏僻的村庄,怎会有大队人马经过?
转瞬间已走到庄前,路旁的树丛内唰唰连声,纵出两名壮汉,拦住他的去路。韦千里举目一瞥,只见这两人面目凶横,身带刀剑,动作矫捷有力,并非普通的武林人可比,不禁瞠目道:“两位拦住在下去路,有何用意?”
左面的一个大汉冷笑一声,道:“你居然带着长剑,想必是个练家子了?”
右面那名大汉接着道:“管他是甚么东西,先抓起来再说……”他纵身跃到韦千里身前,劈胸把他揪住。
韦千里毫不抵抗,同时装出惊骇之容,吶吶道:“在下是个守法良民,有亲戚住在村中,两位不信进去问问就晓得啦!”
揪住他的大汉狞笑一声,道:“老子知道你是守法良民,你识相的话,最好不要多事,乖乖让老子捆起来,去见咱们瓢把子……”另一个大汉道:“金老三可别看走了眼。”
这个大汉回头道:“你放心好了,这厮连死穴也不晓得保护,就算是练家子,也有限得很。”
他大剌剌地放开手,推着韦千里向庄中走去。
韦千里暗中用心查听,蓦然发觉远处隐隐传来一片哭喊求饶之声,间中夹有惨厉大叫。此外,所经之处,家家户户都是门扉大敞,阒无人迹。
他惊疑回顾之际,巷子中又走出两名劲装大汉,他们向金老三打个招呼之后,其中一个低声道:“那边大祠堂内已在处决村民,你最好走得慢一点,瓢把子他们全都红了眼啦!”
金老三愣一下,道:“我一直在外面放哨,还不晓得瓢把子在处决村民哩,到底为甚么呢?”
那大汉和他走到一旁,低声道:“瓢把子觉得此地形势极佳,可以作为重要巢穴,所以下令把村中居民全部屠杀。他已查明附近十里之内别无其他村庄,此庄居民寻常罕有出外,此事决不虞泄漏出去。”
金老三道:“除了这个理由之外,是不是宝藏也发生变故?瓢把子如果得到那枚长春子,火气决不会这么大。”
那大汉道:“胡说,瓢把子可不是因恼火而下令屠村,那宗宝贝就在他囊中啦……”
站在那一厢的韦千里耳目不比常人,他们这番话全部听得明白,猛然间一股热血沸腾冲击,怒气填膺。鼻子中冷冷哼了一声,蓦地一掌劈空向站在他不远处的大汉击去,人也接着向金老三他们扑去。
那个劲装大汉突然感到劲风急袭而至,连忙运掌拒迎。但听“蓬”的一响,这个大汉身形离地平平飞起,一直摔在半丈以外。
韦千里迅如闪电般跃到金老三他们身边,左手一招“拿云摘月”,五指箕张,向金老三抓去。右手一招“推波助澜”发出劈空掌力,直向那大汉背心劈去。
他们已经惊觉,一齐转过来瞧看,韦千里招数击到,两人急忙招架。只听蓬的一声,那名大汉惨哼一声,飞仆开寻丈,一命呜呼。金老三的情形较为好些,他出掌劈拆敌招时,自觉出手颇为神妙,因此暗暗得意。那知韦千里这一招“拿云摘月”乃是九阴掌法大擒拿法中绝妙招数。只见他手法一变,不知怎的已抓住金老三臂膀。
金老三登时感到奇疼攻心,右臂臂骨生似已经碎裂。他张口欲叫,那知瘖哑无声,敢情已被韦千里在擒拿手法中夹杂用上昆仑派的制穴秘艺,使得对方声息毫无。
韦千里沉声道:“听着,不准大呼小叫,你们的瓢把子是谁?”
他五指略松,金老三便发出哎的一声,这个强横凶恶之人这刻却连忙压回负疼惨叫之声,道:“他就是北六省及关外一带的黑道盟主铁镜飞霜查基……”
韦千里剑眉一皱,道:“哦,原来是他,他跃登北方黑道盟主宝座的经过我已听七步追魂董元任亲口说过,照今日的情形看来,他心肠之毒辣,一点也不亚于董元任……”
金老三一听这个衣衫破旧,满面风尘的少年一开口就提到天下黑道总盟主,不觉打个寒噤。
韦千里哼了一声,顺手一掼,把个金老三摔开寻丈,叭哒一声掉在地上,再也不会动弹。
他毫不迟疑,迅速地向早先听到惨叫之声那面疾奔过去。
转一个弯,就见到一座高大的祠堂,祠堂前面有一片广场,广场上麋集着许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约莫有百余人之多。这些人全都跪在地上,哭声震天。
在祠堂口的台阶上,摆着一张太师椅,当中坐着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人。两边尚有五张椅子,都坐得有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姣美少妇,身穿红衣,极是惹人注目。
台阶一面的空地上已倒着十余具尸体,两个黑巾蒙面的劲装大汉,手中个个执着一把光辉夺目的大刀,极像是刑场上的刽子手。
在广场四周大约有二十余个劲装大汉,人人一手持着刀剑,一手持着火炬。
韦千里游目一瞥,已知道那些大汉在白天手持火炬的理由。第一是天色已近薄暮,很快就需要火光照明。第二是用来对付想逃走的人,如果用刀剑对付,反而不易收镇吓之效。
他的出现虽是无声无息,又是在哭叫震耳声中,可是坐在石阶上太师椅中的铁镜飞霜查基已经发觉。接着,在他左右两排椅上坐着的人,亦先后发现,人人向他注目而视。
韦千里忖道:“这群凶手真不凡,这么快就发现我的踪迹。”
他大踏步走过去,一个劲装大汉唰地跃到他面前,长刀一摆,拦住去路。
韦千里冷笑一声,道:“我也得教你们尝一尝火烧的滋味。”
那大汉一听口气不善,厉声大喝道:“你是甚么人?”
韦千里举步向他迫去,那大汉连退数步,但韦千里脚下不停,直欺近去。那大汉唰地一刀斜劈,左手火炬顺势拦腰猛打。
这一招攻势猛恶无伦,那知韦千里视若无睹,仍然举步向前走。但见他双手齐出,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击落长刀,夺过火炬,并且已抓住那大汉右腕。
祠堂大门台阶上坐着的人,都不禁站了起身,只有铁镜飞霜查基稳坐不动。
韦千里将火炬倒转来,一下子塞在那大汉胸前,顿时发出一阵吱吱的声息,空气中飘扬起一股烧焦了的肉香。他一甩手,那大汉旋着撞出七八步远,一跤跌倒地上,这时才厉声惨叫。
韦千里朗朗大笑道:“这滋味不好受吧?”他举手指着台阶上那一帮人,朗声道:“现在轮到你们尝尝杀头的滋味啦!”
那几个人都微微变色,但身子却向前移动,似是要冲下去对付韦千里。
四周的大汉们却没有一个敢移动半步,致于那个被韦千里对付的大汉,此时身上火焰虽灭,可是由于他被韦千里甩开时受重手法震伤内脏,只惨叫了数声,便即气绝毙命。
韦千里举手指着坐在当中太师椅上的人,朗声道:“你就是最近跃登北六省黑道盟主的铁镜飞霜查基么?”
铁镜飞霜查基坐在太师椅上,身子动也不动,缓缓道:“你是谁?”
韦千里感到此人阴沉超乎常人,在目下这等情势之下,居然神色不动,而且还能保持架子,当真不是容易之事。他微微一笑,道:“以你北六省黑道盟主的身份,应该猜得出我是谁……”
他停了一下,目光四下一转,只见周围那些手持火炬的大汉都缓缓移动,这些大汉无一不是千中挑一,精明狠辣的脚色,可是韦千里却不放在心上,随即移回目光,在铁镜飞霜查基身侧的人面上移动瞧着。
这刻,那五个分站在查基两翼的人,似是恢复正常,纷纷落座。
韦千里望着右边第一个浑身银白色劲装,面貌俊美英挺的人,道:“你大概就是雄霸关外的天杀星万人奇了?”
那人眼中闪过讶异之色,朗声道:“我万人奇多年未曾涉足中原,想不到在这边僻荒村之中,还有认得我的人。”
韦千里微哂一笑,道:“你不要自鸣得意,我是听七步追魂董元任亲口提起过你这么一号人物,所以认得出来。”
他此言一出,祠堂台阶上并排坐着的主人无不矍然动容。
铁镜飞霜查基眼珠连转,突然起身,道:“尊驾提及同道总盟主大名,查某不得不另眼相看……”
韦千里道:“照你这么讲法,你仍然未曾认出我的来历了?”
铁镜飞霜查基眉头一皱,沉声道:“查某向来不喜作猜测之举,尊驾要是韬光自隐,设或有得罪之情事,查某不能负责。”
韦千里没有搭他这个碴儿,转眼望着万人奇右手的红衣艳妇,道:“看你的衣着打扮,无疑就是威震秦晋的蜂女范桃红了。”
那红衣艳妇姣媚一笑,道:“阁下神目如电,猜得正着。”
韦千里目光移到第三个人身上,道:“你长得又高又大,皮肤黧黑,可是独霸冀鲁一带的黑山神杜大云么?”
那个大汉起身拱拱手,道:“兄弟正是杜大云,阁下尊姓大名?”
韦千里没有答理他的问话,移转目光,落在查基左手的两人面。
只见这两人面色惨白得如死人一般,加上目陷颧突,远远望去,就像是两颗骷髅头一般。这两人不但像貌相似,并且穿着一样,都是黑色长袍,背上各各插着一刀一剑,可知这两人的武功路子定然甚是怪诞,竟是双手分使刀剑。
韦千里定睛望了一会,冷冷笑道:“这两位若是半夜三更,在路上碰见,非把人骇个半死不可。”
铁镜飞霜查基沉声道:“阁下这几句话已经触犯他们兄弟平生大忌,阁下可认得出他们是谁?”
韦千里淡然道:“这副样子怪扎眼的,除了是石峡庄娄氏兄弟之外,还会是谁?我久闻这两位绰号杀人王的娄氏兄弟乃是董元任的左右先锋,但今日亲眼目睹,也不过是坟中枯骨罢了。”
娄氏兄弟宛如死人般端坐不动,这一来不由得使韦千里想起那白骨三英中的白骨郎君上官池了。
不过他目下却没有一点恐怖之感,面上泛起淡淡笑容,举步向祠堂大门口走去。
铁镜飞霜查基不发一语,迳自在长衫内掏出一面圆圆的镜子,挂在胸前。
娄氏兄弟倏然一齐起身,迈落台阶之下。
韦千里脚步一停,暗中行功运气,准备出手就用重手法痛击这些黑道凶人。
但娄氏兄弟却斜斜绕过,其中之一大声吩咐那些汉子把村人赶到别处,以便腾出地方。
韦千里便不注意,招手道:“姓查的你外号是铁镜飞霜,让我见识见识这面破镜子怎生飞霜法!”
查基面上毫无表情,冷冷望着韦千里。
陡然间后面传来一片惊呼惨叫之声,韦千里转眼一望,只见那形似恶鬼的娄氏兄弟双手都抓住一个村人,就在他转眼瞧看之际,迅快绝伦地伸头向手中村人颈上咽喉处咬去。
韦千里怔得一怔,一时还不明白他们要干甚么。
只见娄氏兄弟动作如一,齐齐一甩手,每人掼掉手中一个村人。那两个村民业已被他们咬破喉咙,鲜血直冒,为状甚惨。
娄氏兄弟另一手尚抓着一个村民,至于那只空了的手却掣出背上长刀。
他们的动作显然是似训练有素,就在掣剑之际,已把手中另一个村民送到嘴边,一口咬在咽喉上。
韦千里这时才晓得这两个恶鬼似的杀人王,竟是在动手之前先吸吮人血,才掣出兵器。
他这一怒非同小可,不过他也看出来不及去挽救那两个村民性命,是以忍抑于胸,暂不发作。
娄氏兄弟却嘓嘓有声地吞下满口人血,随手一甩,把尸体扔开,顺势掣出长剑。
他们都是一式一样左手长剑,右手长刀,神情装束,都极是怪异可怖。
韦千里并不掣剑,转眼望着铁镜飞霜查基,淡淡道:“他们兄弟这副形相,委实教人恶心,我真不懂他们怎能活到现在?”
铁镜飞霜查基道:“阁下何不亲自查明原因?”
韦千里满腔热血冲沸不停,可是外表也瞧不出来。他转身缓步走向娄氏兄弟,道:“你们兄弟一定擅长联手合击绝技,我今日先见识见识董元任左右先锋的绝学,再向查基领教。”
娄氏兄弟光是阴森森地望着他,没有一点出声答话的意思。
韦千里冷哼一声,陡然发掌攻去。
娄氏兄弟见他出手招数神奇,虽然只是单掌发招,却摸不准到底进攻那一个。也就等如是一掌同时进攻他们兄弟二人。当下急急撤开,挥刀封架,然而迅即发觉韦千里掌上力量似乎不十分强劲,并没有想像之中那么高明。这两兄弟心念如一,快如闪电般运左剑凌厉反击。
韦千里的太乙神功已练到炉火纯青境界,出手之际,可以强劲得如狂飈巨浪,但也可以毫无声息风力,草木不动。这刻那两个恶鬼般的敌人迅疾运剑反攻,引得他不禁冷笑一声,双掌齐飞。
这一招他最少用上七成功力,但见掌势宛如奔雷闪电,猛烈无伦。尤其是掌上的风力劲厉,连数丈外人身上的衣服也刮得拂拂作声。
铁镜飞霜查基等人面色大变,但身在局中的娄氏兄弟更加惊骇。双双纵闪开去,刀剑齐劈,意欲化解对方这一掌的内家劲力。
韦千里蓦地叱了一声,双掌一勾,虚虚一合,那两股发出的暗劲陡然改变方向,笼罩住娄氏兄弟身形,向当中合拢。
娄氏兄弟但觉不由自主,齐齐朝同一方向撞去,这时他们双手上刀剑之势都是前劈的式子,这一合拢对撞,首先就是各人的刀剑互相刺到。
他们一面奋力拿桩稳住身形,一面挥动刀剑,互相招架对面的兵器。韦千里趁这个空隙,人随掌走,凌厉扫劈而去。
娄氏兄弟虽是身经千百战的武林高手,可是此生此世还未曾碰上过这等功力神通的对手,这刻尚在招架撞过来的刀剑,未暇抽手退闪,韦千里的沉雄掌力业已击上身来,兄弟两人一齐惨嗥一声,横飞丈许,跌坠地上,兀自骨碌碌滚开老远,方始停住。
韦千里一击得手,忙转头向台阶上纵去。他身法之快,无可形容,简直就像是闪电一般。
铁镜飞霜查基后脚一抬,那张太师椅倒飞开老远,腾出地方。只见他右手一挥,白光如虹,圈扫出来,封住身前空隙。
韦千里还未与此人接触上,便已感到此人相当扎手。他掌势一偏,猛劈天杀星万人奇。同时之间,左掌横扫蜂女范桃红。那两人急急后退,几乎被椅子绊倒。
黑山神杜大云厉声大喝,宛如雷鸣,接着手中铁棍劲扫敌人,却是以攻为守之意。韦千里左手使个“黏”字诀,疾然一带,蜂女范桃红身形一歪,险些被杜大云一棍扫死。
韦千里明知以目下的形势而论,这些人个个都是恶孽如山的盗魁,而又一身武功,智计出众。如果不能在最短期间解决大半,结果必定被他们逸走。此念一生,顿时奋不顾身,欻然欺入杜大云棍影之内,左掌右拳,分袭杜大云及蜂女范桃红。
那边铁镜飞霜查基稍为缓一口气,左手一扬,一道银芒破空电射,直取韦千里左胁。
韦千里掌势微沉,仍然照旧攻袭杜大云。但那道银芒比寻常暗器快上几倍,转眼已击在他手腕小臂之间。
这道银芒乃是查基平生不肯轻露锋芒的杀敌救命绝技之一。他除了腰间的一口缅刀之外,就是三口小小短剑。以他的手法指力,这三口银色短剑不但可在五十步之遥刺穴伤人,如果在十步之内,更可穿墙透石。纵然敌人躲在墙后,照样可取性命。
天杀星万人奇得悉查基的飞剑倒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伤敌人。更知道这三口飞剑的强大威力,是以此刻一见银芒击中韦千里左手小臂,忍不住大声叱道:“还不倒下?”
韦千里只觉手臂一震,接着已发觉那口短短银剑从臂上滑过,一下子钉在杜大云胸口。不禁心头微凛,右拳陡然涌出十成真力,向蜂女范桃红击去,口中应道:“且看是那一个倒下!”
黑山神杜大云低吼一声,胸口平添一个洞穴,鲜血激射出来,翻身栽倒。敢情那口银剑劲力奇强,一下子刺透他的胸膛。
天杀星万人奇猛见杜大云倒下,怔得一怔,蜂女范桃红已在韦千里数尺外的拳头遥击之下,闷哼一声,连退七八步,跌倒地上。
万人奇咒骂一声,道:“二哥,这厮敢是练有邪法?”
查基也是大惑不解,要知他的三口飞剑非同小可,如果是这么近的距离,纵然武功强如七步追魂董元任也无法捱得起。然而这个俊美少年不但若无其事,连身子也不曾被飞剑带歪,相反的尚能发出惊世骇俗的劈空掌力,把蜂女范桃红击毙当场。这等厉害的武功饶他查基万人奇数十年称雄江湖,见多识广,也不能不为之莫名其妙,怪不得万人奇会认为乃是邪法。
在韦千里方面却心中有数,他深知这个铁镜飞霜查基刚才发出的飞剑极是厉害,自己明明已沉掌闪避,那知敌人飞剑来势之快,出乎他意料之外,故此仍然吃他击中前臂。幸而他臂上套有“灵鳗套”,这才误打误着地反而使得杜大云丧命。
因此,他想到假使对方再发一剑,钉中自己胸口,那时纵然不致当场惨死,重伤则势难幸免。是以一掌击毙蜂女范桃红之后,立时转身对着查基,防他再发飞剑。
天杀星万人奇后面一排七个青衣大汉倏然纷纷抽出马刀,寒光闪闪。
韦千里心念连转,寻思一掌制敌致胜之计。目下所剩的敌人,才是七步追魂董元任最倚畀的得力臂膀,再者以他们的残酷狠毒,亦是罪该万死。
查基下令道:“七雄暂且退开,万老三你与为兄并肩应战。”
那七个青衣劲装大汉乃是天杀星万人奇手下,闻令登时齐齐退开一旁。
查基接着又道:“你到底是甚么人?”
韦千里灵机一动,沉声道:“老夫称雄武林之际,你们还在娘胎之中,今日怪你们有眼无珠,连我是甚么人也认不出来。嘿,嘿,你们不妨联手上来,只要捱得过三招,我就把来历告诉你们。”
查基和万人奇都流露出讶骇之容,定睛望住他。万人奇首先道:“你老可是毕老前辈毕相?”
要知在九大恶人之中,唯有双首人蛇毕相长得俊美英挺,是以万人奇听了韦千里的口气之后,一开口就猜他是毕相。
韦千里傲然一笑,道:“老夫说过三招,就是三招。若然你们捱不过,那就到阎罗殿去查问!”
查基道:“既然你老这样吩咐,在下兄弟只好勉力而为。”
双方一齐迫前两步,韦千里首先发难,施展出九阴掌法,一出手就同时攻击对方二人。
这一招看得查基万人奇直皱眉头,只因他们相随董元任日久,是以认出这一招乃是董元任时常使用的绝招。
他们可不敢怠慢,各逞绝艺,发招封架。韦千里招数奇奥之极,变化无穷,一连攻了七八掌之多,才把一招使完。
查基好不容易缓出手脚,朗朗喝道:“恕我兄弟放肆……”
喝声中,缅刀洒出千百点寒芒,那万人奇也配合他的刀势,运掌猛劈。这两人均是当代高手,兼且智谋出众。这等打法,正是以攻为守,设法争取主动之势,可以迅即打完三招的用意。
韦千里仍然施展九阴掌法,不过只用上四五成内力,故此手法虽然奇奥,却攻不入对方招数势力圈中。
瞬息间已拆完第三招,查基和万人奇齐齐纵退,查基口中朗声道:“承让三招,请赐告来历。”
韦千里如影随形般跟上去,突然运足十成真力,一拳向万人奇劈去,厉声应道:“我就是韦千里,你们把性命送上来。”
话声未歇,万人奇双掌并拢,猛劈出来,恰好迎上韦千里的拳力,但闻“蓬”的一响,万人奇身形欻然倒飞开去,跌坠七八尺以外。
那七名青衣大汉急急上前查视,其中一个嘶声叫道:“万大哥已经死啦!”查基正以缅刀应付这个强敌,耳中听到万人奇惨死的恶耗,饶他深沉过人,也不禁五内震骇。
韦千里拳掌齐施,步步进迫。那关外七雄一齐挥挺马刀疾扑上来。韦千里暗忖如果被这七人缠上,查基可能趁机逃走,是以连劈数掌,运出七成内力,硬是迫得查基一个劲闪退。这一来韦千里跟踪攻逐,暂时摆脱开那关外七雄的缠斗。
那关外七雄倏然一齐纵落台阶之下,生似呼啸逃走,这一手倒教韦千里狐疑莫测,但这时他已不暇多想,运足十成功力,施展出独步天下的九阴掌法,一口气连攻七掌。
查基奋平生功力,接了韦千里七掌之后,双臂业已震得酸麻疼痛,体内真气也波荡甚剧。
激战中韦千里大喝一声,铁掌迅若雷霆般连环拍出,第二掌分心直入,正击在查基胸口。那个铁镜镜面顿时破裂,底部嵌入查基胸骨之内,查基惨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登时了帐,尸体一直掼开丈许以外。
韦千里刚刚得手,突然一阵蹄声震耳,回头一瞥,只见那关外七雄高踞马上,都分散开,成为一个扇形遥遥包围住韦千里。这七名青衣劲装大汉,人人手中都执着一把硬弓,箭壶挂在鞍边,都装满了白翎长箭。
他们的动作沉稳而齐整,七匹骏马缓缓扬蹄迫近,马上的人个个弯弓搭箭,对准韦千里。
当中一个瘦削的中年汉子引吭大叫道:“韦千里,你如果不想流箭伤及无辜,快点出来场中……”
韦千里朗声一笑,道:“你们不外想叫我出去旷场之中,好教你们得以四面包围,是也不是?”
那个中年汉子道:“不错!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可以预先告诉你,那就是如果我们这个‘百箭穿心阵’无法取你性命的话……”另一名大汉粗犷地接着大呼道:“我等七人今日就举刀自刎,相随万大哥于地下!”
韦千里面上露出肃然之色,道:“你们虽是无恶不作之辈,心狠手辣,但这一片忠义之心,韦千里却甚感佩服。”
他拾级而下,一旁还有十余名劲装大汉,此时突然记起逃走之事,一个个脚下移动,缓缓后撤。
韦千里举手指住那十余名大汉,道:“我的本事你们有目共睹,不必多说。倒是关外七雄你们这个‘百箭穿心阵’我从未听过。”
那个瘦削的中年大汉应声道:“你待会儿就晓得此阵威力了。”
韦千里摇一摇头,道:“你们先得露一手箭法给我瞧瞧,如果不行的话,我就不等你们施展,迳自出手快攻。”他话声一停,目光微转,接着道:“你们瞧见没有,这干黑道好手都打算溜走,你们先拿他们做活靶子……”说到这里,那十余名劲装大汉哄然一声,四散奔逃。
关外七雄犹豫一下,他们深知韦千里武功极是高强,如果存心不让他们发挥箭阵威力的话,当真是无法可施。
那个中年大汉突然振臂一呼,接着催马侧驰,“嗖”的一声发出一支劲箭。
他这一动手,其余六人齐齐圈马散开,各自取准目标,纷纷放箭。
但听言语响声以及惨叫之声此起彼落,转瞬间那十余名黑道好手死了十之七八。
这时尚剩下三个,都属武功最好的,一面挥兵器拨打劲箭,一面奔逃。
关外七雄放马疾驰,不一会工夫,已把那三人迫做一块儿。
七匹骏马宛如奔虹掣电般兜着广阔的圈子,圈中的三人此时索性站住,互相以背靠背,凝目望着绕圈子的关外七雄。
那个中年大汉引吭大叫道:“诸位莫怪我们兄弟箭下无情,此举实在迫不得已,再者诸位如有一人逃生,我们兄弟以后就无法见人啦!”
圈中的三人闷声不响,凝神戒备着敌人劲箭。
蹄声如雷中,弓弦骤响,但见三枝白翎长箭破空飞去,分取圈中三人。接着又是数声弦响,另外三支交叉飞到,从不同角度分取那三人。这六支劲箭几乎是同时射到,由于箭势强劲,速度特快,极不易挡。
这时,又是一下弓弦响声,一枝白翎劲箭宛如掣电般向那三人射去。这支长箭去势犹为迅疾,虽是后发,却追上前面那阵箭雨。
只听一声惨呼起处,圈中那三人有一个丢掉手中兵器,双手捏住胸口那支长箭箭杆,缓缓倒地。韦千里目光锐利,已看清楚那支致命之箭,正是穿心而入。
圈中只剩下两人,须要防守的空隙更多。
但听弓弦又响,宛如连珠轻炮,一阵箭雨密密向那二人射去。韦千里转回目光,观看那关外七雄的动静。只见其中有个个子较矮的青衣人,手中长箭引满瞄准,却不立即发出。
接着第二阵箭雨向圈中二人密集射去,那个矮个子倏然发出白翎长箭,声音特别响亮。他一箭发出,圈中就传出惨叫之声。韦千里目不旁瞬,仍然钉住那名矮个子。
这时,那关外七雄一直策马绕圈疾驰,是以错非眼力高强之人,还真不容易钉住其中的某一个。
那名矮个子迅快地搭箭拽弓,不等其余的人发箭掩护,蓦地发出。弦声一响,韦千里转眼向圈中望去,但见那支长箭快若闪电,一下子就射入最后那名劲装大汉的胸口,顿时又传来一声惨叫。
关外七雄一齐圈马向当中驰去,在那三人尸体前停住,纷纷下马。他们迅快地捡拾起地上的长箭之后,聚拢密谈几句,便分别上马。
韦千里举步向旷场中走去,一面暗暗运聚真气。关外七雄驰骤而至,很快就形成一个巨大的圈子,把他围困在当中。
韦千里看也不看他们,俯身在地上抓了一把碎石子,朗声道:“你们也得仔细我的反击……”
他一拾起碎石,关外七雄的包围圈陡然放大,每个人距离韦千里最少也有五丈以上。似这等距离,凡是用指力所发的暗器,决难取准,更别说要伤人了。
韦千里自然晓得,却没有甚么表情。当然,对方把包围扩大之后,纵然他们的劲箭可以百步外伤人,但到底因距离拉远,劲箭要射中敌人时的时间就得增加。以韦千里这等盖世高手而言,那怕是弹指的时间,对他也大有帮助。
关外七雄绕住他疾驰了两圈之后,只听弓弦齐响,七枝白翎长箭像一阵骤雨般向他攒射而来。
韦千里身在局中,这才感出这一阵箭雨的威力,当真不同凡响。原来他本是打算跃开闪避,可是立即察觉那七支长箭所取方位极是奥妙。不论他纵跃向何方,总有三支箭能袭射上身。如果他不动的话,仍然只有三支长箭能够袭到身上。权衡之下,一动不如一静,于是只好放弃跃避之念,拳掌齐发,把那三支劲箭一齐击落。
接着就是六支劲箭迅速密袭而至,这六支长箭乃是紧跟着先前的箭雨发射,两下相隔只有眨眼工夫。
韦千里心中念头电转,第一,他发觉这一回的长箭只有六支。可知那个主要射手正拽弓等候机会。第二,这阵箭雨完全射向他身上,以这么短促的时间连续发射,可见得他们早就料定他不会跃开,并非等他决定之后才放箭。
第一点不必多想,但第二点却值得研究,为何他们不等自己决定之后便自发射?是不是每一趟这种情形之下,敌人都不纵开?抑是他们苦心安排的圈套,敌人决不会纵开?
这原是瞬息工夫,他实在无暇多想,赶紧拳打脚踢,仗着强极无伦的内力,把六支长箭一一劈落。
就在此时,第七支劲箭突然出现。到他发觉之时,已经离他只有三四尺左右。
韦千里心头一震,深深感到这个箭阵委实是威力强大。这第七支劲箭仗着前面六支长箭扰乱敌人耳目,忽然射到,的确不易抵御。就算以韦千里的身手,几乎也感到措手不及。
只见韦千里身躯疾旋,顺势一肘撞出,恰好撞在箭杆上。
那支长箭锋利的箭镞挑破他一点衣服,啪地坠落尘埃。只要他慢了那么一点点,箭镞就插入他胸口之内。
韦千里摇一摇头,心想怪不得刚才那三个劲装大汉虽然均是黑道好手,但每一个都被长箭穿心射中,敢情这一支穿心箭真不好受。
转念之际,关外七雄再度发出攻势。四下弓弦一阵连珠爆响,长箭连翻射到。这一回是每两支长箭一组,都是从相反的方向射到,也就是采取两面夹攻的手法。
这一阵箭雨极为紧密,关外七雄中间有六个施展出连珠箭的绝技,一箭接一箭劲射敌人。
在韦千里方面,但觉四方八面袭到的箭接续不停。他一口气劈落七八组之后,就感到这一阵箭雨越来越密,好像有数十人同时发箭似的。尤其是箭势劲疾异常,听到弦响,长箭就到。
当这最是危险的关头,韦千里蓦地反而感到轻松。原来他拳打脚踢之际,不知不觉使出“九阴掌法”,数招之后,发现这一招掌法正好用来抵御这一阵配合得十分巧妙的箭雨,恰是天衣无缝,反而一点也不费力。
要知他这一套学自“紫府奇书”中的九阴掌法,冠绝天下,施展出来,敌人越是武功高强,个中好处更多。
关外七雄的箭阵严格说起来,等如一套极为严辣奥妙的招式,因此韦千里一旦施展九阴掌法,恰好能够护住全身。每逢劈中一箭,那支长箭顺势就撩开旁边袭到的劲箭,有时甚至发生连锁反应,一连波及四五支之多。
这时,韦千里担心的就是那个矮个子的穿心箭,他一直感到那厮未曾发射第二箭,这种延宕的情形,特别令人觉得莫测高深。
当下他不再用眼睛观看长箭来势,抽暇转目找寻那个矮个子,很快就发现那个矮个子策马随着众人直兜圈子。
那厮果真引满弓弦,搭上长箭,待机发射,只不知他为何老不出手?
不一刻工夫,关外七雄每人已连珠发射了二十余箭,只有那矮个子从开始至今仅仅发了一箭。
韦千里看出他们箭壶中的箭所剩无几,心中暗暗提高警惕。猛见那矮个子嗖的一声,发出长箭。此箭来势特快,一下子就到了面前。
韦千里蓦地朗笑一声,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话声未毕,那矮个子又连续发出三箭之多。
可是韦千里根本不必特别发招应付,只顺着九阴掌法一直施展下去,便都解决。
陡然间四周劲箭破空之声一齐沉寂,韦千里目光一闪,已看出其余六人都射光了箭壶中的长箭,现在只剩下那个矮个子还有满满一壶之多。
他朗声一笑,蓦地扬手发出一粒石子,破空飞去。那矮个子哼了一声,登时栽跌马下。
关外七雄只剩下六人,只听他们呼啸一声,圈转马头,分散驰逃。
韦千里勃然大怒,手中石子连珠发出,眨眼之间,又连续击落三人。
另外三骑已驰出数丈,陡然间有两个一齐倒栽落马。
韦千里怔一下,心想不知是那一个高手埋伏近处,居然出手相助,用暗器击毙两人。
只见草丛中突然冒出一条人影,宛如奔雷掣电般向最后的一骑追去。这人脚程居然比马还快,一下子就追到三丈以内,扬手发出暗器,马上的青衣汉子惨叫一声,登时坠马毙命。
韦千里已认出那条人影是谁,心头一沉,转身奔上祠堂台阶之上,在铁镜飞霜查基的尸体搜了一下,取出一个小小玉盒。
他迅速地打开一看,只见盒内用黄绫垫底,上面摆着一个白金戒指,镶着一颗鲜红色的宝石。这就是田相国田崇礼托他访寻的大内失物“长春子”了。
韦千里乃是先从七步追魂董元任口中得知北方黑道中人要送他这件宝物之消息。故此打开看看,就确定乃是“长春子”。
他急忙揣在怀中,同时听到衣袂拂风之声,赶紧俯身捡起查基脚口的铁镜,装着细看此镜。
一条人影欻然落在他身后,道:“这面铁镜乃是海底火铁砂铸成,任何宝刀宝剑均不能伤毁。查基一身武功乃系家学渊源,他父母尽毕生心血,铸成这面护心镜给他防身……”
这个声音阴森而威严,大有七步追魂董元任那种味道。韦千里哦了一声,随手丢在地上。
后面的人又道:“若果不是这块镜子,查基刚才吃你重手法击中,只怕胸口早已穿个大洞,那能保存全尸?”
韦千里徐徐转身,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中,特别是那对杀气迫人的眼睛,更加熟悉。不过,他这刻的心情并不波动,淡然一笑,道:“好久没见到你,这一向你到那里去了?”
“我么?”那人眨一眨眼睛,露出诡毒的笑容,接着道:“我最近走的地方可多啦!第一是忙着踩踏师妹香梅的下落,其次要找你,你可还记得?咱们之间还有一个诺言未曾履行。”
韦千里道:“我自然记得,你这位小阎罗曲士英怎会轻易放手?”
小阎罗曲士英道:“你记得就行啦!香梅还在开封附近,前些时候我虽知道她在那边,但我师父也赶到了,因此我只好离开,以致错过了北方黑道盟主争霸的那一场好戏。却想不到我尾随他们到此,探悉了香梅确实下落之后,却亲见你大逞神威,把这些人全部杀死……”他停了一下,接着道:“我有个意见可供你参考,那就是你要歼灭我师父的实力,还有那黑蝙蝠秦历和巫曲亭两人必须杀死!他们均是精悍能干的脚色,如果不除,说不定那一天你会丧生在他们阴谋诡计之下,再不然就是你的亲属朋友要受害。”
韦千里点头道:“你的话虽有利用我铲除强敌之嫌,却很有道理。”
曲士英道:“你的武功比以前又大有进境,目下我万万不是你的敌手,而我们两人似乎不能长久并存于世上。”
韦千里淡淡一笑,道:“那也不一定,我并无必杀你之心。”
曲士英道:“你不必装蒜啦,现在自然还没有这种必要,有我在世,在诛除我师父七步追魂董元任一事上,多多少少总有点用处。不过,过后如果我和你的利益冲突时,你就非杀死我不可啦!”
韦千里道:“这话怎说?”
曲士英道:“你一定要我摊牌,我也无须藏头露尾。我的意思是指香梅来说,我告诉你,我此生此世一定要得到她。”
韦千里耸耸肩,道:“只要你有本事,我何必反对呢?”
曲士英道:“你坦白告诉我,假如到了冲突起来之时,你怎生对付我?”
韦千里想了一下,道:“假如那样的话,我为了她着想,只好把你一身武功废去而留下你一命,免得她做寡妇……”
曲士英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我这个小阎罗居然也向别人乞命……哈……哈……”笑声之中,蕴含着一股悲愤。他接着道:“我离开开封之后,碰见一件奇事,你要不要听?”
韦千里道:“既是你也称为奇事,我就不妨听听,反正我也没有很要紧的事……”
曲士英道:“当时我为了避开师父耳目,故意向西北远走,遁入祁连山区之内隐起踪迹。我带了足够的粮食和装备,因此,祁连山上虽是冰雪千里,我却自由自在……”
韦千里大感兴趣,道:“难道你在祁连山中碰上甚么奇遇不成?”
曲士英道:“你听我说,有一天我忽然见到一个人倒在冰雪之中,赶去一看,却是个独臂汉子。我一看便知此人乃是迷路山中,飢寒交迫,故此不支倒地。于是,我设法将他救活……”
韦千里哂道:“这故事我不能相信啦,以你的为人,怎肯救活那厮?”
曲士英瞪他一眼,道:“论武功我比不过你,但论心计阅历,你还差得多啦!”
韦千里并不生气,道:“怎么说?”
曲士英道:“祁连山辽阔险峻,就是当地土人,也不敢孤身深入。此人突然出现,已甚可疑,何况他又是武林中人,武功不弱,我不能不救醒他,查出他为何入山之故,方能安心。”
韦千里道:“这话不错,这就无怪你会伸手救人了。”
“那人活转之后,自然很感激我。他因见我身上装束,以为乃是土人,便告诉我他的名字是毒手神狐简立。我一听敢情真是黑道中人,我更加用尽心机,勾出他入山之故。”他停了一下,又道:“毒手神狐简立首先向我打听一处地方的走法,我佯作十分熟悉,满口答应带他同往。看准他身体衰弱,一时未能行动。果然他须歇息,于是我们找到一处背风之地,坐着谈话。”
韦千里渐渐听出兴趣,凝神聆听。
曲士英眼中掠过一丝诡毒光芒,瞬息即逝。他接着道:“毒手神狐简立休息了一会,吃了不少干粮,精神慢慢好转。我们并非一直有系统地谈话,但为了方便起见,不必零零碎碎地说……”他凝思一下,道:“那真是一个绝大的秘密,不过我至今尚不敢确定是真是假。那毒手神狐简立透露说,他此次深入祁连山中,为的是要重练一种独臂的武功,俾可在武林中争一席之地。”
韦千里插口道:“是不是他要去的那处地方,隐有武林高人?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件事虽属武林秘密,可不十分惊人。”
曲士英道:“你听我说下去就知道了,他要去的那处地方叫做毒龙潭,他那时乃是迷了路,所以不知道身在何处,其实据他所叙述的路径,那毒龙潭就在东西两座高峰后的一座深谷之中。”
“他告诉我说,在那毒龙潭中,那毒龙尊者被困已达四十年之久!那毒龙尊者乃是西藏第一高手贝迦大师的弟弟,也就是贝迦大师以下最厉害的人物。”
韦千里哦了一声,道:“这位尊者虽是厉害,可是仍然被困在毒龙潭中,可见得强中自有强中手。”
曲士英皱一皱眉头,道:“你别打岔。要知当世之间,在中原大概除了三危老樵金莫邪之外,谁也赢他不了。而毒龙尊者被困潭中,则是他的亲哥哥下的手,用一间箱子似的铁屋,把他幽禁其中,然后两端用铁链扣在岸上,那间铁屋则浮在潭心水面,只要有人动及铁链,那间铁屋就永远沉沦在那深不可测的潭心底下……”
韦千里睁大眼睛,嗯了一声。曲士英接着道:“那毒手神狐简立说,只要到那潭边,和那四十年独困箱中的毒龙尊者聊聊天,他便一定肯授以一种独臂专用的武功招数,那时候重出江湖,就可以与天下名家争一日之长短了。这些话虽是令我惊奇,却还能相信几成。可是后来他被我套出这些话竟是我师父告诉他的,我就不敢相信了。”
韦千里讶然道:“这件事真是奇之又奇。董元任怎肯把这些话告诉他?”
曲士英道:“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因为我为了要证实他的话,曾经用了许多毒刑,他都没有改口,所以你也可以相信……”
韦千里道:“这样说来,那毒手神狐简立已经死在你手下了,对不对?”
曲士英道:“我不得不取他性命,为的是绝对不能让他泄露了我的行踪。”
韦千里道:“你既是不相信你师父的话,后来有没有到毒龙潭去一探?”
曲士英道:“没有,我猜想这一番话如果不是我师父的圈套,故意要诱我入壳的话,那就是那儿必是极凶险之地,到者有死无生,我何必去犯这个险?”
韦千里道:“你师父目前正与九大恶人在华山生事……”
说到这里,突然一个想法掠过心头,那便是他提及九大恶人之时,突然联想到毒龙潭中的毒龙尊者。试想那九大恶人的武功何等高强,这次在华山夺剑,确实十分不解。除非这把剑另有妙用,不然的话,他们都不用兵器之人,要来何用?因此,他们夺剑之举,会不会就是为了去解救那毒龙尊者出困?
这个推测越想越对,不由得呆呆寻思。要知目下那九大恶人出世之后,武林已经鸡犬不宁,连华山那等大门大派也免不了头痛一番之后,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夺剑离开。如果再加上一个毒龙尊者,武林正派之人那还有容身之地?
曲士英突然道:“你想甚么?可是忽然动心,想到那毒龙潭去看看?”
韦千里点点头,道:“我有点相信你师父的话,虽然其中有好些疑窦,可是证诸那九大恶人华山夺剑之举,就觉得此中大有文章。”他歇了一下,又接着道:“这番毒龙潭之行,相当凶险,你可打算跟我一道走一趟?”
曲士英诡笑一下,道:“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韦千里疑惑道:“你打算到那儿去?”
曲士英道:“我已经想开啦,此入江湖,我就纵情声色,以醇酒美人自娱……”
韦千里道:“如果你从此不再为恶,大概可以得享天年,我要走啦!”
曲士英道:“且慢,你还欠我的债。”
韦千里道:“你想怎样,不妨直说。”
曲士英道:“假使你先应允以后与我会面时,绝不杀我,我就把我心愿说出,以了前债。”
韦千里道:“你要我不取你性命,岂不是要我履行诺言?我那还欠你的债?”
曲士英自信地一笑,道:“你说得本来甚有道理,当日打赌时,说明输的一方要听从赢家一个命令。假使我要你做一件毫无损害之事以后,你立刻倾全力害我性命,我岂不死得冤枉?”
韦千里沉吟道:“这话说得也是,好吧,你把心愿说出来听听。”
曲士英道:“我只要你囊中那枚长春子。”
韦千里怔了一下,道:“不行,这枚长春子不是普通之物。”
曲士英道:“如果是普通的东西,我何必向你索取?”
韦千里仍然摇摇头道:“不行……不行……”
曲士英道:“为甚么不行?你的诺言还算不算数?”
韦千里道:“当然算数,但与其让这枚长春子落在你手中,胡乱糟蹋天下女子,倒不如赖一次帐。再说你在此之前,已经要求我不得杀死你……”
曲士英眉头一皱,道:“我这人有点死心眼,非要那枚长春子不可,那怕只是借用,也要弄到手。”
韦千里见他意思十分坚决,他本不是赖帐那一类人,因此觉得无计可施。随口问道:“你打算借用多久?要糟蹋多少女人?”
曲士英道:“笑话,我如果一定要糟蹋女人的话,以我一身武功,就算没有那长春子也随便办得到。假使对方是武功高强之流,除非她肯喝下长春子沾浸过的酒,不然的话,也是无用。”
韦千里点头道:“说得不错,那么你要借用多久?”
曲士英道:“一个月后就是重阳节,中午时分我在潼关关口等你,亲手交还,如若言而无信,便是匹夫。”
韦千里无可奈何,取出那枚戒指,交给曲士英之后,两人分道扬镳,各自上路。
且说在开封南门外乔装卖面的董香梅,自从认识顾御风之后,虽然一路等候韦千里而没有一点音讯,可是却不觉得日子难过。
那顾御风不但面貌俊美,身材雄伟与他相对时不会感到讨厌。同时这顾御风口才甚好,能言擅说。董香梅和他在一起时,总是有说有笑,久而久之,董香梅对他的印象已经十分不错。那顾御风故意时时流露出英雄落魄的姿态,藉以打动她的芳心,使她泛生同情和怜惜。
这天傍晚时分,顾御风突然十分急遽地从董香梅铺前走过,似是匆匆回到他的屋子里。
董香梅自然觉得十分奇怪,只因这几日以来,她和他已相处得很不错,凡是见面,没有不打个招呼的。
正在转念之际,忽见两名劲装大汉走到铺门前,这两人面目精悍,身上都带着兵器。四道锐利的目光,在店内转来转去。
董香梅一眼就看出这两人乃是黑道人物,并且看来地位不低。心中一凛,连忙低下头。
那两名劲装大汉看了一会,忽地走入店中,坐下来要了一只熏鸡,两瓶好酒。之后,其中之一忽地凝目望着她。
董香梅心头暗暗打鼓,心想这两人莫非是奉父亲之命,派来查探?
那个劲装大汉蓦然起身,径直走到柜台前。董香梅尽力垂低头,不敢望他。
那名劲装大汉轻轻喂了一声,董香梅不得不抬起头来,陡然感到一阵轻松,原来这名大汉这时已不再望她,双目向门外不住扫射。
她应了一声,那劲装大汉道:“我听说有个姓周的朋友住在附近,大嫂你日日坐在此处,大概会见过他。如果你能够告诉我他住在何处,我就送几两银子给你,权作酬谢。”
董香梅早已听顾御风说过他真实姓名是周天健,当下便明白这两名大汉必是找他的无疑。同时也就明白顾御风为何匆匆走过,连招呼也不打一个,敢情他已经发现这两人。由这种情形看来,他们与化名周天健的顾御风乃是仇敌的推测,绝对错不了。但使她疑惑不解的是顾御风曾经说过他是被官家所追捕,但这两人行径神情,分明是黑道中人,她乃是天下黑道总盟主的女儿,看得出这一点自然不足为奇。因此她大感疑惑,为何黑道中人来找顾御风便足以令他这等惊惧?
她道:“这儿附近没有姓周的……”
那劲装大汉道:“他可能改了姓名,他的样子如此这般,你可曾见过这样一个人?”
这劲装大汉形容的话,正是顾御风的模样。董香梅道:“没有,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那劲装大汉露出失望之色,离开柜台,口中一面喃喃自语道:“谅你决受不住几两银子的诱惑,看来当真不在附近啦!”
董香梅暗中失笑,自此便十分留神他们举动及谈话,不久就听出这两人乃是雄霸冀鲁的黑山神杜大云的得力手下,果真是在黑道中地位颇高的好手。
她也看出那个向她问话的劲装大汉似乎相信她的话不会假,因此喝完两瓶酒之后,就想离开,却被另外一个拦住,继续沽酒对酌。
不知不觉又喝了四五斤酒之多,天色已入黑很久,店中客人通通走光,而那两名大汉也有点醉意,双眼一直望着外面,谈话的内容越扯越远。
她侧耳静聆着,其中一个突然道:“假使我们三日之内再找不到周天健,押到总盟主面前领功,咱们干脆就别打算回去啦?”
另一个长叹一声,接着道:“想咱们以前单单跟随杜寨主时多么快活,如今杜寨主上面有个北六省瓢把子查基,再上面还有天下总盟主董元任,平白多了两个厉害管头,咱们原本也有点名声,可是目下简直称不了人物字号……”
董香梅心头一震,这时才晓得父亲业已东山复出,号令天下黑道之人。
却听另一个接口道:“兄弟也有同感,但愿他们这一趟到华山去,覆没在华山派手中,咱们才有好日子过……”
董香梅不禁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兄弟虽然也希望这么办,但总盟主武功何等高强,又有九大恶人在一起,华山派算甚么东西……”
“哼,哼,人家华山派有个韦千里助阵,你可知道,总盟主单单就怕这厮……”
董香梅听人提起韦千里,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解释的滋味。
“我晓得有个韦千里,但听说韦千里爱上华山派的徐若花,不容于华山派,自受两面夹攻,带着徐若花不知跑到甚么地方去了……”
董香梅脑中“轰”的一声,感到一阵昏眩。
“这话可是真的?兄弟虽然早就听说过韦千里在巢湖孤岛中,力败九大恶人中的雾山双凶冯八公耿九公,救了金刀太岁钟旭一命,并且博得徐若花青眼,两人十分要好,所以这一次华山有事,韦千里急赶去助阵。但韦千里与徐若花不见容于华山派,可就未曾听说过啦……”
“你当然没有听说过,我也是昨日无意中见到总盟主飞鸽传令中提及此事,并命令尽数派出北方同道好手,查出韦千里徐若花新婚居处,即设法送讯与华山派,等他们自己收拾韦千里,所以才知道的。”
董香梅听到这里,已深信此事千真万确,而那劲装大汉口中“新婚”两字,更加千锥万刃般刺在她心头。
那两名劲装大汉兀自饮酒,其中一个话题一转,转到顾御风头上。董香梅在郁忿中仍然听到他们话中之意,似是那顾御风曾经开罪了董元任,所以董元任下令一定要擒他归去,杀以泄愤。
她命店伙上了铺门之后,遣他们回去,现在铺中的客人只有这两名劲装大汉,酒铺只留下一道侧门以供出入。
董香梅又取了一壶酒,走到他们那儿,把酒放在桌上,突然间双手齐出,一下子就点中两人死穴,她迅速把店门关上,回头一看,只见这两个劲装大汉双目圆瞪,端坐椅上。
她苦笑一下,把灯火拨小,然后从出去,举手拍拍顾御风的屋门。
屋中悄无声息,董香梅叫了一声,木门倏地打开,只见顾御风手持利刀,满面紧张之色。
董香梅道:“甚么事这等紧张?”
顾御风道:“我被人缀上啦……”
董香梅道:“那两个家伙向我问起你,我当然回答没有见过你顾御风道:“他们可是走了?不会埋伏在附近吧?”
董香梅道:“不会,你放心好了……”说着,和他一起走入屋内。
顾御风关住门,收起利刀,烦恼地摇摇头。董香梅道:“你为何不走得远些?譬如到关外去,或者到南方。”
顾御风道:“我也想走远些,当时是因为盘缠不够,你知道我如果到了关外或南方,起码有一段时间不能活动……”
董香梅在灯下望着他,心中涌起怜悯之情,当然也有同病相怜之感,因为他和她都是被董元任所迫,以致流浪天涯,不能见天日。
顾御风突然回覆豪壮的神情,笑道:“算了,就算他们找到了,我也不怕……”他伸手搂住她的腰肢,接着道:“你不必替我烦心,有一天,我会摆脱这个恶运,那时,我会使你非常富有,以报答你对我的恩德……”
董香梅虽是明知他逃不出董元任的手掌,但他这种丈夫气概,却令她感到一阵舒适,因此,她任得他抱住,并且被他的嘴唇印在自己的唇上。
在强壮有力的臂膀中,她忽然忘去一切烦恼,也剔去韦千里的影子。于是,她沉醉在这种舒适动情的热吻之中。
顾御风也引起阵阵欲焰,其中也蕴有不敢承认的热爱。
他所奉的秘密命令是不择手段,包括占有她的肉体或取她性命在内,务必要查出她在等候何人?那枝白骨令放置何处?因此,他晓得纵然占有她的肉体,也不致触董元任之怒,甚至听说董元任为了怕他难以占有她芳心,无法达成任务,哄不出她的真话,将要取到那枚“长春子”给他使用……
两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只见女的头发松散,身上衣服一件一件减少,一直到赤裸为止。
然后,那个男人把她横抱起来,放在床上。
由于董香梅得知韦千里另恋徐若花之事,登时使她由爱生恨,对韦千里妒恨已极。另一方面,顾御风下了许多功夫之后,早已博得她的好感。因此,顾御风正好乘虚而入,一番热吻之后,继之解卸罗裳。陋屋中春色无边,不久之后,董香梅已结束了她的少女生涯,踏入少妇的境界。
事后,董香梅起身洗净面上的颜色,回覆原来娇艳的容貌。顾御风一看之下,顿时神魂颠倒,两人再度缱绻一番。
董香梅懒洋洋地道:“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顾御风道:“不知道,尤其是你居然还是处子之身,更使我感到迷惑。”
董香梅道:“我就是当今天下黑道总盟主七步追魂董元任的独生女儿董香梅。”
顾御风想不到她这么坦白,大吃一惊。董香梅即会错意,微笑安慰他道:“你不必惊骇,我已经是叛逆不孝之女,我父亲正想杀死我,因此,我们可以说是同病相怜。”
顾御风道:“那么你为何住在此地?又开设那一家酒肆?”
董香梅想了一下,道:“实不相瞒,前此我在龙女堡避难,被我父亲查出,正要下手取我性命,幸得韦千里搭救,其后途中又碰上我父亲及九大恶人之二,韦千里是嘱我先走,约定在此会面。”
顾御风心想这倒不错,一下就达成董元任吩咐过的任务之一。目下只剩下一个任务,就是查出那枝白骨令在何处。
他故意装出嫉妒的神情,道:“你和韦千里之间可是有了感情?”
董香梅的眸子黯淡一下,随即恢复原状,微笑道:“不错,我对他果真有点感情。可是请你相信我,现在已经完全不同啦。第一,我确确实实已爱上了你,足足可以代替他在我心中的位置。第二,韦千里另有爱人,他对我好也不过是基于以前我们相识之故。目下我委身于你,你就是我此生唯一的男人啦!”
顾御风深心中陡然一阵颤栗,敢情他发觉自己竟然泛起背叛董元任的念头。他知道自己此生尚未爱过任何一个女人,独独对于董香梅,却有一种不寻常的感情。因而此刻她的坦诚真挚,使他十分感动。
董香梅忽然蜷缩在他的怀中,轻轻道:“假如你抛弃了我,我可就活不成啦!”
顾御风陡然感到热血上冲,健壮的手臂紧紧拥住她,道:“你放心,我决不会抛弃你,但我们得想个办法逃出你父亲的掌握。”他叹口气,接着道:“你父亲武功奇高,举世无匹,加之权势倾天下,我们想逃出他的掌握,实在比登天还难。咳,但愿我知道你父亲有所畏惧,我们还可以想个法子控制……”
董香梅道:“他一生甚么都不怕,心黑手辣,谁也没奈何他。而他到底是我的父亲,我也不想韦千里把他杀死。”
她突然停口,似乎想起甚么事。
顾御风道:“韦千里武功虽高,但我看还不行,假以时日,你父亲一定有法子把他杀死。”
董香梅凝眸寻思了一阵,喃喃道:“我也许有个法子,使我父亲投鼠忌器,不敢加害我们。”
顾御风喜道:“真的,你说说看。”
董香梅道:“我们白骨门中有一枝白骨令旗,掌门人对此白骨令极为重视,有所谓令在人在,令亡人亡的禁条。现下当世间只有我知道此令的下落,或者我们可以用这枝白骨令要胁于他。”
顾御风眨眨眼睛,道:“怎样要胁他呢?”
董香梅沉吟一下,道:“他一见到我,就下杀手,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最好由你去找他,见到之后,可以告诉他已经娶我为妻,同时告诉他我们要倚仗那枝白骨令,继续活下去。”
顾御风面色微变,迅即变得十分豪壮地道:“这大概是唯一的计策了,我就去告诉他,不过,假如他一怒之下,先把我处死,你怎么办?”
董香梅凄惶一笑,道:“周郎,假如你不幸死于我父亲之手,我立刻设法将毁坏的白骨令送给我父亲,同时我也自刎而死,到九泉之下与你相聚。”
她说得情深款款,真挚异常,使得顾御风心中一阵激动,冲口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董香梅讶异地看着他,顾御风接着道:“我就是黑山神杜大云手下第一位人物顾御风。我是奉你父亲之命,假意和你相好的。他要知道白骨令的下落及你在此等候甚么人。”
董香梅为之目瞪口呆,过一会,她长叹一声,道:“这样说来,今日的一切都在我父亲算计之中啦!”
顾御风道:“那也不一定,譬如目下我忽然向你坦白,他就料不到了。”
董香梅大为激动,伏在他的怀中哭起来,一阵满腔辛酸悲苦,都尽情发泄在哭声泪影之中。
顾御风道:“你对我这等情真意切,我决不能虚假待你。现在,我们已是真的夫妻了,以后的难关,我们一同闯过。目下还不须着急,你父亲仍然在等候我的回报,暂时不会向你下手。”
他们计议一番,决定设法潜赴南方躲匿起来,但要悄然离开,庶须早作布置,务须在他们离开三日之内仍未败泄行藏,才逃得出他的掌握。此外,预备一封密函,要胁董元任不得穷追,希望他果真从此罢手。
当夜他们把那两个死去之人背出城外埋掉。翌日,顾御风出去打探消息,回来时告知董香梅说,那北六省盟主铁镜飞霜查基及杜大云等人均未回返,必须在一二天内找到替身,代她在店面照顾,趁早远走高飞。
第三日,顾御风清早出去,设法找寻她的替身,直到傍晚之际,仍未回转。董香梅担心得很,因此屡屡算错了帐,入黑时分,忽然进来一个客人,使她惊得几乎跳起来。
那个客人吃了一点东西,就呼酒独酌,一直等到打烊时分。董香梅遣走店伙,关上店门,走到那客人身边。
那客人举目望望她,道:“此地没有别的人么?”声音态度甚是威严有力。
董香梅摇摇头,道:“大师兄,你怎知我在此处?”
那客人微微一笑,道:“我在查基他们口中得悉,所以在他们身死之后,匆匆赶来。”此人敢情就是小阎罗曲士英,他接着皱皱眉头,道:“师妹,你这副样子实在难看得很。”
董香梅一笑,回到后面,洗面换衣之后,再走出来。
曲士英眼前一亮,但觉这个师妹更加成熟美丽,令人心旌摇荡,难以自制。
他举起手中酒杯,道:“师妹,为了我们重逢,喝干这一杯,我们再细谈别后之事。”
董香梅豪爽地举杯一饮而尽,曲士英哈哈一笑之后,凝目望着她。
董香梅笑道:“你这样望着我干吗?”说话之时,忽感全身发热,四肢软洋洋的。接着不久,她便红霞染颊,平添无限娇艳。只见她美眸流波,软软地倒在曲士英怀中,娇躯像条蛇般不住地扭动着。
曲士英把她抱起来,走到后面房中,把房门关上。
良久,良久,床上才发出说话之声。曲士英道:“师妹,你从现在起,就算是我的妻子啦?”
董香梅沉默地望着帐顶,芳心中感到无限痛苦,她拚命地寻思自己刚才为何会投身在他怀中,并且那么渴望遭受他的蹂躏?目下她如何有面再见到她的丈夫顾御风?
她感到曲士英的手又在她赤裸的身体上游移,她并不推开或闪避,也不表露出心中的痛苦。她晓得目前只有假情假意才弄得清真相。
曲士英道:“我们明日就离开此地,等到有一天师父死了,我们就自由啦!”
董香梅道:“我们走得掉么?我父亲既然知道我的下落,一定派有人监视着我。”
“不错,那个姓周的家伙就是杜大云手下第一红人顾御风,中午时分已被我用种种毒刑弄死,他供出师父的命令是设法探听你在等谁,还有那枝白骨令的下落。我一听白骨令落在你手中,我就把他结果了,赶来找你。噫,你怎么啦?”
董香梅竭力抑制心中悲痛,道:“我吃了一惊,想不到那厮居然就是父亲派来的人……”
曲士英笑一笑,道:“你当然不会晓得……”他举起手掌,反覆看着指上一枚戒指。
董香梅道:“这是甚么戒指?”
曲士英道:“这枚戒指就是师父用尽法子,想弄来交给顾御风,好占有你的肉体。这枚戒子名叫‘长春子’,是大内宝物。韦千里杀死查基之后,偷偷收起,却被我弄到手中……”他把经过情形一说,并且把如何骗得韦千里往毒龙潭去之事说出来。
董香梅默默听着,同时忍受着对方的轻薄。
话题转回“白令骨”上面,曲士英要她说出那枝白骨令在甚么地方。
董香梅不假思索道:“就在榆树庄的一株榆树树身之中……”她把以前如何与韦千里相戏,脱手把白骨令射入树身中,要他拔出来之事说了。
曲士英笑道:“韦千里如果早晓得那枝白骨令制师父死命的话,他早就设法取到手中啦!事不宜迟,明日我们就动身去把那枝白骨令取到手中……”
董香梅道:“假如取到手中,父亲定然尽力把我们杀死,那时我们岂有机会毁损那枝白骨令?”
曲士英道:“你晓得甚么?难道师父当真会在见到那支毁损的白骨令时,就依誓言自杀么?”
董香梅瞠目道:“然则那枝白骨令有何用处?”
曲士英得意地大笑一声,道:“我告诉你,那枝白骨令并非寻常之物,刀剑水火都不怕,你如何毁得掉它?”
“说来说去岂不都是废话?”
“那也不是,问题就在于此。但目下尚不能证实就是,据师父告诉我说,他接管这枝白骨令之后,曾经用了许多方法试验,都无法毁损。”
“你到底要告诉我甚么呢?”
曲士英道:“前几年我在西湖上说过你,大凡女人都不爱用脑子,你也不能例外。”
董香梅道:“你不说就罢了,却还要损人。”
曲士英道:“这是实情,你可知道自从师父告诉我那番话之后,我费了多少脑筋,才想出一个道理。然后我去问师父,他说他也是这么猜想……”他停了一下,接着道:“当日我苦苦寻思此事,既然那白骨令毁不掉,何必要有令毁人亡之誓语?后来想出了两个道理,第一,就是这枝白骨令唯一算是毁损之法,便是把两幅布合成的旗身揭开。那个毁令之人将要发现旗身内另有几手极为奇妙的武功招数,学会之后,举手之间就可以击毙白骨门的掌门人……”
董香梅不禁泛起钦佩之情,道:“这想法真是奇怪不过,还有第二个道理呢?”
曲士英道:“第二个道理就是创设本门的老祖师心计高明,他料定如果本门‘令毁人亡’的誓言传出江湖之后,本门仇敌无疑会千方百计夺取此令,然后将之毁掉,可是令旗之内涂有世上最厉害的剧毒,手指一旦碰上,便将中毒身亡。”
董香梅讶异之极,道:“难为你想得出这种道理,可是你们相信那一种呢?”
曲士英道:“我相信后者,但师父却坚信是前者。他说本门祖师决不会为了对付仇敌而费偌大心思,可是我却认为本门祖师并非纯粹对付本门的敌人而设,却是为了对付本门叛逆之徒,设立这个圈套,不过我这话可不敢对他说!”
董香梅瞠目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教我不知相信那一样好?”
曲士英道:“目下我却相信师父的想法,他一生中料事如神,罕有差错。再说到时我们找个人动手拆开那支令旗,即使有毒,也无妨碍……”